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河东帅才独丧两军阵 川西将星双坠壶口关
刘玄德在夜里一路回退，边撤边聚拢不断汇合的汉军、顺势极力重新稳固军心。等到三军停下了脚步，摆脱了司马懿的夜袭，也与庞统顺利两军合一的时候，天色已经亮白。凤雏连连叹息这个司马懿能量巨大，未来将是大汉最棘手的敌人之一，于是宽慰玄德胜败乃兵家常事，建议大军转回洛阳，再做计议。汉军此刻已经止住了败势，昭烈帝刘备心中焦急三弟和子龙的消息，于是不顾庞统谏言，大义凛然屯兵半路，做好战斗准备，亲自执剑在手，等候接应未到的前军。
过了一个多时辰，刘备心中松了一口气。远处张飞、赵云双双带领军马撤了回来，虽然两军都有所损失，但也没有伤筋动骨，并且依旧稳稳守住了延津要地，兵锋依旧扼住了对面的白马，为以后的北伐提供了方便的基础。两员上将军看到玄德，先后跳下马来，几军总算重新汇于一处。正在这时，后方尘土飞扬，一支大军驰援而至，众人瞩目望去，一杆上书“马”字的将旗飘扬过来，正是洛阳诸葛亮闻听前线遭变，急忙派遣马超提领一军前来接应，正巧相遇。玄德见三军又重新注入了士气，也是一股龙威由心而生，想要二次反击，攻向司马懿，被庞统阻拦劝住。恰逢军校飞骑而来，向三军传达了一个坏消息，众人方知原定联络的鲜卑大军已被曹魏击退，无功而返。玄德见此情形，只好恨恨地猛挥了一下手中的双股宝剑，带领三军悻悻退去，回到了洛阳城。
重归汉都不久，玄德身在宫中，焦急等待的心，被孔明前来觐见的一阵脚步声安抚了下来——
“陛下，公佑回来了，就在臣的后面即刻便到。”
刘备急忙迎入孙乾，放下了心。随后的一番话语，虽然让他遗憾于没能说动儿时的挚友归汉，没能和故人在洛阳重逢，但也却让自己更加钦佩起了这个没有看错的人才，牵招。
“陛下啊，老臣几经辗转，方才见到了牵招，故而回来的迟了。他因为受到曹丕和魏臣的猜疑，已经被从并州的晋阳城调到了幽州，镇守魏国与乌丸鲜卑的边境。当我和他相见并且交谈过后，牵招并没有为难老臣，反而替我保密，照顾周到，时刻关注我的安危，也洋溢出了对陛下的思念。只是他谢绝了我们的好意，并直言虽与陛下是刎颈之交，虽然他一生都不会忘记这段让他引以为傲的情谊，但毕竟属于私情，‘我受曹丞相厚恩，无论曹丕如何待我，我都不能背叛魏国。只是我牵招此生决也不与玄德为敌，敬请转达，让他保重。’这是他的原话，送我走时还派出亲兵保护我，直到在下安全进入了并州汉境当中。陛下，恕臣直言，牵将军虽然没能被臣带来，但他真的是一员不可多得的义士良才啊！”
玄德、孔明默默叹息着，都不自觉地望向了北方，此生未有机会再见牵招，但刘备也不曾想过，未来的岁月，牵招的儿子牵弘，将保护了曹氏魏国的血脉，后替父成为了大汉的一员，为了那个美好的天下，与那时的大将军姜维携手共进，出尽着自己的一份绵薄之力，不负牵家的大忠与大义。
乌丸广袤的疆土上，鲜卑部落的游牧骑兵在不知疲倦地四处奔跑着。核心的大帐里，领主柯比能与元帅鲜于辅正坐在当中，分别拿出前时收到的大汉丞相诸葛亮与曾仕曹操、和鲜卑有过美好恩情的汉征西将军田豫写来的书信，商量着与汉联结，将对曹丕的不满倾泻出来，打算暗中汇集大军，响应洛阳的汉军，前后夹击，趁势染指幽州的土地。
鲜卑的秘密集结虽然悄无声息，但却没能逃过兢兢业业领命北戍边疆的牵招的眼睛。感觉柯比能将有异动的他，为了对国家的忠义，毅然决然地向身后的幽州刺史毌丘俭亲笔急信了一封，报与知晓，让他早作准备，同时自己提起精神，传令三军严防要隘，以备乌丸骑兵的反叛突袭。毌丘俭坐镇幽州首府蓟城（今北京市附近），接到牵招手书，不禁心中一惊，急忙差人请来安北将军胡遵，共同商议应对之策，并向他请教，如若鲜卑真的兴兵来犯，选派何人可以相助平定北疆叛乱。只见胡遵不急不慢，笑着开口说道：
“仲恭将军暂且宽心，牵招是个心怀国家、忠勇双全的将军，而且早在跟随袁绍的时候就有很丰富的对狄经验，这么早地发现鲜卑的异状并能第一时间手书将军知晓，足以说明这一切，所以我认为渔阳边境，应该可保无忧。”胡遵顿了顿，接着继续说了下去：
“但是，我倒觉得，我们虽然要做好一切的用兵准备，但也不可大张旗鼓，一旦是个误会，那岂不让柯比能寒心，会反而促使本无意反我大魏的乌桓鲜卑起兵叛乱，那样可就弄巧成拙了，此一节将军不可不防。而如乌桓当真有意进犯，一来更不能让他们知道我们已有准备，给他们起兵的口实，二来我觉得更应该趁此机会，一举击溃他们，并争取除掉那柯比能、鲜于辅两大威胁，将一直如鲠在喉却让我们无用兵正当理由的鲜卑一族，趁机反击平灭掉，彻底消除北方隐患，也是将军坐镇幽州后为国家立下的大功。如此，我虽然说过牵招防守可保边境无虞，但实力却不足以进行反扑，我推荐将军启用重用人在广阳的阎柔，他不禁深得陛下信任，也与鲜卑关系甚好，更重要的是忠心为国，英勇无比，非常利于对北狄的剿抚并用。我也愿意亲自北去相助，同助破鲜卑。”
这个阎柔，是燕国广阳人（今北京市附近），现今官至曹魏度辽将军，为人忠勇绝伦。他年少时曾被乌丸鲜卑俘虏，后来却得到了他们的信任。东汉末年，镇守幽州蓟城的刘虞被公孙瓒谋害杀掉后，阎柔就被鲜于辅推举为乌丸司马，负责联系鲜卑为刘虞复仇，对抗公孙瓒。后来阎柔归于曹操，拜护乌丸校尉，对曹孟德北定乌桓做出贡献，赐爵关内侯。曹操对待他，像对待自己的儿子一样，曹丕即位后也对待他如同兄长，封他度辽将军，让他留在幽州抗击胡人入侵。
年纪已大的阎柔，此时在弟弟阎志的陪同下，身在广阳助魏守土。毌丘俭、胡遵即刻动身，亲自登门拜访老将军，二阎忠心赤胆，当即表示愿为大魏拼尽全力，跟随胡遵共同再赴疆场，北定狄患。毌丘俭心中大喜，也很钦佩阎柔兄弟，于是亲自将自己的卫兵也借赠给他，亲口指令务必时刻保护阎老将军的周全，令阎柔也是心下感动，暗叹毌丘俭壮年老成，为人厚道，心中十分看好这个将军，会成为国家的栋梁。
北境的烈日烧灼在每个北征魏国将士的心头，北疆的朔风也比中原的风来的更加猛烈袭人。鲜卑终于举兵了，柯比能亲自率领数万的游牧铁骑疯狂南下而来，胡遵、阎柔两马并行在三军的前头，感受着这熟悉的猛烈北风，又一次踏上了为将的征程。一路疾驰，幸而早有准备，数日之后大军便已到达渔阳，疆场之上，胡遵眼望漫天的胡骑掠地而来，人数劣势的渔阳魏军在核心一个魏将的带领下，进退有序毫不慌张，那人正是饱受魏臣猜疑却依旧忠心为国的大义牵招。只见牵子经手抱烈弓当先射杀鲜卑大将琐奴，让鲜卑骑兵顿时混乱不堪。胡遵、阎柔眼见牵招以弱敌强，以少胜多，几乎同时赞不绝口，纷纷左右袭来，一战大破鲜卑而还。
柯比能闻听魏军早有准备，已经集结大破自己的先锋，不禁心中惊慌，打算和鲜于辅兵分两路夜袭渔阳，出其不意搏得战功。不料一切都在牵子经的算计当中，他计授两位驰援的将军，分兵专等鲜卑来袭，反而合力围杀，果真大破其军，鲜卑两位首领见已溃败，只好分头寻路欲要冲杀突围。柯比能勇武异常，魏军不敢靠近，于是便在牵招、牵弘的包围圈中突了出去，率领残兵北奔归寨，阎柔老当益壮，冲驰当先挥刀击敌，一战尽灭数万胡骑。另一边，老将军鲜于辅眼见将破重围，前路涌出来一员大将，手中一杆大刃龙尾枪在暗夜中也闪闪发亮，陡泛寒光，正是曹魏主将、安北将军胡遵。胡遵让儿子胡奋压住阵脚，包围鲜卑残众，自己提枪直取隐患敌将，鲜于辅虽然英勇无比，奈何难敌出神入化的“胡家枪法”，几合之后便被胡遵刺斩郊外，命丧军前。
阎柔回城献计，柯比能难以驾驭，不可不除，于是胡遵派遣鲜卑人十分信服的阎柔之弟阎志，明示出使乌桓，好言安抚柯比能，说动乌丸退军，实则随身带去了一个名叫韩龙的刺客，自此留在柯比能的身边。不久之后，柯比能便遭其刺杀，鲜卑各部顿时混乱，毌丘俭恩威并施，又奉曹丕令，立柯比能的弟弟为王，自此，鲜卑种落离散，互相征伐，强者远逃，弱者请服，曹魏北疆边陲得到了彻底的安定。
鲜卑大败，消息让刘备扼腕叹息，只好挥军回到洛阳，也让身在并州，正与壶关魏军僵持不下的黄忠、法正吃了一惊，只好稍退数里，防止晋阳的毕轨、程昱与壶关之军共同出击，挟势包夹，威胁侧翼，威胁上党。时过半月有余，汉军再次进逼壶口，此时黄忠端坐马上，只见关前吊桥落下，其中魏军涌出前来，为首一将正是奉了曹丕敕令前来救援的曹魏“五子良将”之一的，河东徐晃徐公明。
黄忠一见徐晃提军来到了壶口关，连忙惊讶看向法正：
“司徒，陛下此时正在举军北上，按理来说邺城正应该空前紧张，这时候徐晃还能提军前来，真的让人意外啊。”
法正心中也是深感意外，魏国当中最有见识的可怕敌人排在第一位的就莫过于那个曾经和自己在汉中大战时有过一面之缘的司马懿了。这个时候，魏国正应该被陛下的大军困地焦头烂额才是，徐晃能够来到，说明他早已动身，必有高人指点。而且，这就说明此时想要全军退回上党，也成了一件困难的事情，为了防止被魏军掩杀，最好的办法，也只能是先破徐晃，然后如若魏军全军坚守眼前这易守难攻的险隘壶关，那时再观陛下全军胜败，而定进退大计了。想到这里，和黄忠说过一番之后，老将军微微点头，于是说了一句：
“说得有理，趁魏没有更多的新军援来，还是早日争破掉徐晃的威风，不能让壶口关的魏军重新提起士气才行啊。”
徐公明眼望对面黄忠老当益壮，双目炯炯有神，胯下的八骏之一千顶甘草黄，在烈日映下澄金如练，一杆象鼻卷帘刀在漫天的喊杀声中散发硕放的金光，便知一场恶战难免；
黄汉升注目前方徐晃神态自若，两鬓飘飘随风，手心里缰绳紧拽凌云紫骁骦，于炎阳之中淡紫耀眼，一柄八卦开山钺于呼啸的朔风音里陡泛透心的冰寒，料定两人终有死战。
残云逐渐遮挡住了头顶的一轮红日，一片阴影笼罩住了阵前的汉魏两员上将军，拍马近前、开门见山，刀斧即将交汇出一曲叹息的音鸣，三军就要目瞪口呆于一场旷世酣战。
“徐晃，来的这么快，宛城一战，看你是个英雄，今天又遇上我的大刀，不想被催命的话，还是速速退下的好哇。”
“老匹夫，你都多大年纪了，还不知道惜命。刘备那大耳贼也真是的，云长逝去，是被气昏了头还是当真派不出大将了，竟还让你前来阵前送命，可惜啊我这大斧今日斩你。”
“猖狂小儿，不知天高地厚，纳命来！驾！”
黄骠马受到老将军双腿用力，如一支利剑“嗖”的跃蹄猛冲，挥起长刀一个“天火下凡”直取徐晃脖颈而来。徐公明自然不敢大意，不遑多让地抖动缰绳任战马迎上，横过手中硕大的开山钺，便直直接住了一刀，顿时觉得两膀叫力，心说当真小看了黄忠，年纪如此，不让廉颇，还是这么精神饱满、力量十足，于是立即走马换式斜劈过来，以守转攻。法正自知黄汉升勇猛无比自不多说，但也唯恐高龄有失，表面沉稳，心中着实焦急。再观战阵，徐晃仗着年纪更占优势，意欲加快节奏，寒光道道笼罩黄忠周身，一招更比一招快。黄忠却心中淡定怒火升腾，诚然越战越勇，刀锋好似金龙连破敌将招数，反而式式逼来，迅猛更甚对方，杀得徐晃头顶盔巾的三根雉尾左右乱摆，汗出脸颊。
阴云再次让烈阳透出了真身，普光洒照在战场上，被黄忠一身的大叶金鳞甲和一顶七星浑金盔反映地金光四散，不由得让三军的将士们都晃晕了双眼，不自觉地遮向了双目。
黄汉升“五虎上将”霸气尽展，龙跃并州地，三十合过任棋逢对手，刀旋猛若惊雷，怒吼连连占据上风；
徐公明“五子良将”威风全出，鹰扬壶口关，六十合后凭将遇良才，钺舞梨花翻落，却已渐渐略觉吃力。
两员当世名将互不相让，你来我往，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转眼酣斗战近了八十回合。就在徐公明自觉难以力敌的时候，副将胡质见势不妙，悄悄带兵绕到了汉军的侧翼，突然截杀来，意欲包夹战阵里的黄忠，让他腹背受敌。黄汉升见侧肋又杀出来一支魏军，虽苦战多时，但也把心一横抖擞精神，毫不惧色，抡起风雨不透的蘸金大刀，便要双战二将。
徐晃一见，本就已然吃力的局面突然有人前来破局，倒也心中欢喜，一股精神也是重燃心头，咬紧牙关准备合力击杀已难走脱的老将军。就在这时，他不曾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胡质的背后忽然又泛起一阵被马蹄荡起的烈风，喊杀声旋即而至，让胡质心中一惊，急忙拉住战马回头来看——
“魏人休得使诈，严颜率兵已到，黄老将军无忧！”
黄忠一见，原来是本处后军，此刻正巧挥师赶来，恰到好处的老将军严颜奔驰过来，心中无比高兴，阵前哈哈大笑，几刀而下便继续砍向徐晃。而那个和自己一样满头银发被鲜亮耀眼的宝盔紧紧覆盖，双眼冒出精神火光的严颜，则拍打坐骑战马，双手挥起长刀直取胡质背后而来，让本欲偷袭黄忠的他，只好拉回战马，来战严颜。四匹战马奔鸣盘旋，两对战将斗勇争锋。胡质不是严颜的对手，加上反被汉军包围，杀得他汗透全身，越来越发手忙脚乱，但已没有退路，只好硬着头皮挺枪催马再次直取严颜心口而来。严颜此时已占上风，岂能让攥在手里的胜利不翼而飞，只见他抡开了大刀抖开了缰绳，策马迎上高喝取敌，只见寒光散尽之际，老将军转刀背，掀刀头，奋起神勇当先一招“移花接木”，拦腰便将胡质斩于马下，血溅疆场。
汉军后方本欲提军杀上以解汉升危局的法正法孝直，一见此景，紧紧握住了右拳，用力地挥舞了一下，心中欢喜严颜立下了战功。而徐晃则心乱起来，又见胡质落马，只好涌起全身力气，横过开山钺反手挥劈来，在黄忠横刀挡住的空档下，提拉宝马良驹，率队回向关内。汉军一见壶关实在难以攻克，于是也合兵一处，缓缓归营，准备徐图破关。
黄忠、严颜彼此相见，高兴的什么似的，两员老将军自从远在蜀中江州，第一次遇见便成为了好朋友，两人搭着肩膀，说着笑着像两个年轻人一样，便和法正一同回到了军营，饮酒共餐，小心提防，准备下一步的计划。然而在过了不久，汉军得到消息，陛下玄德兵败，军回洛阳，司马懿的大旗鬼神莫测般出现在了上党郡正北边的并州首府、晋阳城中，这时候司马大军已经出城南来，直取上党而去，打算围魏救赵扑向汉军的后方大营。三人听了心中无比惊诧，法正更是坐在帐中一言不发，过了半晌才恨恨地说了一句：
“司马懿真是个怪物，总能出其不意改变战局啊。”
三人当晚定计，黄忠依旧紧守正前方大路，暂且断后根据军情再定进退。严颜防止惯于断人粮道的徐晃故技重施，提领一军去守侧翼，法正一边急书向晋阳的刘敏和陛下先前派来的邓芝、糜芳，让他们提高警惕，自己则带领一军回向上党救援，意欲直面司马，阻挡其军，先观胜败再定进退。
司马懿，就在徐晃兵援壶关、自己班师归邺的途中，他的手里便又握住了一份熟悉的密报文书。随风飘扬乱摆的一根黑线，被他的手指暗暗地压住，他知道这是蜀汉中，被迫忠于自己的那个人，再一次的发出了新的情报。他回到宫中，直接找到了曹丕，再一次献上计策，曹丕听后不住地点头，甚至被他的为国不辞辛劳而产生了好感，蒙蔽了曾经对他的些许忌惮和防备，同意让他又一次踏上了去并州的征途。
仲达一刻也不敢怠慢，他知道正在并州威胁壶关的，就是那个劲敌法孝直，而且上一次在壶关让凤雏庞统从容走脱，自己心中始终耿耿于怀，这次他日夜思索，想到了新的计策。在出兵的时候，他唤来长子司马师，让他带着自己的旗号，率一支军加急奔往晋阳城，并以自己的名义南下做出攻打上党的样子，意欲牵制汉军撤离前线，然后自己率领着司马昭、邓艾、钟会等人火速进入了壶关，见到了徐晃，密计让他等到法正被司马师拖住后，再装出全军追击黄忠的假象，趁势全力突击严颜的军帐，烧毁蜀汉粮草，断其后路，那时自己率大军出壶口关，一战尽灭黄忠、法正的这支队伍。
法孝直率领着一队汉军匆匆向后撤回，行至半路，他心里总是觉得有些异样，想不明白司马懿为何能如此神算先知总会快人一步。法正害怕这围魏救赵之中，包含了声东击西的阴谋和调虎离山的诡计，于是当机立断调整行军方向，不归上党严守，而是走过上党，直奔前方的襄桓堵击来犯的司马大军。汉军刚入襄桓不久，司马师就打着父亲的旗号杀奔而至，听说城里就是法正，司马师也不禁暗暗明白了父亲为何如此重视这个蜀汉的谋主了，本想一战突袭至上党城下，再拖住法正为父亲击破黄忠军赢得时间，此刻算盘看来落空了一半。司马师随父征战多年，耳濡目染，也自诩胸有韬略，于是便生出了一股不服气，准备就在这襄桓，击败法孝直。
法正与眼前的魏军相持对峙了几日，从容不迫地击退了他们数次的攻城来犯。他的心中疑虑丛生，感觉如此的用兵虽然颇为有方，但和司马懿比却似乎青涩了不少，心下“咯噔”一声，暗暗呢喃道：“最坏的结果，就是司马懿只打出旗号，并不在军中，若是如此，黄老将军有危险了。”
他连出三道疑兵，亲自伏出城外，大败魏军。眼见主将司马师率领残众不甘心地退去，法正的心里顿时有如明镜。他也中了司马的计策了，自己的自言自语真的不幸被一语成谶。于是他派出疑兵在后追击司马师，让他不敢回师再来，然后即刻带领主力军马，当夜就急急奔回壶关前线的方向，等他回师原营，却只看见一片狼烟烽火，心心念念的主将黄忠正被一个熟悉的阴鸷身影拦在了前边。多年不见，法正也忘不掉这张看到猎物后便会狡如狐、狠如狼的面庞，司马懿。
仲达派出长子牵制汉军，当听闻法正也被蒙蔽，领兵回去救援，司马懿的心中暗暗窃喜，长舒了一口气，立即就与徐晃打算编织好一张围捕的巨网，等待司马师那边一交兵缠住法正，断掉他回援的可能性后，便如毒蛇出动，让徐晃依计声东击西，扑向黄忠军帐，半路调转兵锋攻向严颜后路。
听闻徐晃大军喊杀着奔往黄忠营去，严颜的心中焦急万分。他自知道守备大军粮草、守备大军侧翼退路的自己万不能失了责任，丢了阵地，但没想到一贯擅长截人粮道的徐晃，这次不知是受了何人指点，竟然直接去猎捕主将黄汉升了，黄老将军既是大汉的“五虎上将”万不容失，又是三军的主将，还是自己的挚交、救命恩人，思来想去，严颜觉得壶关内守军并不很多，全仗地势险峻才得以固守，若是徐晃追击黄汉升，想要成功就必得动用十足的军马方有一战的可能，如此一来也就不必忧虑魏军分兵来断粮道，于是便整顿三军并一连多次派出探马，去查听黄老将军处的军情，随时做好临时调整战略部署，分兵救援的准备。
但惜汉军不觉，司马懿早已来到前线；又叹汉将难料，内奸已经暴露了大军的全盘所在，仲达的眼中，这支军早已经没有了秘密可言。徐晃走到一半，探听黄忠慌忙之间迅速调拨能战的兵力，紧紧固守大营四处，边稳守边安定三军整备战力，心里又暗叹老将军的临场指挥能力确实有过人之处，又惋惜这一战黄汉升完全被司马懿算计在手心掌中，他依计忽而调转枪头，三军加快速度行军，只不过变成了偃旗息鼓，猛地直击汉军粮道而来，准备截其援、断其粮，和司马懿共同擒获黄忠，大挫蜀汉声威，伺机一举攻下上党，完成昔日仲达先生没有在凤雏庞统手中夺回上党的遗憾。
严颜幸而已经调整好了三军，准备随时出发增援黄忠，但自己焦急等待的数拨快马探报没有回来，眼前出现的，是一杆飘飘扬扬的“魏征北将军徐”字号大旗，和一队盔明甲亮的精锐魏军。徐晃驰出阵来，大声一喝让严颜既气又惊：
“蜀人听着，你们已中大魏司马懿的计策，现在被我们两路包夹，黄忠已经被困应接不暇，此时不降更待何时！”
严颜气的身上鳞甲颤抖，既是惊讶司马懿竟然出现在前线完全失算在了他的计策当中，也是心忧悄无声息的主将黄忠不知汉军命运将会如何。本有机会带领亲兵冲过后方，奔回上党方向的他，却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职责所系，忠义担当，老将军下定主意死也不能丢失粮草，不能白白被截断了后路，让黄汉升的本队失掉最后的撤军机会，于是握紧了手中的长刀，指挥着身边的数千勇士，层层应对着魏军的冲击，拼死搏杀着徐晃的将士。徐公明心中尊敬这位宁死不降，忠于职守的老将军，但也为了尽早灭掉汉军，与即将到来的司马懿两军围困黄忠，便身先士卒挥动大斧连连击斩蜀汉的偏将与士卒，严颜只见身边的烽烟越来越浓，左右的兵士们纷纷倒下，扬起大刀便和直取而来的魏军主将徐公明厮杀战做了一团。“五子良将”不枉“周亚夫之风”的美誉，用兵行如流水，勇猛的程度也是当世首屈，严颜荡起的白须在烽烟中被染上了一层灰黑，手中的兵刃在连连的紧逼中，变得越来越迟，只好掉转马头，向后方山谷之间的木栈吊桥奔去，想要将身后紧追不舍的徐晃引过木桥，再伺机毁掉此桥，与这员曹魏大将同归于尽，让他再也不能奔回这边焚毁粮草。
大汉的征东将军黄汉升，眼见徐晃出关杀来，急忙牢牢固守住了大营的要害处所，单等魏军前来。时间近过晌午，左顾右等也不见一个魏军的身影，黄忠心下十分疑虑，心中暗说要是法正在这，便好请教一番了。正在想着，一匹快马奔回中军大帐，不待马停便见那人反身跃下马来，险些仰面摔倒，踉踉跄跄三步并作两步跑向黄忠，待到眼前突地跪下:
“上将军！大事不好了，徐晃声东击西直取严颜老将军的方向去了，我军粮草、侧翼皆危，同时我们还发现了另一队大军开出壶关，包夹而来，为首主将是...司马懿！”
黄忠“啊呀”一声，脑中嗡嗡作响，犹如醍醐灌顶，如梦方醒，他失口大叫不好，统领着三军像旋风一般直取徐晃的身后，前往救援接应。刚刚到达战场，只见尸横遍野，烽烟弥漫，一片狼藉。忠心护卫粮道的汉军将士们的刀枪尽皆散落在血色的大地上，一杆汉字的大旗被前赴后继的兵卒们扶住，任即刻便被魏军刺死，摇摇欲坠，却又立即有新的战士扑来擎住，将大旗重新立起，昂扬不倒，一幕幕就这样在汉升无比颤动的心里、噙泪的眼中上演着无声的壮烈。随即，他的目光捕捉到了远处的谷间悬桥，那正是他心念心忧的汉将严颜和身后追击的徐晃。可怜！可叹！严颜的诱敌想法功亏一篑，不想这道木栈索桥年久失修，木板松脆，被严颜所乘的高头大马力奔上去，前蹄一下子踏碎了几根木板，战马一声哀嚎卡陷在了桥中，严颜也跟着塌陷了下来。
黄忠“啊呀”的一声还未喊出，就见徐晃已轻提战马，碎步近前，只看他手中的蘸金大斧高高扬起，奋力劈下，一道血光溅上了木桥铁索，坠下了深谷沟壑，山中的群鸟受惊的四散飞掠，不降拒战的老将军命丧徐晃战斧之下。
黄汉升只觉得身体摇摇欲坠，眼中一片空白。随即是填满心胸的愤恨和难过，既是严颜的壮烈战死，也是因反被魏军击杀壶关失势的郁闷，他高声叫着：
“我黄忠此生仅有过一场败仗，就是输给了云长，今日我身负陛下重托，怎能被魏军挫败！与我杀啊！”
身后数万的大军，无一不被感染，尽皆喷涌怒火，跟随黄忠的脚步直刺魏军杀来，一片激荡的喊杀声音洞彻山谷，久久回荡。徐晃一见黄忠反应如此迅速，已经先于约定好的司马懿来到这里，于是便做好了准备想要看清黄忠的方向，亲自率军迎杀上去，纠缠绞杀，死死拖住汉军，只等即将到来的司马懿兵至，便可稳操胜券全歼黄忠的大军了。
只不过，他也没能料到，就在他边提大斧策马冲出，边扬起头来看向前方的时候，对面的黄忠能从这么远的地方就搭箭射来。已经怒火焚身的“五虎上将军”，早已经失去了想和徐晃兵戈相交的耐心，只见他任凭胯下的黄骠马如金箭一般窜出，将象鼻卷帘刀端架在战马的鸟式环上，就势左手拔出身后的震天金雕弓，右手顺出一支金纰穿日箭，使出虎力，拉满弓弦，在大弓“咯咯愣愣”的颤响中，真正的金箭也同时如一道冽光划破长空，“嗖～～～”的一声不偏不倚正中徐晃扬起的额头，直直钉在眉心，百步穿杨，宝刀未老，徐晃当即翻身，手撒斧钺，坠落马下，几近身亡。
魏军冲锋的阵势刹时大乱，纷纷救起徐晃便向后退，黄忠趁势掩杀，万数的汉军就像万头的猛虎，出林扑来，徐晃军反被击溃，粮道得而复失。关键时候，黄忠看到远方黑压压的一片新军已至，当先一人身覆厚甲，紧压身上的乌墨绣袍，一柄黑羽扇把持在手，目光五味杂陈，深邃地盯住了眼前的自己。黄忠看过他身后的大旗，拉住战马轻出一声：
“真的来了，可怕又可恨的，司马懿。”
司马懿接住败退的魏军，压住了阵势，眼见徐晃已经神志不清，血流不止，就在阵前不久之后便断了微弱的喘息，河东名帅气绝身亡，大魏“五子良将”又折一人，仅剩张辽。刚刚安稳下来的魏军，随着徐晃的丧命，再一起泛起了骚动。司马仲达看向眼前征尘满身的英勇黄汉升，胯下的宝马也忍不住嘶鸣一声，不安地踏动了几下，被他急忙勒住，重新安定了下来，下一刻便欲挥举羽扇，让三军同时涌上，冲杀这个蜀汉的威胁重将，为徐晃复仇。
不待黑羽扇落下，黄忠的身后、司马的身侧，三个方向同时喊杀腾起，汉、魏的两员主将也都以为是对方的援军而共同心中暗惊。旋即，司马的眼中流出了错失良机的愤恨，黄忠的目光射出了再焕斗志的欣慰，这支人马的统帅，正是司马记在心中的大敌之一，大汉的良臣谋主，司徒法正。
法孝直撤回前线，识破司马计策的他立刻杀奔这里而来，两军正巧相峙遇到。两人三军之中互视得见，四目相对，目光和汉中相遇时是同样熟悉的坚毅，互相在心中勾起了回忆，彼此觉得这个曾给自己深深留下过印记的人，如今已各成长为两国的重量级人物，也比那时候更多了几道岁月的痕迹，多了几分更让自己感到沉郁的窒息感觉。法正恨恨的无奈中了司马的计策，司马忿忿地可惜法正还是后知后觉识破了自己的意图，又让不愿发生的昨日旧梦再度重现，又一次错过了大好的时机，只能各自罢兵而去。
司马懿回到了邺城，虽然折损了上将徐晃，让曹丕等魏国君臣难过不已，安排为英雄风光下葬，谥号壮侯。但也封赏了英勇作战的司马一家，并封屡立战功的司马师为中郎，不久，司马懿许多年前曾埋伏在蜀汉中的死间，将爆发出惊人的能量，让司马懿又一次在大魏中立下实功，彻底走上了手握实权的道路，也让新的篇章，在他的手中翻了开来。
汉军回到上党，黄忠亲自祭奠了大汉的军师将军严颜，独自坐在屋中的他，又向着地面酹去了一杯清酒，怅然地叹了一口气，看向了格子窗外的天地。悲秋深寂寥，片片枯黄的落叶已经在风中盘旋了起来，最后默默地飘落在了地上，悄无声息，不知不觉。是啊，冬天马上就要来了，这一次的用兵，几路皆无功而返，就像这天气，马上就要迎来严寒，为了让下一个春天早日到来，陛下需要紧急调整，暂且少用征伐，多厚民生、广积钱粮了。年逾八旬的老将军，在心中暗暗叹息，自己能陪陛下、陪大汉的日子越来越少了。
‘真希望能在来年的新春，再看到意气风发的陛下和臣子们相约共饮，看到大汉的疆土上人声鼎沸、万民欢欣，一派馨和的景象啊。陛下，过了冬天，臣就回京见驾...’
严冬的第一朵雪花，像每战必争先锋的忠勇黄汉升一般在浩荡的苍穹里，抢在成千上万的冰晶下凡之前，当先飘进了并州的上党城中，随即，一场寒冬如约而至。
大汉的“五虎将军”黄忠，随着雪花的凋零，重病倒了。
自知来日无多的黄汉升，躺在床上，睁开双眼看到了法正、邓芝、糜芳等人围拢在自己的床边，不安的，悲伤着。等到众人离去，黄老将军单独留下了法正，和前时被陛下派来传命、并让留在自己身边的义子柳隐。颤巍地开口，让最默契的搭档法孝直，代笔将自己口述的话写给洛阳的陛下：
“臣拜陛下，相约得胜还都时与陛下共酒，恕臣已不能从命。想此一生，年近六旬碌碌无为，后遇陛下，受此重用，被拜五虎，征伐东西，此生知足......”
刺骨的寒风，吹熄了老将军心头的烛火，但他却好像看到了未来的繁盛世界，嘴角轻笑着，安详地闭上了双眼。在场众人都泣不成声，法正当即带着老将军的棺木，冒着严寒，回到了洛阳。刘备一见汉升也离他而去，痛断肝肠。
『臣拜陛下，相约得胜还都时与陛下共酒，恕臣已不能从命。想此一生，年近六旬碌碌无为，后遇陛下，受此重用，被拜“五虎”，征伐东西，此生知足。臣所遗憾，不能亲眼所睹大汉统一、天下繁盛之时，但忠坚信此日必将到来，苍天之上亦会护佑。愿陛下保重龙体，暂少征伐，广积钱粮，莫忽百姓。再拜陛下知遇之恩，泪别无言。』
看过了这封遗书，刘玄德痛哭不止，封他谥号刚侯，并亲自主持了他的葬礼。之后不久，失去二弟，又失汉升的刘玄德，在这个寒冬，体力交瘁，心中堵塞，最终一病不起。
过了一个多时辰，刘备心中松了一口气。远处张飞、赵云双双带领军马撤了回来，虽然两军都有所损失，但也没有伤筋动骨，并且依旧稳稳守住了延津要地，兵锋依旧扼住了对面的白马，为以后的北伐提供了方便的基础。两员上将军看到玄德，先后跳下马来，几军总算重新汇于一处。正在这时，后方尘土飞扬，一支大军驰援而至，众人瞩目望去，一杆上书“马”字的将旗飘扬过来，正是洛阳诸葛亮闻听前线遭变，急忙派遣马超提领一军前来接应，正巧相遇。玄德见三军又重新注入了士气，也是一股龙威由心而生，想要二次反击，攻向司马懿，被庞统阻拦劝住。恰逢军校飞骑而来，向三军传达了一个坏消息，众人方知原定联络的鲜卑大军已被曹魏击退，无功而返。玄德见此情形，只好恨恨地猛挥了一下手中的双股宝剑，带领三军悻悻退去，回到了洛阳城。
重归汉都不久，玄德身在宫中，焦急等待的心，被孔明前来觐见的一阵脚步声安抚了下来——
“陛下，公佑回来了，就在臣的后面即刻便到。”
刘备急忙迎入孙乾，放下了心。随后的一番话语，虽然让他遗憾于没能说动儿时的挚友归汉，没能和故人在洛阳重逢，但也却让自己更加钦佩起了这个没有看错的人才，牵招。
“陛下啊，老臣几经辗转，方才见到了牵招，故而回来的迟了。他因为受到曹丕和魏臣的猜疑，已经被从并州的晋阳城调到了幽州，镇守魏国与乌丸鲜卑的边境。当我和他相见并且交谈过后，牵招并没有为难老臣，反而替我保密，照顾周到，时刻关注我的安危，也洋溢出了对陛下的思念。只是他谢绝了我们的好意，并直言虽与陛下是刎颈之交，虽然他一生都不会忘记这段让他引以为傲的情谊，但毕竟属于私情，‘我受曹丞相厚恩，无论曹丕如何待我，我都不能背叛魏国。只是我牵招此生决也不与玄德为敌，敬请转达，让他保重。’这是他的原话，送我走时还派出亲兵保护我，直到在下安全进入了并州汉境当中。陛下，恕臣直言，牵将军虽然没能被臣带来，但他真的是一员不可多得的义士良才啊！”
玄德、孔明默默叹息着，都不自觉地望向了北方，此生未有机会再见牵招，但刘备也不曾想过，未来的岁月，牵招的儿子牵弘，将保护了曹氏魏国的血脉，后替父成为了大汉的一员，为了那个美好的天下，与那时的大将军姜维携手共进，出尽着自己的一份绵薄之力，不负牵家的大忠与大义。
乌丸广袤的疆土上，鲜卑部落的游牧骑兵在不知疲倦地四处奔跑着。核心的大帐里，领主柯比能与元帅鲜于辅正坐在当中，分别拿出前时收到的大汉丞相诸葛亮与曾仕曹操、和鲜卑有过美好恩情的汉征西将军田豫写来的书信，商量着与汉联结，将对曹丕的不满倾泻出来，打算暗中汇集大军，响应洛阳的汉军，前后夹击，趁势染指幽州的土地。
鲜卑的秘密集结虽然悄无声息，但却没能逃过兢兢业业领命北戍边疆的牵招的眼睛。感觉柯比能将有异动的他，为了对国家的忠义，毅然决然地向身后的幽州刺史毌丘俭亲笔急信了一封，报与知晓，让他早作准备，同时自己提起精神，传令三军严防要隘，以备乌丸骑兵的反叛突袭。毌丘俭坐镇幽州首府蓟城（今北京市附近），接到牵招手书，不禁心中一惊，急忙差人请来安北将军胡遵，共同商议应对之策，并向他请教，如若鲜卑真的兴兵来犯，选派何人可以相助平定北疆叛乱。只见胡遵不急不慢，笑着开口说道：
“仲恭将军暂且宽心，牵招是个心怀国家、忠勇双全的将军，而且早在跟随袁绍的时候就有很丰富的对狄经验，这么早地发现鲜卑的异状并能第一时间手书将军知晓，足以说明这一切，所以我认为渔阳边境，应该可保无忧。”胡遵顿了顿，接着继续说了下去：
“但是，我倒觉得，我们虽然要做好一切的用兵准备，但也不可大张旗鼓，一旦是个误会，那岂不让柯比能寒心，会反而促使本无意反我大魏的乌桓鲜卑起兵叛乱，那样可就弄巧成拙了，此一节将军不可不防。而如乌桓当真有意进犯，一来更不能让他们知道我们已有准备，给他们起兵的口实，二来我觉得更应该趁此机会，一举击溃他们，并争取除掉那柯比能、鲜于辅两大威胁，将一直如鲠在喉却让我们无用兵正当理由的鲜卑一族，趁机反击平灭掉，彻底消除北方隐患，也是将军坐镇幽州后为国家立下的大功。如此，我虽然说过牵招防守可保边境无虞，但实力却不足以进行反扑，我推荐将军启用重用人在广阳的阎柔，他不禁深得陛下信任，也与鲜卑关系甚好，更重要的是忠心为国，英勇无比，非常利于对北狄的剿抚并用。我也愿意亲自北去相助，同助破鲜卑。”
这个阎柔，是燕国广阳人（今北京市附近），现今官至曹魏度辽将军，为人忠勇绝伦。他年少时曾被乌丸鲜卑俘虏，后来却得到了他们的信任。东汉末年，镇守幽州蓟城的刘虞被公孙瓒谋害杀掉后，阎柔就被鲜于辅推举为乌丸司马，负责联系鲜卑为刘虞复仇，对抗公孙瓒。后来阎柔归于曹操，拜护乌丸校尉，对曹孟德北定乌桓做出贡献，赐爵关内侯。曹操对待他，像对待自己的儿子一样，曹丕即位后也对待他如同兄长，封他度辽将军，让他留在幽州抗击胡人入侵。
年纪已大的阎柔，此时在弟弟阎志的陪同下，身在广阳助魏守土。毌丘俭、胡遵即刻动身，亲自登门拜访老将军，二阎忠心赤胆，当即表示愿为大魏拼尽全力，跟随胡遵共同再赴疆场，北定狄患。毌丘俭心中大喜，也很钦佩阎柔兄弟，于是亲自将自己的卫兵也借赠给他，亲口指令务必时刻保护阎老将军的周全，令阎柔也是心下感动，暗叹毌丘俭壮年老成，为人厚道，心中十分看好这个将军，会成为国家的栋梁。
北境的烈日烧灼在每个北征魏国将士的心头，北疆的朔风也比中原的风来的更加猛烈袭人。鲜卑终于举兵了，柯比能亲自率领数万的游牧铁骑疯狂南下而来，胡遵、阎柔两马并行在三军的前头，感受着这熟悉的猛烈北风，又一次踏上了为将的征程。一路疾驰，幸而早有准备，数日之后大军便已到达渔阳，疆场之上，胡遵眼望漫天的胡骑掠地而来，人数劣势的渔阳魏军在核心一个魏将的带领下，进退有序毫不慌张，那人正是饱受魏臣猜疑却依旧忠心为国的大义牵招。只见牵子经手抱烈弓当先射杀鲜卑大将琐奴，让鲜卑骑兵顿时混乱不堪。胡遵、阎柔眼见牵招以弱敌强，以少胜多，几乎同时赞不绝口，纷纷左右袭来，一战大破鲜卑而还。
柯比能闻听魏军早有准备，已经集结大破自己的先锋，不禁心中惊慌，打算和鲜于辅兵分两路夜袭渔阳，出其不意搏得战功。不料一切都在牵子经的算计当中，他计授两位驰援的将军，分兵专等鲜卑来袭，反而合力围杀，果真大破其军，鲜卑两位首领见已溃败，只好分头寻路欲要冲杀突围。柯比能勇武异常，魏军不敢靠近，于是便在牵招、牵弘的包围圈中突了出去，率领残兵北奔归寨，阎柔老当益壮，冲驰当先挥刀击敌，一战尽灭数万胡骑。另一边，老将军鲜于辅眼见将破重围，前路涌出来一员大将，手中一杆大刃龙尾枪在暗夜中也闪闪发亮，陡泛寒光，正是曹魏主将、安北将军胡遵。胡遵让儿子胡奋压住阵脚，包围鲜卑残众，自己提枪直取隐患敌将，鲜于辅虽然英勇无比，奈何难敌出神入化的“胡家枪法”，几合之后便被胡遵刺斩郊外，命丧军前。
阎柔回城献计，柯比能难以驾驭，不可不除，于是胡遵派遣鲜卑人十分信服的阎柔之弟阎志，明示出使乌桓，好言安抚柯比能，说动乌丸退军，实则随身带去了一个名叫韩龙的刺客，自此留在柯比能的身边。不久之后，柯比能便遭其刺杀，鲜卑各部顿时混乱，毌丘俭恩威并施，又奉曹丕令，立柯比能的弟弟为王，自此，鲜卑种落离散，互相征伐，强者远逃，弱者请服，曹魏北疆边陲得到了彻底的安定。
鲜卑大败，消息让刘备扼腕叹息，只好挥军回到洛阳，也让身在并州，正与壶关魏军僵持不下的黄忠、法正吃了一惊，只好稍退数里，防止晋阳的毕轨、程昱与壶关之军共同出击，挟势包夹，威胁侧翼，威胁上党。时过半月有余，汉军再次进逼壶口，此时黄忠端坐马上，只见关前吊桥落下，其中魏军涌出前来，为首一将正是奉了曹丕敕令前来救援的曹魏“五子良将”之一的，河东徐晃徐公明。
黄忠一见徐晃提军来到了壶口关，连忙惊讶看向法正：
“司徒，陛下此时正在举军北上，按理来说邺城正应该空前紧张，这时候徐晃还能提军前来，真的让人意外啊。”
法正心中也是深感意外，魏国当中最有见识的可怕敌人排在第一位的就莫过于那个曾经和自己在汉中大战时有过一面之缘的司马懿了。这个时候，魏国正应该被陛下的大军困地焦头烂额才是，徐晃能够来到，说明他早已动身，必有高人指点。而且，这就说明此时想要全军退回上党，也成了一件困难的事情，为了防止被魏军掩杀，最好的办法，也只能是先破徐晃，然后如若魏军全军坚守眼前这易守难攻的险隘壶关，那时再观陛下全军胜败，而定进退大计了。想到这里，和黄忠说过一番之后，老将军微微点头，于是说了一句：
“说得有理，趁魏没有更多的新军援来，还是早日争破掉徐晃的威风，不能让壶口关的魏军重新提起士气才行啊。”
徐公明眼望对面黄忠老当益壮，双目炯炯有神，胯下的八骏之一千顶甘草黄，在烈日映下澄金如练，一杆象鼻卷帘刀在漫天的喊杀声中散发硕放的金光，便知一场恶战难免；
黄汉升注目前方徐晃神态自若，两鬓飘飘随风，手心里缰绳紧拽凌云紫骁骦，于炎阳之中淡紫耀眼，一柄八卦开山钺于呼啸的朔风音里陡泛透心的冰寒，料定两人终有死战。
残云逐渐遮挡住了头顶的一轮红日，一片阴影笼罩住了阵前的汉魏两员上将军，拍马近前、开门见山，刀斧即将交汇出一曲叹息的音鸣，三军就要目瞪口呆于一场旷世酣战。
“徐晃，来的这么快，宛城一战，看你是个英雄，今天又遇上我的大刀，不想被催命的话，还是速速退下的好哇。”
“老匹夫，你都多大年纪了，还不知道惜命。刘备那大耳贼也真是的，云长逝去，是被气昏了头还是当真派不出大将了，竟还让你前来阵前送命，可惜啊我这大斧今日斩你。”
“猖狂小儿，不知天高地厚，纳命来！驾！”
黄骠马受到老将军双腿用力，如一支利剑“嗖”的跃蹄猛冲，挥起长刀一个“天火下凡”直取徐晃脖颈而来。徐公明自然不敢大意，不遑多让地抖动缰绳任战马迎上，横过手中硕大的开山钺，便直直接住了一刀，顿时觉得两膀叫力，心说当真小看了黄忠，年纪如此，不让廉颇，还是这么精神饱满、力量十足，于是立即走马换式斜劈过来，以守转攻。法正自知黄汉升勇猛无比自不多说，但也唯恐高龄有失，表面沉稳，心中着实焦急。再观战阵，徐晃仗着年纪更占优势，意欲加快节奏，寒光道道笼罩黄忠周身，一招更比一招快。黄忠却心中淡定怒火升腾，诚然越战越勇，刀锋好似金龙连破敌将招数，反而式式逼来，迅猛更甚对方，杀得徐晃头顶盔巾的三根雉尾左右乱摆，汗出脸颊。
阴云再次让烈阳透出了真身，普光洒照在战场上，被黄忠一身的大叶金鳞甲和一顶七星浑金盔反映地金光四散，不由得让三军的将士们都晃晕了双眼，不自觉地遮向了双目。
黄汉升“五虎上将”霸气尽展，龙跃并州地，三十合过任棋逢对手，刀旋猛若惊雷，怒吼连连占据上风；
徐公明“五子良将”威风全出，鹰扬壶口关，六十合后凭将遇良才，钺舞梨花翻落，却已渐渐略觉吃力。
两员当世名将互不相让，你来我往，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转眼酣斗战近了八十回合。就在徐公明自觉难以力敌的时候，副将胡质见势不妙，悄悄带兵绕到了汉军的侧翼，突然截杀来，意欲包夹战阵里的黄忠，让他腹背受敌。黄汉升见侧肋又杀出来一支魏军，虽苦战多时，但也把心一横抖擞精神，毫不惧色，抡起风雨不透的蘸金大刀，便要双战二将。
徐晃一见，本就已然吃力的局面突然有人前来破局，倒也心中欢喜，一股精神也是重燃心头，咬紧牙关准备合力击杀已难走脱的老将军。就在这时，他不曾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胡质的背后忽然又泛起一阵被马蹄荡起的烈风，喊杀声旋即而至，让胡质心中一惊，急忙拉住战马回头来看——
“魏人休得使诈，严颜率兵已到，黄老将军无忧！”
黄忠一见，原来是本处后军，此刻正巧挥师赶来，恰到好处的老将军严颜奔驰过来，心中无比高兴，阵前哈哈大笑，几刀而下便继续砍向徐晃。而那个和自己一样满头银发被鲜亮耀眼的宝盔紧紧覆盖，双眼冒出精神火光的严颜，则拍打坐骑战马，双手挥起长刀直取胡质背后而来，让本欲偷袭黄忠的他，只好拉回战马，来战严颜。四匹战马奔鸣盘旋，两对战将斗勇争锋。胡质不是严颜的对手，加上反被汉军包围，杀得他汗透全身，越来越发手忙脚乱，但已没有退路，只好硬着头皮挺枪催马再次直取严颜心口而来。严颜此时已占上风，岂能让攥在手里的胜利不翼而飞，只见他抡开了大刀抖开了缰绳，策马迎上高喝取敌，只见寒光散尽之际，老将军转刀背，掀刀头，奋起神勇当先一招“移花接木”，拦腰便将胡质斩于马下，血溅疆场。
汉军后方本欲提军杀上以解汉升危局的法正法孝直，一见此景，紧紧握住了右拳，用力地挥舞了一下，心中欢喜严颜立下了战功。而徐晃则心乱起来，又见胡质落马，只好涌起全身力气，横过开山钺反手挥劈来，在黄忠横刀挡住的空档下，提拉宝马良驹，率队回向关内。汉军一见壶关实在难以攻克，于是也合兵一处，缓缓归营，准备徐图破关。
黄忠、严颜彼此相见，高兴的什么似的，两员老将军自从远在蜀中江州，第一次遇见便成为了好朋友，两人搭着肩膀，说着笑着像两个年轻人一样，便和法正一同回到了军营，饮酒共餐，小心提防，准备下一步的计划。然而在过了不久，汉军得到消息，陛下玄德兵败，军回洛阳，司马懿的大旗鬼神莫测般出现在了上党郡正北边的并州首府、晋阳城中，这时候司马大军已经出城南来，直取上党而去，打算围魏救赵扑向汉军的后方大营。三人听了心中无比惊诧，法正更是坐在帐中一言不发，过了半晌才恨恨地说了一句：
“司马懿真是个怪物，总能出其不意改变战局啊。”
三人当晚定计，黄忠依旧紧守正前方大路，暂且断后根据军情再定进退。严颜防止惯于断人粮道的徐晃故技重施，提领一军去守侧翼，法正一边急书向晋阳的刘敏和陛下先前派来的邓芝、糜芳，让他们提高警惕，自己则带领一军回向上党救援，意欲直面司马，阻挡其军，先观胜败再定进退。
司马懿，就在徐晃兵援壶关、自己班师归邺的途中，他的手里便又握住了一份熟悉的密报文书。随风飘扬乱摆的一根黑线，被他的手指暗暗地压住，他知道这是蜀汉中，被迫忠于自己的那个人，再一次的发出了新的情报。他回到宫中，直接找到了曹丕，再一次献上计策，曹丕听后不住地点头，甚至被他的为国不辞辛劳而产生了好感，蒙蔽了曾经对他的些许忌惮和防备，同意让他又一次踏上了去并州的征途。
仲达一刻也不敢怠慢，他知道正在并州威胁壶关的，就是那个劲敌法孝直，而且上一次在壶关让凤雏庞统从容走脱，自己心中始终耿耿于怀，这次他日夜思索，想到了新的计策。在出兵的时候，他唤来长子司马师，让他带着自己的旗号，率一支军加急奔往晋阳城，并以自己的名义南下做出攻打上党的样子，意欲牵制汉军撤离前线，然后自己率领着司马昭、邓艾、钟会等人火速进入了壶关，见到了徐晃，密计让他等到法正被司马师拖住后，再装出全军追击黄忠的假象，趁势全力突击严颜的军帐，烧毁蜀汉粮草，断其后路，那时自己率大军出壶口关，一战尽灭黄忠、法正的这支队伍。
法孝直率领着一队汉军匆匆向后撤回，行至半路，他心里总是觉得有些异样，想不明白司马懿为何能如此神算先知总会快人一步。法正害怕这围魏救赵之中，包含了声东击西的阴谋和调虎离山的诡计，于是当机立断调整行军方向，不归上党严守，而是走过上党，直奔前方的襄桓堵击来犯的司马大军。汉军刚入襄桓不久，司马师就打着父亲的旗号杀奔而至，听说城里就是法正，司马师也不禁暗暗明白了父亲为何如此重视这个蜀汉的谋主了，本想一战突袭至上党城下，再拖住法正为父亲击破黄忠军赢得时间，此刻算盘看来落空了一半。司马师随父征战多年，耳濡目染，也自诩胸有韬略，于是便生出了一股不服气，准备就在这襄桓，击败法孝直。
法正与眼前的魏军相持对峙了几日，从容不迫地击退了他们数次的攻城来犯。他的心中疑虑丛生，感觉如此的用兵虽然颇为有方，但和司马懿比却似乎青涩了不少，心下“咯噔”一声，暗暗呢喃道：“最坏的结果，就是司马懿只打出旗号，并不在军中，若是如此，黄老将军有危险了。”
他连出三道疑兵，亲自伏出城外，大败魏军。眼见主将司马师率领残众不甘心地退去，法正的心里顿时有如明镜。他也中了司马的计策了，自己的自言自语真的不幸被一语成谶。于是他派出疑兵在后追击司马师，让他不敢回师再来，然后即刻带领主力军马，当夜就急急奔回壶关前线的方向，等他回师原营，却只看见一片狼烟烽火，心心念念的主将黄忠正被一个熟悉的阴鸷身影拦在了前边。多年不见，法正也忘不掉这张看到猎物后便会狡如狐、狠如狼的面庞，司马懿。
仲达派出长子牵制汉军，当听闻法正也被蒙蔽，领兵回去救援，司马懿的心中暗暗窃喜，长舒了一口气，立即就与徐晃打算编织好一张围捕的巨网，等待司马师那边一交兵缠住法正，断掉他回援的可能性后，便如毒蛇出动，让徐晃依计声东击西，扑向黄忠军帐，半路调转兵锋攻向严颜后路。
听闻徐晃大军喊杀着奔往黄忠营去，严颜的心中焦急万分。他自知道守备大军粮草、守备大军侧翼退路的自己万不能失了责任，丢了阵地，但没想到一贯擅长截人粮道的徐晃，这次不知是受了何人指点，竟然直接去猎捕主将黄汉升了，黄老将军既是大汉的“五虎上将”万不容失，又是三军的主将，还是自己的挚交、救命恩人，思来想去，严颜觉得壶关内守军并不很多，全仗地势险峻才得以固守，若是徐晃追击黄汉升，想要成功就必得动用十足的军马方有一战的可能，如此一来也就不必忧虑魏军分兵来断粮道，于是便整顿三军并一连多次派出探马，去查听黄老将军处的军情，随时做好临时调整战略部署，分兵救援的准备。
但惜汉军不觉，司马懿早已来到前线；又叹汉将难料，内奸已经暴露了大军的全盘所在，仲达的眼中，这支军早已经没有了秘密可言。徐晃走到一半，探听黄忠慌忙之间迅速调拨能战的兵力，紧紧固守大营四处，边稳守边安定三军整备战力，心里又暗叹老将军的临场指挥能力确实有过人之处，又惋惜这一战黄汉升完全被司马懿算计在手心掌中，他依计忽而调转枪头，三军加快速度行军，只不过变成了偃旗息鼓，猛地直击汉军粮道而来，准备截其援、断其粮，和司马懿共同擒获黄忠，大挫蜀汉声威，伺机一举攻下上党，完成昔日仲达先生没有在凤雏庞统手中夺回上党的遗憾。
严颜幸而已经调整好了三军，准备随时出发增援黄忠，但自己焦急等待的数拨快马探报没有回来，眼前出现的，是一杆飘飘扬扬的“魏征北将军徐”字号大旗，和一队盔明甲亮的精锐魏军。徐晃驰出阵来，大声一喝让严颜既气又惊：
“蜀人听着，你们已中大魏司马懿的计策，现在被我们两路包夹，黄忠已经被困应接不暇，此时不降更待何时！”
严颜气的身上鳞甲颤抖，既是惊讶司马懿竟然出现在前线完全失算在了他的计策当中，也是心忧悄无声息的主将黄忠不知汉军命运将会如何。本有机会带领亲兵冲过后方，奔回上党方向的他，却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职责所系，忠义担当，老将军下定主意死也不能丢失粮草，不能白白被截断了后路，让黄汉升的本队失掉最后的撤军机会，于是握紧了手中的长刀，指挥着身边的数千勇士，层层应对着魏军的冲击，拼死搏杀着徐晃的将士。徐公明心中尊敬这位宁死不降，忠于职守的老将军，但也为了尽早灭掉汉军，与即将到来的司马懿两军围困黄忠，便身先士卒挥动大斧连连击斩蜀汉的偏将与士卒，严颜只见身边的烽烟越来越浓，左右的兵士们纷纷倒下，扬起大刀便和直取而来的魏军主将徐公明厮杀战做了一团。“五子良将”不枉“周亚夫之风”的美誉，用兵行如流水，勇猛的程度也是当世首屈，严颜荡起的白须在烽烟中被染上了一层灰黑，手中的兵刃在连连的紧逼中，变得越来越迟，只好掉转马头，向后方山谷之间的木栈吊桥奔去，想要将身后紧追不舍的徐晃引过木桥，再伺机毁掉此桥，与这员曹魏大将同归于尽，让他再也不能奔回这边焚毁粮草。
大汉的征东将军黄汉升，眼见徐晃出关杀来，急忙牢牢固守住了大营的要害处所，单等魏军前来。时间近过晌午，左顾右等也不见一个魏军的身影，黄忠心下十分疑虑，心中暗说要是法正在这，便好请教一番了。正在想着，一匹快马奔回中军大帐，不待马停便见那人反身跃下马来，险些仰面摔倒，踉踉跄跄三步并作两步跑向黄忠，待到眼前突地跪下:
“上将军！大事不好了，徐晃声东击西直取严颜老将军的方向去了，我军粮草、侧翼皆危，同时我们还发现了另一队大军开出壶关，包夹而来，为首主将是...司马懿！”
黄忠“啊呀”一声，脑中嗡嗡作响，犹如醍醐灌顶，如梦方醒，他失口大叫不好，统领着三军像旋风一般直取徐晃的身后，前往救援接应。刚刚到达战场，只见尸横遍野，烽烟弥漫，一片狼藉。忠心护卫粮道的汉军将士们的刀枪尽皆散落在血色的大地上，一杆汉字的大旗被前赴后继的兵卒们扶住，任即刻便被魏军刺死，摇摇欲坠，却又立即有新的战士扑来擎住，将大旗重新立起，昂扬不倒，一幕幕就这样在汉升无比颤动的心里、噙泪的眼中上演着无声的壮烈。随即，他的目光捕捉到了远处的谷间悬桥，那正是他心念心忧的汉将严颜和身后追击的徐晃。可怜！可叹！严颜的诱敌想法功亏一篑，不想这道木栈索桥年久失修，木板松脆，被严颜所乘的高头大马力奔上去，前蹄一下子踏碎了几根木板，战马一声哀嚎卡陷在了桥中，严颜也跟着塌陷了下来。
黄忠“啊呀”的一声还未喊出，就见徐晃已轻提战马，碎步近前，只看他手中的蘸金大斧高高扬起，奋力劈下，一道血光溅上了木桥铁索，坠下了深谷沟壑，山中的群鸟受惊的四散飞掠，不降拒战的老将军命丧徐晃战斧之下。
黄汉升只觉得身体摇摇欲坠，眼中一片空白。随即是填满心胸的愤恨和难过，既是严颜的壮烈战死，也是因反被魏军击杀壶关失势的郁闷，他高声叫着：
“我黄忠此生仅有过一场败仗，就是输给了云长，今日我身负陛下重托，怎能被魏军挫败！与我杀啊！”
身后数万的大军，无一不被感染，尽皆喷涌怒火，跟随黄忠的脚步直刺魏军杀来，一片激荡的喊杀声音洞彻山谷，久久回荡。徐晃一见黄忠反应如此迅速，已经先于约定好的司马懿来到这里，于是便做好了准备想要看清黄忠的方向，亲自率军迎杀上去，纠缠绞杀，死死拖住汉军，只等即将到来的司马懿兵至，便可稳操胜券全歼黄忠的大军了。
只不过，他也没能料到，就在他边提大斧策马冲出，边扬起头来看向前方的时候，对面的黄忠能从这么远的地方就搭箭射来。已经怒火焚身的“五虎上将军”，早已经失去了想和徐晃兵戈相交的耐心，只见他任凭胯下的黄骠马如金箭一般窜出，将象鼻卷帘刀端架在战马的鸟式环上，就势左手拔出身后的震天金雕弓，右手顺出一支金纰穿日箭，使出虎力，拉满弓弦，在大弓“咯咯愣愣”的颤响中，真正的金箭也同时如一道冽光划破长空，“嗖～～～”的一声不偏不倚正中徐晃扬起的额头，直直钉在眉心，百步穿杨，宝刀未老，徐晃当即翻身，手撒斧钺，坠落马下，几近身亡。
魏军冲锋的阵势刹时大乱，纷纷救起徐晃便向后退，黄忠趁势掩杀，万数的汉军就像万头的猛虎，出林扑来，徐晃军反被击溃，粮道得而复失。关键时候，黄忠看到远方黑压压的一片新军已至，当先一人身覆厚甲，紧压身上的乌墨绣袍，一柄黑羽扇把持在手，目光五味杂陈，深邃地盯住了眼前的自己。黄忠看过他身后的大旗，拉住战马轻出一声：
“真的来了，可怕又可恨的，司马懿。”
司马懿接住败退的魏军，压住了阵势，眼见徐晃已经神志不清，血流不止，就在阵前不久之后便断了微弱的喘息，河东名帅气绝身亡，大魏“五子良将”又折一人，仅剩张辽。刚刚安稳下来的魏军，随着徐晃的丧命，再一起泛起了骚动。司马仲达看向眼前征尘满身的英勇黄汉升，胯下的宝马也忍不住嘶鸣一声，不安地踏动了几下，被他急忙勒住，重新安定了下来，下一刻便欲挥举羽扇，让三军同时涌上，冲杀这个蜀汉的威胁重将，为徐晃复仇。
不待黑羽扇落下，黄忠的身后、司马的身侧，三个方向同时喊杀腾起，汉、魏的两员主将也都以为是对方的援军而共同心中暗惊。旋即，司马的眼中流出了错失良机的愤恨，黄忠的目光射出了再焕斗志的欣慰，这支人马的统帅，正是司马记在心中的大敌之一，大汉的良臣谋主，司徒法正。
法孝直撤回前线，识破司马计策的他立刻杀奔这里而来，两军正巧相峙遇到。两人三军之中互视得见，四目相对，目光和汉中相遇时是同样熟悉的坚毅，互相在心中勾起了回忆，彼此觉得这个曾给自己深深留下过印记的人，如今已各成长为两国的重量级人物，也比那时候更多了几道岁月的痕迹，多了几分更让自己感到沉郁的窒息感觉。法正恨恨的无奈中了司马的计策，司马忿忿地可惜法正还是后知后觉识破了自己的意图，又让不愿发生的昨日旧梦再度重现，又一次错过了大好的时机，只能各自罢兵而去。
司马懿回到了邺城，虽然折损了上将徐晃，让曹丕等魏国君臣难过不已，安排为英雄风光下葬，谥号壮侯。但也封赏了英勇作战的司马一家，并封屡立战功的司马师为中郎，不久，司马懿许多年前曾埋伏在蜀汉中的死间，将爆发出惊人的能量，让司马懿又一次在大魏中立下实功，彻底走上了手握实权的道路，也让新的篇章，在他的手中翻了开来。
汉军回到上党，黄忠亲自祭奠了大汉的军师将军严颜，独自坐在屋中的他，又向着地面酹去了一杯清酒，怅然地叹了一口气，看向了格子窗外的天地。悲秋深寂寥，片片枯黄的落叶已经在风中盘旋了起来，最后默默地飘落在了地上，悄无声息，不知不觉。是啊，冬天马上就要来了，这一次的用兵，几路皆无功而返，就像这天气，马上就要迎来严寒，为了让下一个春天早日到来，陛下需要紧急调整，暂且少用征伐，多厚民生、广积钱粮了。年逾八旬的老将军，在心中暗暗叹息，自己能陪陛下、陪大汉的日子越来越少了。
‘真希望能在来年的新春，再看到意气风发的陛下和臣子们相约共饮，看到大汉的疆土上人声鼎沸、万民欢欣，一派馨和的景象啊。陛下，过了冬天，臣就回京见驾...’
严冬的第一朵雪花，像每战必争先锋的忠勇黄汉升一般在浩荡的苍穹里，抢在成千上万的冰晶下凡之前，当先飘进了并州的上党城中，随即，一场寒冬如约而至。
大汉的“五虎将军”黄忠，随着雪花的凋零，重病倒了。
自知来日无多的黄汉升，躺在床上，睁开双眼看到了法正、邓芝、糜芳等人围拢在自己的床边，不安的，悲伤着。等到众人离去，黄老将军单独留下了法正，和前时被陛下派来传命、并让留在自己身边的义子柳隐。颤巍地开口，让最默契的搭档法孝直，代笔将自己口述的话写给洛阳的陛下：
“臣拜陛下，相约得胜还都时与陛下共酒，恕臣已不能从命。想此一生，年近六旬碌碌无为，后遇陛下，受此重用，被拜五虎，征伐东西，此生知足......”
刺骨的寒风，吹熄了老将军心头的烛火，但他却好像看到了未来的繁盛世界，嘴角轻笑着，安详地闭上了双眼。在场众人都泣不成声，法正当即带着老将军的棺木，冒着严寒，回到了洛阳。刘备一见汉升也离他而去，痛断肝肠。
『臣拜陛下，相约得胜还都时与陛下共酒，恕臣已不能从命。想此一生，年近六旬碌碌无为，后遇陛下，受此重用，被拜“五虎”，征伐东西，此生知足。臣所遗憾，不能亲眼所睹大汉统一、天下繁盛之时，但忠坚信此日必将到来，苍天之上亦会护佑。愿陛下保重龙体，暂少征伐，广积钱粮，莫忽百姓。再拜陛下知遇之恩，泪别无言。』
看过了这封遗书，刘玄德痛哭不止，封他谥号刚侯，并亲自主持了他的葬礼。之后不久，失去二弟，又失汉升的刘玄德，在这个寒冬，体力交瘁，心中堵塞，最终一病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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