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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白绫的悲哀

    老管家闻言大骇,少爷提及之事谓府内秘辛。

    全府上下,除却先生和夫人,就只有“妙汤堂”的岳老先生同自己知晓。少爷今日一问,消息从何而来呢?

    “万丈高墙亦透风!”战飞似乎看透了老管家的心思,冷笑一声。

    老管家不敢再直视他的眼睛,只是偷偷的斜睨了一眼。看那神态,那里像一个十岁孩子,恐怕比一般的成年人还像成年人。

    思之这些年少爷作为,老管家的心紧紧繃在一起。但无论如何,十年前的那椿往事,是万万提不得也承认不得的。

    他故作镇定,道:“老仆不知少爷所言何事?也从未听闻有一位战姓花魁。”

    “你这老厮,甚是可恨!”战飞突然跳上桌子,抓起石桌上带血的匕首,在老管家眼前一晃,厉声道:“本少爷今日已宰了两个了,再宰一个又如何?”

    “少爷,你……”老黄大惊失色,颤抖着身子,慌慌张张地伸出双手一把抱住了战飞的胳膊。

    “老黄,休得拉我,今日非得弄点顔色……”

    若在平时,被下人瞧见,这府里早就惊声四起鸡飞狗跳乱成一锅粥了。好在众人都奔着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夫人那块大西瓜去了,一时间这边的大瓜却没有人来啃。

    瞧着那血迹未干的匕首,再有少爷那张醉意掺杂着愤怒的绯红的小脸,老管家心里直发怵。

    他也知晓十年前那位战姓女子之死,根本不可能密不透风,这青楼原本就是流言之地,何况那位战姓花魁还生了一个孩子。

    再细想半年前那天的深夜,九岁半的小少爷手执匕首突然窜进先生和夫人的卧房跳上紫檀雕花床……

    幸亏有汤先生的长随宁五同及时赶到,才不致于闹出人命。

    但先生的胳膊上还是给划拉出一条不小的口子,衣衫不整的夫人白晰的脖子上也落下了一道血红的指甲印。

    如此忤逆,连这番事情都做得出来!

    此时老管家当然相信眼前这个饮了整整一壶酒的少爷,完全可能把那带血的匕首插进自己的胸堂,甚至还在肚子里划拉两下。

    关于少爷深夜跳上床上刺杀父母之事件,后经过多方打探,缜密分析才知道这少爷是要为“亲娘”报仇。

    原本和睦的家庭分崩离析,儿子父母成为仇人。

    那哑少爷咿呀着比划说要离家出走,后经岳老先生劝住。先生和夫人又极力比划着解释,事态终于平息,但这父子母子关系从此明存实亡。

    少爷刺杀先生、夫人起因缘于坊间的一个传说,说那“妙汤堂”的汤先生和“春风楼”的明大家自己无子嗣——青楼女子饮砂汞不孕之事情很容易让谣传者利用。

    明寻音原是余城红极一时的花魁,虽说卖艺不卖身,但暗地里谁知晓呢?

    于是这对奸人就打了楼子里一位战姓花魁和她肚里孩子的主意。

    这战姓花魁和她肚里孩子坊间又流传两版本,一则说这孩子是战姓女子与京都某位纨绔浪荡而孕。

    另一说就更奇葩,道这孩子原本就是汤先生与这战姓花魁血脉。

    依据便是汤先生并非余城人,更有知情者道出他的来历,说他是北方富家公子,一生纨绔放荡,气死老爹,败光家财。

    在无路可走的时,因生得一副好皮囊,被犯有花痴的清倌花魁明寻音相中。

    坊间议论的奇怪之事远不止这些,他们惊奇的是汤先生是无路可行之时归附了花魁明寻音,与“入赘”毫无二般。若汤先生与战姓女子相欢,那明寻音又怎能容得?

    更让众人有些意外的是,战姓女子在生产之后突然死亡。

    “青风楼”传出的消息是难产致死。

    于是顺其自然,这“青风楼”明大当家要担护起“大当家”的责任,如此战姓花魁所生之子就成了“青风楼”明大家的儿子——这样看这明大家和汤先生倒是重情重义之人,但也落下了一些口实。

    其间有些谣言传得沸沸扬扬,但谣言止于智者,汤先生和明大家也不做过多的解释。

    这有些甜瓜味道的事情最终被吃瓜人淡忘。

    多年之后,一个惊炸的消息从“青风楼”传了出来,说是不能生孕的明大家谋害了刚刚分娩的战姓女子,其目的当然不言而喻“杀娘夺嗣”。

    当然明大家也可以自证清白——自己生个孩子,让别人瞧瞧。

    但实事上都十年过去,她的肚子也不曾见鼓起,这就为当年的谣言提供了有力的佐证。

    如此谣言以一传十,最终众口烁金,这才有了“战姓女人的儿子”替母报仇的感人故事。

    那夜闯内寝跳上雕花紫檀大木床,手执利刃刺杀“金夫银妇”被传得热血高涨沸沸扬扬。

    更有好事者以讹传讹,说自己那时就是汤府的扫地人,那夜亲眼所见,金夫银妇吃生果体,吓得瑟瑟发抖……

    ……

    今日少爷一壶烈酒下肚。提刀重提旧事,想起少爷过去林林种种胆大妄为的作派,老管家汤福无奈,只好向少爷从实招出:“不错,少爷,你……你的确是战姓那女人的儿子……”

    ……

    ……

    汤府后院,先生和夫人门前,跪着一排排的仆众。

    他们脸上凄凄惨惨悲悲切切,但内心其实并不恐慌。夫人每年要上吊三次,今年似乎要勤一些,已经第五次。

    大家早就习以为常,见怪不惊。如果让夫人知晓了自己要上吊这天大的事情,下人却没表现出丝毫的悲情,那这做奴家的人就太没良心了。

    要想在汤府再混下去,恐怕就难啦!

    ……

    “砰”的一声。

    只听得先生心痛的声音传了出来:“我的姑奶奶,那可是天宝年间的珍世花瓶……”刚刚被掐人中抢救回来的夫人明寻音喘着气,瞪着夫君汤柏麓,怒声啼叫道:

    “我砸的就是这珍世花瓶……如果你不把我保住那小哑巴,我……我跟你没个完!”

    言罢伸手又欲抢汤先生手中的那段白绫。

    白绫已不白,岁月落在它上面,已沧桑不已。

    看来这些年,被这要死而不死的女人,折磨得已无半点脾气。早已悲哀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