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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谢谢。”

    “最近的一段时间,都要安心修养么…?”

    “是的,小少爷,镜医生的原话就是这些呢。”

    “…是吗。”

    默默合上手里的病历档案,卡门下意识的偏过头,朝着窗户的方向看去;那对蝴蝶似的睫毛眨了眨,露出一抹湖水一般透彻的蓝。

    窗外,树杈上似乎多了几颗胖乎乎的团子。

    细看之下,原来是几只可爱的团雀在取暖。

    “是的哦,来来,小少爷,请张开嘴巴,啊~~”

    “丽…丽塔,别这样,我还不饿…呃呜…唔。”

    “可是,您已经很久没有进食过了哦。”

    轻轻取出卡门嘴中的汤匙,丽塔瞧见那张脸上渐渐开始有了变红润的样子,也是暗暗松了口气。心情大好的她又是给小木碗里舀了一些粥水,量并不多,刚好是她家小少爷现在能吃下去的量。

    “…先放一边吧,”卡门收回了视线,手指不经意间拂过病历档案上面的名字,“卡门•卡斯兰娜…我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个家族名?”

    据他所知,“卡斯兰娜”应该是属于中欧南部的一支古老贵族,世代以驱逐崩坏为荣誉与使命。

    可这怎么能跟他一个小医生扯上关系呢?卡斯兰娜家族向来人丁稀少,琪亚娜也没有在闲聊中提过自己有个堂兄或者堂姐什么的亲戚呀!思想上毫无准备的卡门到目前为止,整个人都还是懵的:

    “这…应该是某种恶作剧吧?”

    “恶作剧?”

    门边,一个熟悉而又有些陌生的女声响起。

    见到来者,丽塔将餐盘收拾到一旁后,起身行礼。

    “…嗯,你看啊,这个‘Carmen’是电子病历自带的印刷字体,而这个‘Kaslana’很明显是手写的字体。”

    “哦哦,怎么样?字写的还算好看吗?”

    “嘛…勉强能看吧。”

    “只只只是勉强能看?!”

    察觉出身边人那“咔咔”直响的心碎声,本性善良的卡门随即改口道:“咳咳,不过,这入纸三分的笔力还是很不错的,看得出来,写字的那个人是真的很用心在写这些字。”

    “是,是嘛……”

    身边那人的语气明显缓和了一些。

    “那就好…我还担心,你会讨厌这个姓氏呢。”

    “嗯?我会讨厌这个姓氏?”

    终于意识到哪里好像不对劲的卡门扭头一看,一副不久前似乎才见过的面孔正映在他眼中。霎时间,他眼里的那抹湖蓝色猛地扩大,又如被薄薄的一层冰覆盖,浮现出了一道雪影。

    “…卡莲姐?”

    那道雪影先是一喜。随后,她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嘟起小嘴、双颊微鼓着伸出手,赏了卡门一个脑瓜崩:

    “啪!”

    “啊痛!”

    “…笨小子!”她一只手叉着腰,学着电视剧上听来的那副古板腔调,试图为自己营造出一个可靠的形象:

    “你得叫我妈!”

    “…妈?”

    “嗯(即答)!”

    “母亲?”

    “嗯嗯(点头)!!”

    那两汪宝石蓝的湖泊被彻底冻住了。

    庞大到让编辑者也不知道该如何下笔整理的信息量一下子袭来,卡门瞬间陷入了宕机状态。侍立在一旁的丽塔看着母子俩人互相瞪眼的模样,不禁会心一笑。

    多少年了,这一幕终于在她眼前上演了。虽然多少有些啼笑皆非的气氛,但这也正是她们应有的反应。

    丽塔仍然记得,在听到卡门的消息之后,卡莲那副惊喜交加的表情。从那天起,一本只有26个字母的小字帖便常伴于这位母亲的身边。一有空闲,卡莲便会找个地方练习一下她的字迹。

    而这只是因为她在和奥托闲聊时,曾经无意间提起过字会影响人给别人的第一印象。

    “……果然,这里也是梦境么?”

    “噗…”看着自家孩子目光呆滞的模样,卡莲没能憋住那股溢出到嘴边的笑意,率先破功,“哈哈,哈哈哈!”

    笑着笑着,她的眼泪便止不住地流了出来。

    “…笨小子,你这个笨小子!这不是梦,这不是梦!”

    “不是…梦吗?”

    软玉入怀,犹如春风吹过了湖畔,一点点地驱散着寒夜曾留下的痕迹。咚咚、咚咚……卡门一边听着自己的心跳,一边感受着胸膛右边那阵微弱的心跳,默默地闭上了眼睛。

    咚咚、咚咚……

    只有在拥抱的时候,人类才能够感觉到从左右两侧传来的心跳。这种生命与生命之间的触动,可以让人意识到一个人是残缺的,意识到独自一个人地活着并不是理所当然的。

    想要记起,却又没法记起。

    这种感觉令人无法忘怀,却又模糊不清。

    那到底是什么呢?睁开眼睛,卡门怔怔地看着房间门口。他所学过的所有关于人类生理学的知识里,似乎都没有提及过这种事物,这让他感到无所适从。

    “…大概,这就是爱吧。”

    “爱?”

    视线里,一抹金色晃过。两只翠绿色的玛瑙对上了那双蓝宝石的目光,泛着温润而儒雅的光泽。

    那是个身材算不上高大的男子,一头金发慵懒而不散乱地束在脑后,却又在肩头处留了一小撮发尾。紫色的衣袍贴着腰线穿在他身上,显得格外的合身。

    “抱歉,工作有点忙…但我带来了这个,”男子微笑着露出了身后藏着的事物——是一个褐色的档案袋,上面标注着最近的日期,“希望你能喜欢这份礼物。”

    “主教大人。”

    “嗯。”

    丽塔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然后替卡门从男子手中接过那个档案袋,将它放在床边触手可及的地方。

    “…我们先走吧,给孩子一点时间。”俯在卡莲耳边,被丽塔称为“主教”的男子轻声道。看着面前已经泣不成声的妻子,他不忍心继续看她难过的样子。对于卡门,他则是回以一个善意的微笑。

    “……(抽泣声)”

    “丽塔,麻烦你照顾好卡门了,我先带卡莲去休息。”

    “这是我分内之事,主教大人。”

    “你放开!…奥托!…我还想多抱会儿!”

    “好啦好啦……”

    欠身行礼后,一身护士装束的丽塔目送着夫妇二人离去,也是松了口气。面对差点哭昏过去的卡莲,她没有什么好办法来规劝这位情绪激动的母亲。

    “啪嗒。”

    关好房门,她转过身来,对着卡门解释道:

    “呼……小少爷,请不要见怪,卡莲大人她其实平时不是那个样子的。”

    “…嗯。”

    凝望着窗边已经没有鸟迹的树杈,卡门没有说话,只是微微顿首,算是勉强接受了丽塔的说法。

    知道他此时心乱如麻的丽塔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为他抚平被弄皱的衣服,行了一礼,便自行打理起病房一些卫生事务。而卡门只是坐在床上,看着那处曾有过几只团雀停歇的树杈发呆:

    过了一会儿,那些受惊的小团雀又飞回来了。只是数量比原先少了许多,只剩体型、毛色接近的两只。

    体型较大的那只似乎抓到了食物——一只不算大的虫子,属于一只团雀够吃,两只团雀不够分的那种份量。但大团雀想也没想,把虫子对半啄穿,自个儿吃了约摸着一半的量,便又下去捕食了。

    剩下的那一半虫子,小团雀一开始也没敢去碰。

    因为食物可以说是动物最宝贵的资源,任何动物,只要你敢向它的食物出手,都会招致它最猛烈的反击。小团雀自认为没法在大团雀嘴下走出几个回合,所以它很从心地选择了观望。

    不久,似乎是饥饿盖过了理智,它蹦蹦跳跳的过去,试探性地啄啄食物,随后,才将那半截虫子吞入腹中。

    这时候,大团雀衔着虫子又飞回来了。

    它只是看了一眼,便没有再去管小团雀,自顾自地又将虫子对半啄穿,然后取一半的量果腹。哪怕是后来小团雀趁着它没注意,又偷偷吃掉了剩下的食物,它也没有要啄小团雀的意思。

    用完餐后,两只团雀靠得更紧密了。

    待到丽塔准备关上窗户、给窗面喷洗消毒时,卡门用手势制止了她,让她可以先去打扫别的区域。

    当然,她笑着答应了。

    于是,树杈上,鸟迹又渐渐多了起来。

    不管后面来了多少颜色各异的团雀,不管后来那些团雀又飞走了多少只,那一大一小两只团雀始终依偎在一起,没有分开。仿佛它们就是一个整体。

    看到这里,卡门的双唇久违地勾起一丝弧度,他拿起了奥托先前交给他的“礼物”——那份神秘的档案袋,将那上面的封绳解开,露出了里面的东西:一张小照片、一份亲子鉴定书。

    “呼……”

    将心头的疑虑与不安强行压下,他捏了两下拳头,将手颤巍巍地伸向了那一份亲子鉴定书,脸上的表情是那样的凝重。那一刻,他拿的仿佛不是一张纸,而是一块刻有怪兽浮雕的石板。

    对他来说,决定命运的时刻到了。

    “抽…额。”翻开纸张的动作猛地顿住。

    “还是再等等吧…”没有理会旁边捂嘴偷笑的丽塔,卡门又拿起了那张小照片,端详着上面的人物:

    稍微有些泛黄的照片上,那对模样还是和现在一样年轻的夫妇抱着个刚出生的婴儿,表情喜忧参半。婴儿的神情很恬静,没有哭闹,简直是像睡着了一样。

    卡门知道,那个小孩就是他,小时候的体弱多病在此时就已经初见端倪。

    “……”

    他逃避似的把目光从那上面挪开,又望向窗边。

    树杈上又是只剩那一大一小的两只团雀。

    “叽叽喳喳……”

    远处传来了成熟一点点的鸟叫声,较小的那只团雀闻声抬起脑袋。它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又看了看身旁闭眼酣睡的大团雀,困扰地歪了下头。

    似乎是对小团雀的动作有所察觉,大团雀缓缓睁开眼睛,眨巴眨巴两下,也对着对方歪了下头。

    “叽叽喳喳……”

    鸟叫声催促的更急了些,小团雀又看了下那边。

    看出小团雀的困扰,大团雀低下头来,用身子拱了拱小团雀,示意它快些回到那些声音在的地方。

    但小团雀并不情愿就这么离开它的恩人。

    它像赌气似的靠在大团雀身边,只要大团雀往左边去一点,它也就往左边去一点,丝毫不退让。

    “吱!”

    大团雀狠狠地啄了一下小团雀的脑袋。

    它再一次用鸟喙指了指鸟叫声的方向。

    然后,它拍打起比小团雀强壮得多的翅膀,飞向了另一棵大树。它飞走了,就这么决绝、头也不回地飞出了卡门和小团雀的视线。

    “…!”

    若有所思地摸向自己曾是黑色的发梢,卡门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低头看向已经被风吹开的亲子鉴定书——

    只见上面写着:“……鉴定意见:依据现有资料和DNA分析结果,确认卡门•卡斯兰娜是卡莲•卡斯兰娜与奥托•阿波卡利斯的亲生儿子。”

    再次抬头,卡门看向窗边:

    不见树杈,不见鸟迹,不闻鸟语。

    “滴答…”

    一滴晶莹的泪珠从湖泊里溢出,顺着白瓷娃娃一样的颊线缓缓滑落,落在那只同样精致的手上,溅起一朵细小而美丽的泪花。

    “…谢谢。”

    感谢你陪伴了我这么久的岁月。

    愿你今后的路途能够少一分艰辛。

    “……走了。”医院的小庭院里,Carmen收回了看向不知何处的目光,站起身来,对着同样是坐了一个晚上的梅比乌斯伸出了手。

    虽然脸上满是嫌弃,但绿发的小个子女生还是将手搭了上去:

    “疯女人…道完别了?”

    “嗯~~~哈啊,算是吧。”

    趁着梅比乌斯收拾垃圾的功夫,Carmen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大到梅比乌斯看了眉头直跳,想给这个换着法子来损她的家伙来上一脚。

    “走啦!!”

    一把提起包包和垃圾袋,梅比乌斯踩着小高跟踏踏就往前走,不想再回头看那个女人一眼。而Carmen则是讪笑两下,迈开步子,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朝阳初升,两条命运的轨迹已然分离,向着各自的终点飞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