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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为情所困

    自从志刚进去之后,那两年日子过得倒是也平静,家里的粮食生意慢慢地回到了原来的样子,挣得也够用的,莉莉的研究生念得也很好,不用家里操心,志学在电话里也时不时地提到林燕,说她经常去监狱里看志刚,每次她去,志刚都很开心,还吃胖了一些,精神头也好。

    一直到零七年的春节,志学带着青青一起进了家门。几年不见,青青已经长成了一个大姑娘,个头都快赶上志学了,一进门就阿姨、叔叔地叫个不停,香芝一个劲地拉着青青问长问短,问的多了,志学就打岔说:“俺妈,这才到家,你不能光拉着青青说话,连口饭都不弄给俺俩吃呀!”说着,香芝就笑着朝志学的背上拍了一巴掌。我跟香芝看着青青这孩子,是咋看咋喜欢,香芝都乐得合不上嘴了。

    晚饭后,我问志学:“青青父母现在对你俩的事是啥态度?”志学沮丧着脸说:“还是老样子,这回,青青说跟她同学聚会,瞒着她爸妈跟我过来的,一会还要回县城。”香芝听了志学这话,就不停地叹气,我就问志学跟青青以后咋打算,青青说:“俺叔,你放心,不管我爸妈什么态度,反正我就是跟定志学了,哪怕他穷一辈子,我也愿意跟着他受一辈子的穷。”话音还没落,香芝就一把拉住青青的手说:“闺女,你放心,咱家不是穷一辈子的人家,我跟恁叔也能挣,谁也不敢叫俺青青过苦日子。”说着就转过头看着志学,质问他一声:“你可听到吗?”志学脸上堆着笑,一边不停地点头一边说:“听到了,听到了。只要青青不嫌弃我,不管多难,我都娶定她了。”几个人有说有笑地聊到天都黑透了,我从街上找来一辆面包车,志学才把青青送回去。

    年初一一大早,志学给我和香芝拜了年,就去了县城,临走的时候,香芝对志学又是千叮咛万嘱咐,让他见了青青的父母,无论如何都不能说出一言半语的诓话来,莉莉也爬到志学的耳朵上说了一阵悄悄话,说完了,两个人还相视一笑。

    到了下午三四点钟,志学回来了。香芝看到志学两手空空,就一脸期待得笑着问志学:“咋样?礼都收下了?”志学坐在堂屋的木沙发上,低着头说:“不太顺利,上午我去的时候,青青妈正在厨房里做饭,青青爸在堂屋里拾掇东西,看我进了门,她爸就一个劲地让我出去,青青听到声音就跑过来拉她爸,她爸一脸不高兴地坐在椅子上。我把拎的烟酒礼品放在桌子上之后,就过去给青青爸拜年,青青爸说他们姓曹的跟咱姓牛的犯冲,说牛吃草,这个草就是他们的‘曹’,还说如果青青跟了我,以后会短命。”

    香芝接着问:“那然后呢?”志学抬头看了一眼香芝说:“然后,然后就把我说懵了,咋都没想到青青爸还有这个说法!弄得我接不上话,只能一个劲地站在那傻笑……”香芝打断了志学的话,直接问道:“带的礼,他都收了没?”志学说:“他肯定不愿意要,后来,我直接把东西一丢,就跑了。”

    香芝想了一会,对志学说:“这个事还是有希望,回头你问问青青,她还有没有叔叔、伯伯,都跟她家的关系咋样,把青青家里的情况都摸摸清。”志学疑惑地看着香芝说:“我都清楚,她还有一个二叔、一个小叔,都是亲叔,跟她家关系也都不错,咋了?”“咋了?你都多大的人了,连送个礼都送不明白,明你再跑一趟县城,让青青带着你,给她二叔、小叔也送上节礼,不能小气,把礼节送到位。”香芝白了志学一眼说。

    年初三,志学按照香芝说的,又偷偷约了青青,去了她的两个叔叔家。回来后,志学对我说:“俺爸,青青的二叔叫曹建设,说认识你。”这曹建设,不是旁人,当年我出门去江南的时候,火车上碰到的,俺俩就坐在一起,一聊是老乡,两个人就弄点花生米喝酒,越聊是越投机,换乘的时候,俩人还相互打掩护逃车票、爬火车,我到县农机局买第一台农用三轮的时候,还是找的曹建设牵线搭桥,认识了农机局销售科的科长,给我优惠了千把块。我说了这来龙去脉之后,香芝一拍大腿说:“志学跟青青的事准能成,回头,咱再单独请一下青青二叔,托他做这个媒,咋样?”我跟志学是一百个同意。

    在酒桌上,我跟曹建设说了志学和青青的情况,请他无论如何做这个媒,曹建设说:“顺生大哥,不是俺不愿意做这个媒,只是俺大哥那人,你不清楚,轴得很,认准的事,是八匹马也拉不回头,你这太让我作难了。”那天晚上,我跟曹建设聊了很多,说了以前一起闯江南的事,说了一起去农机局为了买三轮跟科长喝大酒的事,说了俺家靠着那辆三轮车干起了粮食生意,盖起了两栋楼的事,两个人是越说话越多,酒也越来越多,最后,曹建设拍着我肩膀头说:“顺生大哥,你也是个能人,不光咱弟兄俩有缘,俺老曹家跟恁老牛家也是有缘,青青跟志学的事,我记心上了,俺大哥那边,我多做做工作,成不成看天意了。”酒一直喝到很晚才起场,第二天快中午了,我才从床上爬起来,头还懵懵的。

    那年,临近中秋,志学又专门从江南回来,上午去县城给青青的父母和两个叔叔送节礼,下午回到家的时候,左眼皮上有一块淤青,香芝就问志学咋回事,志学头也不抬地直往后院走,我和香芝就跟上去问,志学正要上楼,我一把拽住他问:“到底是咋回事?”志学一屁股坐在院里的楼梯口上,咬着牙、瞪着眼,半天不吱声,看上去气得不轻,过了一会,他说:“俺爸、俺妈,要不,咱还是算了吧,不是我不想跟青青在一起,实在是……哎,她家里的人也太欺负人。”说得都是半截话,我跟香芝也弄不清个所以然来,香芝就劝志学说:“你一个大小伙子,哪能有点磕磕绊绊就说丧气话?到底咋回事,你说说。”

    志学稍微平复了一点情绪之后,才详细说了那天发生的事,志学说:“到了县城,我买了一式三样的节礼,成箱的酒、成盒的茶、成条的烟,还有礼盒装的月饼,给青青父母的礼又多买了几样。青青爸妈没像原来那样撵我,也没说其他的,反正就是不冷不热,中午,青青就留我在家吃饭,她爸还让青青去把她二叔、小叔都喊来。饭桌上,喝了几杯酒之后,青青爸就说他不想这样耗着,这两年给青青也说过好几回对象,青青是连人的面也不见,整天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说着说着,青青妈还哭了起来,她爸就说让我放过他一家人,以后不要再上门了,也怕外人看见了搁外面说青青的闲话。然后,青青就跟她爸开始犟嘴,她那个小叔不知道是不是喝多了,就顺着青青爸的话问我是不是狗皮膏药,青青一听这话,拉着我就起来朝外走,青青爸一拍桌子说要是青青敢出他家的门,以后就不认青青这个闺女。青青的小叔就跑到门口去拦,我刚走过去,她小叔就朝我脸上打了一拳,还说我在祸害青青一家子人,还是青青二叔把她小叔拉开的。出了门,青青哭着说对不起我,还说不想让我太为难,就算以后我不再找她了,她也不怪我。”说到这,志学的眼泪珠子就开始啪嗒啪嗒地往下掉。香芝看着孩子是真伤了心,也难过得抹眼泪。

    听了志学的话,看着孩子左眼皮上的淤青,我心里是窝了一肚子的火,当时就给曹建设打了电话,电话里曹建设一个劲地赔不是,说他家老三喝多了,叫我别往心里去。放下电话,我还是憋不住火,就一个人去了县城。

    曹建设一看我上门了,赶紧让着我到屋里坐,我也没进去,就在门口跟他说:“建设兄弟,咱这也算是老交情了,儿女的事,按说,我也不好说个啥,但是咱不能一点仁义都不讲,你说,这几年的大年小节,哪一回,志学不是厚着脸皮又跪又拜,吃了多少闭门羹,坐了多少冷板凳,这咱都不说啥了。你曹建功再拿大,也不能动手打孩子,还有一点长辈的样吗?”曹建设又是给我递烟,又是赔不是,正说着,曹建功两口子走了过来。

    曹建设一边招呼他大哥,一边就推着我进了堂屋。几个人在曹建设家里说了半天的话,当时我是带着气的,也没给曹建功两口子好脸色,曹建设一直在哪打圆场,说跟我的交情,说志学这个孩子不错,曹建功还是不冷不热,对于打志学的事,他也认,也赔了不是,但是翻来覆去还是不同意两个小孩的婚事。

    直到又过了两三天,曹建设打电话给我,电话里语气很急促,他说:“出事了,青青正搁县医院里抢救来。”我心里一咯噔,就问他咋回事,只听到电话里有人喊他,他应了一声就挂掉了。我赶紧喊香芝和志学,跟他俩说了情况之后,就从街上找了一辆面包车往县医院赶。

    到了医院,曹建功两口子坐在抢救室的椅子上一言不发,青青妈头也不抬地在哪抹眼泪。曹建设看我们三个过来,就拉着俺仨拐到走廊的一头说:“顺生大哥,这回是闹出大事了,自从那天志学走了之后,青青那孩子就一直不吃饭,也不起床,随谁跟她讲话,她都是别过脸去蒙着被子哭,嘴里连一个字也没有。今天中午,俺嫂子把饭端到青青屋里,喊青青起来吃饭,随咋喊,青青都没动静,俺嫂子一急,就去掀青青的被子,一掀开才看见青青手里拿着一瓶安眠药,那安眠药是新开的盖,里面就剩小半瓶了……”曹建设的话音还没落,志学突然一屁股坐在地上,我赶紧去扶他,那孩子身上跟没有了骨头一样,直往地上瘫,两个眼珠子一动不动,把我和香芝吓坏了,大声喊医生,几个医生护士推着担架床就把志学往监护室里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