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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袭江夏 吕蒙临阵初用计 退箕谷 魏王遗策终显谋

    周瑜溘然长逝,突发的变故让自己下一步的野心还未能付诸于新的实践,便遗憾挥别了这片英雄辈出的舞台。临别之际,周瑜遗书孙权倾力推荐鲁肃继任接替大都督之职。鲁子敬痛哭涕零跪领周公瑾的情义。举丧期间,东吴听闻刘备派出近臣孙乾到来吊丧,不禁群情激愤,黄盖、甘宁、凌统等众位武将更是纷纷表明周都督是因为在荆南失意,间接导致了染病离世,纷纷意欲将其赶回巴蜀,与刘备正式决裂,举兵向西。鲁肃此时头脑清醒,急忙劝住众将,并抱拳对身旁的吴主孙权说道:

    “主公,公瑾之逝,固然与刘备未还荆州,导致公瑾举兵,失意荆南有脱不开的关系,但一者公瑾本人并未多么放在心上,反而也主张马上与刘备修正误会,麻痹对方,同时自己在柴桑继续寻找破绽,还是力求打刘备个措手不及,立我江东于不败之地,我深深赞同这种计划,不可让公瑾之谋半途而废啊;二者,刘备主动派出人来,而且是多年心腹近臣孙乾,足以显出川中的态度,是既要与我修好,又同时有了准备,防我毁约举兵,此时不是一个好时机;三者,远方主动来人,我们却狭隘逐客,可不利于主公在四海间的恩威名声,显得我江东小气;四者,也是最重要的,北方曹操虎视眈眈,虽然我们刚与其暗自定下盟约,但公瑾已逝,其还会不会坚持恪守?如果我们举兵向西,曹操趁势南下,同时将吴魏之盟散播给刘备,约之共同伐吴,江东岂不大祸临头?我意三军将士全然不能流露出愤恨之意,反而要显得诚心想与刘备修好,继续麻痹西川,我定会找出刘备破绽,那时让他付出惨痛的代价!”

    孙权和周围众人听了鲁肃一番话后,倒也是纷纷点起头来。刚才义愤填膺的武将们,也是纷纷折服于新都督的睿智和理性,都平息了冲动,表示愿听都督差遣,暗自等待着与刘备开战的一天。

    刘备在派出孙乾出使江东之后,依旧感觉心里唐突,便叫来了诸葛亮、庞统、法正,请教应对之策。而身边的诸葛亮自从在荆州隆中度过了一段难得安然悠闲的时光,随刘备返回成都后,便在不久后摘下了幸福、收获的果实。夫人黄月英身孕分娩,给孔明生了一个健康可爱的儿子。一家人其乐融融,女儿诸葛果非常开心有了一个弟弟,时常陪伴在他的身边。诸葛亮心中想要实现长久的吴蜀联盟、实现恢弘的汉室复兴,希望儿子也能做事情高瞻远瞩,思谋远虑,给自己的宝贝儿子取了一个响亮的名字,诸葛瞻,此刻也已经有了七八岁。蜀中君臣当时尽来贺喜,卧龙得后,欢喜插曲。

    如此心向联盟的诸葛亮和鲁肃虽云山雾隔,但英雄所见略同,于是他推测江东短时恐不会高调举兵,但建议汉中王刘玄德不能疏忽东边的防线,应配合孙乾恩威并举确保江东选择友善的态度,同时建议着重加强荆南的防备,防止东吴贼性不改,故技重施。庞统、法正十分赞同,法孝直同时跟进建议,在平稳过渡一阵之后,以吴蜀联盟的名义起草檄文传遍天下,北出伐魏,将孙权的江东署名文上,使其只能将兵锋对准北方,不敢西望。于是刘玄德便按计而行,深知孙权诡诈的他,思来想去还是派了贴身大将陈到前往永安城驻守,看住益州门户并与荆州形成联系,同时亲自手书关羽,告知其明里要比平时对吴更好,麻痹江东,暗自做好东吴可能偷袭的准备,暂且不要妄自北上征伐新野魏军。部署之后,刘玄德方才松了一口气。吴蜀联盟,各怀鬼胎,裂痕已经在慢慢不可逆地张大,破裂顷刻旦夕。但谁都未能料到,它崩盘的时刻,竟然如此的诡异和悄无声息。

    鲁肃迎接进孙乾,一番吊唁过后单独相议,再次表明了双方愿消除误会一如从前的态度。孙乾走后不久,吕蒙单独找到大都督鲁肃,提出了一个方针:

    “都督,对待刘备的方略我也极为赞同,但是我想提出我的新想法来补充这个计划。”

    “哦?子明有何见解,但说无妨。”

    “都督,眼下首要任务是尽力消除吴蜀双方的心里猜疑,这没有错,但是无论怎么做,我想刘备、关羽都会在荆南之地暗中加倍防御,怕我们故技重施,这是定然的。不如我们改换思路,反其道而行之,先也主动派出使者入蜀修好,回复前时孙乾吊唁之情,同时将目光改变...”在突然一阵低语之后,吕蒙再次抬起头来面对鲁肃,一抱双拳“请都督派我前往,一两年之内,我定然能够成功,既报公瑾大都督教导之恩,又报都督提携之情,为我江东一战功成!”

    鲁肃听后,对吕蒙更加刮目相看,心中开始无意间埋下了多多关注此人的意向。于是在与孙权秘密君臣议后,东吴也派出了大夫张温西入成都,名为致谢实为打探。同时孙权拔擢吕蒙为庐江太守,坐镇庐江,军政主权全权相交,吕蒙拜谢过后,也钦服新都督鲁肃的气魄和眼光,信心满满接令北上赴任而去。一两年间,逐渐与边境荆州交接的江夏郡刘封搞的关系越来越和谐,安定了本有戒备暗自剑拔弩张的前线关系,并不断地将一些得力心腹,有意无意地化作百姓派去江夏,并在江夏每季度一次的招贤习俗中,争取得到刘封青睐,谋得关键军职。

    白昼缓缓渐入墨色。当晚的北方夜,月黑风高。许都城中,魏王曹操从床边缓慢站起身来,坚定地迈向了旁边的书桌,缓缓拿起了笔,写了下去。

    合上竹简,便抬眼望见了斜前边已经临近油尽灯枯光势愈发变弱的烛台火光。当夜,曹孟德一病不起,渐入昏迷,一连三天病情不见好转,却越发严重。曹操深知神龟虽寿,犹有竟时,自己的一生看来即将走到终点,于是在神志清醒之时,唤来儿子、家人和群臣众将,托付后事。在万事交代妥当之后,曹操屏下众人,只留下曹仁、曹丕,然后叮嘱他们要提防汉献帝发生掣肘之乱,要借助司马懿的力量治理大魏、对付蜀吴,但一定要对司马懿留心防备,防止他心生不臣。最后,独唤来司马懿,将身边的长子曹丕托付给了他和曹仁,同时拉着曹丕的手,说出了最后的人生遗言:

    “子桓,为父去后,吴蜀必定趁势而起,刘备不说,孙权狡诈,前番仲达辛苦南下定好的的暗约,在我死后江东还能不能转变心意,实在难测。我实不放心你初接重任,怕你难以应付。早已经想好了两条遗策,写在那里。一会儿你就要和子孝、仲达一起看。算是为父留给你的最后庇护了。”

    曹丕哭着看向曹操微微抬手的方向,那是床边的书桌,桌上已经有一封合好的书简,还有一盏已经枯干了的空烛台。随着缓缓抬起的手迅速的落下,一代枭雄的双目也瞬间闭落,魏王曹操,留下遗策,长逝人间。

    曹丕、曹仁、司马懿在当夜便共同翻看了这封书简,两条遗计赫然留在上面,一乃是告诉曹丕,在自己去世后要先秘不发丧,将消息尽量对西方刘备封锁,然而对东方孙权却要刻意传播,但是在魏、吴边界等地还要日常操练、日常举行欢宴休闲的活动,让孙权迷惑相信自己去世是一个诱骗刘备上当的幌子,因为与吴有了暗中联盟,所以才不做出一派悲伤、举哀的假象。防止孙权趁乱毁约,与刘备再度联手趁曹丕新登王位之初趁虚北图。

    另一条遗策是在如果吴蜀发生火拼,大魏要抓住良机从中取利,决不可因个人之丧而错废国家大事,但如果嫌隙之后吴蜀之间并未发生大规模用兵之事,到时候就适时举丧,不用再避讳担心江东,要把孙权牢牢绑在魏吴联盟的船上。同时转变方略,对刘备军方面大肆宣扬自己过逝,朝中因此也发生种种叛乱行为,让雍凉夏侯惇假意溃败混乱,引诱扶风郡的蜀军中计来图长安,趁势一举将蜀军杀回汉中。

    司马懿看过之后,不禁赞叹出口道:“魏王雄才大略,这两条计策定能助公子平稳渡过艰难的时刻,并立下威望,臣建议,在吴蜀之间发生嫌隙之后,公子再向天下公开继任魏王爵位之事,对孙权发出书信,将其绑在我们的联盟中。”

    消息传到东吴境内,与曹魏接壤的扬州前线最先获悉得知,吕蒙坐在庐江城内表面上平静如水,与往日没有丝毫不同,但大脑此刻却在飞速地转动。如一头出林前老练的狮子,吕蒙也在蛰伏着、等待着、评估着自己的目标。‘曹操去世,如果消息确切,为何不见魏国举丧,反而依旧歌舞升平。即便算他有心用诈,可是意在何方呢,可能是怕我军趁势北上?可如此更不该让我们得知消息才对。’吕蒙继续暗忖道。‘不管如何,大都督荆南失意之事,我吕蒙定要为其讨得一个说法,都督失望的眼神,我一生只看过那一次,便刻骨铭心。刘备势力越做越大,真等他北出了长安、洛阳,我们可就永无对抗之力了。而我们北上曹魏,就算能平定徐州,也无法在平原挡住曹魏铁骑的反围,看着吧,忍辱负重多年,我就要嗅到功成的味道了。’

    随即,吕蒙坐对桌案,提笔写出了一封邀请函,差人送向了蜀军的江夏。以建议的口吻提议受邀者依旧在夏口或者浔阳来赴宴,都听友军之意。暗地打定主意,通过一两年来的交往被自己熟知了的、多疑的对方一定会提出这两个地方之外的场所,就像猫捉老鼠般地压下赌注,等待着对方回信一封,主动把地点定在自己也想要的答案——江夏城中。

    荆州的天空湛蓝碧晴。九郡之中东北角上的这一郡,也自然在这片晴蓝的包庇之中,那正是与东吴接壤的江夏郡。刘备极为重视江夏这座钱粮重镇,派出自己的义子刘封在这扼守。逍遥津一战,吴军鲁肃率军平定蕲春,拿下浔阳,与江夏的夏口隔江接临,将魏军赶出了这里,刘封面对的也从敌人曹魏,变成了友军孙吴,然而他从来不敢放松懈怠,依旧警惕地注目着眼前的新邻居,直到一位有魔力的、甚至让人感觉有几分怯懦软弱的东吴新太守吕蒙到来,才让祥和与互通变成了两家在这里演绎的共同主题。

    刘封心中多少也有争夺王世子之位的想法,虽然只是父亲的义子,但随父亲征战荆州、转战益州的时候,弟弟刘禅还不知道在哪里呢,不过父亲虽然犹豫未定,但明显能感觉得到胜利的天秤已经微微向着自己倾斜了。前番父亲重归荆州,在襄阳大摆英龙宴,虽然没有叫着自己,但亦有手书送至,勉励自己多多结交天下英豪,不可荒废文策武艺,同时在欲回川中之际,还将自己的全家老小派人接到了江陵,亲自和他们度过了一段时光。事后父亲又让自己的长子刘林回到了江夏帮助自己守城,怕家人走后自己寂寞。既用心,又让人难免想到了当年让关平从江陵赶来江夏帮助现在的荆州总督关云长共守江夏时的画面,刘封想着就觉得自己得到了父亲的垂青,于是心中欢喜。

    刘备把刘封家眷接回江陵,也倒是话分两说,汉中王的确也面临了曹操同样的困惑,不知道该将战功显赫的义子刘封立为王储,还是将年龄虽小一些但却是亲生骨肉、一直带在身边的刘禅立为世子更好。自古君王的忧愁,刘玄德自然也避免不了。他这次没有叫刘封来参加英龙宴会,是怕刘封趁机结交荆州各路大族,将荆州滋养成了未来的隐患之所,同时也没有从西川带来刘禅,也是用心相同,不想让已经独领一方的刘封心寒、并心生恶念。毕竟不是亲生的啊。汉中王接来刘封家眷,确是有想念之意,将他们搬来了更大的城市,与他们一同其乐融融了一段时光,算是给封儿常年辛苦的奖赏,也是心中有将来关羽北上许都、洛阳,便将这核心江陵交给刘封来守的暗示。当然,另一边也有让他和家人暂时分离,不至于做出出格事情的监控,但无论是刘备还是刘封,都无法预料到,短时的未来,这个无意间的举动,还将有一层更为重要的意义便会付出了水面,那就是,保全了刘封这一家人的性命。

    江夏城中,刘封心中有意识地向父亲刘备靠拢学习,于是也广纳贤士,招揽人才,并在江夏每个季度都举行一次人才的选拔大会,亲自坐镇观摩,将文、武优秀的新俊人才都招到自己左右,并封许不同的官职,意在巩固江夏的稳定。这一两年间,人才尤其显露的多,刘封自然是心中欢喜无限。“两年以来,通过招募考察,身边的护卫多了几员英武的将军,城中各处要职也都通过这个方式招募到了新鲜的血液。以前怎么没有发现这么多得我心意的人才呢,高兴啊。”刘封的自言自语充满了洋洋得意。

    庐江太守吕蒙多次主动来信,赞叹刘封的英年有为,在周瑜的荆南事件之后,看到父亲都派出使者修好东吴,加上吕蒙言辞诚然实在,又大小节日多有礼品,刘封也自然加深了对吕蒙的好印象,正盘算着是不是要邀请他会面一见,聚宴一次,见见其人,同时加强两军联谊之情,却不料所想的便心有灵犀,吕蒙也邀请了自己前往浔阳赴宴,并表达了神交已久,渴慕得见的愿望。刘封正要欣然赴宴,顿时思考了一番,回复了江东使者,邀请吕蒙来到自己的地盘上,在夏口请其前来赴会,并表示这边早已经准备妥当,只是书信尚未送出,自己希望吕将军能够体谅、赴会。

    吕蒙接到回复微微一笑,二话不说带领亲信前往夏口赴会,手下众人纷纷劝阻不可亲身赴险,吕蒙却笑而不答,胸有成竹。首次见面,两人把酒言欢,吕蒙的得体、实在和偶尔自然的卑微捧的刘封既不觉得虚假,又感觉眼前其人毫无威胁。多次的沟通往来,刘封心中的戒备逐渐松懈,而且把比自己年长许多的吕蒙当作了很好的朋友看待,逢年过节、大节小日吴蜀两军这片天地中皆互有礼赠,亲如一家,一两年的时光而过,两人甚至达到了忘年友谊的高点,刘封有不懂的疑难之惑,都会书信吕蒙请教,吕蒙也在回复中体现的极为热络恳切,但多半是以年长的身份把经验之谈作为回复,像一个无谋但却憨厚的兄长一般,让刘封虽然对一些解答也忍俊不禁,笑叹吕蒙有些观点还没有自己看的深远,同时也有一些有用的经验和实在的话语让自己感到了吕蒙兄长的用心和实诚,也将剩余的戒备之心化作了三分暖意。

    这一日,转眼到了吕蒙就任庐江太守两周年的日子,吕蒙提笔写出了一封邀请函,差人送向了蜀军的江夏。以建议的口吻提议受邀者依旧在夏口或者浔阳来赴宴,都听友军之意。希望能与刘封共同欢庆这个纪念的日子。刘封接到手书,正在思虑该如何选择,长子刘林近前道:“父亲,吕蒙此人虽然忠厚呆板,但其他吴人可也不保和他一样愿意倾心与我为友。我看既然对方还是这么实在的让父亲选择,倒不如选择更稳妥的地方,还是让他们来我们这赴会。”刘封微微点头,说道:“林儿之言有理,我这次出其不意,就把地点设在我江夏城中吧,在这诺大的城市邀请吕蒙将军前来,为其祝贺!”

    这个季节的荆州一向晴空万里,但今日却恼人地出现一些厚云,时常将日头遮住,让江夏一城的人民感觉到了满城都浸润在时阴时阳的笼罩之中。刘封的心情倒没那么复杂,他正忙着安排各处要职都严守就位,保证江夏城内的安全,亲自带上身边的爱将几人,等候着江东主角的来到。

    吕蒙,今日穿着神采奕奕,但依旧顶着一张略显憨厚的假面。这个擅于学习的将军,可能是把周瑜的锐利似鹰和鲁肃的大智若愚同时学到了手中,并更高明地掌握了将前者为里藏匿于后者为表的可怕技能,将二者融会贯通为一体。出发前的吕子明,一改刘封在心中为自己定义的形象,凌厉、果决的吴之将军安排孙瑜率一军秘密前往石亭方向,准备随时起兵扑向荆州,又派少将军孙桓统领精锐士卒,化作商客,分批次潜入对岸夏口,蛰伏待命,见江夏燃起闪弹为号便一跃而起要夺占夏口口岸,最后将城中骑兵交付勇将朱桓,择机令其举兵接应自己,最后率领孙皎、周泰及随行几人便径直来到夏口,得到蜀将杜路迎接,继续前往江夏去了。

    江夏太守刘封带着儿子和几员英武的保镖将军们一行迎接而出,大堂之中歌舞升平,吕蒙等人落座欢宴,一派其乐融融的祥和气氛弥漫在吴蜀修好的佳宴之上,就好像暴风雨临来际前的彩虹,谁能想到此刻悦耳的欢声竟是吴蜀联盟裂缝质变、墙体坍塌的最后悲音。江夏的天空也已经看不到灿烂的日头,成片的阴云裹挟着风包围了太阳,只可惜城内的众人无法看到气象这般瞬息的变幻。吕蒙举杯频频回敬刘封父子,英年二人渐入佳境,推杯换盏竟然逐渐感觉脑中玄幻,醉意盎然,不过多时竟纷纷迷醉眩晕,任由酒精在松懈的身体里肆意横行,左右征服,不断扩大着麻醉的领土。在最后一曲歌舞唱罢,舞女们纷纷退下之后,刘封逐渐迷乱的双眼看到了眼前的吕蒙将军好像站起身来走向了自己,还要来敬酒吗,吕将军好像笑了,发出了微笑,微笑?不是憨厚的微笑,是从没见过的凌厉、是一种阴谋得逞了的笑容,是自己喝多了吗,身后的保镖拿出了什么伸向了自己,刘封忽而间瞪大了本已几乎闭合的双目,一把钢刀?!

    吕蒙一把摘下了脸上的面具,露出了狰狞的獠牙,摘掉的,是多年以来的积怨,摘掉的是多年克已以求等来的发泄,摘掉的,也是眼前这位目瞪口呆的刘封将军,江夏太守的头衔。孙皎、周泰纷纷起身而来,副将孙皎冲出帐外一声号召,本是保卫大营的江夏战士瞬间有一半响应起来,并操刀戈砍杀向刚才还在有说有笑一起戍卫的弟兄;另一边周泰接过刘封身后保镖扔过来的长刀,抵住席间的蜀将蜀臣,让他们束手就擒。吕蒙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被摁住的刘封身前,笑着说道:“将军,受惊了。你的这位一年前新招募的得力护卫,真名叫做贾华,职位嘛,现任东吴裨将军。”

    刘封用余光能看到按住自己的大手上方,那个熟悉的英武爱将此刻变得那么陌生,在自己的城中被一个伪装了两年的东吴将领发动了兵变,挟持了自己,同时听见吕蒙冷冷的说道:“别抱幻想了,你江夏之中重要的位置已经全部被我夺占了,两年以来你新招募的那些将领、士兵,多半都是我从庐江派遣过来的江东子弟。”刘封心中万念俱灰,大声喊叫却空无一人前来营救,帐外模糊的阵阵喊杀骚乱未过多时也尽被孙皎和潜伏而出的东吴之人合力击杀平叛,前一时还在歌舞升平,后一段却变成了刀光剑影。吴蜀联盟化作累累血痕,吕蒙站上江夏太守的座位,大声喝道:“周都督!子明今日替你圆梦了!安息吧,我们拿下了江夏,进到荆州了!”

    吕蒙安排贾华将尚醉的刘封、刘林父子紧紧绑缚,押下待命,将帐外大部分反抗的蜀军杀光,将极少部分愿意随降的收编,迅速控制城内各大冲要,牢牢把控住了江夏城的各大神经中枢,而后在城中放起了三发闪光弹。蛰伏在夏口的商客们见号便知吕蒙得手,于是纷纷绰起暗藏的钢刀,在孙桓的带领下如雨后春笋一般层层冒了出来,夏口各处顿时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陷入了一片混乱。夏口守将杜路心中大为惊异,慌乱中急忙抄起长刀率领近卫向外走去,挥刀连斩数位正在街上起事的东吴暗桩,少将军孙桓心下见有蜀军主将于是步行飞跃而至,直取杜路而来,杜路一边大骂一边挥刀迎战,抵不三四回合,吴军众志成城精心准备,层层扑来,同时身后也新起混乱,原来是浔阳、石亭两路东吴援军先后杀至。杜路见状知事情已不可为,于是便斜刺里挥刀劈向孙桓,趁势反身便退,转而跳上战马与十几位亲兵奋力退去,期盼着能冲向港口,乘船奔向汉津、江陵。眼见冲近港口,侧方一彪人马冲杀而出截住去路,当先一将虎背熊腰,霸气汹汹,胯下一匹高大的巨兽翔麟紫铜驹,一身的大叶锁子甲在江风的呼啸下显得格外冰寒,挺起手中一杆金背七星刀,径直朝自己劈来,拦路虎正是受吕蒙将令兵出浔阳渡江而来的江东大将——吴郡朱桓,字休穆。

    杜路眼见退路被断,只好架起长刀拍马应敌,两马盘旋只一个回合,心乱如麻的杜路被浩气凌然的朱桓一刀斩落马下,夏口在孙桓、朱桓、孙瑜三路人马夹攻之下顿时陷落,蜀军多半不愿投降背信弃义的江东鼠辈,尽皆战死,江夏虽然被吕蒙用计袭取并未大动干戈,但夏口却一时被吴骑的铁蹄踏出了一片血腥。可怜多少忠义之士,竟阵亡于盟友之手。

    吕蒙在蜀国领土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发动兵变,奇袭生擒刘封父子,获得大量钱粮,收占江夏全郡,让蜀国蒙受前所未有的耻辱,一时间声动荆州,震聩巴蜀。吕子明迅速安定江夏,确保其纳入东吴版图,之后意气风发挥毫泼墨,手书孙权飞报建业,孙权接到胜报,几乎不敢相信,惊叹道:“鲁肃慧眼,劝我提拔他。这吕蒙没有兴师动众的调遣兵马,就在对方城内的宴席之间,就能拿下这么一片钱粮重镇?哈哈哈,我江东有此良将,何惧曹操、刘备小觑!”于是直接封吕蒙为荆州太守,暂时治所江夏,同时派出宗亲重臣孙河,也便是夏口立功的少将军孙桓之父,前往蕲春镇守吕蒙身后,派出大将黄盖北赴庐江,接替吕蒙旧任,同时操练兵马整戈待战,喊出刘备独霸荆州不还,有负盟约的口号,明示了自此连魏伐蜀的决策,吴蜀联盟从程序上也彻底绝亡。

    吕蒙诚心请教劝降刘封,刘封气的浑身颤抖,破口大骂,吕蒙倒也不怒,见无法说服,于是囚禁刘封三天,但却无意要他性命。聪明的人自会清楚,偷袭城池大不了是一时耻辱,若杀亲信大将,那可便是血海深仇,何况这位刘备的亲信大将还是他的儿子。吕蒙也明白刘封这个蜀中养子也是刘备的心腹难题,既喜爱又犯难,于是便也打定主意,将他放回,扰乱蜀中立储难题,又能羞辱刘备一番以正东吴胜者之姿。与吴主孙权请示过后,吕蒙派人将全身绑缚的刘封父子送出夏口,送至汉津,蜀军接着二人急忙报告关羽,将其送回江陵。见到家人、见到叔父关羽,刘封悔断肝肠,眼见没脸示人,拔出身旁护卫的佩剑来就要抹颈自刎。关羽手疾眼快,一把拦住刘封,劝到江东鼠辈辱人太甚,如果自裁,正中敌人下怀。徐庶面目凝重过来劝到:“将军自重,江东把我军仁义当做筹码,用来欺骗夺城,羞辱将军,羞辱我军,羞辱汉中王的立身之本。我军当务之急是不可再生内乱,要防止吕蒙对荆州用兵,同时将军应该立刻手书,请求川中汉中王息怒降罪,保全自身。”

    刘封心中万念俱灰,所有的豪情壮志和争储的大好形势都在一瞬间碎成粉末,克已伪装长线钓大鱼的吕蒙在他心中成为了永远的痛,江东,从此成为了他提起就会满腔怒火的敏感词汇。刘封刻不容缓手书父亲汉中王刘玄德,表明请求降罪待死,如果能得性命一定卧薪尝胆让江东血债血偿,同时恳切书明如果能够有机会戴罪立功,从此自愿永久退出世子争夺的侯选,愿意全力为新王储、为国家倾尽全力,做蜀国的一卒。

    刘备得知吕蒙竟然耍弄自己标榜的仁义,在席间发动兵变囚禁刘封父子,兵不血刃夺占了江夏全郡,一时震怒不已,大骂孙权暗藏祸心,认曹魏汉贼为盟,同归贼子行为。拍案而起便要兴兵伐吴。众人苦劝不住,幸亏法正、赵云等人及时同谏,方才使得刘备压下怒火,暂理心绪。刘备听说刘封是醉酒被俘,既担心义子安危,又痛斥刘封大意受辱,一天之中数次为此震怒。关羽、刘封书信分别到来,刘备见云长也在冷静苦劝,同时见到刘封所言,也知刘封虽然大意,但初衷却也是爱民爱才模仿自己开设的招贤形式,只是仁义之举被东吴险恶小人利用所致,于是对义子不仅未动杀意,反而软硬兼施,降罪刘封为校尉,就在云长手下戴罪立功,同时手书刘封让其好生休整,以待将来杀回东吴立功;手书关羽、徐庶要恩威并施,让刘封真正彻底从心里接受无缘世子位的想法,彻底排除隐患,同时不使其寒心,也不使三军丢失继续要做好自己坚持奉行仁义之举,广纳贤才的心。

    次日,刘备令诸葛亮执笔成文,昭告天下:汉室倾危,贼权当道,曹操挟持献帝,神人公愤,本欲联结江东,尽大汉臣子本分,早日锄贼扶汉让天下子民重新过上安定富庶的日子,不料半路孙权祸心横行,竟然用卑鄙手段夺占大汉疆土,并公开与北方汉贼联合,遗憾之余心头怒火不息,为汉为民,誓要剿平逆贼,正天下视听。同时做出决断立刘禅为王世子,刘备头脑愈渐冷静,传令两州之地三军加强作战准备,做好要反扑东吴的表面举动,实则还是想要北出曹魏,夺占长安、洛阳、许都。但是此时,曹操的遗计继续发挥着效能,又一场未曾料到的挫败,重重打击了蜀军。

    许都城内,曹丕得知江东夺占了江夏,俘虏了刘备的儿子,不禁哈哈大笑,于是在一个月后,与曹仁、司马懿领衔为父亲曹操补上了迟来的全国举哀,同时公开天下,登临魏王的宝座。接着曹丕借天子名义封赏孙权官爵、物品,差人出使东下入吴,然后令人接替张辽、于禁、乐进、张郃之职,召回对江东边境的众位虎臣,准备对付刘备。曹丕邪魅一笑,转而派司马懿亲赴雍凉传命夏侯惇,对扶风蜀军开展动作。

    雍州大地上,朔风总是时而呼啸掠起。魏将朱灵得到夏侯惇之令,会同各路将军起兵进图陈仓,蜀军陈仓太守庞曦自然是一面书报汉中,一面奋力抵抗。魏军连月猛攻,汉中派出援军急忙驰援陈仓,壮大守备力量。然而就在战事对魏军有利的空挡,曹操病亡、魏王空缺、许都大乱的消息不胫而走,弥漫在整个雍州大地上,朱灵所率的魏军也一天比一天攻势减缓,好似每日都有逃兵出现,数日之后,朱灵率领心似慌乱的魏军匆匆撤围退去。

    庞曦听闻魏生变乱的消息后多少也是既兴奋又心存疑虑,直到眼见形势大好的魏军匆忙撤围,这才不禁大喜过望,心下笃定消息确真不疑,于是急忙召集诸将准备转守为攻,一举尾随追杀心智慌乱的魏军,趁势谋取一直由魏军盘踞而不可逾越的雍州之地,立下战功。只见蜀军整装待发,剑弩腰悬,长枪紧握,庞曦手提银枪跨上战马,打开陈仓城门一马当先冲出城去,呐喊声平地惊起,颤抖着这片雍州的土地,蜀军像压抑已久的雄狮挣脱了锁笼,一时间只知道撒开禁锢已久的欲望,全力向前冲去,就像一泼从陈仓城涌出去的洪水,虽然汹涌澎湃,却覆水难收。

    朱灵见身后蜀军中计果真开城追击,于是一面派遣快马向前飞报大帅夏侯惇及五丈原方向的秦朗、郿县方向的州泰,同时行动率军撤开,像一个巨型的布口袋一般,将袋口慢慢扩大,也像一只蓄谋已久的逆戟鲸,竭尽所能地在猎物即将出现在不远的前方之时,将自己的血盆大口竭力地张到极致,为了更迅猛的那一口吞敌。

    庞曦率领蜀军一路追杀、一路缴获。不知不觉竟然一口气跑到了北原,眼见北原空虚,蜀军便趁势一鼓作气攻进北原,继续追击而去。此时的蜀军只道是魏已溃不成军,却不料四周连环炮响,多路新军分头杀出,左边一军为首一将正是魏将州泰,右路一军当先一人正是魏将秦朗,正前方一彪人马返身杀回,乃是刚刚退败的先锋朱灵,三路魏军将蜀军团团包围,进退不得,庞曦心下大惊失色,高呼中计,只见顷刻之间四周箭矢、炮火、烽烟四起,狼烟滚滚,一时难以冲出,混战至黄昏,庞曦心下焦虑陈仓有失,于是暗自保存体力,趁着黄昏过后暗夜将近的昏暗天色,趁着魏军人马稍有松懈,猛烈率军突出一个缺口,直直杀向陈仓方向。

    庞曦一路奋枪拍马,魏军士卒纷纷避让,正在其欲夺路而回之际,后路上早有一队人马鲜明旗帜,闪亮刀枪等伏在必归之路上,为首之人高大魁梧,健硕刚烈,一只眼睛被黝黑的眼罩遮住,另一只独目好像承受了双倍的委托,释放着更加让人心生寒意的凶光。来将一身裹覆着威严的虎头皂金铠,坐骑一匹浑身青白、短毛精悍,鼻中也连喷白气的宝马良驹凌雪白鹄兽,掌中早催起一把粗大身杆、寒凛尖刃的凤鸣刀,指向前方高声笑道:“庞曦小儿!早中我魏王计策,还不下马受缚更待何时?我夏侯惇等你多时,今若不降,叫你全军覆没!”

    庞曦惊得汗透全身,但已经没有退路,被夏侯惇刀斩马下。蜀军仓皇溃退,反被魏军合军追杀扑来。大散关内,前番迎来汉中援军,送出其后听闻陈仓之军举兵追敌,霍峻心生不详征兆,于是信任小将罗宪死守散关,自己率领一队人马北出接应,以防不测。果不其然,临近陈仓便接到仓皇败回的零星蜀军将士,七嘴八舌间霍峻得知雍州一战庞曦全军覆没,蜀军兵败如山倒连丢北原、雍县、陈仓,尽失扶风郡,转眼之间,夏侯惇亲提大军追来,霍峻无奈只得返身急退。此一战,蜀军损失惨重,霍峻甚至已经没法控制前线败军,回到散关后,急忙向汉中魏延飞报,巧于大将魏延也嗅到怪异气息,提早亲自领兵北上接应,在箕谷接到败归的蜀军,于是提军回到汉中,最后得知曹操确实去世,此乃曹丕继位之后用其父遗计而重夺扶风。不禁大叹曹操遗计狠毒,转而急忙向成都报告战局。

    吴、魏分别大破蜀军,刘备接连受挫,心下不免也焦急起来,一时只好调整三军士气,暂时不敢向曹魏和孙吴用兵,以防遭遇夹击陷入不利局面。如此一来,便让北方曹丕赢得了继位之后难得的喘息之机,外部环境相对安定了,新登魏王宝座的曹子桓,便开始将目光转向了内部的权力洗牌,首当其冲便瞄准了掣肘在侧、如鲠在喉的汉献帝——刘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