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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胆大的少年

    突然,江禹看见一道小小的身影从远处摸了过来,迅速向他们靠近。

    是那个小男孩!

    他身上裹着一层草皮,偷偷摸摸从一片林子里钻了出来,借着地面上巨石的掩护,来到了大蛇的尸体旁。他年纪和江禹相仿,身高能比江禹矮点儿,站在足有他四、五个身位的大蛇尸体下,形成了一种巨大的反差,仰高了头才能堪堪够着大蛇鄂齿。可他并没有多余的情绪,在蛇首下饶了几圈,随后抓着蛇鳞就爬上了大蛇的头上。

    他拔出一把石刀,在大蛇头上狠狠开了一刀,墨绿色的蛇血汩汩涌了出来,他朝内深入一捅再一绞,随着一股清新莹白如**的液体从它额上淌出来,馨香传遍整个山谷,这样子,大蛇就真正死掉了。这是这条赤玉火灵蛇的脑髓,有着极佳的解毒良效。小男孩又拿出一个兽骨罐,将脑髓接了进去,然后仰面灌了一大口,发绿的脸色眼看着就红润起来。

    见此,江禹眼角抽了抽,心道:少年呀,你这是作死啊。原来,这男孩体质不比他强到哪儿去,在靠近过程中就不断吸入毒雾,虽然是已经稀释了数倍后的,可谁也不敢确定能否扛下来,还有两兽生死未知,这完全是拿小命去赌。

    你牛,给你点个赞。

    这股逸散开的馨香将毒雾冲散,能看见空气都透明了一些。

    男孩用树叶编成的带子把兽骨罐密封好,放进腰包里,而后持着石刀开始与大蛇头角鏖战。哪怕大蛇已经死掉了,身体有所软化,可那支赤红色的螺旋纹小角也是刚硬如铁,摩擦中蹭起一连串火星,而且它上面尤有余温,正上方空气是扭曲的,但男孩并不在乎,攥着小角,神情认真地反复割动,额前发丝在被烧黄,最终成功割下,充进腰包。

    过了会儿,他又掏出一圈大绳子,盘在大蛇头上,先试着扯了扯,然后拽着绳子,跳了下去。

    “噌——”

    手起刀落,大蛇身上飚起一道血线。男孩拽着绳子,竟在大蛇身侧来回摇荡,像只小蝴蝶似的绕着它飞来飞去。荡个圈儿、翻个空,他手中握着的绳子时长时短,身子是忽上忽下,只见的大蛇身上刀痕越来越多,刀光闪成一片,密密麻麻地纵横,血漫湿大地。整个过程干脆利落,没有丝毫停顿,简直就像一场切割表演,当他停下,稍稍喘气时,大蛇身上一大块血肉直接是分裂开来,散作无数小肉块掉落下来。

    哎呦我哗,这波操作天秀!江禹惊叹,心里直喊666,欣赏到一场大戏。男孩他面不改色,能看出是个老手了,他挑选出几个肉块包住收起来,又爬到血洞上面,在某个部位狠狠一剜,捣鼓了小一阵儿,就掏出来一颗黑乎乎的球一样大小的蛇胆,跳到地上,又撬起数片巴掌大小的蛇鳞,一齐塞进腰包里,颠了颠,收刀,朝着青尾雕方向跑过去。

    哎呀,你这是摸尸体上瘾了呢,太贪心了吧,就不能给我留一个吗?江禹这么想着,但他并未起身,还是在观察青尾雕,他怀疑这雕在装死,没看见它眼皮颤了几下吗。他不像是男孩那般胆大,稳妥起见,他需要再观察观察。

    青尾雕确实是没死透,还把蛇毒给排了出来,当男孩站在它身下时,地上已是一大滩绿色的血液,身上的坑坑洼洼处在修补,向外血溪一样地冒血。

    果然,男孩一来到青尾雕身旁,正欲补上一刀,它就雕首猛的昂起,眼中凶光一闪,弯钩状的鸟喙,黑亮而锋锐,朝他咬合下去。那一阵腥气吹起男孩头发,恶风袭来,敏捷地一个侧翻,险险避过,扯下腰包,甩到它头上,又迅速的拔刀,跳冲至青尾雕眼前,向它眼睛扎下去,“叮”地一声金铁之鸣,石刀被崩断了。这青尾雕肉身不凡,眼睑如同一面铁皮,着实坚硬,断刀震脱了手,眼看要被扬起的鸟喙顶飞,男孩往它头上一踢,凌空翻了过去。

    谁不料——

    “小心!后面!”江禹倏地站起来,大声喊道。

    只见突然白光一闪,一束不起眼的白色匹练从大蛇尸体内射了出来,径直地朝着青尾雕飞来,恰好与男孩成了一条直线。

    “锵”

    白光射在青尾雕首上,激起一片火星,撞出一个血窟窿,它吃痛怒鸣一声。也多亏了江禹这一声惊到了它,下意识张开一层青色屏障,它才抵御住了这次突袭。

    是条拇指粗细的小虫子!

    这虫子太快了,还是出其不意地进攻,让人反应不及。它一击即退,返到空中,调转方向,又射向小男孩。

    男孩更是胆大妄为,毫无惧色地主动迎了上去,然后,凶残的一幕就出现了。只见他掌中央亮起一团毫光,手掌张开,一把就抓住了冲下来的虫子,“啪”地一声,他就把虫子脑袋给拽了下来,又将剩下的部分丢进嘴里,咀嚼了又咀嚼。

    这让江禹一阵胆寒,看向他的眼神都变了,连只虫子你都不放过,这也太凶残了吧,难道这里真的缺食成这样?看见肉就要眼红吗?你这是修仙界的贝爷吧!可看到他好像又很享受的样子,嚼个不停,江禹又忍不住咽下一口唾沫,有些动摇,难道真的很好吃?看起来蛋白质很足啊。

    那是一只通体白玉色的养天蚕,其血如乳汁,没有体毛,没有杂色,触之如温润古玉在手,手感极佳。它能侵入生物识海,以自身神念同化二者,以神念为须,进而操控傀儡,是一种寄生类妖兽,接触时须小心其无形的神念触手。这是江禹以前了解的知识,现在还要补充一点,打上个标签:可食用!

    嗯,嘎嘣脆,鸡肉味,可能还有点儿甜。江禹默默想道,打算着以后抓来一只烧烤了尝尝。

    男孩朝他这儿望了一眼,收回视线后与青尾雕对峙。青尾雕是雪上加霜,被养天蚕这一全力偷袭,半个鸟喙都射断了,一只眼睛圆肿,脑袋耸拉下来,两个大翅膀扑棱在地上,连扇动都吃力,一扭一摆地追着男孩,凄惨的不成样子。都说落地凤凰不如鸡,这青尾雕好歹也是太古魔禽金翅大鹏的后裔,那么,落地大雕不如什么?小鸡,或是烤鸡?要不,半只鸡?江禹开始认真思索。

    青尾雕移动地很慢,可凶威还在,只要男孩一近身,它就发狂地扭动,恶风习习,直教他吹飞回去。江禹估摸着男孩也就是修仙刚入门的水平,元力微弱,可他胆子太大了,顶着风,瞅准机会就敢冲上去,给青尾雕来上几下子一时间,战况格外僵持。

    江禹已经暴露了,索性就转身下山去了,欲加入战局,帮帮男孩,而当他再次来到低谷入口时,他就慒了!只见男孩追着青尾雕就是打,青尾雕嗷嗷直叫着连连退却。所以说,这刚才短短时间内,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观察了小一会儿,才恍然大悟,不得不为男孩点个赞啊,简直和他一样机智的一逼。那大蛇是死了,毒牙和毒囊他都不能触碰,那上面的剧毒是能腐金穿石的,可地面上还有一大滩稀释后的蛇毒,他取来一面质地不凡的骨头碟子,舀起毒水就往青尾雕身上泼,撵地它一直逃窜。

    以青尾雕现在的状态,再淋上一些蛇毒,啧啧啧,简直不要太惨啊。

    说来,这只青尾金环雕也着实凄惨,先是图谋石雕不成,被天雷电成了秃毛大鸟;后又被男孩当作坐骑,误闯进低谷,碰上同样重伤的大蛇,贪心顿生,欲取其蛇胆疗伤,结果被它毒翻,呜呼险死;然后又被装死的养天蚕给来了一下子,差点儿被其侵入;现在还被男孩欺负,追着撵,堂堂兽王,沦落至此,呜呼哉!

    江禹倒也不至于同情它,只是有些感慨。兽可伤人、人亦食畜这是修仙界的常态,一入修门深如海,马革裹尸、身陨道消、大道独锋等都没关系,修士该有其相应的觉悟,他反感的是不知所谓的杀戮,佛是道、魔是道、妖也是道,但所有大道前提都是修仙,欲求无上道,大家既入仙门,自有道统之争、冲道之战、仙路之夺、众族之别……可又与泱泱凡人何干?又何必伤及无辜?屠戮凡人,其中因果,他就是看不惯!

    你诛你的仙,弑你的仙佛,休得伤凡人,否则,尔可欺凡,吾亦欺尔。他就是这么想的。

    难道这世间就没有虎不食人、人亦不食禽畜,就没有仙凡无别、众生求道的修仙理想乡吗?

    想多了,想多了,江禹晃了晃脑袋,迅速回神。就是可惜了我的烧烤大鸟呐,难得一只作恶的大雕可食用啊。他看着青尾雕淋了一身绿色的蛇毒,一阵悲呼,这调味料太重口了,原谅人家接受不能啊。

    “轰隆隆——”

    最终,青尾雕不行了,呜呼一声,庞大的身躯如同小山丘般倒了下去,它被小男孩生生耗死了。男孩来到它下面,在它身上摸来摸去,不知在捣鼓些什么。江禹好奇地凑过去,忽然,他看见青尾雕的爪子猛的动了一下。

    又活了?!

    “危险!”他毫不犹豫大喊一声,并且蹬地前冲。

    你特喵又装死!这装死力MAX啊!

    可还是晚了,青尾雕暴起,根本来不及反应,男孩一下子被它顶飞出去,“嗖”地一声,飞入身后的林子里。

    江禹在同时来到青尾雕身前,一拳将它掼入地里,脆弱的不像话,没什么反抗按住它脑袋,就准备一通乱揍。

    “住手!”从林子里传出一到声音,小男孩灰头土脸地从内爬了出来。江禹拳头一顿,用脚踩住青尾雕,扭头疑惑地看向他。

    “你干什么!”他慢慢来到江禹身前,仰头对江禹质问道。

    这还是江禹第一次看清他的全貌:黑色短发,用一条白色的大头巾裹住额头,左眼眉角有一道浅浅的刀疤,粗眉毛,棕红色的瞳仁,眼睛不大,可一对视立生一种迫人的锋芒,很尖很刺人,能迫地人移开视线。脸颊上溅有干了的血,两片薄薄且毫无血色的嘴唇紧紧抿着,皮肤被晒得黝黑,有一个青色的披肩,着了一身补了三、四个洞的兽衣,他表情很硬很僵,一直盯着江禹,怎么说呢,给人一种倔强、固执又逆性十足的感觉,就像块硬邦邦的大石头。

    明明是我比较高好不好,怎么感觉他在俯视我啊,反倒比他矮了一头?江禹这么一想,立刻就不乐意了,悄悄挺了下背,让身高差距明显了些,这才心满意足。嘿嘿,果然还是我高啊,叫你瞪我,我要在身高上压倒你!

    “哈?干什么?”江禹反问一句,指了指身下的青尾雕,奇怪道:“揍它啊,它不是装死吗,我把它打成死鸟,怎么了?”

    男孩没有回答他,和江禹对视了有数十秒,才哼了声,“多管闲事。”

    随后移开视线,说道:“让一下。”

    “嗯?”江禹表示疑惑。

    “你,让一下。”男孩就瞪了他一眼,一指旁边,朝那儿点点,示意他走开。

    闻言,江禹摸了摸鼻子,跳了下去,被他瞪地怎么感觉我有点儿理亏啊,搞得我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不行,我得把这个场子找回来。

    只见男孩伸手朝着青尾雕一招,声音冷硬:“过来。”

    青尾雕脑袋从地里拔出来,缓缓睁开眼,呜咽一声,没了凶气,很是虚弱,一动不动。男孩眼神一厉,握拳又是一招,道:“还不过来!”

    青尾雕这才缓缓移动过来,大身子笨拙地一摇一摆,在靠近男孩时突然昂首一撞,却又猛地停下,还把巨大的脑袋贴在男孩拳头上,蹭了蹭,居然显得很是亲密。

    江禹神色诡异,上下打量这一对奇怪的组合。青尾雕身形庞大,小男孩体型娇小,站在青尾雕身前就是个小不点,只能与它鸟喙齐平,难道这就是最萌身高差?

    当他看见男孩手上亮起的一团灰蒙蒙的图印后,他明悟了,问道:“御兽印?”

    那印结是个微缩型的平面兽图,周围有一圈银线,这名为御兽印,是种控兽的手法。

    男孩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成功率也太高了吧?!”顿时,江禹一呲牙,惊道。这就是种最低级的入门御兽手法成功率可想而知了。嗯,大约是千分之一吧。不要问他为什么知道,只是他心中永远的痛。

    这一世,哪怕他有帝运护体,是个大气运者,要说走路捡到神器天材地宝也不稀奇,可某些看脸的事,却不能改变他非洲人的本质。原谅他脸就是这么黑啊,就因为这件事,他可被小黑嘲笑了老长时间,满满的心理阴影啊。

    男孩就不理会江禹,拍拍青尾雕脑袋,转身找他腰包去了。而江禹以一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大精神,一直跟着他,在他耳边嘀嘀咕咕,直到他捡起腰包,跟随了一路。笑话,这可是改命偷渡的大好时机,怎能浪费?!修仙界的非洲人啊,你能忍?

    终于,男孩身体一顿,扭头一脸嫌弃地看着他,他被吵的不耐了。

    他伸出一根手指,“雷伤。”

    第二根,“中毒。”

    又伸一根,“流血。”

    最后一根,“虚弱。”

    “最后一点……”男孩掉头就走,边走还轻飘飘来了一句,“运气好。”

    江禹越听嘴巴张得越大,到最后额上爬满了黑线,你这是在抓宠物小精灵吧,还这么多异常状态。还有,你最后就是炫耀吧,赤裸裸的炫耀吧,不能忍,欧吃矛!

    顿时,他就以恶狠狠的目光瞪向男孩。我要用眼神审判你!

    之后,男孩又爬到大蛇身上,挖下来数个肉块,以草绳捆绑起来,但察觉到江禹的视线,一回头与他对视上,看到了那仿佛要吃人的眼神,他立即把它们往怀里一搂,一侧身子遮住,双腿分叉,满是警惕地看着他,释放出一个信号“不给你!”

    那动作,宛若一只护食的小动物。

    “噗——”江禹一捂脸,直接是笑喷了。这反差,哈哈哈,少年你有点儿萌啊。这种护食的既视感是闹哪样啊,萌我一脸血。要是再来个虎牙微露,一脸恐吓就更好了。

    “我不要,我不要。”江禹忙是摆手,又退出好几步,表示我知道你是个吃货,我不和你抢食。要知道,哪怕是刚才玩心跳,男孩也基本面不改色,表情冷硬,跟个面瘫似的,现在呢……怒目圆睁,死死搂住它们,一副随时要冲过来拼命的模样。

    哎呀哈,刚刚冰冷冷、吐字如金的形象全毁了啊。

    “走了走了。”江禹笑着朝男孩挥挥手,先走了一步。

    男孩斜斜瞥了他一眼,一直等到江禹远离才松开怀抱,收拾好腰包,神情很是困惑。

    还笑?这人,莫不是有病?

    有吃的,居然不和我抢?

    蠢蠢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