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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为了这个目标,赵嬴不知付出了多少的努力。就算是从不了解的知识也能从头学起,一步步地攀登。再痛苦再艰难,他也甘之如饴。

    可当他有所成就,转头向来处看去的时候,却看到了自己所处的困境,无用武之地。

    他就好像过去书本中所说的朱泙漫,空有一身屠龙之技,却无处可用。

    就算他学了再多懂了再多,终究也只是为了这武艺而学,用不在其他方面。而他精研的武艺,换不来任何东西,甚至不足以解决他的温饱。

    练武练得再精深又能如何?不愿意演猴戏,不愿意弄虚作假,那就注定籍籍无名。

    就算曾经梦想变成威风凛凛的大侠,虽然也有奢望过成为他人的英雄,可他这世道终究不允许人以梦为食,因为这个社会以人为食。

    抛开虚无缥缈的梦想,选择了更加实际的前途。

    却发现那也只是一句空谈。寒窗苦读抵不过世代公卿,拼搏奋斗又何如万贯家财。

    条条大路通罗马,可有些人生来就在罗马,有些人生来就是牛马。就算人生在世,但在那些人的眼里,和猴子的差别就真的很大吗?

    可笑。

    赵嬴发出了一声嗤笑,不知是在嘲讽这个世道,还是在嘲笑自己。

    曾经意气风发,如今就只能缩在这狭小的屋子里,重复日复一日的工作,付出难以想象的辛劳,换取与之成反比的薪酬。

    有着一身无用武之地的本领,拥着满腹无可以言说的知识。不合时宜,活像个小丑。

    就算这样,他也依旧每天重复着自己的锻炼,强行挤出时间不让那些技艺变得生疏。

    用这种方式麻醉自己,让自己沉浸在昔日拼搏满足的环境,以此遗忘如今的窘迫。

    可当一切结束之后,现实终究摆在眼前。昔日的美好只会衬托出如今的悲凉。他终究只能在狭小的房间里咀嚼自己的辛酸。

    但他还不能停在这里。

    前几年师父已经因为年轻时留下的旧伤去了,门派中也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无论如何,不管怎样,至少也要把这一份武艺传承下去,不能让这传承随着自己的沉寂消散。

    他依旧不肯放弃,这份传承不应当就这样消散。这份传承应当在这新时代里有着一席之地才对。他仍然紧握着这一份传承不肯放手,不甘心这份传承被时代的洪流卷走冲散。

    为了这个在常人眼中可笑愚蠢的目标,他拼尽一切,不惜燃尽自己。

    故此与世道格格不入,哪怕生活在同一个时代里,也依旧隔了一层厚厚的障壁。他们是生在新时代中的人,而他,只不过是从过去走来,贪恋着昔日,妄图带着过往一同走向未来的死剩种罢了。

    生不逢时……这是当初遇到过一位算命先生对他的评价。也不知是对是错,自己的这幅样子似乎也没资格去评判这对或错。

    不想再说话了。

    累了,倦了,冷了,走不动了……

    这一条路太过漫长,且容我歇一歇脚……

    不知不觉中,赵嬴已经闭上了眼睛,陷入了沉眠。但一滴眼泪却不知何时从眼角滑落,流到枕巾上,再没了踪迹。

    迷蒙之中,赵嬴感到自己仿佛掉进了深潭,无休止地向下坠落。

    不知为什么不想睁开眼睛,但就算不睁开眼睛,也能感受到周围的一片昏黑。

    无数种思绪在脑海中此起彼伏,有嘈杂的声音灌进了大脑。吵得他听不清任何一句。

    像是有人在对他诉说什么,又好像他自己发觉到了什么。

    在不知不觉间,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在这个世界之中存在有无数个宇宙,相似而又不同。这些宇宙并列存在,就像纸上的平行线一样,互相之间从不相交。

    相近的世界之间大同小异,只在极细微的地方存在小到可以忽略不计的差异。可能是某个人在哪一天多打了个喷嚏,也可能是某个人走路时多迈了一步,新的宇宙就由此诞生。

    但就像积沙成塔垒土成山的道理,无限的宇宙就代表存在无限的可能。即便是再细微的差别,当被累积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就会形成无法忽视的差异。

    宇宙之间像是并列的平行线,彼此之间的距离越远,差别也就越大,甚至于发展成截然不同的模样。

    宇宙之间虽从不相交,但互相之间依旧存在干涉与影响,

    电影、小说、漫画、游戏、歌谣、传说……这些都是干涉的载体,以这样的方式向其他世界传达并证明着自身的存在。世间每一部作品,无论是好是坏,是广为流传还是无人问津,都代表着一个世界的存在。

    谁也说不清这些宇宙是如何诞生的。

    是这些宇宙影响了其他宇宙,进而导致了那些作品的出现?还是那些作品被创作出来,所以才导致了对应足有的诞生?世界既诞生于久远时光之前,也诞生于那些作品被创作出的一刻。

    二者互为因果,彼此纠缠。

    作品之中所记述的,也并不一定就是那个世界的发展。或许是许久以前的过去,也或许是尚未发生的未来,还或许只是未定的可能。

    世界之间,就是如此奇妙。

    赵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到这些。

    就只把这当做一场清醒的梦境。

    就好似愚者的真理。此刻心中笃定,无论如何验证都找不出错误的真理,或许在醒来的时候就会发现那是根本狗屁不通的谬论。但至少在梦中,这些都还是正确的。故而他依旧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渐渐地,就连他自己的意识都模糊起来。他好像睁开了眼睛,但说不清自己在哪,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只是恍惚地看到,好像曾经的自己正站在面前,向他露出笑容。

    是那个为梦而活的自己。

    就算面容没有丝毫差别,从内而外散发出的精气却截然不同,好似脱胎换骨一般。

    自信,猖狂,放肆。哪还有那个怯懦卑微的人的半点影子。就好像胸口里燃着一团火,就算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只是站在那里,就好像一轮初生的红日,散发着年轻人独有的活力和朝气。

    什么都想做,什么都敢做。世间的路都要走一走,天下之大都想看一看。不懂得妥协,不懂得退缩。天不怕地不怕,哪怕明知道眼前就是南墙,再硬也想要去碰一碰,就算头破血流也不以为意。

    少年意气,敢指天地不公,斥世间不平。

    豪气英发,锋芒毕露。相信自己就是这世间的主角,相信自己什么都能做到。一副铁打的脊梁,从来不向人弯腰。也从不渴求别人赐予什么,只靠着自己去争取。依旧满怀希望,期冀未来。

    就算重重地跌了一跤,摔得头破血流,站起来擦一擦也浑当无事。天空海阔都要看一看走一走才算尽兴。

    那分明就是他自己,可他却好像在旁观着自己的那副模样。

    就像是一面镜子在眼前,映出了他的现在,和本来的样子。

    看着自己不管顾这世道坎坷,也不在乎这道路崎岖。始终那样一路笑着、骂着,直至融入到天边的那轮红日。

    骄阳灼心,就算是闭上眼也依旧能透过那层薄薄的阻隔感受到炽烈。好像许多年前就已经熄灭的火苗在心中重燃。

    就在这样耀眼的光芒中,赵嬴闭上了眼睛,嘴角带着满足的笑意,沉沉睡去。

    待到他再一次醒来,周遭的一切就已经彻底改变。

    温热,潮湿……像是被拘束在了什么地方,即便不睁开眼也能感觉到周围的昏暗,身体蜷缩在狭小的空间里,手脚也像是不属于自己一样难以动弹。

    好像有什么发生了变化,却又感觉不到是什么发生了变化。

    对周遭的感受不知何时变得麻木,双眼也无法睁开,甚至就连想要动一动手指都变成了奢求。

    发生了什么?我究竟身在何处?为什么会变成这种样子?

    问题出现在赵嬴的脑海之中,随着他开始思考,先前未曾留意的庞大信息就如同潮水一般涌入了他的意识。

    那本就是他的思考,只是先前未曾注意,此刻发觉,自然理解一切。

    这是一场梦,也是现实。至少对于赵嬴而言,这是他的一场没能。

    这里是地球,也不是地球。

    是他,也不是他。

    那仿佛梦境之中他所知晓的一切都是现实,并由他亲身真切地领会了那一切。

    也许是巧合,也可能是必然,抑或许是被操纵之后的结果。

    阴差阳错,机缘巧合之间,他来到了与原本相隔遥远的平行世界,与自己认知有别的另一个地球。

    原本的他依旧存在于那个地球上,而此刻的他,是从他意识中延伸出的触觉汇聚而成,因而诞生的存在。

    没有什么莫名的声音叫他去做什么,也没有人对他要做什么指手画脚。他是自由的,他可以去做任何他想做的事情。

    一次令人激动的新生,自此迈向使人心潮澎湃的未来。

    过去的他,为了家人而活,为了父母而活,为了生存而活,淡忘了自我也折堕了理想。这一次,他终于有机会可以为梦而活。

    昔日的龌龊再不会成为他的拖累,由此刻开始,他终于将迎来了一次彻底的蜕变,一次崭新的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