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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姥(终)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李……”

    “哦。”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李……不……知……”

    “哦。”

    哦哦哦哦哦哦哦。

    “李不……知。”

    “哦。”

    哦哦哦哦哦哦。

    “李不知。”

    “哦。”

    哦哦哦哦哦。

    “……李……垄……”

    “哦……哦。”

    哦哦哦哦。

    “……”

    “哦。”

    哦哦哦哦。

    “……老……”

    “哦……哦……哦?”

    哦哦哦。

    “……老……四……”

    “哦……哦哦哦!”

    哦哦。

    “……老四。老四。”

    “哦!哦!哦?哦哦谁?”

    哦。

    那哦哦哦哦……哦哦哦是哦……

    哦是……那是!!!

    “老四!!!!”

    随着这道强声贯穿李不知的整个神魂,李不知浑身一振,“哇啊!”一声咆哮,猛地把正在自己肚内蠕动的某些物质给尽数呕吐倾泻出来。

    “我……我……

    “……我回来了?”

    还没等李不知去思考他到底是怎么从那莫名其妙的状态中回复过来的,他就发现了自己目前的处境——

    一根有如擎天巨柱般巨大的黑色触手正用它的末端缠绕着李不知的身躯,把他缓缓向着下方的深沉黑暗不断拖拽。

    这触手的质感诡异至极,既像是锈蚀多年的金属,又像是腐烂的树皮,触碰起来明明是硬物,可伸展时却灵活得像属于某种生物一样!

    李不知想要使用功法逃脱,却发现体内的灵力已经消耗殆尽,只剩维持他基础生命的那一部分了。李不知赫然从之前的光人转化为一道黑影。

    而那些之前飘荡在这空间里的灵气光点,此刻也无影无踪。

    失去灵力,修真者就变成了普通人。

    当然,李不知大哥王不诺的真武功法倒不需要灵力就能使用,可是这是建立在王不诺日复一日的艰苦训练基础上的。

    此时才转生不到一天的李不知哪来大哥的肉体强度?

    怎么办……怎么办……李不知紧皱眉头,寻找着破局之法。

    “看来,还是只能先观察下情况了。”

    于是李不知朝底下看去。

    谁知他的目光刚与底下相接触,双目便直接充血欲裂,与此同时脑中混沌再起,那天杀的“哦”声又开始在他耳边回荡!

    李不知赶忙收回视线。

    幸亏李不知反应够快,才没有被那一眼造成更大的影响。跟个疯子似的在那哦哦怪叫这种事情,他可不想再体验一次!

    “不能看……绝对不能继续看了……”

    不能看……不能看……但是能不能想呢?

    想到这,李不知尝试去回忆刚才看到的场景。

    脑内依然出现了那些符文、声音,出现了强烈的不适,然而其程度却相较直接注视减轻了不少,李不知认为自己可以压制得住!

    于是李不知抓住机会,赶紧仔细回顾起来。

    “下面似乎依然是黑色的平地,但是相较翻身前稍微凸起了一些……

    “颜色也发生了改变,中间这一片是最黑的,而远处的外围似乎要浅很多……

    “还有很多粗壮扭曲的线条在地上爬行着……”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等不及李不知把这些景象在脑中组合成全貌,他就感受到缠绕着他的触手上传来了巨大的震颤。

    随后这触手拉着李不知就急剧上扬,强烈的摇晃感快把李不知的五脏六腑都要摇得吐出来了。

    这升腾的时间不过数息之久,但李不知却感觉过了千百万年。

    终于,当触手甩至极限时,总算是松开了对李不知的缠绕——

    不妙的是,李不知顺着这股巨力被抛得更高了。

    趁着上升的时间,李不知赶忙闭上了自己的眼睛,强忍恶心开始整理思绪。

    这触手定然是属于哦姥,而哦姥是不是想要致李不知于死地这个问题,根本就不用怀疑答案!

    因此,刚刚触手放开李不知的那个动作显然不会是它主动所为——它怎么可能放弃到嘴的肥肉——而是受到攻击过后的被动反应!

    在这种情况下能对哦姥进行攻击的人,除了李不知,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那道姑……果然还不希望我现在就死在这里……”

    李不知这下是彻底松了一口气。

    不管以后怎么样,有了那麻衣道姑出手,眼前哦姥这道坎他总算是过了。

    道姑的声音也适时地在李不知耳边响起。

    李不知甚至觉得,道姑那之前挠得他耳膜生疼的的声音此时是那样的悦耳。

    至少比“哦”悦耳多了。

    然而,随着李不知听清道姑说的话,那好不容易多出来的一丝悦耳在李不知心中又无影无踪。

    “张目。”

    什么?

    她居然要自己睁开眼睛?

    自己一睁眼不就直接看到下面的东西了吗?

    不就又会变成只能哦哦哦的疯子了吗?

    难道那道姑跟哦姥是一伙的?

    不不不不不!李不知迅速抛开了这些杂念。

    道姑把为了把李不知救下来连哦姥的触手都打歪了,怎么可能是跟它一伙的?

    更何况,就算道姑别有用心,自己也必须暂时信任她,因为李不知现在只剩下道姑这一线希望了!

    至于道姑还想做些什么,先等自己活下来了再谈!

    李不知果断地睁开了眼睛。

    随着下方事物进入李不知眼中,无穷无尽似乎永不枯竭的哦哦伴生着极致的痛苦被灌入了李不知的脑海里,几乎让李不知一瞬间就要哦出声来!

    然而,前一次的沦陷令李不知有了抵抗这些哦哦的经验。

    他控制着自己的思维左腾右挪,避免和那些哦哦发生直接碰撞,与它们巧妙地不断周旋。

    与此同时,李不知强撑起自己肉体最后的意志,不管不顾自己眼里正疯狂渗出的血泪,始终保持着怒目圆睁的姿态,朝下面直视着!直视着!

    终于,于更高的高空之中,李不知总算在濒临疯狂的前一刻得见了下方的全貌,得见了哦姥的最终真实——

    那深邃黑暗哪是什么凸起的地面,分明就是一只遮天蔽日的庞大方形眼球,最黑的部分是瞳子,较浅的是虹膜……

    而那到处扭曲爬行的黑线,则正是眼球上密密麻麻分叉排布的血管!

    哦姥显然察觉到了李不知的飞速坠落。只听一道深沉震耳的“哦”声响过,四周便以雷霆之势飞来四根参天巨触,向着李不知狠狠抓去!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李不知满脑子的“哦哦哦哦”里艰难地挤进了道姑的声音。

    “哦哦吞哦哦哦哦了哦哦哦哦祂哦哦……”

    李哦知凭借着自哦仅存哦一丝理性,开始进行哦最后哦思考。哦。

    “吞哦它?哦。可是哦现在没有一点灵力,哦,拿什么吞哦它?”哦哦。

    “难道……哦。哦道……哦。”哦哦哦。

    “哦明白哦!哦明白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哦哦知突然哦哦了哦哦,于是哦哦大哦起来。哦哦哦哦。

    “现在哦身体里面哦剩的,不就只有这些哦哦了吗!既然哦此,哦就用哦哦们来吞了你这哦杂碎!”

    李哦哦哦哦道。哦哦哦哦哦。

    “来哦!来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哦哦知此时也哦底放哦了哦哦,任凭哦哦在哦哦中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你哦……

    “老子比你更哦!!!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伴随着哦哦哦那哦哦的哦哦与哦哦,两股哦哦最终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哦————”

    哦姥哦姥哦姥哦姥哦姥哦姥哦姥哦姥哦姥哦姥哦姥哦姥哦姥哦姥哦姥哦姥哦姥哦姥哦姥哦姥哦姥哦姥哦姥哦姥!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哦姥哦姥哦姥哦姥哦姥哦姥哦姥哦姥哦姥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知哦哦知哦不哦哦不哦李哦哦李哦哦李哦哦李不哦李不哦李哦知李哦知哦不知哦不知哦不知李不知李不知李不知……

    李不知……

    李不……知?

    “李!!!

    “不!!!

    “知!!!”

    就在这惊天怒吼响彻黑暗空间的一刹那,李不知将所有荒诞诡异都发狠地按入了那漆黑的瞳仁里,死命扣住!

    “李不知这就把足下先前孝敬给我的礼数,对李不知爹娘的大恩大德,连带着足下经年来在人间种下的累累硕果,一并奉还给足下!!!”

    一道炽烈白光从李不知手中轰然炸开,霎时间把整个昏天黑地都照了个透亮。

    李不知反应不及,双眼被那极尽璀璨夺目的光芒给灼伤,暂时失去了视觉。

    此后,李不知的眼前就惟余无边无际的纯白了。

    “结……结束了吗?

    “结束了……”

    李不知也不知自己盯着这纯白看了有多久,渐渐地把自己看得有些飘飘然起来……

    就像是……就像是……快要刚开始做梦时那般迷幻……

    或者,也像是梦醒时分那般恍惚。

    梦……梦醒?

    回想这短短一天之内经历的事情,其光怪陆离、波谲云诡,其惊异、荒唐、怪诞,的确像是一场诡梦。

    这梦里发生的一切就像是哦姥的参天触手一般,死死地缠住了李不知的神智——

    那脑中混沌,那血肉怪物,那黑色巨柱,那哦哦诡声……

    李不知被裹挟其间,惊惧不断,却又偏偏摆脱不得,只能拼命抵御着沦陷的同时任其操弄……

    好似那东海怒涛当中沉浮的一粒扬尘。

    饶是李不知有天尊位格的坚定意志,此时也被种种诡异逼得身心俱疲,甚至有些接近崩溃了。

    “告诉我……这只是一场梦…这只是一场梦……

    “这只是一场诡梦罢了……”

    让我就此醒转,就此醒转吧……

    求求你。

    李不知如是祈望道。

    让我睁开眼时,能再次看到乡野的阳光与趴在自己床前摇尾巴的黄狗,看到窗外骑竹马的孩童与乡亲们送到自己家门口的核桃,看到正扎着马步试图感知天地灵气的年轻人,看到那个我所熟悉的世界……

    让我回到那个,有着他们三个的时代……

    如果……如果能够回去的话。

    对,对!如果能够回去,如果能够醒来……

    他一定要立马带上一大坛子酒,先去真武山找大哥王不诺,再去京都找二哥姒不平,最后打听打听尘海大陆哪个犄角旮旯有天尊现世了,找到自己那没个正形的三哥孤不野。

    都找到过后,李不知就诓骗他们天下降临了什么了不得的危机,把他们三个聚到一起,随便忽悠他们到哪都行。

    待到他们急匆匆地问自己世界又出现什么泼天危机,需要四大天尊齐聚才能解决时,自己却微微一笑,将那陈酿取出启封。

    “其实……也没什么事情。

    “只是我又想跟三位大哥一起喝酒了。

    “倘若一个天尊请兄长们喝酒,结果却被兄长们用这样那样的理由推脱掉了,以至于这位天尊最后不高兴了,大概确实是会威胁天下的吧。”

    然后,他就可以看到大哥王不诺满脸苦笑地挠着头。

    “啊……啊?这样吗?我还以为终于可以打场硬仗呢……

    “结果老四居然也学会诓我了……”

    二哥姒不平则一定是板着脸,一本正经训斥自己。

    “你呀你呀我的老四!

    “堂堂山河天尊,要以保护万物生灵为己任!怎能随便拿天下安危来开玩笑!”

    只有三哥孤不野会一边“哈哈哈哈哈”仰天长笑,一边玩命地拍打他的肩头。

    “好耍!好耍!老四,你做得好哇!你做得好哇!

    “哎哎,快别管旁边那两个没良心的老东西了,今日你三哥必定陪你喝个痛快,来倒酒!倒酒!”

    但尽管反应各异,神态各异,话语各异。

    他们终究会一个接一个地抱起那一坛子酒全部满上,举起酒杯,与自己狠狠相碰。

    随后他们会与自己就着陈年老酿,聊聊陈年往事,算算陈年旧账,直至明月高悬。

    最后四个天尊一定会像他们少年时那样喝成四个醉鬼,一齐吵闹,一齐欢笑,一齐倒在桌子上呼呼大睡……

    他们当然会做这一切。

    只因自己不仅是山河天尊,也永远是他们的老四。

    老四想要大哥们陪自己喝酒,作为大哥,哪能有不陪的道理呢?

    沉浸在畅想里,李不知的眼神中放射出无尽光彩。

    但不过一会,这些畅想便突然被粗暴地挤进那脊骨竹林、尸山血海,挤进那齐刷刷盯着自己的头颅,挤进哦姥不可名状的邪异相貌,挤进不断循环往复直让人堕入疯狂的的“哦哦”声……

    最终李不知的眼神还是渐渐地黯淡了下去。

    “我……

    “我又想跟你们一起喝酒了……

    “好想……好想。”

    他颓然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