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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杨柳岸晓风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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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非成败,

    利欲功名,

    举头万事成空。

    几番风雨归去,

    夕阳又红。

    沧海几度桑田,

    依旧是,

    花月春风。

    再回首,

    又还是,

    云来雁去匆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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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雁已归来。

    云已飘散,随风飘散。

    风是清风,是微风,更是春风。

    三月的春风,岂非正是最温柔的风。

    否则又怎会有人把情人的轻抚比作三月的春风。

    有风,却无雨。

    纵使有雨,也必是轻如鸿毛的细雨。

    这样的雨,即使落在身上,怕也未必能打湿飘扬的衣襟。

    夕阳正红。

    将落的夕阳岂非也是世间最美的一道风景。

    金色的余晖照彻了晚霞。

    晚霞犹如七色的彩带,飞扬在天边。

    鸟已归巢,万籁已寂。

    彩霞已散,夕阳已落。

    最后的一丝余晖也已隐入山后。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黄昏已临。

    可惜没有月,更没有人。

    月还未到升起的时候,人却忽然有了一个。

    一个女人。

    一个身着翠绿色衣衫的女人,缓缓地从屋中走出,走到了树下。

    树是石榴,不是柳树,树下也没有一个正在等她的人。

    因为那个人已在三天前离开了他。

    但她心里没有一丝怨恨,只有挂念,只有满怀的思念和担忧。

    那个人当然并没有弃她而去,他也绝非一个无情的人。

    他若真的无情,又怎会甘心抛下以生死换来的声名,而只为了给她一个家。

    虽然很多时候,他又不得不忍心离开,她也没有丝毫的怨恨。

    因为她理解他,理解他作为一个剑客的无奈。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既已做了江湖人,就永远都是江湖人。

    更何况这次的离别,并不是为了别人,而是为了他生平最好的朋友。

    所以她并没有阻拦,也没有因自己已即将临产而强留他在身边。

    因为她知道,如果他的朋友因自己而出事,他将永远活在悔恨和愧疚之中。

    她是一个合格的妻子,也是一个伟大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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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终于升起,正挂在柳树梢头。

    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

    酒未醒,因为他本未饮酒。

    他就站在杨柳岸边,站在杨柳树下。

    风吹起了衣襟,吹起了他鬓角的一缕长发。

    江水朦胧,山朦胧,月也朦胧。

    他的双眼也似已朦胧。

    或许并不是双眼朦胧,而是心已朦胧。

    十里长堤,本就是送别的地方。

    十里长亭,更就是离别的地方。

    有离别,当然就有思念。

    心中若有思念,又怎会不朦胧?

    他抬头,望向天上的圆月。

    清风明月寄相思。

    她是否也和他一样,希望这轮圆月能带去自己的思念。

    他望着明月,仿佛望到了她的眼睛。

    仿佛也感受到了她内心的思念。

    她即将临盆,这个时候,本是最需要他的时候。

    可是他不得不忍心离开。

    因为他的朋友正在某个地方遭受着常人难以承受的痛苦。

    那副画上的情景仍历历在目。

    一个赤裸半身的男人,两侧的肩胛骨上穿着两支精钢打造的钢钩,被悬挂在半空。

    血是鲜红的,红的刺眼,红的令人心痛。

    画中人虽然低垂着头,但他一眼就能认出来。

    因为他们实在太熟悉,感情也实在太好。

    画装在一封信内,信也是由他最信任的人送来的。

    所以他没有理由怀疑,也没有理由置之不顾。

    那封信上还写了一个时间,一个地点。

    三日后,十里亭,亥时。

    这张画虽不知由何人所画,但他的意思却已显然。

    所以他不得不再次握起手中的长剑。

    剑柄漆黑,剑鞘漆黑。

    漆黑的如同死亡来临前的阴影。

    黑暗岂非通常都代表着死亡。

    死在这柄剑下的亡魂当然已经不少,很多都曾是江湖中成名的英雄。

    现在他的剑已经握紧,未知又将是谁会丧生这柄剑下。

    这里是十里亭,他黄昏时就已到了这里,已等了差不多一个时辰。

    今天已是第三天,已是亥时。

    他朦胧的双眼忽然一亮。

    他已听到一阵轻微的脚步从正后方传来。

    他的心虽朦胧,但警觉性一如往昔。

    听觉也依旧敏锐。

    一个人,一个男人,脚步沉稳,呼吸悠长,内功淳厚,绝非庸手。

    这仅是他凭听觉得出的结果。

    这几点,当然已经足够。

    忽然他又听到了一种声音,一种利剑出鞘的声音。

    声音只在一刹那发出,忽然就又变成破空声,眨眼间就已到了他的脑后。

    若是普通人,这一剑怕已要了他的命。

    可惜他不是普通人,所以他的命还在。

    剑锋已刺在他刚才停留的地方,可是那里已没有人,因为人已在柳树上。

    就在刹那间,他的人飞了出去。

    他的剑并没有出鞘,若出鞘,势必见血。

    现在他还不想杀人,所以剑仍在鞘中。

    他只冷着眼,冷冷的盯着那个人。

    那个人一怔,一怔之后忽然大笑了起来。

    他收剑,转身,道:“这是我第一次失手。”

    “那是因为你对付的人是我。”

    “是你又怎么样?”

    “我的头并不是拿来给人刺的。”

    “谁的头,在我眼里都是一样。”

    “可惜我的头偏偏是那种刺不中的头。”

    “所以我才会失手。”

    “不错。”

    “既然我已失手,你的剑为何不出鞘,刚才你若乘机出手,现在被刺穿头的恐怕是我。”

    “我不出手,是因为我知道你并不是存心要杀我。”

    “你这么肯定?”

    “你若存心杀我,你的剑就不会停在我脑后三寸之处。”

    那人不禁露出诧异并且敬佩的表情。

    他的剑下的确未尽全力,因为他的本意并不是杀他。

    他出手,只是想试一试他是否真如江湖中传闻的那样厉害。

    他也想看看究竟是他的剑快还是自己的剑快。

    虽然他并没有达到目的,但是他的心里早已有了答案。

    虽然这个答案让他心中产生一丝挫败的感觉,但他却也坦然接受。

    他并不是一个气量狭隘的人,更何况对方的武功也的确在自己之上。

    他又不禁庆幸,庆幸他们不是敌人,否则拥有这样一个对手,绝不会是一件愉快的事。

    “燕南飞不愧是燕南飞,的确名不虚传。”

    燕南飞轻轻一跃,落回地面。

    “过奖,不知阁下是……”

    “在下诸葛智。”

    “江湖人称仁义无双的诸葛智。”

    “正是在下。”

    “久仰大名。”

    “不敢当。”

    仁义无双诸葛智的侠名,在江湖中不可谓不响。

    他不过才三十左右,就已赢得这样的美誉,他的为人自然无愧于这个称号。

    燕南飞不禁对他产生了一丝好感。

    “约我来此的人就是你?”

    他并没有忘记自己此行的目的。

    “不错,的确是我。”

    “希望诸葛兄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对在下细说一遍。”

    “这个当然,不过这里并非说话的地方,燕兄请随我来。”

    远处一辆乌黑的马车停靠在路边,似乎与黑夜已融为一体。

    这样的马车,正适合在黑暗中行驶。

    诸葛智已当先上了马车,燕南飞亦紧随其后。

    呼啸一声,马车已在黑暗中疾驰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