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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应天道

    宋延恕已经很久没听到过这个词了:“应劫之人。”在老者的提示下,宋延恕愣了半晌才区分出这短短几个字节的含义。突然爆发的山火,延绵不断的疫病,层出不穷的社会恶性事件,人们以为这一切都是生活中的偶然,但事实上作为玄元人的宋延恕知道,这是注定好的天劫。

    人们的刻板印象中天灾都是修行人的专属“福泽”,用来磨炼道行,使修行人突破瓶颈或是诛杀一些老天爷都看不下去的十恶不赦之徒。有的时候,天降神雷也寄托了人们对于正义和公平的信仰。天道就是公平,是惩罚世间一切不公的最后的执法者。但人们没有想到,大批大批被天灾波及的普通百姓也在天道的行刑范围之内。人心已经崩坏到了一定的程度,它开始了批量性的清理,就好像八月的暴雨猛烈的冲击房屋的窗户,世间的一切都轰隆作响,入耳的是经久不息的雷霆,它诛杀坏人但同时也没有放过普通人。

    普通百姓之于玄元就好像瀑布中的水滴,你是人的时候,玄元亲近你,你们可以相融相通。可当你内心堵塞,与玄元切断联系时,就无异于飞瀑之下的泥沙,粉身碎骨。在宋延恕看来,所谓的应劫之人应该具有沟通玄元的能力但又极其特殊,作为人类的一线生机而存在,劫难因他而起,他因劫难而生。

    欧阳法言已经去寻找应劫之人了,难道他是想拯救众生?当宋延恕呆站在洞口一动不动时耳边又响起法言的声音:“你不会以为我要当救世主吧啊啊哈哈哈你真的是一点都不了解我啊小师弟。”现在看来应该是和宋延恕想的截然相反了,或者说是众生根本吸引不了法言,他只是对应劫之人比较好奇而已,不是有点好奇,而是有了强烈的好奇心。

    “走走走,快回去。”老者推搡着胳膊上挂着小篮子准备出去采蘑菇的孙女,“不去采回来要坏掉啦!”小狐狸鼓了鼓小脸,但也没有违逆老者的话,不情不愿的把小篮子举过头顶,走一步回过头看一眼宋延恕。本来可以采很多很多蘑菇的呀!真是搞不懂爷爷平时最爱吃了怎么不让出去了呢?宋延恕在老者嘀嘀咕咕的劝导中活动了一下脖子,“我知道你们签订协议的最终目的。”“我们没什么别的目的啊!”,“那个人说用这种法子可以保护狐族虚弱的元神,所以才和人类签协议的,可也只是休养生息,什么都没干啊!”老者一时之间好像怕被误解了一样,直接和盘托出了自己的想法。“看来真正的主谋,是欧阳法言啊。”宋延恕友好的朝这对祖孙道了个别,协议既然已经签订,就算是宋延恕也无法过多的干涉,利用人性的贪婪来各取所需,欧阳法言是想让人都被狐狸寄居吗?!这个人的想法真的是让人捉摸不透,这次是狐狸,恐怕不只是狐族,这家伙一定是把能诓骗的动物都诓骗了!

    宋延恕觉得好气又好笑,欧阳法言的能力确实出众,在传销方面。在这一场人和动物的交易中,看似是共赢,实则没有任何赢家,人类欲望越来越膨胀,失去了对身体的主导,动物们被永远的困在这具驱壳中,和人类一样衰老,一步步走到生命的尽头。宋延恕当然不会同情任何一方,在迷雾之中,双方都是满意的,付出一种双方都没有察觉的巨大代价。

    与上山时的匆忙不同,宋延恕一步一步踩在潮湿的泥土与落叶残枝上。山间弥漫着城市里不曾有过的风,青涩,潇洒,不受任何条件的局限。宋延恕回想起来这一路认识的朋友,见过的事。一幕又一幕,他好像一阵不羁的风一样穿过他们的人生,不为任何情感而停留,这算是世人追求的自由吗?人们的喜怒哀乐于宋延恕而言仿佛盘旋在山巅的薄雾,遥远又触不可及,就算是一时之间突然萦绕在他心间,也会被他理性的掐灭,他早已习惯这种波澜不惊的步骤,心潮汹涌后又遨游虚空。

    欧阳法言去寻应劫之人吧,任他疯闹,一切自有定数,宋延恕不想再与他纠缠。自己在王善家里住的太久了,得尽快离开才行,宋延恕不想成为任何一个人生命中的重要组成部分。被惦记和惦记别人,都不是什么自由自在的事。

    在离开落云山后,宋延恕没有直接坐大巴车回到市区,而是又走了一段路散散心分分神。不知不觉中宋延恕走到了一个人群簇拥的地方,心里想着怎么现在郊区都这么热闹了,全民运动来的?就瞧见人们都抬头看着用手机拍着一栋楼的六楼,空调换气扇的旁边,吊着一个人。他身体面朝着被太阳晒得滚烫的瓷砖,无力的挂在那,就好像酒店马桶边挂着的厕纸一样,稀疏平常,让人觉着毫不突兀,仿佛这栋挂满排气扇的楼房,本就应该有他的点缀一样。

    或许是和王善相处久了,宋延恕不多见的开始探究这个挂在楼外的人生前的踪影。这个男人三十多岁,是这栋楼的租户。打工的厂子因为停工两个月没开出工资,家里贫苦,实在买不起吃穿用度,今天是他交租的最后期限,他穿上自己认为最得体的衣服,用麻绳把自己吊死在了异乡的窗边。这是宋延恕看到的全部景象,虽然早有准备,但还是被这个无助的男人的痛苦情绪深深的影响到了,在居高不下的气温洗礼中,宋延恕心寒的像是掉到了冰窖里。在人群之中,一个身着笔挺西装戴着黑色口罩的男子引起了宋延恕的注意。在周围的人都在他身边看热闹之时,西装男的身边出现了一圈圈不易察觉的气的波动,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秘法,但从他周围残留的气旋之中,宋延恕觉察到了一丝丝的死寂,这种能量自己见过,是在沟通玄元的时候,出现在心内虚空之境的气,寂灭之气。

    人死之后,寂灭之气生出后回归于天地。面前的这个男人好像在收取那个吊在楼上的男人的寂灭之气!宋延恕的脑海中拉响了警报!能有如此行径却又不是玄元人,男人似乎注意到了宋延恕目不转睛的注视,突然转身跑开,但在人群之中,宋延恕又不能做出太激烈的反应,男人顺势逃脱了!“还好做了标记,希望你别惹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