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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备战

    最言简意赅的称呼,最不可磨灭的记忆,盖瑞克顿脱口而出的人,是杜欧雷奥深入骨髓、刻在基因当中的一生之敌,是一日不根除,整个伯伦卡亚北方就会一直小心提防的种族。当这声魔人传入杜欧雷奥耳朵,那些曾经沙场上的血雨腥风在此刻仿佛又在他的双目中、脑海中真实上演,像是在告诫他这场战争只是短暂的平息,却从未终结,也从未有过真正的赢家。帝国的将军捏紧双拳,这是他战争时期听闻魔人来犯就有的习惯,是一种警惕,更是一种时刻备战的态度。

    “陛下怎么会突然遇上魔人,还是在宫内,守卫皇城的禁军难道没有察觉吗?”虽然魔人一词激起了杜欧雷奥万千思绪,但当他开口询问盖瑞克顿时,面对皇帝的礼数却一点不少。

    “他化成了一只老鹰,所以我才会是想打一只老鹰或者一个人。”盖瑞克顿解释道,相比杜欧雷奥心中激昂,皇帝表现出的则是面如平湖。

    “所以,这个魔人化作老鹰从北方而来,飞跃了有着重守的边城,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了歌德福纳。”

    “我也和你想的一样。”

    “那必然是拥有极能力量的高级魔人才能办到。”杜欧雷奥下定论。

    盖瑞克顿皮笑肉不笑。“确实是高级魔人,但高级魔人不止一个,但这个人,在那群魔人怪物堆里算得上绝无仅有的。”

    杜欧雷奥怀着不好的想法问道:“陛下请明示。”

    “你我的老相识了,列亚曼勒·默纳尔·德科索鲁。”

    听闻此名,就连帝国的将军也虎躯一震,当盖瑞克顿提及魔人时,对于这个魔人的身份杜欧雷奥就考虑过很多种,但他绝对意想不到,这位化作鹰前来伯伦卡亚的,会是魔人之君,整个北域的领袖。杜欧雷奥深知列亚曼勒的实力,他赶紧一边扫视起皇帝陛下的身躯一边问道:“那家伙的实力深不见底,陛下可有受伤?”

    听见此话盖瑞克顿略有不满。“你是在说伯伦卡亚皇帝不及魔人之君吗?”

    杜欧雷奥没想到自己一时心急的关切,话语里却犯了这么隐蔽的忌讳,他赶紧半跪膝。“臣不敢。”

    盖瑞克顿不怒反笑。“随口一说而已,我老了,虽然不知道一个魔人怎样算岁数,能活多久,但从外表也能看出来列亚曼勒那家伙比我年轻,再说了我们也都是普通人,那些魔人身负极能,要论单打独斗,就算放在当年,我也打不过列亚曼勒。”

    杜欧雷奥明白皇帝陛下所言是事实。“但战争从来不是两个人之间的博弈,那是千军万马的交锋,百年来的诸位皇帝统治伯伦卡亚的不仅是力量,还有智慧,这点是魔人所没有的,所以我们从不以个人去对抗魔人,不以己之短攻彼所长,不在他们的规则里求胜,而是让缺少智慧的他们跟着我们的规则走,这也是为什么伯伦卡亚能雄霸大面积的肥沃土地,而他们,只能屈居于贫瘠的北方。”

    “好,不愧是我伯伦卡亚帝国的将军。”盖瑞克顿满意地看着杜欧雷奥,他听出杜欧雷奥的话中不单单描述了两个种族的情况,还巧妙地扭转了自己单打不过魔人的自嘲,这才是真正为将之人,他之所长从来不局限于战场上那么简单。

    盖瑞克顿继续描述他遇见列亚曼勒的情形。“那家伙破窗而入,还用极能在殿内扇起一阵飓风,他试图用鹰爪来抓我,所以我给了他一枪,虽然打中了他,但看得出他化身的那只老鹰并没有受伤。”盖瑞克顿说罢就枪端在手中,示意就是这把枪开的火。

    “是极能的保护。”杜欧雷奥一语道破。

    “对,但他的攻击只能说是一个意外之举,这并不是他此行的目的。”

    “那他到底想干什么?”

    “宣战。”盖瑞克顿凝重地说出列亚曼勒的来意。

    这么多年了,这一天还是要来了,杜欧雷奥仿佛没有之前听到魔人之君的名字那般震惊,他知道这一天迟早回来。他心中涌出一股莫名兴奋,好像是他这么多年以来内心的另一个写照,一边是担忧着战争会爆发,一边又期望着战争爆发,将魔人连根拔除。杜欧雷奥看向皇帝陛下,盖瑞克顿不发一言,二人多年以来在战场上培养出来的默契,让他们不用开口就知晓此刻对方心中所想,盖瑞克顿也和杜欧雷奥有着同样的期待,他们都是心照不宣罢了。

    杜欧雷奥再次半跪在盖瑞克顿面前,皇帝召他前来的目的已经昭然若揭。“陛下请吩咐吧,需要臣做什么,杜欧雷奥·瓦伦特万死不辞。”

    “嘿,都跟你说了不用那么多礼数,什么时候才能改掉你这家族遗传的死板毛病,确实有事要你去办,但不需要你万死不辞,你要活着,从未来的战争爆发到结束都得活着,不然你死了我都要治你的罪。”

    “是,请陛下吩咐。”杜欧雷奥听出了话语中打趣的成分,但他知道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盖瑞克顿语气变得严肃,他从皇座下方的台阶起身,坐回到皇座上。“我知道在你的校场里有各个地方的军事数据,但你还是得传消息给北方几个防御重镇的将军们,让他们做好一切防御工作和迎敌准备以及城中百姓的安顿,同时让他们书信送返歌德福纳,汇报他们当下军中一切的事实情况,缺钱、缺粮、缺物资、缺武器装备,都尽管开口,我会管够。”

    “是,陛下。”杜欧雷奥过耳不忘盖瑞克顿所吩咐的话。

    “你在歌德福纳的帝国军目前有多少人?”

    “有十二万。”

    “到时候他们会是面对魔人时的主力,战前抽取一部分来,我要亲自检阅,还有你手底下的骑士团成员,找个机会我也要亲自见见。”

    皇帝陛下会亲眼见到卡尔斯·奥比!杜欧雷奥不敢相信还有这么一天,但心想卡尔斯已经接触过了二皇子,没有出任何岔子,卡尔斯身上的神秘力量也很稳定,到时候面见皇帝陛下时,自己也会在场,所以没什么好担心的。

    杜欧雷奥说:“陛下,既然是魔人的主动宣战,他们就需要从北域穿过森林,这样我们可以以逸待劳,所以列亚曼勒会在什么时间和地方和我们会战?”

    杜欧雷奥回忆起列亚曼勒说的话。“这一点列亚曼勒好像有失准备,他自己都不清楚,这不像他战争前会有的作风,他向来是最积极备战的那一个,他说他会让我们过一个安稳年后再发兵,我也不知他这是不是想让我们松懈的阴谋。”这让杜欧雷奥有些不好琢磨。

    “也就是明年,时间也不多了,魔人的话不可信,我们目前又没有对方准确出兵地点和时间,只好所有的北方地区都得进入戒备状态,帝国军也得赶紧准备起来了。”

    “没错,但还有一件事需要注意,你在操办这些事时尽量保密,马术比赛即将开始了,歌德福纳城中人太多,就算取消了马术比赛也不会让人数立刻减少,只能照常办下去,所以别让战争的消息传出去,引发大规模恐慌。”

    “是。”

    “就这些,之后还有什么事我会再差人去找你,一切谨慎。”盖瑞克顿最后提醒道。

    杜欧雷奥离开后,无意间看到宫殿穹顶的壁画,那些曾经由彩色颜料勾勒出的战争场面,将要真实地回归了。

    一股疲倦感涌上来,盖瑞克顿将头靠在皇座上闭目片刻,夜深了,这副身躯确实经不起这么折腾,他感觉今天经历了太多事。盖瑞克顿缓缓离开皇座,想要回到自己的寝殿,他一个人行走在两殿之间的广场上,像极了一位孤独的老人。

    盖瑞克顿打开寝殿内的房门,感到一个明显的暖意,房间的温暖和宫殿中的冰冷形成鲜明的对比。房间中有股淡淡的香气,他知道那是他的皇后——梅琳尔娜·伯伦卡亚常用的香水,整个房间也被梅琳尔娜布置得十分温馨,一度让盖瑞克顿不觉得这里是庄严宫廷的一部分,而是一个独立出来,只属于他们两人的家。

    而此时他的妻子梅琳尔娜穿着睡裙正静静地坐在梳妆台前看着他。盖瑞克顿看见卸掉精致妆容的梅琳尔娜眼角的皱纹,头发上也依稀可见几缕白发,心中感叹即便自己是皇帝也不能让这白驹过隙的光阴饶过自己的妻子。想当年他娶梅琳尔娜时,她还是个比自己年幼十岁,貌美如花的姑娘,如今已是三个孩子的母亲,整个帝国的皇后了。想来这么多年都是忙于国事,对她却是很少过问,而她就算再晚也会等自己,盖瑞克顿心中不免生出一丝愧疚。

    盖瑞克顿卸下了一切皇帝气质和威严,他温柔地看着妻子,心中的想法汇成千言万语,出口却仅是一句。“怎么还不睡?”

    “这不是在等你吗,你还知道要回来睡觉啊?”梅琳尔娜轻声抱怨道。

    盖瑞克顿半点不在意梅琳尔娜话语中根本不存在的礼数。“我遇到了一点事儿,召见了杜欧雷奥。”

    “什么事?”梅琳尔娜追问道。

    “想来好久没有关心军事方面的问题了,找他来聊聊。”盖瑞克顿选择了隐瞒和魔人有关的事。

    “那也不用聊这么晚吧,我听说今天你所在的宫殿内玻璃碎了,还有枪声,是怎么回事,你有没有受伤?”梅琳尔娜对军事没兴趣,她更多的是在意眼前这位皇帝丈夫。

    看来什么事都瞒不过自己的妻子,盖瑞克顿笑着说:“有只鸟撞破了玻璃,飞了近来,我一时兴起就持枪射那只鸟。”

    “是这么回事?”梅琳尔娜半信半疑。

    “是的。”盖瑞克顿的语气透着不敢对妻子有半点的隐瞒。

    “既然你有兴致打鸟,那我差人去安排,过几天我们出去打猎怎么样?把几个孩子们也叫上,我有好久没看见那几个小家伙了。”

    盖瑞克顿笑着说:“小家伙?伊尼亚克都二十五了,他的弟弟妹妹也都十九岁了,我二十五时已经可以上阵杀敌了。”

    “瞧把你能耐的,在你我眼里他们不一直都是小家伙吗?”

    “打猎就算了吧,马术比赛马上要开始了,到时候我们去现场看赛马。”盖瑞克顿觉得这是一个更好的主意。

    “那个赛马年年看,有什么意思?”

    盖瑞克顿看着梅琳尔娜双手抱胸,一脸不情愿,耐心劝说道:“那盛大的场面,乐团、烟花、人山人海,让人心潮澎湃的赛马那不比打猎强啊,想想就让人激动,去不去去不去?”

    梅琳尔娜拗不过盖瑞克顿。“去去去,谁叫您是皇帝陛下呢,您说的话谁敢不从呢?”

    盖瑞克顿放声大笑,他感觉不那么疲倦了,将之前一切的琐事都抛之脑后。

    梅琳尔娜完全不顾及皇后形象地打了个哈欠。“行了,睡觉吧,这天我看过不了多久就快亮了。”她离开梳妆台去关窗户。

    当梅琳尔娜后头看见盖瑞克顿背对着她脱掉了上衣,上半身赤裸地暴露在她面前,多年夫妻下来,梅琳尔娜也不会觉得害羞,她年复年地看着岁月让盖瑞克顿的身体逐渐从健硕向肥胖转变,曾经的他身上肌肉线条分明,如今肚子都已经鼓起来了。但唯独久经岁月洗涤而不变的,是盖瑞克顿身上那一道道,恍如沟壑般的伤疤。

    梅琳尔娜每每看到那些伤疤,都会感到于心不忍,尤其是那些深入皮肤内的伤疤,仿佛都在述说着盖瑞克顿曾在战场上的死里逃生。她曾经向盖瑞克顿问起这些伤疤的来历,盖瑞克顿总是回答得很含糊,却总是笑着骄傲地说:“伤疤是战士的勋章。”

    梅琳尔娜有时候会幻想自己不是皇后,自己的丈夫也不是皇帝,孩子们更不是什么皇子公主,他们就是伯伦卡亚一户普通人家,盖瑞克顿不用在战场上搏命,他只需要耕田或放牧,孩子们不用学习那么多皇家的东西,只需要健康成长即可,而她就这样一成不变地一直陪着他们,就这样安静地过完一生。

    盖瑞克顿转身面对梅琳尔娜,看着心不在焉的妻子问。“怎么了?”梅琳尔娜这才回过神来,强颜欢笑地说:“没什么,睡觉吧。”

    夫妻两人都没有注意到梳妆台上的镜子已经开始有了变化,当盖瑞克顿向床的位置走去时,突闻陌生一语。

    “祖拉蒂·贡多夫求见皇帝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