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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按理来说,周绮华教授不会什么都和别人说,但偏偏这个夏垂君不一样,为什么呢?

    “我嘛,和你们周教授是大学同学,我们在位于东亚的本州岛的海岛文史哲学院三学院就读,毕业后到了位于夏威夷岛的海岛文史哲学院一学院就职。”夏垂君和他们讲着这些事,但她的语气就像是在说着一个遥远的故事。桌面上的茶冒出氤氲的水汽,在蒸腾之下越飞越高,直到消失不见。

    夏垂君把手放在水汽上,感到手上的温热后,又缓缓说:“后来嘛,我辞职了,她还接着干,一直干到寰球文明学院去了,挺好的……你知道我们在读书的时候住的是六人寝,但是我们的序号是班里的最后两个,然后就是我们俩占了一个六人寝,读书四年来我们都没有吵过架,真的,我从来没有碰到一个性格和我这么相和的人,直到现在还保持固定联系。当然,这得多亏方兄的老无人机,就靠那铁疙瘩才让连接了我们,不然我总是跑到那收不到信号的去接不到消息。”

    方镇节摆摆手表示谦虚,方康江岳便又接着向夏垂君问:“那您怎么又不当教师呢?不然说不定您也能教我们这辈人多点知识呢。”

    夏垂君的嘴角勾起一个看不穿的微笑,眼神盯在茶杯上,轻笑一下:“怎么说呢,这是个很复杂的故事……不对,这个故事挺容易讲的,简单来说就是某个高官的无耻故事。”

    方家这三个人都是一头雾水,特别是穆定夫斯基这个向来眼神迷茫的人来说,更是有别样的效果。

    在这短短的几秒钟里穆定夫斯基头脑发晕,而方康江岳却头脑风暴了好几个问题了:这个世界这么小的嘛?我导师怎么什么人都认识?夏阿姨人生经历是什么样的?我现在直接问她会不会不太礼貌?揭人伤疤不太好吧,我爸应该会打我吧?要不我去问周教授?啧,我好奇心怎么这么重……

    夏垂君还是发话了:“这事也不是不能说,也算是给你们这些小辈长点见识,免得看错了人。我在当民俗学副教授的时候要写考核论文,一般来说自己必须是主笔人。我的最后一篇考核论文是有关浮世绘的文章,但你们也知道,有的资料是公司或者是个人管控和收藏的,想要看到是需要大笔资金的,那时候的市价是一分钟三万。而且想去看还要渠道,我就没有什么渠道,这个时候时任教授的某高官给我找了个收藏了浮世绘视频的私人,一段视频里可能有几百张手绘,片量巨大。我当然对这家伙感恩戴德,只是没有想到这家伙也在考核期,通过校内关系直接在这篇论文上把名字加在我的前面。这一加不要紧,加了就要命,他直接成了主笔人。”

    “那后来呢?”方镇节也听得入迷。

    “这种事情我怎么能忍?第一,这事关我的考核;第二,这人人品不行,他只能算个中间人,还想加名字?我当然找学校去说了,你们知道他后来说什么‘我只是觉得有我的功劳,就找人加上去了,没有想到不小心成了主笔人’。我还能说什么?不久,他从学校辞职后,又通过关系从了政。”

    穆定夫斯基几乎是大叫一声:“这简直不可理喻!”

    方康江岳被吓了一跳,夏垂君又接着说。

    “不过我还是明白一个道理,做学问的,特别是民俗学,如果你不真诚的深入民俗文物的内里,你永远做不好这一门学问。所以我选择了辞职,走遍世界各地去寻找民俗文化,就算现在世界上高楼林立,我做的事情格格不入,我也愿意深入地下挖掘那些为人所不知。”

    方父拍手叫好:“你这话说得真不错。”这可能就是同为独立文化工作者的惺惺相惜吧。方父又接着说道:“难怪你今天一来就我谈什么体制的问题……小方,你手上那块机械表取下来给我。”

    方康江岳“哎”了一声,把表从袖子里面掏出来,那是构造为蝴蝶扣的手表,通体是银白色的,很多地方都有细小的磨损,证明了这块表的饱经沧桑,表盘上做了波浪样的纹理。作为一个古董,这块表的三个指针还在不停工作。

    方父接过这块表,一手提着表带,将其平整的铺在手上,伸出手去给夏垂君展示。夏垂君从她民俗的角度看,这个款式经典得不能再经典了。

    “你知道这块表的第一任主人是谁吗?”方镇节对夏垂君露出一个微笑,“是覃联道。”

    “就……就是那位众世党第一位决策官?”方康江岳从来都觉得文物离自己很遥远,就算是在家里触手可及,琥珀就是琥珀,花瓶就是花瓶,所谓可远观不可亵玩。但没有想到写在课本上伟人的表居然就戴在自己的手上,那人可是多少寰球文明学院学生的偶像呀!

    “你说的那种人向来只是一小部分,是毒瘤般的存在。但是我们当代人的生活还是挺好的,这说明现在的体制还是没有什么问题嘛。”方镇节摊开手。

    夏垂君苦笑一下,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没关系,我们不聊这个。来来来,我们来看这块表,我一直想拆开看看,但我觉得这块表应该和别的差不多,应该是伟人的光环让我想拆吧……”

    方父瞬间就将话题扯开了,两个人又聊得火热,独留方康江岳和穆定夫斯基在风中凌乱,两人只能默默离开。

    两人上楼的时候,方康江岳偏过头问:“你有什么爱好吗?”

    “啊?”

    “一猜就是这反应,”方康江岳哭笑不得,“我们家楼上有间小书房,要不咱们去看书消磨一下时间。”

    所谓“小书房”,其实在顶楼的阁楼上,简直大得吓人,说是图书馆也不为过了,况且里面有古今世界各地的藏书,可谓书海了。

    阳光洒进阁楼,让阁楼里没有那么潮湿更好保存书籍。而阳光也让视线明亮,让读书人的视线也刚刚好。

    两个人就坐在阁楼里,每人捧了一本书,也不说话,他们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若是此时有个摄像师,拍上一张图,他一定会惊叹:有的时候不是自己的摄像技术有多么高超,只是那一刻的光线,那一刻的时间,那一刻的人都刚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