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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不详的定义

    离大橘被被领养过去九个月,宠物舍里也来了一位新客人。

    苜楠照常在大门口太师椅上躺尸摆烂人生,就看见门口不远处有一个二十出头的姑娘,躲在路边的一颗树后面,露出个头,不停往她这里张望。一副胆怯的样子,好像很怕生。苜楠眉毛开挑,心里吐槽:这是来了个社恐啊。都看了半个小时了,树都要被她那双手给摸秃噜皮了吧。

    “你过来。”实在看不下去的苜楠出声喊到。

    她声音不大,确清晰传到那姑娘耳朵里。那姑娘前后左右看了看,确定苜楠喊的是自己,才用两只手搅着自己的衣角,小心翼翼地朝苜楠这边挪过来,过程中还差掉被自己的鞋带绊倒。看着这一幕,苜楠恨不得招呼在一旁偏厅吃午饭的司马皓去把这姑娘给拎过来。想了想又觉得毕竟人家是客人,再说人来人往的,就把这念头忍了回去。

    一百米的距离,这姑娘硬生生用了十分钟才挪到苜楠面前。也不敢抬头看她,始终低着头摆弄自己的衣角。就这样两人又僵持了十分钟,直到不爱说话的苜楠觉得她要是再不开口,这姑娘估计可以和她僵到晚上。于是两人一个声音清冷,一个语气胆怯,细声细气:

    “来领养宠物?”

    “嗯。”

    “想领养什么?”

    “鸟。”

    “哪种?”

    “有…乌鸦吗?”

    听到姑娘这句话,苜楠又开始控制不住自己的眉毛,挑了挑:

    “有。但我们这里…”

    “我们这里领养宠物可是要看眼缘的哦,这位美女,请跟我来。”苜楠没说完的话被吃完午饭回来的司马皓打断。

    那姑娘听见自己头顶清冷的声音变成一个阳光般温暖的男声后,怯懦的抬起头,看到长得和声音十分匹配,甚至更阳光刺眼的男生。看年纪应该和她一般大。她又连忙低下头,太耀眼了,快刺瞎了她的眼睛。

    苜楠虽然懒,但也是个有点急性子的,她实在受不了这姑娘用挪的走路方式,把人丢给司马皓,自己先到后院去了。司马皓到是脾气好,毕竟他是以绅士自处的。看见人家姑娘走得慢,一路还提醒哪里有颗石头,哪里有个台阶。那姑娘估计也是第一次有人对自己这么温柔体贴,还是个阳光大帅哥,一开始紧张又害怕的心情,也渐渐放松下来。

    前院都后院虽然要绕过几条长长的回廊,过几个拱门,再路过几个花园假山。好吧,是有些远,但是正常速度也就是十多分钟的脚程。苜楠茶已经喝了一壶,牙都已经在隐隐有点疼的时候,司马皓终于带着她的新客人来到后院正厅了。说实话,苜楠已经有点不耐烦了,这姑娘胆怯又慢悠悠的性子,还真是叫人看得眼晴酸。要是花枝在这里,就她那暴脾气,估计早就把人家姑娘给拎到苜楠面前了。也只有司马皓,才有这么好的耐心。

    这姑娘从前院到后院,一路上都低着头,看着路,对于司马皓的提醒,也是小声应着“谢谢”。所以对于宠物舍前院风景古朴典雅,宁静祥和,美得像世外桃源以及后院这金碧辉煌,宏伟壮观像天上宫殿的视觉两级反转带来的震惊,她是一点都感觉不到的。直到旁边的司马皓停下脚步告诉她到了,她的视线始终没离开过地面。

    苜楠见两人终于到了,连开口叫客人落座的心情都没有,只是冷清低沉的“哇”了一声,那是一声乌鸦叫。随着声音落下,正厅右侧出现一阵翅膀扇动的声音,一群黑漆漆的乌鸦,哇哇哇叫着飞了出来,落在正厅的房梁上,盯着一直站着低着头的姑娘。十多秒后,又是一阵翅膀扇动的声音和乌鸦的哇哇叫声,正厅里安静下来。

    “你打算这样低着头到什么时候?”

    苜楠见这姑娘,对乌鸦的出现离开也无动于衷的模样,顿时有点生气,语气比一开始见到这姑娘时更冷了几分。那姑娘被苜楠的语气吓得一哆嗦,唯唯诺诺的抬起头,只是眼睛还是不敢看苜楠,仿佛在她心里苜楠是个会吃人的怪物。

    “美女,你要领养的乌鸦,已经给你找好了。再怎么说也是你要领养的宠物,还是得看一眼吧?”司马皓见苜楠已经略显不悦,生怕她火气一上来就把人给丢出去,连忙打圆场。

    姑娘闻言抬高头看向房梁,她刚刚是听到乌鸦的声音的,她耳力不错,知道乌鸦是停落在自己头顶的房梁上。眼睛准确无误的看向那只站在梁柱上的乌鸦,乌鸦那双似黑豆子般圆溜溜的眼睛,正盯着她。普通人被乌鸦这样盯着看,都会感到瘆人,可她没有,她在那双眼里,看到了同类的心心相惜,看到了久违的带着温暖的善意。

    乌鸦煽动翅膀,朝她飞了过来,落在她的右肩头,小小的脑袋歪着,眼睛始终没离开过姑娘的脸,那样子就像看自己的…媳妇儿?

    噗,看到这一幕嘴里含了一口茶的司马皓没憋住,茶水直接喷了出来,心里嘀咕:不是吧?这腹黑的家伙,居然用这种眼神看人家一个黄花大闺女?不会又在心里憋什么坏心思吧?

    “说说吧,你领养乌鸦的理由。”苜楠白了一眼失态的司马皓,这家伙就是太不会管理自己情绪了。

    姑娘这次没矫情,好像她本来就一直等着有人愿意听自己的故事一样。只是声音依旧细如蚊鸣:

    “我从出生那一刻,就被身边的人视作不详之人。”

    才第一句,苜楠就感觉有种莫名的熟悉感,这跟上一位邋遢大叔,似乎有谜之相似呀。

    二十一年前,她出生在一个家境富裕的家庭。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爸爸妈妈对于她这个新添的家庭成员很是欢喜疼爱。只是这种疼爱从她满月那天起,就慢慢淡去,甚至变成了憎恶。

    她满月那天,亲朋好友都来家里看望这个长相甜美可爱的小宝宝。家里气氛十分热闹欢悦。大家都争着要抱抱这个惹人爱的小家伙。就在大家的欢声笑语中,一声刺耳尖叫和重物落地的声音打乱了这美好氛围。在场所有人都向发出声响的门外跑去。

    她的家是一个三层小合院,占地两百多平,装修得也算风雅别致。她爸妈的房间在三楼,房间都带有阳台。而她的妈妈,此时脸部朝上的躺在院子里的草坪上,一身白色的连衣裙被身下的鲜血染成刺目的红色。所有人都慌了,打报警电话的,打医院电话的,尖叫声,哭喊声,安抚声填满整个四合院。抱着她的爸爸,看到院子里躺着的人时,手一软,而随着她小小身躯落地发出的沉闷声响,无疑是给杂乱的院子又添几分慌乱。

    庆幸的是,因为楼层不算高,加上下面有层草坪,她妈妈经过抢救捡回了一条命,只是成了个半身不遂的哑巴。头部撞击严重,脑部大量出血,压迫神经,说不了话,也走不了路。这件事家里人并没有往一个月大的她身上想,警察调查过了,因为阳台上有积水,不慎踩滑跌落,这只是场意外。

    可是后来发生的事,越来越让疼爱她的家人接受不了。她周岁那年,本是热热闹闹的周岁宴,却发生了她外公在出席半路,被一辆小车撞断了腿。司机因为疲劳驾驶,没注意红绿灯,撞上了正在过人行道的老爷子。司机全责。这也是个意外。可想而知,接下来的周岁宴自然也是办不了了。

    她两岁那年生日,奶奶出门给她买她喜欢吃的蛋糕,因为那天下着沥沥小雨,路面湿滑,上了年纪的奶奶,脚步不稳摔断了胳膊。她三岁那年生日,爷爷亲自下厨给她做她爱吃的红烧鱼,因为煤气管老化漏气,起火烧菜时,被烧伤了半张脸。四岁那年生日,她外婆被查出了胰腺癌晚期。

    这一年年接连不断的事件,让家里的所有人都意识到了不对劲。他们疼爱着的这个孩子,是个会带来厄运的不详之人。她的爸爸也曾带着年幼的她跑了半个中国,寻遍有名气的高僧或是道士。佛珠也求了,符纸也用了,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都是无用功。甚至还有变本加厉的趋势。

    于是在她五岁生日那年,她被家人抛弃了。他爸爸带着她买了她最爱吃的蛋糕,买了她最喜欢的公主裙,说是带她去一个地方,那里有好多小朋友,都等着和她一起过生日。她很期待那是她第一次和许多人过生日。

    她爸爸没有骗她,这里确实有很多和她年纪相仿的小朋友,也有年长她几岁的哥哥姐姐。爸爸告诉她:“小语乖乖在这等爸爸,爸爸去车上拿分给小朋友的水果,一会就来。”她乖巧的点点头,她的爸爸在她心里一直都是个和蔼可亲的好爸爸。她捧起手里的蛋糕盒,开心的和围着她的小朋友们说:“一会我爸爸回来了,我请你们吃蛋糕,今天是我的生日呢!”

    可是她的爸爸,再也没有回来。

    年幼的她想,一定是爸爸迷路了,自己只要乖乖在这里等着,爸爸会找到路回来的。她也恳求这个大房子里的阿姨打电话给警察叔叔,要警察叔叔帮忙找她的爸爸,可是阿姨那复杂的眼神,年幼的她怎么也看不懂。直到她七岁了,她才明白,那年阿姨的眼神,看她就像在看一只被抛弃的小狗,眼里有可怜,也有帮不了她的无奈。

    是了,她就是那只被抛弃的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