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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新生

    花都是座国际化大都市,这一点我已经反复提到。我每天下班步行7公里回家,一方面是为了省点通勤费,一方面是我想通过这种苦行的方式反省我自己。

    我每天都会选择不同的路线回家,全当在花都旅游了。这些天下来大概摸索出来了三条道路,每条道路都会给我不同的感受。

    一条是经过花都广场回家,这条路是主干道,一路上全是高楼大厦写字楼。不过我不想在这段路上走,因为走这条路实在太容易心理受伤。沿途遇到的全是花都的精英白领们,他们下班了从各种高楼大厦里钻出来,又钻进其他的高楼大厦里去消费。

    我每天下班都穿的工装,五通物流的工装把logo设计的非常小,样式也很普通,深蓝色的翻领T恤,远远看起来就像四十多岁老大叔长穿的标配,而那些从高楼大厦里出来的人则完全不同,全是职业装,熨烫的整整齐齐的白衬衫在里面,外面则是休闲西服或者风衣,女士还会挽着一个漂亮的手提包,我走在他们中间显得是那么格格不入。

    我心里有时候会安慰自己,这些白领普遍比我要大一点,也许我再奋斗几年,摆脱了目前的困境,就可以变成跟他们一样,他们是奋斗过了的人,我还年轻,我跟他们不一样是正常的。

    可是我这种想法往前走几步就破灭了,写字楼过去之后就是花都广场,这片广场上年轻人很多,都是我的同龄人,但是我在他们身上看不到任何同龄人的影子。

    首先他们没人穿翻领的老干部T恤,其次他们的裤子都非常的潮,收脚裤,工装裤,亚麻裤等等。牛仔裤没人穿,它早已经过时,他们的裤子都有个特点,就是漏出脚踝,显得大方而简练,不像我松松垮垮的裤子,下半部分都拖到鞋跟了。

    鞋子更别提了,我这双运动鞋已经陪伴了我快两年的时光,从白色成了灰色,样子也变形了,而这些俊男靓女的鞋子五花八门,有些还是鲜绿色的,看起来非常夸张,我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好像在年轻人中掀起了一股追求潮鞋的风气,现在的人一身的穿戴中,很多时候鞋子反而成了最贵的了。

    也许从一两个点来看,我还像个年轻人,但是从发型到鞋子全方面的不同,让我走在广场上跟走在写字楼前一样格格不入。更别提这些年轻人有的在玩滑板,有的在玩死飞,有的在唱rap,而我呢?我目光呆滞的在抽散装白沙。

    这还只说了男生,至于年轻的女生,天呐,我甚至不敢正眼看她们一眼,一个一个都美若天仙,而且都有种桀骜不驯的气质。我站在他们中间,陷入了茫然的沉思,不小心挡了他们的道,他们就冲我喊着:“喂,师傅,麻烦让一让啦。我们要玩滑板。”

    师傅。这就是他们对我这个同龄人的称呼。所以我不喜欢走花都广场那条路回家。而另一条路呢,是穿过虎口公园回家,这段路的风景又完全不一样,前半段是住宅区,后半段是一个大公园。这段路是花都LC区最先扩建开发的一片区域,也就是说这段路上住的是花都最早的一批有钱人。

    有钱人,本地人,这两个概念结合在一起,光想想都就知道走在这段路上有多难受。一路上基本都是独栋别墅或者花园洋房,我每次走到街口的时候,一瞬间整条街的摄像头和保安都齐刷刷的转过头来盯着我,然后我走的每一步都在上百双眼睛和探头的监视之下,就连我走过之后都要目送我很远。走在这样的路上,我心里的压力可想而知,而且沿街的店铺也是完全不同的风格,这里有很多的琴行,酒庄,瑜伽馆,生活馆,总之都是些我感觉一辈子都不会进去消费的地方。

    虎口公园也是一个令人讨厌的地方,因为他的大门口总是有很多发传单的人,主要是房产中介。我讨厌他们不是因为他们老是问我买不买房子,而是他们从来都没问过我!他们在老大爷,老大妈,上班族,甚至孩子身上都下足了功夫,不放过每一个推销的机会,然而却从来不正眼看我一眼。可能是我怎么看也跟买房子这种大事情沾不上边吧。

    所以我最喜欢走的是第三条路,这条路基本就是挨着绕城高速的一条辅道,基本没有行人,沿途全是各种马路和高架桥,中途甚至有一段根本没有人行道,我要在机动车道上走大概一公里才能穿过这一段。

    这条路的好处是清净,我可以安心做我的苦行僧,放松下来去想自己的心事。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到底在想什么,很多想法在脑袋里交错纵横,我有时候会想回到学校上学,会去怀念学校里的那些日子。有时候又会想到家里,但无论我怎么怀念,我自从来到花都以后就再也没有跟以前的任何人联系过。再刻骨铭心的事情也会被日常琐碎磨灭的不见踪迹,我希望通过我的离开,让一切都消逝在岁月的风中。不仅是对他们,同样也是对我自己。

    我突然有个想法,我既然总觉得自己老,那我何必不忘记我的生日。要是我记不得我是何年何月生的,那我就不会总有衰老的烦恼?我开始思考起生日这个东西的意义。

    在人还小的时候,生日是一种成就,从出生到长大,一岁又一岁纪念着你的成熟,小时候过生日总是觉得很兴奋,觉得又长大一岁啦,又可以做很多大人才能做的事情了。随着一点一点的长大,人间的权限不断开放,最终到达成年,解锁了这世上所有能做的事情,一切都握在了自己手中。

    而成年以后,生日又是一种纪念,缤纷多彩的青春岁月里有那么多美好的人和事,这是人生最美好的年华,每一年甚至每一天都是那么的精彩,每一个生日都是一座纪念碑,上面写满了最华丽的诗篇。

    老了之后呢,生日是一个倒计时,时时刻刻提醒着死亡的临近,生日是那么的无情,没有任何事情能阻止他每年的登门拜访,他每年都会准时敲开你的大门,直到有一天你打开门,发现外面不再是祝寿的子孙,而是披着黑袍的死神。

    那假如没有生日呢,从出生到老死,要是每个人都不知道自己的年龄,那该是怎么样一副场景?我回忆着那两条我讨厌的道路上我的情绪,我所有的不满实际都是我对自己年纪的焦虑。我总是觉得“我到了这个年纪了,我该是这样了”或者“以我现在的情况,我到了那个年纪也达不到这个水平”。总之一切焦虑的根源都来源我那该死的年龄,要是没有年龄,我就可能没有这种烦恼了。

    于是我掏出钱包里的ID,最后看了一眼上面的年月日,然后闭上眼睛,想象着脑袋里有个橡皮擦,然后狠狠的擦掉了那一串数字。

    我从来没觉得这么轻松,从此以后我再也不会过生日了,我也再也不会有“到了这个年纪我该是什么样子”的烦恼,我将永远做一个年轻人,如果非要问我年龄,那我就是永远17岁。

    不仅是在脑海里擦除了生日,我回到三和街以后还用胶带把ID上的生日数字完全遮住了。这还不够,我决定从头做起,跑出门去理发店剃了一个大平头,短到可以看见青色的头皮那种。还在三和的地摊上买了一条短裤,15块钱,一条白底青花的超大码沙滩短裤。整个人看起来容光焕发,充满了青春活力。

    正当我沉浸在重获新生之时,胖子和李小凡看到了我,他们大声招呼我过去,跟他们一起出去玩,我不好意思的表示我没钱,胖子大大咧咧的说没关系,他今天发了工资,李小凡今天也赢了钱,他俩请我去消费消费。

    我也不好推辞,就跟他们上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