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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五章 守塔人

    距离喻瑾瑜所处位置不远的隔离墙的中间段有一个类似哨塔的结构,哨塔上最高点平台处此时站着一位身穿墨绿色军服的中年男人。

    男人单手夹烟倚在栏杆边上,他微闭着双眼用鼻子轻轻吐息,不时用余角漏出来的光扫视着这座已经死掉城市。

    时至今日,伊卡尔卡要塞建设者们所缔造过的那些辉煌杰作早已被眼前这些残破的建筑废墟的躯体给彻底埋没。人类最后一批的阻断哨岗静静驻扎在这里,遮掩着其中不为人知的过去。

    远处的天空开始有些浑浊。

    哨岗上的中年男人警觉地咧了咧嘴,他随即吐掉烟头后朝着控制室方向走去。

    他在这个点已经守了快八年了,他明白,伴随着天际线浑浊而来的只能是雪暴。而他所做的工作就是在各种灾难降临前做警示。

    尽管被撤空的无人区内已经不再需要预警。

    事实上,罗斯方面管辖的无人区内一直驻扎有警戒的部队。

    八年来,由于雪暴以及被称为‘幸存恐惧症’心理疾病的频发,守卫军的士兵人数已经轮换了好几波。

    五年前的罗斯最高会议上,议卿们作出指示:

    让阻断区的所有人类撤离。

    在命令被传达后的几天之内,剩余留在伊加尔卡要塞内的那些战争拾荒者以及守卫军们已经通过解役授权认证后分批前往就近的集合点,唯独此刻靠在预警哨塔栏杆上的中年男人没有撤走。

    他在接收到国家最高议会颁布的撤离指示的同时,却也接收到了另外一条命令他务必留下来的绝密军令。

    而这一遵守,便是八年的时间。

    经过岁月的单调沉淀,守在哨塔上的男人依旧习惯性地拉响了身边的预警警报。

    一时间,刺耳的报警声电波回荡在风声中朝着远处的废墟飘去。

    这座空无一人的城市里也许只有自己的灵魂需要慰藉。

    实测:

    TEMP11

    VISIB27km

    检测无异常

    ……

    重复实测:

    TEMP11

    VISIB27km

    检测无异常

    ……

    “呸,年代太久就连检测机器都坏掉了么?”

    穿着橡胶黑底军鞋的中年男人狠狠地踹了踹依旧不停播报错误检测结果的老旧机器,而他这些年来也仅仅剩下这个粗俗的维修举动偶尔还能够成功地继续唤醒这台生锈机器的使用寿命。

    “呃,这里有人吗?”

    就在守塔人气急败坏地‘修理’机器的同时,一名陌生年轻人的微弱声音从哨塔楼梯下方的位置断断续续地传了过来。

    中年男人皱了皱眉头,他这些年之所以没有撤走显然还是有见不得人的事要做,而除了他以外,这里也本不该出现任何未提前与自己通讯接头的陌生人的踪迹。

    不过无所谓了,既然是迷途的客人,那么直接就杀掉吧?

    中年男人放弃修理已经毫无用途的监测设备后转而靠在哨岗室门从衣兜里重新抽出一支早已制作好的手卷烟。

    男人沉默着在身上搜寻钴铬火机的身影。他把口袋翻了个遍也没见着半个能够点火的东西。

    身着黑色的战术风衣,风衣衣领上绣着罗斯共和国国徽的不速之客迅速进入了中年男人的视野范围。

    声音的主人是一名年轻人。

    年轻人拍拍衣服上的积雪,朝着中年男人所在的方向点头哈腰。

    “您好,您好,没想到这里居然真的还有人哈?”年轻人顿了顿,又继续询问道道说,“您好,请问要塞内部怎么走?”

    “年轻人,你是要去伊加尔卡要塞内部么?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么?”

    守塔中年人冷笑地回复道说。

    他最终没能点火,便只好乖乖地把手卷烟重新插进军服上衣口袋。

    从年轻小伙的这身黑色风衣打扮明显可以看出对方可能是罗斯军部里的一员,除了口音比较奇怪意外倒也没什么值得特别怀疑的地方。

    再一想到伊加尔卡要塞附近应该至今都驻扎有不断交替着位点的罗斯哨兵们强力驻守着,应该不至于放进陌生人潜入,中年男人这才稍微放心了一些,侃侃而谈地回复道说。

    “新兵最好离这个地方远一些。这里不是战场,是坟墓。”

    听到了中年守塔人的建议,喻瑾瑜并未继续接话,只是静静地朝着哨岗下的地球裂隙望了过去。

    他必须得在雪暴来临前通过裂缝上的那座悬吊桥进入伊加尔卡要塞,否则这一次的计划又将得延期。

    按照眼下的情形,悬吊桥的操控钥匙极有可能就在此刻眼前这个中年男人手里,喻瑾瑜无法错过这个绝佳的机会。

    “希望您能给我一些有用的建议。”喻瑾瑜不动声色地继续追问道说。

    “我的建议是新兵‘那就赶紧滚吧’,你应该寻得到来时的归途!”

    守塔中年军官话音未落,雪暴便从远处袭来。

    漫天的积雪一瞬间遮蔽了视野里的天空的。

    喻瑾瑜俯下身子警惕了起来,他犹豫该不该躲进塔内,可转眼间便发现中年守塔人已经不在原处,而是对方的身形在暴雪中摇晃起来,最终逐渐模糊掉了。

    这一次的雪暴意外地短暂。

    而在喻瑾瑜风雪过后的视野范围内便也只剩下了附近那架唯一的通路悬桥孤零零半挂在空中。

    安全栓死死地将悬吊桥的履带截下,仿佛钳制住的是通往地狱的大门。

    平台上除了喻瑾瑜外,空无他人。

    “我去,不会掉下去了吧?”

    喻瑾瑜并不敢肯定,但他也只得接受这个推断继续想出其余的办法。

    随后喻瑾瑜拍了拍自己抢过来的黑色风衣上的积雪,从衣兜里推开黑克勒手枪的保险栓,紧闭起了双眼。

    任由微风裹挟着余尘从他的耳廓划过,顺带捎上了来自深渊底部的哀嚎和气流声。

    “那么继续吧?”

    喻瑾瑜随后转身进入监控室,将座椅上还剩下的半盒烟草简单地卷在了一起。

    他紧接着出门搜寻到了摔落在栏杆不远处的钴铬材质防风火机,郑重地把烟草卷点燃,一举给扔出向中年男人坠落的方向。

    他到底不清楚对方身份,以及是否友善。

    但濒临绝境,猎物与猎者的处境大抵是相同的。

    这是致敬,也是默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