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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叁章 富人猪猡

    那只充满血腥味的手掌再度在长天头上揉几下,滑到长天的肩膀上安抚的拍拍,说:“辛苦了,你逛一会吧,明天好好上学,过几天我跟原来的同事说说,看能不能把你弄到光电厂去。”

    长天乖乖点头:“好。”

    拄杖老头步履蹒跚得身影消失在昏黄路灯下,旁边摊主吵嚷着让他滚蛋,长天才继续往前走,最后走进一家电子店铺。

    “呦,小朋友要买些什么啊?”

    带量子镜片的邋遢男人放下手里的半成品光池,一脸笑意的爬在工作台上看向长天。

    长天伸手递上一卷绿钞,说:“一个弗朗星空五代终端,一个五千维奥功率的屏蔽器。”

    邋遢男人接过绿钞解开扎绳数了数,将之随意卷起揣进围腰口袋里,从工作台上起身背过身去在背后架子上翻翻找找,还很闲适的问长天:“小朋友你家长不管你吗?怎么自己来这种地方啊?”

    门外有喧嚣声,长天扭头往门外看,看见那个穿黑旗袍的女人架着那个大汉大摇大摆往街东头走去,他回答:“爸爸刚走。”

    邋遢男人胡乱翻找的手略顿一下,随即语气如常地问:“他死了?”

    长天说:“他心脏衰竭,过一阵子才死。”

    男人转过身将找到的终端和屏蔽器放到桌上,用一个白色纸盒装起来,推到长天面前,说:“小朋友,他是你亲爸爸吗?”

    长天摇头,抬手去将纸盒打开,拿起终端开机打量一圈,说:“不是。”

    邋遢男人沉默半晌,长天已经检查完终端和屏蔽器,将终端被他戴在手腕上,他将屏蔽器和核心一起揣在裤兜里准备走人,却忽听男人说:“小朋友真乖,记得常来啊。”

    长天说:“会的。”

    随着天色越来越亮街道上的路灯关了,长天随同离开的人流一起走出街道,终端上时间已经到走到七点,还有半小时他就该上学了。

    “喂!那个小孩!”

    正走着的长天被一道略熟悉的声音叫住,他回头去看,看见他来时叫住他的那个年轻巡逻警,巡逻警此时手里还拿着那个面罩,一脸紧张。

    长天蹙起眉头不再理那个年轻巡逻警继续往前走,天上洒水机飞过降下大片水雾将长天视线模糊,一辆摩托从身边驰而过,溅起的泥水沾到长天的白衬衫上。

    “喂!那个小孩你等一下,你把防护服穿上再走!”

    年轻巡逻警追上来,手掌刚要攥住长天手臂却见长天一个侧身,巡逻警便被脚下的洒扫机械人给绊倒在地。

    巡逻警在后面喊,长天在前面走着,突然顿住步伐,原本飞驰而过的摩托车在街道里遛一圈停在长天跟前,摩托上坐着的黑夹克男人将头盔给长天套上。

    年轻巡逻警眼睁睁看着少年被人带走,尴尬地以手捶地,从地上爬起来后纷纷走开。

    长天坐在摩托上,点开头盔里的蓝牙,问机车男:“你今天怎么有空?”

    机车男认真开车回答:“今儿我轮休,昨儿三儿说要去赌,回头我就听说斗场被炸了,来看看你俩。”

    长天沉默一下,道:“三儿的身体没了,我把他的头和核心带回来了。”

    “核心你先拿着,三儿的头你放哪了?”机车男问。

    “宿雾街十三号,在他的工作台上。”长天抱着机车男的腰,周遭光景一掠而过,只半个小时就到了他上学的那个破旧教室。

    长天下车摘下头盔递给机车男说问:“洲哥中午去哪?”

    洲哥接过头盔折叠起来放进摩托油箱上方的卡槽里,想了下说:“大概去隔离带找人吧,你找我有事?”

    长天沉默一下,说:“爸爸快死了。”

    磁轨上空飞驰过两架飞梭,显然又是富人区出来迅游飙车的子弟,喷射器燃烧带起的气流喷射到地面,带起一阵新落下的尘灰。

    洲哥一把将长天拉到近前,接着烟尘正起,将一把短距激光枪带给长天,说:“必要时刻杀了他也没事,只要你能来排兵区,中心大厦那些人就动不了你。”

    长天手里攥住短距激光枪,这种枪一次性能发射十发,他有十次机会。

    洲哥揉揉他的头,说:“好孩子,好好活着,往后给我和三儿养老。”

    长天点头。

    洲哥戴好头盔捏起油门一溜烟向宿雾区的方向飞驰离去,长天等了一会才拉开教室门走进去,满教室的人对于新来的这个少年并不甚在意,长天便走到往日坐的地方坐好。

    长天是掐着点进来的,他刚坐好,轮到今日授课的男老师便踩着一双锃亮的皮鞋进来,他从讲台上拿起教鞭,对着讲台一顿敲。

    “砰砰砰”的响声响彻教室,当即惊醒一片熟睡的学生,都眼里带着或带警惕或带威胁看向讲台上西装革履的男老师。

    “同学们!别惊慌!我今天是来宣布一个好消息的!”男老师抬手将略有些褶皱的袖口整理好,挺直脊背站在一群学生面前,高昂着脑袋。

    “你能有什么好消息?叫学联警抓我们来后除了在这里混日子你还干过什么?富人区的猪猡。”一个浑身青紫的金发少女满眼愤恨地怒骂道。

    被金发少女这么一说,男老师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却还是压下火气说:“如果不是我们一群猪猡联合主动请缨,你们就连这一间容身的教室也没有!你的父亲!我知道他!我刻意让那些人把他扔去排兵区的!”

    男老师走下讲台到金发少女身边,用手指着她脸上的痕迹,拿出一面镜子,说:“看看你的脸,你又去找他了!你就是贱!你只需要好好学习,我们有钱给你们配发食物和用具,你们成年后可以去富人区工作,会有机会过更好的生活!”

    金发少女被他说的讲不出话,只能用一双漂亮的充满恨怒的碧绿眼睛瞪着男老师。

    诚然,未被改造的孩子在这个时代是宝贵的,他们拥有澄亮的眼睛,曾经同为贫民区出身的男老师很珍惜这一双双眼睛。

    “好了!那么接下来,我来宣布一下这个好消息!”

    男老师挺立着胸襟两步跳回到讲台上,将终端打开投屏到显示器上,显示器亮起,其上显示的视频俨然就是昨晚被炸毁的天空斗场!

    长天甚至能通过视频看到有机器人在切割搬运三儿那具显眼的包裹碳纤层的躯体,他不自觉攥紧放在口袋里的三儿的核心。

    “如视频所见,我们的新任城主,萧东梧城主,于昨天晚上七点三十六分开启了清剿三江口天空斗场的行动!”男人语调高昂的讲述着他口中这位新任城主的壮举。

    长天眼睁睁看着三儿的身体被清理走,眉头蹙的将要打结,但接下来男老师又开始讲话。

    “而在此之前,我曾先一步的得到消息并向城主建议在天空斗场的原有地基上建立一所更大面积的学校,而萧城主也答应了,所以——”

    男老师踮起脚尖试图看清最后面几排的学生,脊柱笔直的挺立着,他说:“我们将拥有,更精致的教学环境,更高的教学水平,更多的学习课程!”

    而教室里的百来个学生仅以寥寥掌声回以男老师的激情发言,显得兴致缺缺。

    男老师见状只能讪讪压下演讲欲,调出教学资料开始又一日枯燥而无意义的讲课。

    晦涩难懂的古文从男老师嘴里念出一串又一串,是极催眠的诗经,长天昨晚本就没睡好,此时更是困顿,将塑料袋推往抽屉更里面,他趴在桌面上昏昏沉沉睡过去。

    “喂!喂!”

    一个身材精瘦面颊黑黄的小女孩使劲推搡着长天,她面色略带焦急,并小声叫道。

    长天只一下就被她弄醒,他抬手将人挥开,一双惺忪的眼里已经满是警惕,他说:“什么事?”

    女孩被长天的冷脸色吓到,顿时收回手,指着长天的抽屉,说:“我……我看见有人拿走了你裤子里的东西。”

    长天眉头一皱顿时抬手去掏裤兜,那里放着的核心果然不见踪影,连同剩余的一万卷钞。

    “是谁拿的?”长天一把掐住女孩的脖子,他个子不大力气不小,直将那女孩吓的大喊。

    “是那个和老师吵架的金头发欧洲女人!那个欧洲女人!”女孩惊叫。

    长天顿时松开掐住女孩脖子的手,关闭左腕上的屏蔽器,将终端打开,昨晚他给三儿的追踪器还在三儿核心的暗腔里,如果那个欧洲女人没有屏蔽器的话,他是可以追踪到核心的。

    终端显示屏亮起,长天往页面搜索条上输入一串数字,显示屏上的地图果然出现了核心的坐标。

    长天从裤兜里摸了摸,找出三枚一百面额的硬币抛给少女,当即带上面罩绕过张张课桌跑出教室,只留女孩两眼泪汪汪看着手里的三百普西。

    此时正值午休结束,总能看到有学生往教室走,路边是惯常湿润的泥水,不时有悬浮车飞过,长天踩着人字拖跑不快,就干脆将鞋扔了光着脚跑。

    “嘿!那个学生!要上课了!你跑什么?”

    身后是熟悉的二十三号学联警的声音,长天闷头往前跑,却也抵不过摩托速度快,他被直接拎起后领提到摩托上,二十三号将摩托停下,给长天带上头盔。

    二十三号因药物而肥胖的脸上满是恨铁不成钢,不断絮絮叨叨着长天不听话,不好好上学之类训斥的话。

    长天越是焦急面上便越是冰冷,只是从兜里掏出激光刀甩出光刃,趁二十三号没缓过神直接抵到人脖子上,说:“我哥哥的核心被人偷了,现在,要么你放我走,要么你去死。”

    二十三号被光刃抵住脖子,瞬间不敢再动,只是僵硬着身体,举起双手。

    长天将激光刀又抵近二十三号的脖子一些,看着终端显示屏上光点的坐标愈发靠近黑市,说:“你下去。”

    二十三号便眼珠子狠往下撇着光刃,随着长天手臂动作抬腿跌下摩托,路面上的泥水沾湿他的墨蓝色警服,摩托的轮子卷起一阵水花,随泥水模糊二十三号的眼睛,摩托已经消失在视野内。

    终端显示器上的坐标在不断移动,道两旁的低矮建筑被甩在身后,蜿蜒如水浸长龙,水雾迎面而来,浇了长天一头,头顶天桥上的巨大全息影像广告里的非改造人美人不断扭动着腰臀,姿态妖艳。

    终端上坐标不断向着贫民区以东的那个黑市靠近,长天的发被水雾沾湿又被湿热的风吹干,终于还是在坐标停住的一刻赶到黑市。

    长天赤脚踩在地上,被卷起的西裤裤腿松了,耷拉在地上沾上泥水让长天显得狼狈,他没管沾水的裤腿,直接就往黑市里跑,其中不少身穿皮甲或铁甲的改造人向长天投以目光,或是稀奇,或是目光中带着极细微的担忧。

    真可笑,这帮中低档城市里毫无人性的亡命之徒会为了一个十几岁的弱小人类心软。

    但没办法,活在死亡阴影里的人总会向往生机与鲜红的血。

    长天一路奔跑脚底被不知什么东西划破而溢出鲜血与泥水混在一起,他视线逡巡,不断看向终端,终于在前面一个人摊贩前看到那一抹金色长发。

    那个金发欧洲女人手里正拿着三儿的核心在向摊主讲价,试图将价钱从八十万提到一百万。

    长天快步往前走着,手从口袋里掏出洲哥给的短距激光枪打开保险,走到欧洲女人跟前一把将枪抵在欧洲女人太阳穴上,他能够清晰看到欧洲女人浑身一瞬间的颤抖。

    “诶!你这小孩干什么呢?拿枪指着人家女孩干嘛?”

    长天听到摊主在叫唤,看到周遭人流驻足地打量,还看见欧洲女人眼里迅速升上的水雾。

    “把核心还我。”长天说。

    欧洲女人当即要把核心揣进胸口的内衣里,却被长天先一步用右手掏出激光刀甩出光刃直接剁掉女人的手。

    手跟核心一起掉落在地,长天当即蹲身去捡回在手里,并起身一脚踹在那个欧洲女人的腹部,将她踹倒在地,看她抱着断掉的手腕痛的哭不出声,只能蜷着身子颤抖着从嗓子里挤出一句句呻吟。

    “我知道你要干什么!你想拿我哥的核心去卖钱,好从排兵区赎你那个好爸爸回来!你就跟巴莱特说的一样!你就是贱!你那个好爸爸打死你也不屈!”

    长天很少说这么多话,他这次真是气的要疯,有那么一瞬,他甚至真的想杀掉个这拥有天使面孔的欧洲女人,但这是个普通未成年人,杀她犯法。

    周遭人听见长天一席怒骂大抵猜到什么,便都没在阻止长天动作,继续化为人流在街道里肆意流窜。

    长天收起激光刀,蹲下身在女人身上摸索一阵,找到那一卷绿钞后就起身向来时的街东头走去。

    他脚底破裂,涌上一阵阵疼痛,在一个摊子上花三百普西买下一双鞋子和一个微型医疗包,坐在一个破烂店铺前的台阶上给脚底上完药才走。

    街头那辆警用摩托还好端端停在那,长天上车将站架打起攥紧油门往教室所在的长平街赶去。

    车子驶过大街小巷,道两旁景色倒退如流,无一不是灰蒙蒙的,却忽然在道路尽头的十字路听的有什么声音,长天立马松油门,凝目望去,却发觉什么也没有,只有稀疏的几个行人。

    下午的课已经开始许久,长天没能多想,径自往昌平街继续行去。

    窗外穿透给氧机制造的氧层吹来带着水汽的湿热空气漾满整个教室,教室里的学生一如既往睡的安详,徒留讲台上的巴莱特自说自话的指着显示器讲课。

    长天到时,二十三号就坐在教室门口不断往四处张望,长天将摩托还给他,他却也没说什么,只是让长天赶紧进教室,然后自说自话着骑着摩托往街西头离开。

    当时那个欧洲女人的手腕喷了不少血,长天打量一下全身,没发现血迹,这才打开教室门,将手背在身后,说:“报到。”

    巴莱特被他吓得一跳,随即转身跳下讲台来打量长天,并问:“二十三号跟我说了你的事,你哥哥的核心找到了吗?”

    长天点头:“找到了。”

    “没事就好,你先回去座位吧,下次记得小心。”巴莱特又叮嘱一句。

    长天点头,绕过散乱的课桌回到他惯常呆的那张桌子,那个干瘦女孩就坐在那张桌子旁边,面上带着不安。

    长天俯首看见抽屉里的虫壳还好好呆在那,他将脸上的面罩摘下来放进抽屉,整个教室里一片昏暗,长天透过窗外来的光看见女孩脸上划过的泪。

    天外光斗亮轮反射回来的稀缺的阳光不足以照亮整个教室,空中的漂浮颗粒物太多。

    当年的普西金撞击事件夺走人类的阳光,却给予他们梦寐以求的可吸收活性物质,人类飞速进化,他们学会利用量子规律,学会使用光。

    他们用两百年的时间创建从前未曾想象的事物,就例如天空上巨大的八个光斗和环绕大气层一圈的卫星环。

    他们用光斗接收来自太阳的绝大多数光线作为能源,用卫星击碎所有试图靠近光斗的陨石。

    但普西金给予他们的并不止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