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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华盖崩玉柱为引,暗河涌洞顶藏书

    林广平第一次下探洞,是在和薛杰从三步村郊游回来的一周之后。

    王屋山天坛峰的南侧有一座华盖峰,它更像是一位虔诚的朝拜者,跪于天坛峰前。年前的一场暴雨引发华盖峰东侧山体坍塌,仿佛把朝拜者的右侧臀部及大腿整个切去,露出一个巨大的斜下方走向的溶洞。切口处明显可以看到典型的中条运动时期的不整合面褶皱形态,不时地还有碎石从断口处滑落。山洪呼啸着冲入溶洞,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而洞口就像是一只扩音喇叭,将音浪加强,仿佛一万只中国鼓同时在耳边敲着。

    待洪水散去,一众地质学家在军方的协同下来到现场,对地质灾害的情况进行评估。溶洞狭仄却深不见底,偶尔有碎石掉落,会听到哗啦啦的岩石碰撞滚动的声响,许久以后才听到碎石落水的声音。水声低沉浑厚,仿佛十米跳台冠军选手溅起水花的闷响声,这代表着下面必有深潭,而不仅仅是积留的雨水。

    从外面看,除了断裂带处岩石参差不齐外,里面的溶洞表面异常光滑。工作组在洞口搭了龙门架支撑并进行喷锚支护,薄弱层基本稳定下来,不再有碎石掉落。通过卷扬式步梯将勘测人员放下洞去,到达水面足足有五十多米。然后将水下探测器放入水中,水在灯光的照射下呈现乳白色,不知是杂质还是浮游生物在光线形成的圆柱体内做着布朗运动,并未发现有大型生物存在。探测器继续向下,光柱体之外像泼墨一般漆黑,大约五米左右的样子探测器触到了坚硬的东西,应该是到达溶洞河床的底部。探测器贴着河床平移,模糊中可以看到光滑的河床上零星地散落着几个黑影。缓慢移动靠近,直到镜头几乎贴在黑影上,控制室的显示屏上出现了一截圆柱形的物体,表面布满了深褐色的水藻,已看不清楚材质纹路。外观看起来应该是根断裂的柱子,无法判断是钟乳石还是人工雕刻的石柱。

    通过对水质及溶洞内空气的检测发现,一切指标均满足人类活动要求,这表明溶洞内必定有什么地方与外界相通。初勘完成后,刚开年便请了蛙人下水打捞其中一截圆柱。圆柱埋在石床中的部分已被石灰岩固结,将石床表面凿开才将其吊起。工作人员小心翼翼的将包裹的褐藻剥去并加以清洗,才隐约露出白里透绿的底子来。这显然是人类文明的产物,柱子上雕刻着精致的纹路,依稀可辨是某种动物的鳞片,只鳞片角便已栩栩如生。虽然表面布满风化孔,专家还是一眼便认定这应该是一块玉石,而且年代颇有些久远了。毕竟王屋山的历史可以追溯到上古时代,这一发现石破天惊,特别科考小组便由此成立。

    广平还记得他随考古队来到华盖峰时的情形。天空阳光普照,蓝的清澈透明,衬托出云彩的白——纯净而耀眼,静静地挂在湖蓝色的天鹅绒布上纹丝不动。虽然是早春的季节,笼罩在暖光之下,空气中已失去了暮冬的凛冽,身上的每个毛孔都尽情的沐浴春光,这是个适合踏青郊游的日子。

    站在洞口前,才感觉内外两个世界的鲜明,明亮与黑暗、清澈与氤氲、了然与神秘,在所站之处犬牙交错碰撞融合。广平非常享受这种时刻,他仿佛可以看到溶洞深处的某个地方坐落着一座无与伦比的历史宝藏,而他自己就像一个贪得无厌的史诗盗贼,即将开始在探索之路上大展身手。

    科考队一线成员共有十一名来自各专业的佼佼者,其中考古队五名,地质学三名,野外生存专家两名,再加上一名随队医生。林广平和其他考古队员都是吴清平教授的学生,共事多年,自然彼此了解。如今吴教授年事已高,对于一线科考任务已力不从心,此次只作为技术顾问参与进来,因此实际考古队便由广平全权负责。科考队队长为地质学家李万举教授,与广平有一面之交,他也是有名的登山爱好者,曾经在52岁的年纪登上K2乔戈里峰,虽然如今已年过花甲,依然老当益壮令人叹服。队医孙芊芊是比广平晚两届的校友,从H大医学院毕业两年后便加入‘中国科考应急处置计划’,如今三年实践经验使她小小年纪便可独挑大梁。作为一名全科医生,她不仅在内外科、急救及感染疾控中展现出惊人的天赋,而且对心理学也颇有研究。广平与她合作过多次,彼此熟识,其他几位成员都是初次见面。

    科考队分三个皮划艇进入,皮划艇之间用十米左右的绳子连接,广平和芊芊还有李教授坐在一艘艇上,其余每艘艇坐四个人。通过近几天的准备,入口处的区域已经被安装上六盏冷光灯,照向水面及两侧通道。灯光在水面上形成圆形发散的光斑,水下世界在此衬托下显得格外的黑暗,感觉随时会有漆黑的史前巨兽从水中跳出,将皮划艇囫囵吞下。水中反射的光影跳跃在每个队员的脸上,黑色阴影与银灰色光泽相互交错,比川剧变脸更加变幻莫测。

    刚进入溶洞,水面距离洞顶有两米左右,空间相对宽敞。科考队经过商量选择了右侧的线路,随着轻微的船桨拨动水面的声音,皮划艇渐渐向黑暗中驶去,直到入口变作光点,然后拐过弯之后消失不见。甬道顶部时而向上拱起犹如圣彼得大教堂的壮观穹顶,时而下倾需身体趴伏方可通过。水道宽窄不一,不时地有石钟乳、石笋、石柱冒出水面或悬于头顶。一路上,李教授兴奋地向各位队员介绍着溶洞内各部位的构造、成因,完全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整个路程显得异常惬意,又令人叹为观止,仿佛这不是一次科考,而是一场自带向导的亲近自然之旅。

    九曲十八弯之后,科考队已有点迷失感,此时距离出发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溶洞内磁场丰富,指南针指针摇摆不定,已无法判断具体的方向,根据地图推断应该是向北往王屋山深处而去。皮划艇行进过程中基本没有遇到可以通行的岔路,下宽上窄的裂隙倒是有很多,粗略估计仅可一人通行。溶洞构造没有明显的变化,也没有发现玉石柱的来源。

    正在队员们疲倦松懈的时候,行进方向左侧岩壁裂隙中传来嘈杂声,感觉像是站在海边礁石上,海风过耳呼呼作响,浪潮拍打礁石发出彭彭的撞击及哗啦啦的退潮声。紧接着艇身突然一颤,可以感到明显的推背感,水位在上升而且速度很快。队员中有人发出惊恐的声音,在黑暗狭仄的溶洞中显得格外的瘆人。

    “立刻退到我们刚经过的穹顶处,三艘艇距离拉近绑在一起,在岩壁下锚固定住船身,每个人安全绳系好扶稳。”一位叫王尔的野外生存专家当机立断给出了应急指令。

    广平本来并不认识他,只一瞬间便有了想要结识的欲望,如此冷静果断,可以共事并以身相托。

    所有人在听到这番话后,情绪随即缓和下来,两艘艇立刻翻桨向后退去。皮划艇快速的划动,同时也在快速的攀升。在他们全部进入穹顶范围后,马上按照王尔的指示固定皮划艇系好安全绳,须臾之间,身后的水道已经全部淹没,而且水位还有上升的趋势。

    “氧气瓶都戴上!”王尔的脸上也出现了担忧的神情,逐渐狭小的空间增添了逐渐膨胀恐惧感,仿佛一个被慢慢挤压的气球,不知何时就会破裂,化为齑粉。

    广平察觉到芊芊此时显得尤为紧张,一只手紧紧抓着皮划艇的拉手,另一只手抓着广平的手臂,似乎指甲都快要嵌进肉里去了。听到王尔的话,广平轻轻的抚摸着她颤抖的手臂,逐渐感觉手上的劲道松弛了许多,便抽出手把氧气瓶绑在芊芊身上,气嘴套在面部。除了另一个考古队的女生艾可薇以外,其他人都相对平静。

    大家都僵着身体,几乎躺在皮划艇内,整个溶洞内都回荡着淅淅沥沥的类似下雨的声音。随着水位上升,由于过度紧张而急促呼吸的声音此起彼伏,仿佛那氧气瓶内装的不是氧气,而是令人窒息的气体。

    五米,四米,三米……

    皮划艇距离穹顶越来越近,所有手电筒都照向上面,在黝黑潮湿的石顶上形成十一个颤抖的光斑。若在平时,这种景象犹如星空一般,是多么赏心悦目,而此刻每个人的眼睛都盯着那些光斑,仿佛那里随时会喷出炙热的火焰,将他们烧成灰烬。

    当广平斜靠在皮划艇上而脸几乎碰到岩壁的时候,水的涨势停了下来。众人依旧一动不动,眼睛的余光扫视着周围的环境。

    “别担心,我们耐心等候,水自然会退去。”王尔的话如一剂定心丸缓解了刚才草木皆兵的氛围。

    大家取下氧气面罩,开始低声交谈起来,无不希望有人能对刚才发生的一切给出一个科学权威的解释。大部分人赞同山洪灌入溶洞这一说法,然而王尔对此则讳莫如深不置一词,在他人的再三追问下,只说了一句‘再等等’。

    广平一边听着交谈声,一边盯着头顶的岩壁。他把手电筒的光线左右移动,结果发现了一个奇妙的东西。岩壁在光直射之下看不出任何端倪,一旦将直射光移到一边,在散射光的阴影里会看到一组由水藻形成的排列规则的小方块,每个方块大概有十公分见方,就像一张围棋的棋盘。广平挪了挪身体,拉动锚索把皮划艇停在方块的正下方,然后取下腰上别着的瑞士军刀,开始刮表面的藻类。

    “有发现?”旁边的孙芊芊看到广平的异常举动,好奇的问道。

    “水藻下可能雕刻着什么东西?”广平并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简洁明了的回答,未作过多的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