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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战事何时了,人人颂枯骨

    战争,结束了。

    风带走了血腥味,却将骸骨遗留,大地送走了来者,同样将迎来该来之人。

    林中叶子遮住了月光,银色的外壳这般凉。

    狄嘉带走了军队,寒了念头,失了士气,此战怎么胜?

    他不明白为何人族总能如此的强大,是信念吗?谁有它们想要一个安稳的家的信念大呢?

    是实力吗?但怪族的修行速度又有谁人能敌呢?

    “哈哈哈,罢了,罢了,时日无多,且看将来。”

    ……

    剑疆城外,千里焦土,大地皲裂,烽烟四起,残骸交杂,血肉遍地。

    仅剩的三万将士行走在残垣之中,带着属于战死同袍的战甲或是信物,一次次来回于沙场与城池之间。

    一日昏晓,如隔阴阳,似过攸忽,剑疆城再添四万新墓。

    无尸,无骨。

    再无家书。

    “此地伤心埋骨处,再话已是新绿浮。”篝火在眼中荡起波浪,破甲少年坐在篝火边,龟裂的手轻抚平放盘膝的铁剑上,噬骨剑被少年放在一边,血肉残渣已经被少年清理干净。

    看着剑身如血珀的铁剑,少年叹惋,此剑怕是无法恢复原样了。

    陪伴了他快七年的铁剑,如今也已不再是从前模样。

    “恩公,先前多谢您出手搭救,我叫妄悠。”

    少年收回铁剑,右手轻轻擦过噬骨剑剑柄,循声望向来人。

    苏齐眉头微皱,这人一身战甲破烂,但是面甲却是护的妥当,长发于头盔中披散而出,面甲被拉起露出清秀的样貌,双目很是澄澈,不染纤尘,却又望尘。

    此人……嗯,不记得认识他。苏齐暗自点头。

    战场上大多数都是戴着面甲,谁知道谁是谁?

    “我是从您杀出的那个豁口进入,被怪偷袭而被您救了的那人。”清秀少年笑道。

    苏齐点头,听了这番话,这才想起是谁。

    妄悠腼腆一笑,问道:“恩公,可否告知一下姓名,我想着好好感谢一番。”

    “不必,举手之劳。”苏齐不咸不淡的微笑道,告知姓名与感谢有什么关系?

    “恩公,这可不行,我家乡那边都是以姓名做约,这说明我们的感谢能落到实处。”妄悠有点委屈的说道。

    苏齐思考了一番,想着他说的其实也在理,不好回绝人家习俗不是?

    “也可,我姓剑……”他顿了顿,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上扬,说出了个中二感十足的名字:“叫剑惊天。”

    听凌霄子说《一剑惊天》是剑冢洞天一个长老,少年时创的剑法,取这般名字除满足自己的恶趣味,也是想着吸引剑冢弟子的注意。

    毕竟谁脑子不正常取这个名字?

    嗯……自己除外。

    等妄悠走后,苏齐摸了下脸上的面甲,突然愣住。

    我带着面甲,此人是怎么在数万人中认出我的?

    莫不是噬骨剑的气息太非比寻常了?这少说也是一把上好的锻器,在杀伤力方面甚至是许多灵器都比不了的。

    先将这个疑惑放在心底,又有一道人影朝自己走了过来。

    苏齐定睛一看,原来是一身红甲的若千鸿,不过战裙倒是被削了个一干二净……

    “祝司令叫你过去。”若千鸿告知了一声后,就自顾自的蹒跚向医疗兵。

    看着若千鸿受伤不轻的模样,苏齐也是嘴角一抽,他现在脑袋还疼着呢。

    古道作为大道,传承下来自然会有一些道法,但是斩时的使用极度消耗精神力,虽然如今不知道缘由,凌霄子也陷入了沉睡,这些原因得靠他自己去悟。

    来到火种塔下,苏齐没有选择将噬骨剑收起,而是提着剑上楼。

    火种塔第七层。

    推开紧闭的大门,祝象马身着战甲,坐如钟,听到大门打开,本是阖着的眼睁开,眼底流光。

    “剑术精湛,计谋连环,足智多谋。”祝象马沉声道,言语间尽是欣赏。

    “此战可引荐你入朝做官,户口证明无需担心,或是助你拜入剑冢洞天,自外门做起。你自己做决定。”

    苏齐抬手按住跳动的右眉,左眼轻瞄祝象马,心中思索着这两个选择。

    “入洞天。”苏齐回答,反手将噬骨剑收回储物戒,淡漠的盯着这个长髯白脸红甲司令。

    祝象马平淡的注视着面前的破甲少年,悠然说了一句:“可。”

    眼中剑光渐渐消散,苏齐转身关门,离开了火种塔。

    走出火种塔,迎着热风的灰烬,苏齐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事。

    想了想,觉得可能没什么大事,就不再去回忆。

    接着他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我好像没有睡的地方……

    之前都是在第五层肝到打仗的,现在想休息一下,根本不知道去哪!

    他瞄了眼火种塔后面一望无际的墓陵,嘴角一抽,这真不是他不想睡野外,只是这真不敢啊!

    不说修真界证实了鬼的存在,单说那死气与阴气就不是正常练气士可以承受的。

    但是福利很不错。

    直接白送你一条大道之路。

    入土的那种。

    没办法,苏齐只好去城墙上应付了,也好在有敌袭时可以及时抵御。

    半夜,苏齐躺在城墙一角,阖起的双眸睁开,漫天星辰在他眼中黯淡。

    城墙下,数万将士依旧在来回收拾遗物。

    他的耳边有呓语与嘶吼在回荡,这是那些战死的人与怪的怨气在游荡。

    无垢宝体,天清地洁,万物之纯,是否能度怨气?

    苏齐没有得到答案,封闭五感,一夜无话,沉沉入眠。

    时间一晃而过,眨眼间便是两旬时日消逝。

    云霞出层山,曙窥林后城。

    黑甲少年伫立于城墙上,迎着风,皱着眉,手按腰间带鞘长剑,身形如柱。

    城墙下,未曾有所增减的剑疆将士正操兵演练,两旬时间,数万战士的分配还未落实,兵员补充还未抵达。

    “你如今虽凝聚了命灵,却耗尽了剑海,未曾悟到意境,这剑海的补充便一日短缺。”凌霄子于丹田盘膝而坐,凌霄意境环绕周身,身形虚幻易散。

    “不过你倒也是奇怪,我还从来没有听说过有命灵是纯粹的人类形态的,也不知道你未来筑基能悟到什么样的灵。”

    苏齐没有理会这句话,每个人悟到命灵的经历都是不一样的,这也是不能说的秘密。

    “我自然省得,但是意境难求,两旬时间,即便有命灵协助,也只能凝聚一千五百丈剑气,而且质量远远比不上先前之气,实力大打折扣。”苏齐轻揉太阳穴。

    “并且大道之术极耗精神力,如今依旧疲惫不堪,你自创的精神法门跟个摆设一样。”

    “有本事你自己创一个啊,我这也是修成筑基前自创的,面对大道之术的反噬跟个纸糊的一样,你丫不会自创法门,还对我的好心挑三拣四,你很能啊你!”

    “抱歉,最近脑袋不好使。”

    “一天睡六个时辰,你脑袋好使就怪嘞!话说你脑袋好使过吗?”

    脑袋青筋一爆,刚想发火的苏齐就捂着脑袋趴在城墙上,龇牙咧嘴,骂骂咧咧。

    余光注意到一道红色身影走来。

    苏齐叹了口气,暗自说了句,你不该来的。

    临近的若千鸿朝苏齐敬了个礼,脸色异常严肃的说道:“祝司令找你。”

    苏齐瞄着若千鸿眉心的火焰烙印,恨不得把它给扣下来,再用剑给他戳几个洞,改头换面!

    还要边戳边骂,你丫每次就会说这一句是吧?我忍你很久了!

    要不是打不过……

    苏齐撇了撇嘴,站起身,按剑回礼。

    转过身,下阶梯,苏齐脸色一正。

    是有什么大事吗?为何如此严肃?有关我的?

    没有答案,苏齐赶紧踱步下阶梯。

    “剑兄,又去睡觉吗?每天睡那么久,小心变成幻餍怪哦,哈哈哈。”

    “要去火种塔吗?剑兄,我正好也去,一起?”

    “剑小兄弟,你那把铁剑究竟卖不卖啊,我都想把那把剑当做传家宝呢!”

    迅速下城墙的苏齐忍着头疼一个个的回应路过将士的问好。

    自从二十日前那一战,也不知为何他一下子就在剑疆城里出名了,也不知道剑惊天这个名字是怎么传出去的,可能是他在与妄悠聊天时被人听了去。

    这正和他意,迟早剑冢弟子会来找他。

    穿过问候他的军队,再一次来到火种塔下。

    揉了揉眉心,暗自运转着凌霄子的精神法门,防止自己脑袋一抽做出什么不好的事。

    虽然用处不大就是了……

    一走进火种塔,他的眉心一刺,法门停滞,精神翻滚,身子顿住,战甲咔咔的声音在他耳边犹如于幽壑中回荡空灵。

    “我的道心……”苏齐捂着心口,痛苦的咳了一声,“居然在刚刚那一瞬间乱了,究竟发生了什么?”

    此刻,一股迟来的不安将他包围,眼前热血的将士们的训练都好似染成了浓重的灰色。

    稳住心神,重新运转法门,苏齐跌跌撞撞的迅速上楼。

    用力推开第七层的苍纹大门,随着氤氲灵光的闪起,凛冽的杀气瞬间透过大门的缝隙刺穿少年的身体。

    紧接着刺啦一声,噬骨剑已经被击飞在地,独留几声轻微的剑鸣在荡漾。

    少年刚刚拔剑的右手虎口崩裂,他猛地瞪大双眼,眼底剑光森然闪起。

    昏暗的第七层里,充斥着血红色的杀气,一缕缕的煞气漂浮在空中,不可名状的形态如同化作一道道火焰纹路,仿佛在下一刻便会燃起炽热的烈焰,将这第七层化作炼狱!

    长髯白脸的祝象马手持书信,伫立于第七层中央,身上的战甲变成了一身火红色长袍,眉心的火焰烙印被微微的染上了一丝黑。

    “祝司令,这是何意?!”苏齐猛地大吼,他的身体已经被滔天的煞气压制的动弹不得。

    祝象马凝目,向前一踏。

    “我问你,你可是逆修?!”

    苏齐面露不解,“什么是逆修?”

    火红色长袍无风自动,像是忽然燃起的火焰,祝象马沉声道。

    “逆修,苍天之敌,逆天改命之人,天地不许者也!故而逆修跨越桎梏之时,天降劫数,乃是天下练气士之共敌!”

    逆天改命?苏齐面色一凛,触及了这玩意就是逆修?

    那么恒海福地所有人为他触及天道桎梏,这算不算逆修?若是如此,也不知海神能否护住整个福地。

    祝象马再次说道:“更何谈连血液都异于常人的逆脉,一个祖辈以逆修之身成仙的血脉。”

    苏齐突然想到自己的血液,是一种奇怪的透明色,但这是因为剑体与无垢体的共存导致的异变,与逆脉没有一点关系。

    不对,等等,祝司令的意思是我的血液给自己引来了麻烦。

    此时苏齐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祝象马没有给他回答的机会,烈焰突然爆发,恐怖的热浪在刹那间将他淹没。

    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苏齐的脑海一片空白。

    烈焰,侵入了他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