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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话,心中的道路

    碎月山庄的黄泉阶梯,历来是无数入庄人的噩梦,因为短短的路程要面对巨大的压迫感,还有挥之不去的幻境。

    不知道跌倒了多少次,又爬起了多少次,白槿已经精疲力尽,在刚刚攀登的过程中,他已经看见终点就在面前了,可是忽然他头晕眼花,再次看见了自己一辈子都无法忘却的梦魇,白家人哀嚎,惨叫着倒下,那些无助的声音在白槿耳边回响。

    白槿两眼一黑,没有站稳,双手没能抓住什么,又再次跌下,他重重栽倒在台阶上,仰面看着天空,巨大的打击,让他倍感受挫,明明就差一步了,现在又要重新开始,好累,真的好累。

    都说不怕失败了,就怕差一点成功了,从天上到地下,巨大的落差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接受的了,白槿也是两眼无神,心灰意冷,他真的不想再爬起来了。

    看向渐渐落下的夕阳,白槿伸出手臂遮住眼睛,暗自苦笑,我可真没用啊,说不定庄主现在已经等的不耐烦,离开了吧。

    忽然,他身边变得白茫茫的一片,耳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槿儿,槿儿,又在这边偷懒了,是不是?”是那么的动听,又是那么的慈爱。

    白槿赶忙拿开遮住眼睛的手臂,看见了自己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脸庞,他正在枕在母亲的腿上。

    “槿儿乖,娘知道你很努力了……”蓝清凝轻柔地用纤细的手指替白槿梳理着头发。

    白槿愣神一会,然后泪流满面,“娘……我好想你,你不要再离开我了,好不好?”

    一阵温柔的轻笑传来,蓝清凝捂嘴笑道,“槿儿,你是个男子汉了,怎么还哭哭啼啼的。”

    然后看向山门,“娘也想一直陪着槿儿呢,但槿儿现在是不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吗?去吧,槿儿你从来就不是一个轻言放弃的人,对吗?”

    白槿猛地一睁眼,从地上爬了起来,眼中的迷茫之色褪去,剩下的只有坚定,“谢谢你,娘。”说完擦干泪痕,再度攀登起来。

    白槿的腿已经麻木,他忘了自己已经爬了多少层台阶了,山门就在眼前了,走了几步路,到了之前让他功亏一篑的地方。

    淡淡的曼陀罗花香,牵引着强烈的幻觉再次袭来,白槿顿时感觉头重脚轻,走路打滑,他心里暗道,“糟糕,又要失败了吗?”

    然后他发现自己并没有摔下去,幻境里的已经死去的白家人,居然紧紧抓住了他的手,不让他摔落下去。

    “谢谢你们,生前拼命守护着我,哪怕去了另一个世界,你们的英魂,依然保佑着白家,对不起,白槿最后受你们次照顾了!”白槿止住摇晃的脚步,从怀里掏出了那个一直珍藏的短剑,一咬牙,猛地向前一扑,扑在了最后几级台阶上,短剑扎在台阶缝中,随后一边用手扣着台阶,一点点匍匐着前进。

    他的双腿已经给磨的血肉模糊,台阶下留下了一长串鲜红的血迹,还有四层,三层,两层,已经看见庄主了,还有最后一层,白槿满脸汗水,这一刻,黄泉阶梯给他的压力已经来到最大。

    “我不能就在这里倒下,我要闯过这里!”白槿用尽最后力气,猛地往上抓去,他抓住了最后层台阶。

    终于白槿爬了上来,顿时黄泉阶梯给他带来的压力,瞬间消散,他能够重新站了起来。

    “啪啪啪,啪啪啪……”苍松等人均是鼓起了掌来。

    “槿儿,你真了不起,你知道吗,碎月山庄从来没有人能够在你这个年纪,一次就闯关成功的。”苍松满意的点点头,一脸欣慰,“现在,你正式成为碎月山庄的一员了。”

    薛静,霍刚,叶长老看着浑身是血痕,气喘吁吁的白槿,也都是暗自吃惊,都没想到白槿居然六七岁就独自闯过黄泉阶梯,他们扪心自问,自己当年还真做不到。

    叶雪晴也是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好奇的看着白槿,她很奇怪,为什么这个人头发颜色和她们不一样。

    “我还以为庄主,您已经离开了呢。”白槿捂着快要失去知觉的手臂,回头向走过的路望去,一阵风吹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幻觉,他好像看见了之前在台阶上拉住自己的白家人,都是满脸自豪,微笑地对着自己挥手告别。

    “槿儿,只要你不放弃,哪怕几天几夜,我也不会离开这里的,因为这是碎月山庄,作为一个侠士,该信守的承诺。”苍松柔和地答道。

    白槿刚想在说什么,忽然眼前一抹黑,他的身体已经到达极限了,再也撑不住,昏倒过去,在他即将倒下的时候,他看见了一个年纪和他相仿的女孩子,撑住了他。

    “喂,喂,你没事吧?爹,这个妹妹,不会死了吧?”叶雪晴看着昏迷过去的白槿,突入其来的变故让她措手不及,慌慌张张。

    “什么妹妹,这小子是个小男孩,你这丫头糊涂了吧。”叶长老把白槿接过,把了把脉,“没什么大碍,就是精疲力尽了,修养几日就好了。”

    “可爹,为啥他这么白,你们皮肤确是黄颜色的啊,还有霍叔叔你怎么是黑色的,你们不都是男生吗?”叶雪晴歪着脑袋不解,还在白槿脸上戳了戳。

    “……”苍松几人相互对视了眼,最后一致把目光看向了霍刚。

    “晴儿,等槿儿长大了,他就会变得和我们一样了,至于黑,那是你霍叔叔早年当山贼,遭天谴了,被雷劈了,烧黑了。”苍松摸了摸她脑袋。

    霍刚立刻就不乐意了,“老大,你怎么能骗小孩子呢。”然后指着薛静,便对叶雪晴说道,“叶丫头,其实并不是所有白色皮肤的人都是女孩,黑色皮肤的人都是男孩,你看你静姐,快黑成泥鳅了,不也照样是女的吗?”

    “!!!”薛静额头青筋暴起,怒火几乎快要实体化,拔出刀,咬牙切齿,“山贼,准备好和舌头说再见了吗?”

    “哈哈,老大,我先溜了。”霍刚迅速跑开。

    薛静咬牙切齿地在后面紧追不舍,“山贼,你有本事别跑,我要砍了你!”

    苍松无奈苦笑,“叶师父,你精通医术,槿儿伤好之前,可以麻烦你吗?”

    “没问题,这点小事,自然不成问题,只是这小子伤好了,你打算安置在谁门下?”叶长老背起白槿问道。

    苍松沉吟一会,“我打算亲自教导,一来故人之托,叶师父你平时也太忙,交给别人我也不放心,二来……”

    叶长老笑道,“二来,培养个得力干将对吗,霍刚那小子莽莽撞撞的,有些事交给他不放心。”

    “叶师父,说话还是那么一针见血,不过我还是想等他醒来,让他自己选。”苍松说罢,蹲下来看向叶雪晴,“晴儿,你比槿儿大三岁,你是姐姐,这段时间麻烦你们俩好好相处,可以吗?”

    叶雪晴点点头,“嗯,我一定会和他好好相处的,苍松叔叔。”

    交代完毕,苍松和叶长老拱手告别,处理山庄事物去了。

    叶长老把白槿提回了住处,脱去衣物,看向他血肉模糊的双腿,暗自感叹,“好有种的小鬼头,爬上黄泉阶梯,伤成这样都不吭一声。”迅速拿出金疮药给他敷好,嘱咐叶雪晴看着点,有什么事情随时喊他。

    叶雪晴乖巧的点点头,然后趴在床边,好奇的抓了抓白槿的头发,“他的头发真的好柔软。”随后叶雪晴玩心大起,对着白槿的脸,又是戳又是揉捏。

    白槿浑浑噩噩地不知道昏迷了多久,慢慢的他的意识开始复苏,他拼命的想要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周围黑漆漆的,死一般的寂静。

    “这是哪里,我难道死了吗?”白槿捂着头喃喃自语。

    “槿儿,你没死。”白槿向着身后望去,惊讶的发现居然是白浚。

    “老爹!你……”白槿无比惊讶,自己老爹应该已经不在了呀,怎么会突然出现。

    “槿儿,长话短说,这只是我的一丝残念,我现在就把白家的烈阳功法交给你,我只能说一遍,能记住多少全凭你的本事了……”

    白槿认真的点点头,收起杂念,纵使万般有思念,千言万语,他也只能放下所有,认真聆听。

    “清风拂山岗,明月照大江”,“呼翕九阳,抱一含元”,“气沉于渊,力凝山根”……

    白槿集中精神,加之从小勤奋好学,过目不忘,一串串晦涩难懂的心法,很快便烂熟于心。

    渐渐的白浚的身影愈发黯淡,逐渐消失,直至完全消散,白槿强忍悲痛,对着他躬身行礼。

    随后他按照心法口诀,开始引导真气,开始他还能游刃有余,可是当他渐渐掌握了白家的烈阳功法后,发现这股灼热的力量开始狂躁起来,变得不受控制,烈阳功法像点燃的烈焰在白槿体内四处奔腾,白槿感觉身体要被撕裂一般,而且头疼欲裂。

    “啊!你怎么了,怎么出那么多汗?”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叶雪晴一跳,她看见白槿那苍白的皮肤,变得粉红,额头与身上布满汗水,脸上更是充满了痛苦之色。

    叶雪晴从小就看着叶长老行医,也知道些医学药理,赶忙拿起毛巾打湿,轻轻擦拭着白槿的额头。

    “唔,他身上真的好烫,感觉要把我手都烫伤了……”叶雪晴的手,被白槿内力灼伤,但她还是咬着牙,坚持替白槿擦拭汗水。

    白槿缓缓睁开眼,入眼的是他在昏倒前,最后看见的那个女孩子脸庞。

    “没事的,你一定会没事的,爹爹马上就会到了,你坚持一会。”叶雪晴柔声安慰道,虽然高温也让她手掌疼痛,但还是给白槿努力挤出了一个微笑。

    白槿再也控制不住,从病床上一跃而起,滚落到地上,双手捂着头,忍受着剧烈的疼痛,甚至拿额头撞向地板。

    听闻屋里响声大作,叶长老也是连忙赶来,看见白槿双眼通红,浑身内力外散,知道他走火入魔了。

    一旁的叶雪晴看见白槿要撞地板,赶忙拉住他,“爹爹来了,你不要这样。”

    “丫头你快让开。”叶长老大叫不好。

    可惜为时已晚,白槿一甩手,把叶雪晴击倒在地,叶长老赶紧用银针封住白槿的穴位,搀扶起叶雪晴。

    此刻叶雪晴心中万分委屈,自己悉心照料他,还不明就里的被他打了,抽了抽鼻子,继而双手捂着眼睛,放声大哭,“呜呜呜……你这个大坏蛋!”推开叶长老,跑了出去。

    白槿想起了她小心翼翼地给自己擦拭额头,还温柔地安慰自己,甚至不惜被自己烫伤了手掌,自己却深深地伤害到了她。

    “叶师父,发生什么事情了,槿儿怎么了?”陆陆续续苍松,薛静,霍刚都来了。

    “这小子好像走火入魔了,刚刚打到了丫头一下,丫头哭着跑了……”叶长老也是心疼不已,自己平时最疼爱的心肝宝贝,被人打了,最郁闷的是自己还没办法怪他,因为白槿不是出于本意的。

    白槿听到了后,自责,懊恼,悔恨百感交集,渐渐的,体内的内力不再乱窜,赤红色的双目,又变成了往日的天蓝色,澄澈又清净,他恢复了的平静。

    他快步向前,向着叶长老,苍松跪下,然后狠狠拜了下去,“叶叔叔,苍松叔叔,白槿该死,请你们责罚!”

    见此叶长老也心知这不能太怪他,也就没有再多责备什么,“现在还是把丫头找回来吧。”

    “嗯,槿儿你走火入魔,控制不了自己行为,这不怪你,你好好休息吧,静,霍刚立刻通知巡山弟子去搜寻晴儿。”苍松把白槿拉起来,转身吩咐霍刚,薛静。

    忽然一人飞快跑了过来,“禀告庄主,刚刚看见晴小姐,一边哭着,一边跑进黄泉阶梯那边的山林里了。”

    “什么!”几人都是大惊失色,就是寻常白天,那森林修为不够的弟子也是禁止单独进去的,何况现在午夜时分。

    苍松一脸严肃,“霍刚,静,叶长老,我们立刻去搜寻晴儿。”随后看向巡山弟子,“你通知其他几个授业师父,也去帮忙寻找,睡觉的也立刻给我喊醒。”

    想到因为自己,那个女孩才会落得如此危险的境地,白槿立刻上前,“苍松叔叔,叶叔叔,我也要去找她!”

    “不行!”“不行!”叶长老和苍松异口同声说道。

    “你伤未好,不可乱动。”苍松一脸严肃,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威严。

    “这次的事,我不怪你,你去了也只能白白送命。”叶长老也是摇头拒绝。

    白槿一咬牙,施展起踏雪无痕,飞快掠过苍松和叶长老,头也不回地喊道“白家人恩怨分明,两位叔叔,对不起,这次我不能听你们的!”

    众人相视一眼,都露出了一丝苦笑,透露着“好像有点小看他了”的意味。

    霍刚看着也是爽朗一笑,“男子汉大丈夫就应该敢作敢当,这小子越看越对我胃口了。”

    薛静也是一笑,“还算有点担当。”

    说完两人也是迅速朝山林里奔去。

    叶长老,摇摇脑袋,“苍松啊,这小子和你师弟萧翎性格可太像咯……你确定要收他当徒弟?”

    苍松自信一笑,“常言道,能够互补的人才更好相处,槿儿有自己的性格,何必事事与我一样呢?”

    “况且,我和师弟只是理念不同罢了,对山庄的心意都是一样的,走吧,叶师父,去找晴儿吧。”

    说罢两人也是飞快地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