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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权力游戏

    古戛纳堡主殿,日常朝会正在进行中。殿内狼头攒动,北境大部分有头有脸的领主、封臣、将军都来参加朝会了。

    “陛下,南方帕雅丁的女主再度拒绝了我们发出的归附要求,并在阳和地区的边境组织军队严阵以待,大有再度开战的势头。”从南方回来的使臣正站在殿堂中央汇报着情况。

    “意料之中,不足为奇,更不足为虑。”斜靠在铁王座上的洛戛微挑眼睑。他年纪大了,精力大不如前,开了一早上的朝会更是早已令他疲惫不堪,却依旧不得不尽力挺直身体,小心避开铁王座上的尖刺与棱角。有一说一,这铁椅子真不好坐,如果可以的话,洛戛真想把它一脚踢开,爱谁坐谁坐去!但这由无数支利剑铸成的铁王座绝不仅仅只是一把铁椅子,它更象征着一种权威——只有君临狼国的最高统治者才配坐镇它,尽管它密布利刺,一不小心就会划破皮肤。洛戛清楚,他必须要牢牢把握住这铁王座,就如同把握住自己的生命一般——毕竟,在权力的游戏中,成王败寇,你不当胜利者就只能成为败者,没有第三条路可以选择。“与其他各国的联系怎么样了?”他强打起精神问道。

    “回陛下,遣往各国的使臣也大多复命,除了南境的极地家族依旧态度模棱两可,胡狼、鬣狗、野猪、虎族、獾联邦等国已明确做出了回复,都愿意与我国结为军事同盟,共同进退。”

    “朋友多了自然是好事,不过……帕雅丁的小女王拥有魔狼石英,更与狮族、豹族、野犬等国关系密切,一旦有变,战事必将席卷整个保护区,劳苦天下……”真奇怪,自打从基奈回来以后,他突然觉得自己变了,不再如以往那般雷厉风行,仿佛是活成了……当初他最讨厌的模样。

    阿克拉,你我终究是殊途同归。他苦笑着悄悄摇了摇头。只是你已经提前去享清福了,我还得留在这里,收拾这么一个庞大、繁杂的烂摊子,也说不上是谁更幸运,谁更倒霉……

    “父王不必担心,儿臣已经有了对策。”殿门缓缓打开,劲风裹挟着沉稳的低音闯入大殿,携带着几乎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汇报工作的使臣立刻闭嘴,乖乖退到一旁。

    不止是他,朝堂之上其余众狼也纷纷屏息凝神,顺着声音的来路望去,只见黑冰痞正坚定地踩着羊毛地毯缓步走来,墨色长发被劲风拂起,与身着的黑袍一道狂舞,裸露的脖颈、小臂与手背上伤疤纵横,触目惊心。他的部属花政客则手捧小木匣紧随其后。

    “哦?”老洛戛稍稍松弛紧握尖刺的手,“正要找你呢。之前嘱咐你在孤北狩基奈期间辅佐昼儿打理国事,你却擅自离职,不禀明去向,至今已有月余,可否说明原因?”

    “请父王原谅儿臣的一时任性……前不久,儿臣意外打探到了一件神器的下落,因情况紧急来不及向储君殿下禀报,故而失职。不过眼下神器已得,儿臣也能回来复命了。”黑冰痞半跪行礼,“正是蒙特祖玛的遗物——龙魔石,也就是古籍中所记载的帝龙石英。有了它,我们便足以抗衡乃至压制那个小女孩的魔狼石英。”

    全场愕然。整个大殿顿时炸开了锅,各位大人们纷纷窃窃私语着议论起来。

    “哦,你找到它了么?”洛戛似乎并没有显现出过多的惊讶,只是微翘嘴角,语气依旧平静。

    “是的,儿臣已将它带回。请父王过目!”说罢,黑冰痞抬手打了个手势,身后的花政客随即走上前来,缓缓打开木匣。

    魔石暗绿色的光芒顿时溢出,盈满整个大殿。

    黑冰痞取出石英,高举过首,环绕一圈,“父王,各位大人们,这就是神器。蒙特祖玛失落已久的力量,再度掌握于我们之手。”

    “看来你还真有些本事。”洛戛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将双手交叉着放在胸前,显得无比轻松。哼哼,就说呢,我英明一世,怎么可能活到最后反被阿克拉的狼崽子们压一头……“威力想必很大吧,能给孤展示一下吗?”

    “遵命,我的父王。”黑冰痞的嘴角勾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来自远古的力量在当下再次复苏,让我们见证它的寂静——生长——”

    话音未落,只见黑冰痞四周光耀一闪,脚下登时展开一道法阵,绿光勾勒出的巨龙纹章清晰可见,还朦胧着一层若隐若现的黑雾。数根粗壮的藤蔓瞬间涌出,拔地而起,几乎顶起大殿的天花板,伴随着黑冰痞缓缓吹起的哨音,它们如印地文化里的神蛇般有节奏地舞动着身躯。

    周遭众狼纷纷发出惊呼声,但是紧接着响起的又是一片赞叹。

    “哈哈哈哈,你真是挺有一手的。它还有别的花样吗?”老狼王鼓着掌大笑道。

    “当然——”黑冰痞猛地向前跨上一步,略微低下脑袋。谁都没有注意到,私生子的脸上伴随着冷笑,竟缓缓浮现出一丝难以察觉的杀意,“我亲爱的父王,当然——还有……”

    几根藤蔓拧成一支,上下摇摆一阵,却突然兜转方向,斜插着横扫过大半个殿堂,径直刺向——铁王座上。或者说,是洛戛的胸口。

    洛戛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伴随着圆睁的双眼,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猛然起身,但想要躲避已经来不及了。洛戛只觉眼前一黑,粗壮藤蔓登时穿透了他的心脏,将那瘦削苍老的身躯高高挑起,力道之猛,竟直接越过了铁王座。台下众狼赶忙抬眼追踪,但根本赶不上藤蔓的移动速度,待他们回过神来时,洛戛的身躯已被死死扎在大殿穹顶的天花板上,浸透了鲜血的藤蔓变得愈发漆黑粗壮,几乎将洛戛的身躯活生生撕裂成两段。

    群臣竟是连话都说不出来,只是眼巴巴望着昔日威严的老狼王此刻只能在冰冷的墙壁上抽动身体,个别胆小的甚至已经被吓得当场晕厥过去。

    “你……你……”洛戛还没断气,却也已是奄奄一息,令人窒息的黑暗正从四面八方向他涌来。他咬着牙用尽最后的气力缓缓抬起右手,指向黑冰痞,私生子依旧站在原地纹丝不动,一副事不关己的冷漠与漫不经心。

    “我亲爱的父王,儿臣将永远铭记您的教诲。”他最后看到的,是黑冰痞的冷笑,“帝王一怒,赤地千里。”

    终于还是撑不住了……无尽的黑暗彻底遮掩住私生子冷峻的面容,他只觉浑身突然无比的轻松,流血的伤口也麻木了……“这真的是你想看到的吗?”恍惚间,耳畔再度响起了年轻的声音。他缓缓抬头,看到的却是年轻时阿克拉的面容。

    你是在说眼前这个野种么,呵呵,这罪恶是我洛戛此生最大的遗憾,如果你要这样责难,我也没什么可以反驳的。我和你的时代终将会逝去,自我开始跟你意气相争的时候,就注定了迟早会被淘汰的命运。而当我认清这点时却已经太晚了,终究只能成为时代更迭的祭品。

    看起来是要结束了……孤家寡人,被自己的私生子所终结,不得不说这样的死法还挺符合我洛戛的风格。与其被一群不能理解我的愚人包围,倒不如孤独着死去更好一点。

    “小洛戛,你真的这么想吗?”一阵威严的浑厚嗓音响起,虽是语气平静,洛戛却是虎躯一震——好久没听过有谁这么称呼自己了。是您吗,恩师……

    无尽的黑暗掀开了一角,另一个苍老却雄健的身影浮现眼前,正是莫迪斯——当年他和阿克拉一同敬仰的师傅。“我印象中的小洛戛,是个一直通过自己的努力去求得大家肯定的热血青年,而不是一个身躯耄耋步履愈乏的将死之人。”恩师浅笑,缓缓摇了摇头。

    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从那时起我就已经明白,我自始至终就该是孤独的。没有谁愿意去理解比他们更强的人,他们都会把强者当作是危险去看待,好安抚自己不安的内心。所以我想通了,我不需要他们的理解,只要用自己的强权碾过他们就好。

    “或许是这样吧,但是小洛戛,你真的不想和大家在一起吗?当年在我的门下,你和阿克拉他们一帮小鬼在一起时的笑容难道是假的吗?当初我们一起,在洛城脚下并肩作战时的情谊难道只是虚幻的美梦吗?”

    我……我……他无言以对。

    “小洛戛,抛开不必要的自尊,抛开自己古戛纳家族继承人的身份,最后再抛开囚禁心灵的躯壳。只需扪心自问——你想要什么?”

    数十年的埋藏时光如流水般溯返,顺着流血的指尖回流心间。一切都仿佛回到了从前,过往的影像如走马灯般浮现眼前,不觉间竟又蒙上了一层不易察觉的泪光。

    我……想要回到那时候……想要和大家一起……半晌,他缓缓嗫嚅着说道。我渴望靠近篝火,却又惧怕被灼伤。

    “就应该如此……”恩师微笑着缓缓张开臂膀,周遭不知何时已闪起了耀眼的光芒,好温暖。“过来吧,小洛戛,我们都在这边等你……”

    他挣扎着站起身,跌跌撞撞地走向恩师。他每迈出一步,身躯都仿佛变得更加年轻,不觉间,竟已变回了当年那个年少轻狂的小洛戛。

    这就是他的归宿么,呵呵,无须背负欲望和执念,真好……

    他的意识消散在温暖光芒的深处。

    ……

    荆棘收走,顿时消失不见,洛戛狠砸在铁王座上,又翻进了一旁的血泊中,僵直的身躯早已冷却,只是嘴角不知为何竟带着一丝微笑。

    私生子缓步走上台阶,先王的侍卫根本不敢阻拦,如潮水般向两侧退开。他一脚踢开老狼的尸体,微展衣袍,稳坐于铁王座之上。

    几乎与此同时,紫荆钗等一众高山家族的部曲从殿外冲入,干净利落地解除了古戛纳卫队的武装,不费吹灰之力便控制了整个大殿的局势,台下众狼面面相觑,显是还没从方才的惊变中缓回神来。

    “狼国需要一位真正的王。”花政客说罢,率先跪倒在地,向铁王座上的黑冰痞宣誓效忠,高山家族那一派狼也紧随其后。

    唯有洛戛最忠诚的部属古古冲出了班列,他接连撞开两个卫兵,径直扑至黑冰痞的近前,却又立刻被花政客的手下拽住。“你……你……”古古紧咬牙关,气得浑身发抖,好容易才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畜生!简直就是畜生!”

    “随你怎么说吧。”黑冰痞淡淡一笑,“话说回来……列位,老爷子生前留了什么遗嘱吗?”

    “没有。”花政客耸了耸肩,话语间似乎还显示出一丝丝的无奈。

    “那就没有什么好争议的了。铁王座,是我的。”

    “你放屁!就算陛下驾崩,该即位的也应当是储君——黑昼殿下!”古古怒吼道,他被好几只狼死死摁在地上,脸已憋得通红。

    黑冰痞大笑:“不好意思,我才得到最新消息。黑昼殿下——我最亲爱的小老弟——眼疾突然恶化,于今日清晨不治身亡,享年二十岁,呜呼,英年早逝,甚是可惜。”

    “什么?你……”古古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花政客厉声喝道:“来啊,还不赶快把这个妄图行刺的家伙拖下去!”

    古古一直骂不绝口,兵士残忍地掰折了他的双臂,也没能让他闭嘴。紫荆钗抢过部下的头盔,猛砸古古的脸颊,令他牙齿尽数脱落,再也无法说出清晰的词汇。

    “为他准备一口油锅。”望着徒劳挣扎的古古,黑冰痞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用文火,慢慢加热。”

    “狼国第一军师”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如一条死狗般被活生生拖了出去。

    “还有谁想步其后尘吗?!”花政客一直在群臣面前来回走动着,同时厉声质问。他身后的兵士一齐呐喊,亮剑出鞘,血淋淋的剑刃反射着众狼畏怯的眼神。

    台下没有一只狼敢抬头。

    半晌,呼伦家族的继承人宝鼎开了个头,他缓缓跪倒在地,俯首称臣。其他家族狼代表及各自麾下的封臣将军连忙纷纷效仿,生怕自己落后。“狼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诸多阿谀奉承的呼声响彻大殿的每个角落。

    毕竟不是谁都愿意像古古那样当烈士的。

    高山家族的武士上前,拖走了先王的尸体。服侍的宫人们也是那副事不关己的冷淡神情,如往常那般匆匆忙碌着洗净了大殿上的血迹——毕竟再过一会儿,这里就要进行新王的登基大典。

    高坐于铁王座之上,黑冰痞依旧维持着自己一贯的平静与从容,看不出任何的情绪波动。只是不经意间,紧握铁王座扶手的掌心已然被剑刃划开血口,渗出鲜血,他却丝毫没有在意。

    娘,您看清楚了吗?孩儿现在是王了,再也没有人可以欺负您了,无论是泡泡沫还是白莎,就连父王也一样,他不敢动您……您要不要看现在的孩儿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