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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善后

    哈良兀刺神色凝重的站在真定府外,身后跟着几位将军都落后了半个身位,看着自己这位年纪轻轻的主帅面色阴沉的看着真定府都不敢出声。

    过了好一会,哈良兀刺才出声询问道:“我军.......伤......伤亡如何?”

    克烈左右看看,没有一个将军愿意站出来说话,他苦笑一声,只得硬着头皮站了出来说道:“将军.......我军......损失惨重,鬼禾目部下只逃出千人,天鹰、血狼二军则好上很多,但也各有千余人的折损......”

    哈良兀刺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看了看还在继续燃烧的真定府,脸上阴沉的快能滴出水来,他沉默半晌问道:“鬼禾目呢?”

    “在后面休息。”

    “带上来!”

    哈良兀刺突然的一声大喝吓了在场所有人一跳,克烈急忙带着两个亲兵去找鬼禾目。

    “索尔朗,你来说说,是怎么回事?”

    人群中走出一个身形消瘦的将军,他先是向哈良兀刺行了一个礼后沉声说道:“元帅,鬼禾目所部入城之后大肆劫掠,毫无纪律可言,并且还为了抢夺财物攻击友军......”索尔朗将屎盆子往鬼禾目头上扣得不亦乐乎,作为血狼军的主帅,其实他在得知鬼禾目破城之后也是心急如焚,生怕城里的好处都被鬼禾目搜刮一空,于是也赶紧催促着自己手下进城,没想到却平白遭受了如此重大的损失,所以他现在对于鬼禾目是恨之入骨。

    “正是,元帅,鬼禾目甚至在破城后威胁我们二人,说若是和他一起进城他便要不分青红皂白的攻击我们二人!”天鹰军主帅济布哈也抓住了痛打落水狗的机会,赶紧冲出来说道。

    哈良兀刺闭着眼睛没有说话,自己手底下这些军队是什么尿性他比谁都更加清楚。这次他之所以很放心的让鬼禾目当前锋其实是从两方面考虑,第一就是如同他和克烈说的那般,对于攻城后劫掠屠杀这一根深蒂固的北元传统,哈良兀刺心知肚明是不可能在一朝一夕之内就能改变的,也明白手底下的士兵需要一个适当的发泄机会,加上上次在拒北城中他拒绝了鬼禾目提出的要求,所以这次才会想着给鬼禾目一点甜头;其二则是鬼禾目在他心中一直觉得虽然就是个头脑发达的莽夫,但是真定府无险可守,且自己这边人数占尽优势,想来也不会出什么差池。可是万万没想到偏偏就是这无险可守的真定府,竟然埋葬了接近一万余北元的大军!

    “元帅,鬼禾目将军到了!”

    鬼禾目被克烈带到了哈兀良刺面前,还没等哈兀良刺说话,鬼禾目就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带着哭腔大声说道:“元帅啊!末将本来都已经拿下了真定府,都是索尔朗和济布哈两人纵兵劫掠,导致军纪溃乱,这才给了敌人可乘之机啊......”

    “你在胡说什么?”

    “鬼禾目,你休得血口喷人!”

    索尔朗和济布哈急忙跳出来怒声喝骂道,鬼禾目见状也干脆撕破了脸,以一敌二,三人在哈兀良刺面前展开了一场骂战。

    “够了!”

    哈良兀刺一声怒喝打断了三人的争吵,三名将军都悄悄的看了一眼神色不善的元帅大人,不敢再说话。

    “鬼禾目!”

    “末将在!”鬼禾目赶紧应声道,把头都快贴到了地上,他心知肚明自己这一次捅下了大篓子,只得尽可能放低姿态。

    “本帅问你,你说索尔朗和济布哈说谎,那你的副将前来汇报你不听劝说,一支预备队都不留,全军进城也是在说谎吗?”

    鬼禾目抬头悄悄看了一眼跟在哈兀良刺身边自己的副将,心中暗骂不已,嘴上却服软求饶道:“末将知错.......希望元帅给末将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本帅给你机会?谁给我死在这真定府的将士机会?”哈良兀刺怒声喝骂道。

    这下鬼禾目也不敢说话了,他敏锐的察觉到今天可能没有好果子吃,也不争辩,一个劲的跪在地上磕头。

    “克烈听令!将鬼禾目推出去斩了!用他的人头告慰我军身死在真定府的将士!”

    “这......”克烈略微犹豫了一下,他没有想到哈良兀刺上来就要将鬼禾目斩首。

    “元帅!元帅饶命啊!”

    这下鬼禾目是真的慌了神,急忙开口大声求饶道。

    “元帅,这鬼禾目的妹妹可是圣上最疼爱的妃子......”克烈凑到哈良兀刺耳边轻声说道。

    “执行军令!”

    “......是!”克烈无奈只得应了一声,招了招手两个手下就拖着鬼禾目要往外走去。

    “元帅饶命啊......”

    “给我把他狗嘴堵上!”

    “呜呜呜呜.......”

    随着哈兀良刺一声怒喝,两名军士拿出一块破布塞到了鬼禾目嘴里,鬼禾目满脸涨得通红,只能发出呜咽声。

    “元帅!还请三思啊!”

    “是啊,元帅!鬼禾目虽然有罪,但是罪不至死,何不让他戴罪立功?”

    哈良兀刺转眼一看,却是刚刚还在破口大骂鬼禾目的二人站了出来跪倒在地求情。

    “两位将军,这鬼禾目导致你们军中也多有折损,为何却突然又帮他求起情来?”哈良兀刺出声问道。

    索尔朗和济布哈跪在地上,心中暗暗说道你以为我想帮他求情呢?只是现在这个情况打打架斗斗嘴皮子无所谓,谁能想到元帅大人真的要鬼禾目的命呢?别看刚刚三人骂的欢,可是毕竟都是军中同僚,要是真的让处死了鬼禾目还是会有些兔死狐悲的感觉。加上按照这样责任划分下来,那自己也跑不掉干系,所以对于两位将军来说,留着鬼禾目这个背锅的才能安稳。这次若不帮鬼禾目把命保住,下次要是轮到自己可就没什么好果子吃了。再退一万步说,若是真把鬼禾目杀了,到时候鬼禾目的妹妹枕头风一吹,您老人家是皇帝的兄弟,打个马虎眼就过去了,咱们兄弟两指不定得被拿来给皇帝的爱妃出气呢!

    两人满肚子都打着算盘,嘴上却是义正言辞的表示其实这次中计也并非鬼禾目一人之过,敌人太狡猾,我们的鬼禾目将军也是一时不察才中了圈套。甚至二人还在言语中隐隐透出一股‘你元帅大人神机妙算不也没能看出敌人计谋’的感觉。

    哈兀良刺无奈的摇摇头,这些将军打得什么算盘他也能猜到一二,自古以来文官和武官就是两个对立面,在面对外部的压力的时候武官总是能做到团结一致。自己初掌大权,若是如今杀了鬼禾目也容易引起军中不稳,何况他那个爱妃妹妹......自己倒是不怕有人在皇帝面前谗言,但是谁也不喜欢不是?

    想到这里哈兀良刺点点头,询问道:“既然有两位将军作保,那就先不砍鬼禾目的脑袋......”

    “啊?”索尔朗和阿布济疑惑的抬起头,自己不就是帮着求了个情,怎么就变成了作保了?

    哈良兀刺也不理他们二人,继续说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既然两位将军愿意保鬼禾目,那就你们而人各领两百军棍!鬼禾目三百军棍!”

    两位将军面色呆滞,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拖了出去,那边的鬼禾目听见自己命保住了,不由得喜极而泣,虽然三百军棍下来大半条命也没了,但是好歹是活下来了。

    “我身为统帅,此次失利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自领一百军棍!克烈,你来行刑!”

    “元帅!这.......”

    “行刑!”哈良兀刺不容置疑的说道!

    “是!”

    接下来几天的日子谢温可算是忙的焦头烂额,虽然真定府成功的守了下来,可是高层都知道这样的计谋来一次还行,第二次就毫无作用了。因此裴度早就定下了从真定府撤军的计划,可是就算撤也不能如同无头苍蝇一样大家撒开了腿往南边跑,必须要有周密详尽的计划方可成功。裴度是一军主帅,这些任务的具体执行自然就落到了下面几位将军身上,而谢温这些日子除了安排撤退的事宜还得安抚军中情绪,这一次的作战虽然成功,可是直符军的损失也不小,很多都尉的部队都被打散了建制,三天两头的跑来找谢温要钱要人,每日里谢温除了制定计划剩下的时间就是和这些都尉打口水仗。

    “他奶奶的,朝廷拖着不发军饷,老子哪里有钱?”谢温一边抱怨着一边闭上了眼睛,刚刚才打发走一个新提升的都尉林云清,好说歹说才把那人劝走。

    “将军,这次咱们直符军可是伤了元气了。”张贵在一旁接口说道,这次因为他表现的十分优异,被谢温提拔成了自己的亲兵,留在了自己身边。

    “谁说不是呢?光都尉就战死了两个,下面的伍长、队长什么的更是死的不计其数。”谢温拿过刚刚统计出来的名单扫了一眼面带愁容的说道。

    “人倒还是好找,就是钱......”

    “老子知道,最不缺的就是人,那么多难民随便抓就行了。可是老子直符军不是其他的队伍,这些难民跑了一次就很有可能跑两次,万一搞得军中风气和南边那些老爷兵一样就得不偿失了!”

    想到这儿谢温沉思了一会,转头对着秦世方说道:“世方,你记录一下,新招进来的兵员先集中训练,然后全部打散下发到各个队伍中去.......宁可少要一些也不能让兵员比例失调。”

    秦世方赶紧点点头记录了下来,他最近对这个张贵很是忌惮,此人身手比自己好也很聪明,被谢温提拔成自己的亲兵后他就一直担心会有一天取代自己的位置。不过自己有一个优势是张贵不能及的,那就是会写字,想到这里秦世方偷偷看了一眼张贵,却发现张贵也正在看着自己。

    “最困难的还是钱啊!”谢温长叹一声,“朝廷拿不出来钱,总不能老让老裴自己往里面贴钱吧?这打仗就是比谁的钱多......”

    谢温自言自语的抱怨了半天,张贵和秦世方两人也不敢接话,他们不知道的是之所以直符军能够一直不拖欠军饷和裴度那个蜀中当大财主的爹脱不了干系,朝中发的军饷每次在兵部户部被扣下一部分,运转的人还要再扣下一部分,到了裴度的手上就只剩下了三分之一。为了保证军中的战斗力裴度和谢温抓破了脑袋,最开始裴度逼得没有办法只能找家里的老父亲求助,幸好裴家在蜀地是数一数二的大家族,运来了一大批银两才解了燃眉之急,后来镇守西边边境,裴度和谢温又运用职务之便在边境上做些走私夹带的营生,这才堪堪保证了粮饷充足,只是最近跑到北地来打仗,这钱粮又成了大问题。

    “退回济南府的话就还好一些......”秦世方说道。

    谢温点了点头,他知道秦世方啥意思,武朝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军队作为客军在异地打仗的时候,钱粮供给都是由当地官府操办,济南府是北地最为富庶的城池,供养他们一支军队肯定不成问题。

    “没那么简单,其余几支军队也都盯着济南府,谁都不想去守那穷乡僻壤的......”张贵摇了摇头,他最近在军中打听了一些消息,裴督师准备后撤固守济南府,谁都知道济南府有钱,加上跟着大部队走就算败了生还的希望也大一些。所以几支军队的将领都在抢着守济南,而对于旁边的东昌、青州、彰德三地视而不见。

    “那也要他们守得下来才行!”谢温没好气的说道,“一个个也不想想,北蛮的攻击重点肯定在济南,就他们那战斗力,别说北蛮十万大军,十万头猪能不能守住都是个问题。”

    “所以最有可能还是调咱们去济南府嘛,毕竟这事是裴督师说了算。”

    听见张贵的话众人都笑了起来,裴度之前就是直符军主帅,无论如何也不会不照顾直符军。谢温也跟着轻笑了几声,虽然最近他被这些后勤上的事搞得焦头烂额,但是好歹也是才打的胜仗,所以心情总体来说还是很不错的。

    “将军,裴督师来令,速速赶往大营有要事相商!”此刻传令兵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知道了,这就去。”谢温懒洋洋的站起身子,朝着门外走去。

    走到一半的时候他突然又转身将桌子上的那张统计好伤亡人数的名单揣进了怀里,自言自语的说道:“估摸着朝廷的银饷到了,这次老子再怎么也得多要点好处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