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悍妇（一）
我骑着马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在远处一直暗中侍奉我的随从们却不敢与我近身。他们远远瞧见我脸色阴沉，便都识趣地远远跟在后。随从们年纪大多与我相仿，年长者也不过三十岁出头，自我还是孩童时就一直与我作伴，对我的脾气秉性自然了解。这会儿要是他们往我身前凑，只怕我又要拿他们撒气了。
于是，我们主仆之间保持着默契，相距五六丈远，一前一后在朱雀大街上闲逛着。在京兆府和太子府两次碰了壁，我心中虽是不悦，可毕竟佑儿的话给了我极大的心理安慰。
因此，我的心情倒也没有太糟糕。临近一家卖脂粉的店铺时，我便招呼侍从们过来。侍从们离我不远，明明看见了我的招呼，却一个个不愿上前。过了好大一会儿，为首的苏恪才牵着马扭扭捏捏地走到我身旁，陪着笑脸道：“殿下，心里又不痛快了？要不咱去吴侍读府上去？”
我作势假意拿马鞭要抽苏恪，他机灵躲过去后，又苦笑道：“殿下这是何苦自找不痛快？这救灾民的事，哪里轮得上咱们睦王府操持了？您要是觉得心里还是不痛快，臣这就去招呼兄弟们抄家伙，先砸了万年县衙，再去京兆府衙门给您找回面子！”说完，苏恪还故意挺直了身板，似乎显示他有能力做成这件事。
砸衙门？找面子？我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苏恪，就你也敢说这样的大话？上次去鲁王府上，那是谁被狗追着跑呢？就你这胆子，还替我出头？”
“那哪里是狗啊！”苏恪脸上一红，“那是藏獒啊，鲁王他也忒胆大了，这种东西也敢散养在府里。”
我摆了摆手，“叫你过来没别的事，难得出来一趟，你招呼着大家给自己的媳妇、相好买些胭脂水粉吧。”说罢，我朝他又扔了十几颗金瓜子，“买好了你们就回府，告诉王妃，我晚些回去。”
苏恪接下瓜子，有些迟疑：“殿下要去哪里？臣还是跟着的好。”
“哪这么啰嗦！”我有些不耐烦，“我去找吴子明！”
苏恪一听，这才招呼侍从们上前，朝我作揖道谢。苏恪他们拥进脂粉铺前，还朝我嘱咐道：“殿下，早去早回啊！”言毕，他就转身进了铺子。
我看着这群“没有心肝”的侍从，心里觉得好笑。俗话说有了媳妇忘了娘，他们倒是有了媳妇忘了“主子”！我牵着马在大街上转了几个圈，觉得身边没有什么人跟来，便上马朝吴王府方向前行。我和母妃是太子一党，素来和吴王三哥没有什么瓜葛。我甩下苏恪他们，也是为了掩人耳目。不希望去了一趟吴王府，又被太子和母妃责骂一通。周师傅常说，小心谨慎，总是没有错处的。骑了不多会儿，我便来到了景仁坊跟前，坊里便是三哥的王府。
在坊门前，我下马踌躇思忖着要不要去求三哥放粮赈灾。三哥在我们兄弟中最得父皇宠爱，只要他向父皇谏言，父皇肯定会下旨在太白岭赈灾吧？三哥是“贤王”，有利于百姓的事，他肯定会答应的。想到这里，我便释然，牵着马准备进坊。
“吴王不会答应你的。”燕娘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身后。此时，燕娘一身白袍儒生打扮，牵着马离我不过两丈远。我竟不知燕娘是何时跟过来的。一时木讷间，燕娘不经意牵起我的手，低声道：“冼郎，凡事有可为有可不为。你去京兆府和太子府两次碰壁，已经说明这件事你是办不到的。跟我回府吧，子真自然会明白殿下的苦衷。”
何鄄？我从燕娘口中听到这两个字，立时不悦：“我要他的体谅？我不需要何鄄的体谅！”
“冼郎不需要何鄄的体谅。”燕娘慢慢磨开我的掌心，“这救灾本就是匹夫有责的事情。何家是巨商大贾，拿出些钱粮布帛来赈济灾民，也是应当的。”
听燕娘说起钱粮，我连忙从袖中拿出太子妃转交的银票，对燕娘笑道：“燕娘，今天总算没有白跑一趟，这是太子妃和我的侄子佑儿让我去赈灾的钱。”我将银票交给燕娘，叮嘱道：“你先回府，无论如何，我还是要去见三哥一次。”
燕娘展开银票，立马皱起眉头：“这可是十万两的银票，你怎么就收下了？”
“有什么不妥吗？”我听出了燕娘的疑惑，“这点钱我大哥根本看不上眼，府里也一直是我那大嫂管家，不必在意。”
燕娘欲言又止，将银票叠起来后，对我劝道：“冼郎，既有了这银票，咱们睦王府中也有些家底，便也足够买粮了。这吴王府你还是不要去的好。”
“为何不能去？我三哥还会害我不成？”我将缰绳递给燕娘，“我三哥可是被叫了十多年的贤王了。天下的灾民竟要靠商人去赈济，朝廷的脸面不要，三哥怕是会要。放心，我不会有事，你回王府等我就好了。”
“贤与不贤也不在这一件事上。”燕娘并不让步，“冼郎，今日回城之后，我便暗中与你同行一处。你也——”
“你担心我？”我心中一暖，口上便有些调皮，“要是睦王都要靠自己媳妇保护，那大齐岂不是完了？”
燕娘脸上一红，捶着我的胸口，“嘴上不饶人！大家都知道你是个糊涂王爷，偏你自己还不知道。”
我将燕娘揽入怀中，低声道：“我知道我的燕娘是智多星，那就让你这糊涂郎君任性一回，可好？”说罢，我低头嗅了嗅燕娘的发梢，“回府等我，我晚些回去。”
不待燕娘开口，我便转身朝坊里走去。还没到吴王府跟前，我便发现一大群人堵在府门口，吵嚷着要见吴王。我未带随从，身上也只着一件常服，一开始倒也没有引起大家的注意。
我冷眼瞧着，这群人里我认识的不多，能叫上名字的是翰林院侍读陆瀚、太学博士陈勤，好像还有一些人我在外公府上见过，但却叫不出名字来。大家手里似乎那挥舞着谏章，为首的陆瀚一直在跟王府的管家争论。管家则指挥着王府的兵卒和宦官，一直死死拦在门口，不让人群冲进去。
于是，我们主仆之间保持着默契，相距五六丈远，一前一后在朱雀大街上闲逛着。在京兆府和太子府两次碰了壁，我心中虽是不悦，可毕竟佑儿的话给了我极大的心理安慰。
因此，我的心情倒也没有太糟糕。临近一家卖脂粉的店铺时，我便招呼侍从们过来。侍从们离我不远，明明看见了我的招呼，却一个个不愿上前。过了好大一会儿，为首的苏恪才牵着马扭扭捏捏地走到我身旁，陪着笑脸道：“殿下，心里又不痛快了？要不咱去吴侍读府上去？”
我作势假意拿马鞭要抽苏恪，他机灵躲过去后，又苦笑道：“殿下这是何苦自找不痛快？这救灾民的事，哪里轮得上咱们睦王府操持了？您要是觉得心里还是不痛快，臣这就去招呼兄弟们抄家伙，先砸了万年县衙，再去京兆府衙门给您找回面子！”说完，苏恪还故意挺直了身板，似乎显示他有能力做成这件事。
砸衙门？找面子？我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苏恪，就你也敢说这样的大话？上次去鲁王府上，那是谁被狗追着跑呢？就你这胆子，还替我出头？”
“那哪里是狗啊！”苏恪脸上一红，“那是藏獒啊，鲁王他也忒胆大了，这种东西也敢散养在府里。”
我摆了摆手，“叫你过来没别的事，难得出来一趟，你招呼着大家给自己的媳妇、相好买些胭脂水粉吧。”说罢，我朝他又扔了十几颗金瓜子，“买好了你们就回府，告诉王妃，我晚些回去。”
苏恪接下瓜子，有些迟疑：“殿下要去哪里？臣还是跟着的好。”
“哪这么啰嗦！”我有些不耐烦，“我去找吴子明！”
苏恪一听，这才招呼侍从们上前，朝我作揖道谢。苏恪他们拥进脂粉铺前，还朝我嘱咐道：“殿下，早去早回啊！”言毕，他就转身进了铺子。
我看着这群“没有心肝”的侍从，心里觉得好笑。俗话说有了媳妇忘了娘，他们倒是有了媳妇忘了“主子”！我牵着马在大街上转了几个圈，觉得身边没有什么人跟来，便上马朝吴王府方向前行。我和母妃是太子一党，素来和吴王三哥没有什么瓜葛。我甩下苏恪他们，也是为了掩人耳目。不希望去了一趟吴王府，又被太子和母妃责骂一通。周师傅常说，小心谨慎，总是没有错处的。骑了不多会儿，我便来到了景仁坊跟前，坊里便是三哥的王府。
在坊门前，我下马踌躇思忖着要不要去求三哥放粮赈灾。三哥在我们兄弟中最得父皇宠爱，只要他向父皇谏言，父皇肯定会下旨在太白岭赈灾吧？三哥是“贤王”，有利于百姓的事，他肯定会答应的。想到这里，我便释然，牵着马准备进坊。
“吴王不会答应你的。”燕娘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身后。此时，燕娘一身白袍儒生打扮，牵着马离我不过两丈远。我竟不知燕娘是何时跟过来的。一时木讷间，燕娘不经意牵起我的手，低声道：“冼郎，凡事有可为有可不为。你去京兆府和太子府两次碰壁，已经说明这件事你是办不到的。跟我回府吧，子真自然会明白殿下的苦衷。”
何鄄？我从燕娘口中听到这两个字，立时不悦：“我要他的体谅？我不需要何鄄的体谅！”
“冼郎不需要何鄄的体谅。”燕娘慢慢磨开我的掌心，“这救灾本就是匹夫有责的事情。何家是巨商大贾，拿出些钱粮布帛来赈济灾民，也是应当的。”
听燕娘说起钱粮，我连忙从袖中拿出太子妃转交的银票，对燕娘笑道：“燕娘，今天总算没有白跑一趟，这是太子妃和我的侄子佑儿让我去赈灾的钱。”我将银票交给燕娘，叮嘱道：“你先回府，无论如何，我还是要去见三哥一次。”
燕娘展开银票，立马皱起眉头：“这可是十万两的银票，你怎么就收下了？”
“有什么不妥吗？”我听出了燕娘的疑惑，“这点钱我大哥根本看不上眼，府里也一直是我那大嫂管家，不必在意。”
燕娘欲言又止，将银票叠起来后，对我劝道：“冼郎，既有了这银票，咱们睦王府中也有些家底，便也足够买粮了。这吴王府你还是不要去的好。”
“为何不能去？我三哥还会害我不成？”我将缰绳递给燕娘，“我三哥可是被叫了十多年的贤王了。天下的灾民竟要靠商人去赈济，朝廷的脸面不要，三哥怕是会要。放心，我不会有事，你回王府等我就好了。”
“贤与不贤也不在这一件事上。”燕娘并不让步，“冼郎，今日回城之后，我便暗中与你同行一处。你也——”
“你担心我？”我心中一暖，口上便有些调皮，“要是睦王都要靠自己媳妇保护，那大齐岂不是完了？”
燕娘脸上一红，捶着我的胸口，“嘴上不饶人！大家都知道你是个糊涂王爷，偏你自己还不知道。”
我将燕娘揽入怀中，低声道：“我知道我的燕娘是智多星，那就让你这糊涂郎君任性一回，可好？”说罢，我低头嗅了嗅燕娘的发梢，“回府等我，我晚些回去。”
不待燕娘开口，我便转身朝坊里走去。还没到吴王府跟前，我便发现一大群人堵在府门口，吵嚷着要见吴王。我未带随从，身上也只着一件常服，一开始倒也没有引起大家的注意。
我冷眼瞧着，这群人里我认识的不多，能叫上名字的是翰林院侍读陆瀚、太学博士陈勤，好像还有一些人我在外公府上见过，但却叫不出名字来。大家手里似乎那挥舞着谏章，为首的陆瀚一直在跟王府的管家争论。管家则指挥着王府的兵卒和宦官，一直死死拦在门口，不让人群冲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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