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历史军事 » 英龙天下 » 第四十四章 徐元直南下抵陆逊 文仲业北上破甘宁

第四十四章 徐元直南下抵陆逊 文仲业北上破甘宁

    淮南重新归魏,逍遥津和濡须口又变成了魏、吴两国对垒的前沿阵地,江东方面,陆抗授命坐镇濡须,闻听对面魏也派出新军添兵固守,双方几近剑拔弩张。于是他立即派出斥候探察。情报归来,陆幼节得知,对面领兵的魏将,名叫羊祜,字叔子,此时的羊祜虽名声尚不驰著,但陆抗也知魏中的泰山羊氏也是个名门望族,心中不敢怠慢,亲自提军视察,却见魏军与张辽坐镇时风格还不一样,兵将焕然一新,营盘错落有致,旌旗飘飘扬扬,守士精神百倍。陆抗看去,不由得对羊祜心生好奇与感叹,心想魏国也不乏新兴人才。

    不及他回营安坐,偏将便送来魏营羊祜的战书,陆抗拆开,只见工工整整的字迹落在白绢上,让人初见便赏心悦目:

    『陆将军如晤:祜与将军年岁相仿,久闻将军年少高才,今日亲身探视我营,足见大智大勇,然将军两翼尚有漏洞,我若以弓弩钳之,旋即骑兵切断两肋,将军便成孤军。然祜敬将军英雄,两军为战不能使如此不仁不义之举,约定两日之后等将军列阵前来。祜敬呈。』

    短短几句,彬彬有礼,眼光犀利,胸怀大义,陆抗对羊祜的好印象更深了一层,立刻以友人的口吻回复了这位未曾谋面却莫名感到惺惺相惜的魏国将军一封信去,约定用兵。

    阵前的队列,羊祜端坐马上,颌下长髯威垂齐胸,双目坚毅英姿飒爽,挺直的脊梁、厚刃的长刀,让看在眼中的陆幼节不自觉的舒展开五官,脱口赞叹了出来。羊祜看着今日的陆抗,也觉比前时探营而来的风姿更足三分,精锐的吴军尽列其后,英睿的面庞玉树临风,两人分别拍马上前,阵前对话,各自心生由衷的赞美,只觉仿佛在何处曾经有缘羁绊,两人干脆落座,互相邀请,先礼后兵,化干戈为酒樽,虽是相敌不能畅饮,却依旧觉得三观相近,只恨不能朝夕相陪。

    一年来的时光,羊祜对待吴军都采取怀柔的政策,每次两军交战,他也都预先和陆抗商定好交手的时间,绝不偷袭。手下将官纷纷献计用诈袭吴,每逢此时,羊祜就会摆下酒席将他们灌醉,以防他们再说。年纪稍长的羊祜,在心里也将陆抗这个英龙人才当做不能说出口的朋友一般以礼相待,魏军、吴军驻防时常有游猎,每次他都会清点猎物,将吴军射中的,统统还给陆抗,并严令部下不得擅入吴境行猎,陆抗也心中存着说不出的钦佩和感激,两人还时常互通书信,讨论文学、互荐经典,越发觉得志趣相投,观点、涉猎暗合颇多,陆抗听说羊祜生日,还特意送来美酒数十坛,与自己亲自泡的药酒,魏将皆劝羊祜不可引用,羊叔子大笑,说道:

    “大家别有忧虑,哪里会有用酒害人的陆将军啊!”

    近月的饮用之后,果如羊祜所想,他的身体觉得愈发强健,精神也更加充足,引得魏营也是一片由心赞叹陆羊之交。

    一日,陆抗突发疾病,卧床难起,寻医而来不见好转,吴军人心不定的时候,羊祜听说,反而拿出私家的药来派人快马送到吴营,吴将纷纷劝阻不能食用,陆抗却微笑着说:

    “咳咳...你们放心吧,哪里会有用药害人的羊将军啊!”

    陆抗坚持服用,不出数日疗程,竟然大病痊愈,恢复了健康,吴军上下不禁纷纷钦佩羊祜,两军没有了你死我活的恩怨,只遂了羊、陆两位将军心中停止厮杀、减少牺牲的理想心愿,一时间两国边境和睦相处,两人神交传为万世佳话。

    一年后,陆抗迎来了张承、施绩两位挚友的增援,将这经历分享过后,张、施二人皆惊叹交加,既感天下英雄相惜,不分国界不分南北,又惜天各一方,自知若天下大同,羊陆可以不起刀兵,整日相随,该有多好,不禁更加向往和平。两国边境无有刀兵,两军主帅虽不能私下见面,怅然若失,却也无一不珍惜着眼前,虽然距离近到各站边境临面便可对望,却也始终不能跨过疆界,互相紧紧拥抱,坐下畅饮笑谈。但对羊祜和陆抗而言,这份不敢奢求太多的情谊,上天能安排他们意外相遇,让彼此想到对方就能够由心微笑,便已足。

    这份情谊有人传到了孙登那里,更有吴臣建议陛下召回陆抗审查问罪,谨防前沿要地发生什么意外。孙登坐在殿上,长出一口气,感叹道:“唉,天下英雄相惜,可叹难遇知己,丞相之子英雄忠义,朕自叹他二人不能朝夕相处,已是遗憾,有什么罪啊。”消息传到濡须,陆抗也不禁深拜孙登仁义。

    淮南边境的魏军,享受着太平一般的光景,一切都那么和盛。而在曹魏的北疆,却难有这昙花一现般的人心开朗,相国司马昭把持大权愈演愈烈,年幼的曹奂彻底成了傀儡,大魏的江山眼见已摇摇欲坠,名存实亡,不由得能让人想到曹丕以魏代汉前夕的光景,今日是那么如出一辙、旧日浮现,令人唏嘘万事皆有轮回。幽州的大魏忠臣牵招,在曹髦被杀害后,就口吐鲜血,一病不起。病卧了数年,身体越来越糟,终于在这个寒冬腊月的夜晚,心头百感交集、悲戚滋生的他,叫来了儿子牵弘,告诉他自己一生仕魏,算是回报了曹家,让儿子可以不用愚忠,为建立他心中那个,与刘玄德和自己心中如出一辙的理想天下,选择好新的路线,去对抗司马家。

    当夜,一代名将高龄逝去,牵嘉、牵弘悲伤不已。牵嘉决定辞官归隐,带着父亲返回到了老家涿郡,不谙仕途。心怀大志的牵弘,只好拜别兄长,收拾人心,带着心腹亲兵,沿着夏侯霸走过的脚印,也敲击了大汉的门环,在正巧前来并州抚军的皇裔刘谌的热情欢迎下,一路回到了洛阳,投奔了大汉。刘永亲自来迎,缅怀牵招与父皇刘备的刎颈之交,并即刻为牵招举行发丧、祭告父皇、封爵牵弘。刘永心思缜密,让姜维、诸葛瞻、夏侯霸轮番陪伴,牵弘终于体会到了不一样的天地,也逐渐融入了这个父亲无法效力、只能由自己代父遗志,跟随大家一起完成共同理想的大汉集体当中,他仰天看,他心知道,父亲的在天之灵一定会为他欣然长笑。

    数年的安定,刘永喜收新将,万民万军欢腾。新春过后,刘永亲下诏命,在文武的支持下修改、完善了大汉的官制,秦宓在高殿台上持卷朗声,台下山呼海啸一片感接圣恩:

    新政废除了太尉、司空和司徒的职衔,升庞统庞士元接任孔明,继为丞相,设立大司马职助管政务、重定大将军位主操军事,分别由徐庶、赵云担任,二人共同相助理丞相事,为其分忧,又封蒋琬为尚书令、费祎任中护军、姜维接子龙空缺的卫将军职,马良、马谡、廖立、董允等等文臣也尽皆量才使用,各自封升职位。同时另提武将数众:

    封魏延为骠骑将军;张任为征东将军;庞德为征西将军;

    升关平为征南将军;文聘为征北将军;王平为荡寇将军;

    句扶、袁綝、马忠、傅肜等等骁勇也尽皆提升不一而数,大汉也更加焕然一新,准备在物阜粮丰、人心齐聚的新时期,再向理想迈出坚实的步伐,去坚定开创更崭新的美好明天。

    幽州的魏国境内,司马昭也在颁布着新令,将众位司马门生再次升官封爵,犹如将本已紧紧缚住那曹魏苍龙的冰冷巨链,又加大了三分缠绕的力度,将龙体勒出伤痕,却不在意它发出的悲戚哀鸣,让魏帝曹奂双眼发空,只能无奈的被他随心所欲地操控。得到了一众支持的司马昭,却不满足于现状了。他知道,更多名士的支持,才是他获得更坚实声望的绝佳保障,于是他便在贾充的提醒下,想到了嵇康和山涛。

    嵇康,字叔夜;山涛,字巨源,这两个天下名士都是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的名望之人,当时与阮咸、刘伶、向秀、王戎、阮籍五人合称“竹林七贤”,名传天下。此时的山涛官至郎中,并不算高,但他与钟会、裴秀非常亲近,而在钟、裴两人互相争权夺利的角逐中不偏不倚,使得这两人都从他这获得了好处,而对他丝毫无恨,反而敬重于他,分别多次都向司马昭推荐了山涛,于是司马便迁封了他做时任骠骑将军王昶手下的从事中郎,开始逐渐重用于他。

    贾充的建议,让司马昭更加重视了名士对自己的支持,于是他便又调山涛任尚书吏部郎,封升他的爵位。这一切,却让另一位旷世佳才嵇康,嗤之以鼻,为避司马征召、无声对抗蚀魏的司马独裁政权,他选择了举家搬迁,远走躲开。

    这时,司马昭再次想要礼聘他出来做官,担任自己的幕府属官,便叫已经颇有名声的心腹钟会亲自前去寻他,登门拜访。然却不料,嵇康得知钟会前来,连家中房门都不打开,嵇康的心容不下他去交往一个在他看来是心术不正的政治投机者,哪怕那个人名叫钟会也是才高八斗;哪怕那个人出身显赫大族、之前数次对自己敬佩有加、甚至诚惶诚恐。他都不屑一顾,对钟会理都不理。这次的登门,钟会没从正门得见,却闻嵇康人在后院,于是捺住性子绕到了后院,看见嵇康正在打铁,钟会率领众人高声多次,嵇康却头都不抬,继续打铁,从容自若。丢了面子的钟会顿时心态失衡,心中恶狠狠地记住了这个一次次当众冷遇自己的嵇康,怀恨在心,径直而归。没过多久,听说了这件事的挚友山涛,非常担心好友的傲骨会惹来杀身之祸,于是不顾危险,向司马昭进言解释,并推荐他担任自己的官职,亲自去劝嵇康。

    嵇康见到山涛的游说,起身仰天高叹,思虑熟久,他狠下了心,写了一封《与山巨源绝交书》,表明自此与山涛一刀两断。两人挚交多年,彼此心照不宣,山涛深知嵇康的用意,叹息着,在他坚挺转去的背影中,微湿着眼眶,看了一眼嵇康的儿子,也转过身去离开了嵇康的家中。他猜得到,也猜对了,此刻的嵇康背向山涛,眼眶却也湿润,小声了句:

    “巨源,我自知恐祸上身,希望你从此不受我的牵连..”

    果如嵇康所料,钟会多方搜寻自己的破绽,欲加之罪准备将心中邪恶的怒火尽数浇出,以置自己于死地。钟会双眼凛寒,嘴角抽搐,咬牙切齿,又去司马昭处说嵇康之所以和山涛绝交,是因为想要凭借名望聚起反对司马昭的人一同谋反,被山涛拒绝,故而恼羞成怒和他绝交。这一下司马昭拍案震怒,自听钟会所言,不能放任名士逍遥,于是下令逮捕,将他斩杀市井,钟会双拳紧握青筋暴起,主动要求监斩嵇康。

    嵇康见到搜捕来军,微闭双目,轻叹一声,温热的叹气将周围的冷空化成了一片湿润,落满了他的衣襟、衣袖。他知道这一刻还是来了,于是表情从容地起身跟随离去,走时,他带上了挚爱的筝琴,想好了与世诀别的方式。看着泪眼的儿子嵇绍,他摸着儿子的脸,递给了他封托付信,小声地说:

    “儿啊,只要有山涛在,你们就可保无忧。巨源...”

    寒日,漫漫,冰冷,峻冽,似钟士季如刀一般的眼神。嵇康看着紧握“斩”字令牌、面容同时散发出恨意与“得胜”后奸邪痞笑、咬牙切齿的那个监斩官,哂笑了起来。他拿过琴来不惧披头散发、囚服在身,迎着四周满聚围观的人群目光,和人丛中已握那封托付书信紧咬双唇泪目注视的一生挚友山涛山巨源,从容拨弦,一气呵成弹出了一曲《广陵散》,和声悦耳、琴音悠长,悲怅四起、天地震荡,流水清音听,高山弦拨心。周围瞬间凝静一片,似乎万物皆已倾心空灵。曲罢后,只见嵇康流下泪来,仰头望天,高声悲泣地说道:

    “死有何惧!只不甘心多人曾向我讨教《广陵散》谱,我都没有传授,如今命终于此,可惜只能奏下广陵绝响了!”

    钟会的心微微一颤,旋即却再一次被涌上、堵塞的愤懑快速挤满,令牌清脆落地,毫不留情,嵇康从容赴义。

    回到朝中,钟会心仍不能平静,还没有人敢对他如此冷视,脑中始终盘旋着一个声音,要让这种人受到恶狠血偿的代价。他想搜捕嵇康家人,尽皆斩杀,以泄私恨杀鸡儆猴,却幸山涛护佑,未能得逞,只好将其余一些不服自己的才士指做嵇康逆党,替罪将他们尽数除诛,索性扫清了仕途的障碍,钟会出了恶气,便立即献策司马昭,派出数股暗士南入汉、吴广散谣言,意在激起两国战火,他也想借此转移视听。

    钟会的如意算盘很快就得到了响应,留镇柴桑的徐盛正接到陆逊手书,得知丞相不日便将携吴帝皇旨启程返来,意图蜀汉荆州,正值谣言风声四起,汉、吴边界争执不休,徐盛当机立断决定联合武昌的甘宁,两路进军趁势群起,占据有利,再等丞相军临。于是一时间,东吴悄无声息秘起雄兵,徐文向独当一面、思定大计,汉军罗宪虽早已严阵以待,不料吴军早已别出心裁绕过庐陵地界,西插醴陵方向,直逼长沙郡去!消息传到荆州,关平、文聘不等调兵,却闻武昌甘兴霸也已尽起三军渡过夏口,军向赤壁而进,意在直取江南的乌林!军情急报雪片飞来,正在二人坚定信念以少应敌的时候,他们惊喜的听到军校飞报,徐庶已领一军到了南郡城!

    元直怎么会突然率军临来,原来未卜先知的蜀汉大司马在汉帝新封文武后,便觉甘宁增兵武昌、固守夏口黄鹤望楼将早晚会耐不住寂寞,向荆州腹地用兵而来,和庞统、赵云商议过后,两人也均大为赞同,觉得徐庶这个建议料敌机先,三人共同请过陛下,徐庶毛遂自荐欲统大军迅速南进荆州,一来再次汇合“关家军”,二者随机应变坐镇前线谋划用计、共抵未来江东可能的突然进犯,获得刘永批准,于是早动身起兵,果如智囊猜想,战火方欲燃烈,他也已置身南郡城中。

    徐庶汇合众人,兴奋之情不容闲叙,便即刻调拨军力,准备分兵应敌。他也没有料到,徐盛会有如此将才,不等陆逊归来便敢谋定绕开庐陵的绝妙好计,他当即修改早有所想的应对策略,让征北将军文仲业带领一支精锐,向东北而去,抢驻乌林,隔望赤壁,兵抵甘宁,自己则带关平“关家军”及随行来的关兴、张苞;和姜维、袁綝、王平等人兵分三路,分别军往长沙醴陵、庐陵高昌、交州苍梧方向去,布网击吴。

    再一次踏上荆州熟悉的土地,徐元直骑在马上侧脸望向身旁,焰红的赤兔马上翠绿飘扬、金甲凛闪的威武英姿让他一时间恍惚了神情,定了定神,他微笑了起来,身旁的将军虽然已不是那个叱咤风云的汉寿亭侯关云长,但这关平的确散发出了关羽的魅力,而这武圣的龙魂之下,还有关平自己独特的龙魄,这让自己欣慰不已、安心十足。关平坚毅打马走向前方,冷不防余光扫见他的徐伯父慈爱的笑容,心中也顿时欢欣起来,回报给了一个飒爽的笑意,能和伯父再一次共同掌军出征,真是没有想到的事情,他也重拾着那份踏实和心里对徐庶视之若父的感激之情,转瞬间,大军已至高昌。

    罗宪将众人迎了进来,询问徐大司马醴陵之处改如何解围,徐庶笑笑,宽慰罗宪告诉他自己早已安排妥当,此行欲围魏救赵,若陆逊不来,径直攻破巴丘,断徐盛归路;若是陆逊聪明,同样会想围魏救赵来取庐陵,那时便要阵前对垒,大扬“关家军”名望,胆寒震慑徐盛、甘宁的吴军。话音未落,潘濬进来抱拳告诉众人,陆逊果然亲自提军奔向高昌方向而来,徐庶心中暗赞陆逊不愧名将,一眼看破玄机,一直没有机会一睹伯言真容的他,便即出城,挥师堵截吴军前去。

    柴桑城府,陆逊听闻战况,知徐盛出其不意,现已楔进了蜀汉的长沙郡界,兵指醴陵而去。陆逊赞叹徐盛的风采,随即立刻起兵,飞驰庐陵,准备趁汉军增援醴陵的空档,一鼓作气击溃罗宪。但他没料到,刚出巴丘不远,迎面就看见了一股尘土飞扬,吴丞相即刻止住进军,抬目细望,眼帘中逐渐变得清晰的是一股绿衣鲜甲的熟悉军队,为首一人虽没见过,但见大旗飘扬“汉大司马徐”的字样,身旁大将飞乘赤兔胭脂,手握青龙偃月,英气势若关公,周身金铠绿袍,陆逊放下马鞭,抽出腰间宝剑,淡淡地说:“‘关家军’...”

    陆逊没有想到徐庶和“关家军”竟然会出现在这里,貌似单等截击自己,心中对这位名齐卧龙、凤雏的旷世佳才暗叹不已,刮目相看,便令吴军摆开架势,严阵以待。徐庶看去陆伯言面容姣好,英气非凡,也是默默点头,打马径出。

    “陆将军有礼了,在下颍川徐元直,久闻将军是东吴国柱,不想竟还是和前几任都督一样,教唆主上侵犯汉土。可惜,今日徐某不敬了,定要取回汉土,让将军铩羽而归了啊。”

    “徐先生果然当今大才,今日得见也是幸事,既然被你识破,陆逊只有钦佩。荆州,我东吴要定了。”

    龙杰盘旋,各自归阵,吴军阵中周泰一马当先喊杀冲上,关平凤眼一瞪,倒提青龙反掰寒刃,猛夹赤兔接战上来。征尘荡起,日月无光,两员上将冲驰往来,互不相让,鏖战过四十回合,依旧难分上下,直近黄昏方才鸣金收兵各自归营。

    一连数日,汉吴争锋,关兴、吕据;张苞、朱异;关索、沈莹;廖化、伍延。文智武斗,捉对厮杀,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只是陆逊心中有疑,感觉徐庶好像未尽全力,似有保留只为拖延自己。忽而一日,朱然进帐慌张开口,忿忿参拜:

    “丞相!徐庶使诈,他早已安排姜维领军单截徐盛将军,现在醴陵形势逆转,徐将军中伏败归,我军..大势不妙..”

    陆逊“腾”地站起,忽而眼前一黑,复又落在帅位椅上,原来汉军早已久等徐盛入瓮,吴军见汉醴陵兵败,挥师猛追,却见迎面一员将军英姿勃发,神枪骏马,左闪句扶,右出柳隐,后现袁綝“大戟士”,威风凛凛正是卫将军姜维姜伯约!徐盛惊中来战,却听四周炮声轰隆,傅佥、赵统左右齐出,拦腰截杀吴军大乱,徐盛不敌姜维返身便退,后路却被堵截,眼见一杆透甲缕金枪横挂红棕马上,两柄瓦面金装锏展翼赤铜铠前,绕后的猛将正是傅肜。危机时刻,“江表虎臣”之一的蒋钦血战来援,总算救出徐盛,不料自己却身陷囹圄,正遇大汉左将军句扶,句孝兴人猛力大、马高斧快,展手中白虎贯石斧,招招夺命,式式逼魂。徐盛回头张望,只见一片混乱中,蒋公奕手中刀迟,正被句扶劈斩落马,血溅阵中,吴军惊骇,四散溃败。徐盛心中懊恼,又兼悲痛,只好紧打坐骑,冲向巴丘,为回柴桑再议。陆逊听闻始末,终于明白了徐元直的意图,他立刻派朱然去接应徐盛,却听闻徐庶、关平、马良共领“关家军”此时疯狂反击,漫卷扑来。扬州一战,徐庶、姜维合军北进,文武共举,大破巴丘,将吴军尽数逼回了豫章郡中,固防要隘,陆逊大军虽然未经大败,但也顾虑徐庶意在柴桑,只得稳稳拒守,失去了南进先机。

    而徐庶此时却微微一笑,知道自己的意图并未被陆逊全然识破,于是留下廖化、潘濬严守巴丘,打出自己的旗号还装作时刻便要北进豫章的模样,自己却暗自提领主力大军返身飞插南方,直奔交州而来。此时的交州早已成了一片孤地,大将王平早在零陵郡界休整待毕,只等徐庶亲至,按大司马先前计策,呼啸军起,犹如星火燎原,势不可挡,一战突破苍梧。东吴交州刺史孙辅即刻兵出龙编意欲来救,不料已晚。

    徐庶兵进荆州的同时,路上便已手书庲降都督马忠,做好准备夹击孙辅,徐元直一开始的目的,就不是柴桑和陆逊,而是这片得而复失的偌大交州,他怕陆逊尽起吴兵来援,如今江东将士紧锁豫章,他心便知大事可成,不敢怠慢。孙辅兵出交趾,不料听闻后方也已起火,慌忙打探方知正是霍弋领了徐庶计策、马忠将令挥师从益州取来,趁虚夺下了龙编城,复又尾随杀来。孙辅又惊又怒,恍然前后竟都有汉军,行至分水,正被南中监军霍弋追上,大战一番,乱箭齐放,孙辅中箭落马阵亡军中,吴将陶璜、修允且战且退,意欲退向合浦,固守待援。然而他们不知苍梧已失,合浦早已危急,眼见父亲、合浦太守修则被关平击斩落马,修允痛不可当,不顾陶璜苦拦,指挥父亲旧部、部曲督郭马、部曲将何典、刘俊等人疯狂杀来,却被汉军一冲即溃,东吴军全数覆灭。修允退避不及,被霍弋手下建宁人毛炅、犍为人杨稷合力斩杀,郭马、何典、刘俊也先后命丧王平、关兴、关索的刀下,吴军尽失数郡,陶璜率领残众仓皇侥幸逃出交州,一路奔进扬州,方才捡得性命。徐庶趁势龙耀交州,克定交州九郡,至此南方安平,元直新成大功,提军北归南郡,迎候文聘的另一路军马。陆逊身在豫章,反复想着阵前徐庶的话——

    ~“徐某不敬了,定要取回汉土,让将军铩羽而归”~

    久不见巴丘汉军猛烈攻来的他,突然双眼一亮猛拍桌案高声喊道:“坏了!难道徐元直所指汉土,不是豫章和柴桑,而是...交州?!传我令,急让赣县吴兵南去救援交州!”话音未落,他便得知,交州此刻,已经尽数归入了大汉版图。

    怅然若失的陆逊仰天大呼,悻悻无言,沉默经日,彻夜未眠。然而数天之后,一封急报又被送到了他的手上,展开细看,陆逊只觉胸口翻涌,脑中混乱,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染尽手中绢书,众将忙把丞相救起,连夜送往柴桑医治。

    荆州的天地正值草长莺飞,徐庶、姜维、王平分别率领着大军向各自的方向出了南郡城去,一场大戏将将拉开它的帷幕。最后出城的,是一位身姿阔绰,目**光的骁将军,此刻的他,当先统着万千精锐,朝着与那三路大军都不相同的方向,径往东北飞驰行军,他要抢在江东第一猛将甘兴霸身前,牢牢占住乌林。久未临阵,一腔热火,他的心情既谨慎又激荡,笃定了要回报大司马交予的这份信任,不辱威名。

    “甘宁啊...时任江东第一猛将,呵呵,我倒要来会一会你。我文聘得遇英龙明主,一路受重任、守荆州、获赏爵、封征北,虽将天下之腹镇卫地风调雨顺、万民和谐,却也是经久未再披靡沙场,决胜两阵之间。”文聘有力的大手加劲紧握住了掌中的那柄三尖两刃刀,继续想着——

    ‘力拼也好,智取也罢,甘宁,我定会让你的进犯付出代价;武昌,这颗钉子我文聘迟早要亲手将你拔掉。’

    陆上,这支英武的汉军精锐正用整齐而有力的步伐,将荆州大地踏的隆隆震颤。江中,有队豪迈的水军也正在浩大的船上扬起东吴的战旗,撕破平静的长江水,正奔武昌城来。张泉,是这支增援而来部队的主将,前些天,孙登升朝议事,特意再一次提拔封赏了他,并当众缅怀,如果没有他的父亲张绣深明大义,恐怕时为公子的他自己早已魂归江北曹营,这份念念不忘的感恩让张泉既感激,又矛盾。他的心里,和父亲又略有不同,他是心存汉室的,心恶曹丕害先帝篡大汉的,但是父亲却身死汉军手中,他已不知道心之所向该去往何处了,索性,他打定了报效念恩的孙登的主意,即便不为东吴的政权,也为孙登,他毅然决然请命赴前线去相助甘宁,用自己的一份力量去做些让他如麻的内心稍显舒和的事情。浪潮起起落落,就像船头张泉的心一样,不等他从回忆中自拔出来,视线中已出现了座巍峨的堡垒——江夏郡武昌城。

    一匹俊猛的追风九花虬上,东吴大将甘宁甘兴霸,绰枪覆甲,英姿不减当年;锦帆兵随,气势奔若惊雷。江东军界的雄杰翘楚复起军争,天下驰名的熠熠猛将再伐兵戎。甘宁奔驰在路上,任两旁的山水已经逐渐变得模糊起来。他的眼直直地盯着前方,不管胯下良驹作何颠簸,都不曾更改目光的方向。周瑜、鲁肃、吕蒙、陆逊,他跟随过了四代都督,他数次战在荆州土地,一次次地接近大获全胜,一次次地眼睁睁陪伴每一任大都督与功成荆内擦肩而过,他觉得自己年岁渐增,强健的岁月能有几何经得起蹉跎,这次雄心满满,又趁汉军良将似渐凋落,心中强烈的求胜欲望让血脉喷张,让他的右手紧紧攥住了枪杆,忽而扬起了右臂,虎啸向锦帆:

    “大家加快步伐,随我直奔赤壁,渡江乌林,这次要赌上江东四代都督的遗憾,赌上我甘宁和‘锦帆卫队’的名望,一鼓作气杀尽汉军,定要斩灭‘关家军’,击破南郡城!”

    近夜,吴军兵临赤壁,望着烁烁的灯火,迎着朔朔的江风,甘兴霸的耳畔不由得回荡起了周都督火烧曹船的浩荡胜音,‘江东子弟的雄姿身影,今定要昨日重现!’心头的笃定,让他即刻传令三军夜渡江水,对岸扎营。幸而江东虎骑风行雷历,吴军扎好营盘,方欲天明进军,已见一队汉军稍晚抵来,已将前路堵住,只因渡江及时,才能站稳南岸。甘宁听有军来,打探却闻不是关平和常镇荆襄的“关家军”,心头稍有疑问,后知是大汉征北将军文聘提军截来。他纵马出寨,登高望去,汉营戍镇有秩,刀枪鲜明,心中便对文聘这个不常疆场临阵的汉将转变了几分轻视的态度,此时军校来报,文聘战书已至,于是他即刻回批来日决战,飞马回营。

    轰鸣咚咚,迎着朝阳东升的脚步擂起战鼓。喊声彻响,伴着旭日早临的暇光震耀乌林。两军主将纵马上前初临见:

    汉将军注视打量,追风九花映照龙珠八宝连环甲,江虎手擎五岳神飞钩镰枪,腰间一根飞鸿链锁,双目炯炯威猛生;

    吴骁骑举目细观,逍遥紫骍托衬八宝狻猊连环铠,飞豹掌攥三尖两刃锯齿刀,背系六口青银飞刀,峻容熠熠英气驰。

    甘宁暗忖文仲业雄姿飒爽,文聘默叹甘兴霸名不虚传。两人话不投机,刀枪并举,旋而厮杀一处。交起手来,文聘方知甘宁不是徒有其表,长枪荡起一片银寒不见其行、钩镰斗转星移刺中带挑,挑里夹劈,势若奔马,无愧江东的猛将首魁。甘宁枪虽梨花骤雨,经文聘几刀后,却也两膀叫力,顿时对这员汉将能被封为大汉“四飞将军”之一的飞豹将军感到不足为奇,文聘刀沉力大,却又招式轻盈,刀法飘忽不定,攻守自成一体,让甘兴霸着实摒弃了丝毫残存的轻视心理,打起了十分的精神,暗道蜀汉看来不像自己所料那般,猛将尽数凋零,反而是人才济济,充满意想不到的劲敌。

    文、甘二将刀枪盘旋互不相让,旋即便过三十回合。只见文聘威势渐起,手中大刀越舞越猛,挑砍劈拨渐次精熟,两马错镫,文仲业一招“鹞子翻身”,双手持刀反用三尖刀头直刺甘宁小腹扎来,雷霆万钧。东吴将士一阵惊呼以为主将始料未及。却见甘宁双眼突然一亮,急中生智弃镫偏身,任一道锐寒的坚冰擦着铠甲划出四溅的火星,躲过要害一击,反手便将长枪瞄着文聘猛戳过去,在仲业慌忙低头躲开的同时,紧拽枪杆,一招“金雕回旋”,用径直冲下的钩镰直划文聘后颈而来,让汉军文武倒吸冷气,向宠已经下意识闭上双眼,觉得主将在这么快的变招当中已无生还余地。随即,向宠听到了周围一阵山呼海啸的狂欢,急忙睁眼的他,才知文聘逆境绝生,瞬间拔出后背一柄短刃飞刀,刀身与钩镰正好相抵,“嘶拉拉”也是一阵电光火石,便将甘宁杀招拆破化解,文聘左手挥刀,立于马上,右手将飞刀插回后背刀鞘,才顺手摸到后颈已渗出一层冷汗,后知后觉心生余悸。

    文聘、甘宁端坐马上,互相久久凝视对方,各自心中乘机重归平和。文聘见甘宁如此骁勇,即便五虎上将也难短时占得便宜,若是再战恐怕自己将落下风,于是定下心思,准备智取对方;甘宁眼望文聘不动如山,毫不气短,三十合内,直让自己想到了桂阳城下的庞德,不仅心中又赞汉军英龙才广,又急自己受到阻碍,想到若久拖延恐对自己不利,不想再次失去攻克荆州机会的他,心里开始愈发变得焦急。

    一连数日,甘宁不断挑战,文聘或有偶尔应对,阵前短促交战便归坚守;或镇卫不出,只让吴军更加焦躁。这日,文聘见吴军连日叫骂,势渐疲衰,心中大喜知道时机成熟,便将诱饵抛出,令向宠独领一军绕到甘宁侧翼,故作战败,继续将甘宁和他的精锐“锦帆卫队”诱向已方更深的腹地,果不出文聘所料,甘宁听闻向宠异动,本欲将计就计,趁势撕开汉军侧翼,让文聘不得不退,不料反中文聘计策,身陷孤军险境。甘宁骁勇无比,一战连挑汉将三员,钩镰枪劈落向宠头盔,让向宠虽是领计而败,却也超出预料,当真只好败去。张泉谨慎建议,让甘宁见好就收,徐图再战。甘兴霸却见终于大胜一场,向宠仓皇败去不像有诈,便拒绝了劝言,打算一鼓作气冲向前方。不料留赞从后飞马奔来,高声喊道:

    “将军!不好了!文聘那厮故意让向宠牵绊我们,引诱我军乘胜挥军,我军后路现已遭文聘亲自猛击,锦帆精兵浴血奋战,情势危机,恐怕难以久持,我军要成笼中囚鸟了!”

    “什么?!...全军随我放弃汉营!回援后路,杀!”

    甘宁咬牙切齿,青筋暴起,他已知道了此战的胜败,知道了这次又将在荆州的土地上不得不接受铩羽而归的现实,他仰天长叹,虎啸连连,怒火充斥周身,大骂文聘韬略。他不能让后路被断危急武昌,他不能让“锦帆卫队”全军覆没,让精锐化作硝烟、自此折戟乌林。文聘眼见吴军飞马冲回,早有准备,汉军连弩四起,吴骑纷纷丧坠。甘宁舍生忘死,神飞钩镰枪已如怒火浇灌的炎龙,让见着的死、遇着的伤,径直便将包围圈撕开了一道口子,把残余的锦帆兵救了出去。文聘即刻亲上宝驹,率领千众欲围成第二道封锁线,甘宁自知心急误事,便让锦帆残存和张泉、留赞一同奋力冲向岸边,回镇江夏誓死保卫武昌、夏口不失,自己笃定心思断后阻挡,孤胆英雄,直将近百汉骑杀得不敢靠近。

    甘宁趁势突围,便欲逃归江北。这时文聘单人独骑斜刺扑来,兴霸怒斥周身,血迎文聘,交手数合,文仲业诈败窜去,甘宁奋马来追,却见一道白光直逼眼前,正是文聘返身抛来的飞刀,甘宁以为文聘伎俩如此,急将腰间飞鸿链子锁摘下“突噜噜”一抖,锁链快似闪电,“当啷”一声挡住寒刃。他却未料,文聘每逢擒敌,虽未超过两次投掷飞刀,但战自己,他早已心中定计,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料到甘宁可能会挡住杀招的文仲业,在回身甩出第一道白光的同时,也已拉马立住,面对甘宁,又“嗖嗖~”同时撒手另外两柄飞刀,甘宁再也反应不及,只见一道凛寒径直插入前胸,一道冰冽几乎同时刺进小腹,鲜血喷涌直流,脑中漆黑一片,浑身烈火散去,只觉冻若冰坚...甘宁最后听到追风九花虬发出一阵悲鸣,自己旋即在周围愈渐微弱的喊杀声中,进入了一个静默的世界。钩镰撒手,壮志未酬,甘兴霸翻身坠马,在文聘默默低首的致敬中,溘然气绝。寒鸦四起,乌林悲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