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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开战前的骂阵

    就在努尔哈赤让范文程出营叫阵的时候,徐敷奏也在忙着帮袁崇焕穿戴盔甲。

    到得金军迫近宁远城的这几日,徐敷奏几乎已经与袁崇焕形影不离了。

    原因还是那个老生常谈的原因,他怕袁崇焕像袁应泰一样忽然想不开地去自杀,所以非得跟在袁崇焕身边不可。

    此时宁远城全城都已经戒严,若有喧哗走动者则立斩不赦。

    因此城内全城寂静,只有蓟辽督师府内人流如织,往来穿梭报信的仆从亲兵络绎不绝。

    袁崇焕一边伸展着手臂,让徐敷奏在他身上牵拉比划,一边对前来禀报各项事宜的部下布置四周城防。

    “对……满桂提督全城,负责东南首冲之地,左辅负责西面,祖大寿负责南面,而应援西南,朱梅负责北面,而应援西北……”

    “彭簪古和罗立是在京城学过如何操纵西洋火器的,就让他们带着那些闽南炮手在城上管红衣大炮,茅元仪虽然跟着孙督师去职回乡了,但是炮车是他之前就造好的,这回赶紧用上……”

    “还有,孙元化在京中任兵部职方主事,他早就向陛下上疏禀明这红衣大炮的利害了,所以咱们必得让火炮充分发挥作用,给陛下瞧瞧,投资西洋火器是一桩多么利国利民的大好事……”

    “至于城内,就让程维楧负责搜查奸细,金启倧负责巡视四隅,编派民夫,供应军民伙食,卫官裴国珍采办作战所需物料,宁远卫学训导张大观率领生员守卫街道巷口,大家各司其职,维持城内秩序,令百姓切勿喧嚷……”

    有了历史人物的示范,穿越者袁崇焕的布防工作自然是一项项地进行得有条不紊。

    待身上的甲胄穿戴完毕,城防也布置得差不多了。

    到了明末,所有的军队,不管是明军、清军还是农民军,都已经穿上了棉甲。

    现代人觉得威武帅气、满身鳞片的扎甲,早就被火器时代给淘汰了。

    不过依照袁崇焕的所见所闻看来,扎甲即使不被火器淘汰,也会被兵员素质和辽东气候给淘汰。

    因为古代生产的札甲是用绳索将一个一个甲片穿接而成,极为沉重。

    倘或郑重其事地全副武装起来,通身上下光盔甲就重达八十八斤半,也就相当于现代的一百零四斤。

    这样的装备穿在身上,对明末普遍瘦弱的士兵而言,无疑是苦不堪言,如果运气不好遇上冬日的雨雪天气出征,身上的铁甲则更是冷冽。

    因此扎甲在营养普遍过剩的现代人看来极有收藏价值,但在明末实战中并不实用。

    相对而言,棉甲的普遍重量在三十斤到四十斤左右,更加适合辽东的行军。

    它的制作工序也十分简单,一般是采用七斤棉花,打湿后反复拍打,打成很薄的棉片,把多张这样的棉片再缀成很厚很实的棉布,这样的两层棉布之间再缀上铁甲,内外用铜钉固定。

    这种甲胄的御防原理,主要是在于它的韧性,所谓“层层叠加,以柔克刚”,是利用其材质吸收攻击攻击物体的动能,而不是利用其硬度将伤害物弹走。

    由多层坚韧的长纤维组成的细密网络对来自外界的冲力有着十分良好的吸收作用,这个原理在近代战争中也一直在被应用,甚至到了民国抗日时期,依然还有部队用八仙桌顶着几床打湿的厚棉被来攻城的例子。

    因此即使袁崇焕是穿越者,在现有条件下,也不得不承认棉甲的优越性。

    徐敷奏拿起头盔戴到袁崇焕头上,却不好好扣那顿项,反沿着护耳一把捧住了袁崇焕的脸。

    听令的亲兵见了这场景,不待袁崇焕反应,便赶紧告退,往外奔走传信去了。

    亲兵一告退,袁崇焕便冲徐敷奏“啧”了一记,道,“干什么呢?你又干什么呢?”

    徐敷奏透过厚实的护耳,细细摩挲着袁崇焕的侧脸,他的眼神是如此深邃又深情,简直将袁崇焕看得如珠如宝,“元素,你多长时间没碰过我了?”

    袁崇焕皱起了眉,他这会儿倒不是觉得徐敷奏烦人,他是痛恨自己的不果决。

    他知道他其实有过向徐敷奏解释的机会。

    最好的机会是他手上握着那枚走马符牌的时候。

    那一次机会被他一浪费,他后面再想解释就难了,得随缘了。

    因为除非徐敷奏亲眼见到袁崇焕下令杀他,否则他是不会死了爱袁崇焕的那颗心的。

    他爱袁崇焕的心不死,袁崇焕再怎么解释都没用。

    徐敷奏注视着袁崇焕,用一种高深莫测的语气嘻嘻笑道,“你那小妾怕不是天天晚上睡你床边那脚踏上罢?咳!女人就是不够劲,没了我,你可往哪儿使你那一腔蛮劲去哦……”

    袁崇焕心想,没想到这具身体的原主精力还挺充沛,四十多岁的人了还能对男伎使蛮劲。

    或许这件事也不能怪原来那个袁崇焕,毕竟徐敷奏就这点本事大,用广东话来讲,那就是“三分颜色上大红”,给他一点好脸色,他就能忙不迭地发浪,一浪起来就骚。

    别的伎人都没他这本事,其他人的风骚都是轻浮,而徐敷奏的骚是在他骨头里的,一撩拨就能让人心动神摇。

    袁崇焕在心里叹了口气,往徐敷奏的一只手背上狠狠地拍了一下,“你浑身痒痒,非得找个人治你一顿是罢?”

    徐敷奏的手顺着护耳滑到了袁崇焕的下颚,开始给他系固定盔甲的带子,“你不来找我,我就是哪儿哪儿都不舒坦。”

    袁崇焕“呵呵”一笑,道,“那好啊,等这回打赢了仗,我从俘虏里专门给你挑几个高大精壮的鞑子,保管让你通体舒泰。”

    袁崇焕故意把这种话说得阴阳怪气的,他发现了,要治住徐敷奏这种浪人就必须表现得比他还浪。

    这就好比突然遇到一个专讲颜色笑话的流氓,你越是表现得害羞,这流氓就越是起劲。

    而要是反其道而行之,大大方方地找个更劲爆的笑话回击回去,那流氓反倒落荒而逃了。

    徐敷奏一听,果然立时收了气焰,反而讪讪道,“我要喜欢高大精壮的,那还用得着去找鞑子?”

    袁崇焕板着面孔道,“是啊,我谅你也不敢。”

    徐敷奏抬手给袁崇焕正了正头盔,“那不正经的事儿你不找我,正经事儿你总该想着我了罢?”

    袁崇焕道,“什么正经事儿到你嘴里都成不正经的了,我干嘛要想着你啊?”

    徐敷奏道,“这安排城内布防,你怎么不想着分派我一点儿活干呢?”

    袁崇焕不给徐敷奏安排城防工作,自然就是不想给他机会立功。

    只要徐敷奏不立功,袁崇焕在战后的表功奏疏上就能略过他的名字不提了。

    这样一来,他驱离徐敷奏就有名目了。

    但是这话眼下是不能明讲的,因为他已经发现徐敷奏在脾气上跟历史上的那个袁崇焕是一脉相承,属于情人当到了最后就会互相发生性格传染的一对璧人,都是一点就炸。

    而此刻袁崇焕最需要的就是身边的稳定,所以他决定不对徐敷奏说实话,“我想啊……我想你就跟着我呗。”

    徐敷奏眼睛一亮,朝袁崇焕抱拳一礼,响亮应道,“是!小的听令!”

    就在这时,又一名亲兵匆匆走进了签押房,“袁臬台,有紧急军情禀报!”

    袁崇焕听完了“紧急军情”,便带着徐敷奏出了蓟辽督师府。

    两人骑上了马,穿过空无一人的街道来到了宁远城的西北面。

    由于戒严的原因,待袁崇焕和徐敷奏上得城墙时,城上城下没有一人敢擅自行动,只有被分派负责西面的左辅,和负责北面的朱梅,朝袁崇焕迎了过来。

    左辅指了指城下,对袁崇焕道,“袁臬台,骂阵的来了,您看该怎么处理?”

    袁崇焕愣了一下,暗道,怎么这段情节在后世的各种史料里面都没有任何记载啊。

    难道这是他穿越之后才造成的历史线变动?

    就在袁崇焕在记忆中努力检索他曾经读过的资料时,城下的范文程开腔了。

    范文程一开腔,袁崇焕就明白为什么这段情节没有被记载下来了。

    只见范文程骑着高头大马,雄赳赳气昂昂,一开口就是中气十足,字正腔圆,仿佛他才是后金之主,被鞑子掳去当包衣奴才的那个人不是他,“袁崇焕!你个死了爹的缩头乌龟!你给老子滚出来!”

    袁崇焕顿时眉头一皱,判断此人来者不善。

    因为袁子鹏去世,天启皇帝四次夺情袁崇焕,不让他回乡守孝,而是坚守辽东这件事,在明朝的价值观里,是值得赞扬的“忠君”事迹。

    范文程逮着这事叫骂,怎么听怎么像是“反装忠”。

    袁崇焕向身边三人问道,“他怎么知道我就是袁崇焕?”

    朱梅抬起手指了下自己的头盔,“盔枪么,他一瞧您头上那盔枪就知道了。”

    头盔的盔枪就是头盔顶部那一根竖着的像“避雷针”一样的东西,这根尖尖的枪头在现代被认为是满清八旗头盔的特色,实则却是沿袭明朝头盔而来。

    高级将领往往会在盔枪上挂日月章纹旗,或者饰以红缨或动物羽毛,让人一见便知其身份不同。

    袁崇焕这时并不动气,这倒不是因为他性子和缓,而是因为他是穿越者,他真正的亲爹亲妈都留在现代呢,范文程这么骂他,他压根就没什么代入感,“那现在这个在城门底下骂人的是谁啊?”

    左辅道,“您来之前,他刚刚自报过名号,他说自己是镶红旗旗下包衣范文程。”

    袁崇焕一下就有了兴致,好家伙,满清开国的文臣之首,四朝元老,名人啊!

    范文程这时又开了第二句腔,生动形象地诠释了满清开国文臣之首的文化水平,“袁崇焕!你个孱头萝卜秧子!谁不知道你就爱往那死材私窠子里头钻?你这猢狲活该生不出儿子!你要是有种的你就给爷爷我滚出来!”

    袁崇焕更不动气了,他本来就是一个主张不婚不育的现代人,范文程的人身攻击对他来说落后了整整一个历史进程。

    袁崇焕不急,徐敷奏倒是急了,只见他一个健步冲到城墙边,两手扒住砖头就探出了脑袋去,“谁是男伎?你那狗爹才是男伎!”

    “范仲淹当年定是被骚鞑子迷了心窍了,把精儿出在了牝狗的肚子里,几百年后生出这一窝自个儿狗爹都不认的奴才秧子!”

    “你以为你多生几个龟儿子就能扬眉吐气了?作你那春秋大梦去罢!凭你生了多少个,你那一群龟儿子们,到头来还不是要给奴酋当奴才?”

    “自己生生世世都作了狗奴才,还有脸骂别人生不出儿子?范仲淹要在天有灵,定是要降下天雷,劈死你个穿肠烂肚的黑心鬼儿!”

    “人家家里寻常的不肖子孙,至多不过是踹了祖宗碑、刨了祖宗坟,这个不三不四的龟孙子倒了不起啊!一下子把祖宗打下的汉人基业都拱手送给骚鞑子去了!”

    “老子我要是你那狗爹,要是知道自己那狗娘们儿肚子里的是这一对货色,当年生下你们两个乌龟儿子,就该一屁股当场坐死!……”

    徐敷奏骂得太过慷慨激昂,到得情绪激动处,上半身都探出了城墙外头,大有与范文程隔空决斗之势。

    不料,他最后一句话还没骂完,就被袁崇焕从城墙墙头一把拉了回来,“当心!”

    徐敷奏朝城墙外头“呸”了一口,道,“当心什么?你袁臬台是文化人,我不比你,我肚子里的难听话可多了,你要骂不出口,我骂也是一样的。”

    袁崇焕道,“我不是说骂人不对啊,我是觉得这人的目的不单纯。”

    左辅问道,“怎么不单纯了?”

    袁崇焕这时是一点儿都不知道范文程正在后金内部忙着搞“和平演变”,因为后世的所有史书都是更加认同皇太极的改革。

    就连满清旗人主编的《清史稿》,都是把皇太极看作是难得的英明之主,而不是篡夺或者毁灭了努尔哈赤奋斗终生的革命果实。

    因此袁崇焕此刻考虑的角度还是从宁远之战的本身出发的,“他肯定是想激怒我,然后引我带兵出城,我一出城,那奴酋埋伏的兵肯定就冲出来了。”

    “我若是率兵在城下拼杀,你们在城墙上就不敢开炮了,所以咱们千万不要中了奴酋的诡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