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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南京(3)

    谢温点点头,两人又是一阵天南地北的瞎聊,这方诃虽然是个书生,但是并不迂腐,谈话之间很有见地,谢温到也不觉得无聊;而在方诃看来眼前这人虽是一介武夫,但是同样见识不凡,谈吐得体,并且不像他人一般以貌取人,也乐得交谈下去。

    过了一会之后两人都没了话题,谢温看有点冷场,便准备找个由头离开返回客栈之中,不过正在他心中想着用什么理由之时,一旁的方诃却突然指着秦淮河上的一艘船问道:“谢兄,今晚可知这秦淮河有一件大事?”

    谢温闻言一愣,跟着方诃指的方向看了看,只是一艘很普通的青楼画舫,摇摇头问道:“还请方兄指点有何大事?”

    方诃正了正脸色说道:“今日那画舫上却要来一位清倌人。”

    谢温一口茶水差点喷出,自己等了半天就听到这种大事,还以为方诃要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出来。

    方诃看着谢温一脸不屑的神色也有些尴尬,他低声说道:“谢兄切莫误会,这清倌人可是有大来头。”

    “有什么大来头?”谢温翻着白眼问道,心中却想着管他什么来头和我有何干系?

    “这位清倌人是教司坊出来的!”

    “哦?”谢温听到此处来了点兴趣,不过也仅限于八卦的心理。教司坊他倒是知道,通常都是获罪官员之女,先送到教司坊内受罚,随后便被卖到青楼之中,一来算是对罪犯的惩罚,而来也为朝廷创了不少灰色收入。

    “谢兄可知是何人之女?”

    “不知,方兄可知道?”谢温心中打定了主意,听完这个八卦就拍拍屁股走人。

    方诃嘿嘿一笑,说道:“此人便是原云中城太守江充独女江灵若!当年这江充不顾城中百姓私自下令突围,导致云中城失守,圣上勃然大怒!虽然江充在乱军中身亡,可是这一死仍难逃活罪!圣上一怒之下便将江家家产抄尽,女子投入教司坊之内!谢兄你可能不知道,当今圣上仁慈,很少会有如此之重的刑罚,因此这江灵若是好几年间唯一一个,何况还是太守之女,这南京城中也不知道多少人盯上了,都等着今晚.......”

    方诃在那边滔滔不绝讲的唾沫横飞,完全没注意到谢温如遭雷击般愣在了那里,手中的茶杯也停在半空之中。

    方诃说了半天回头一看谢温的样子低声问道:“谢兄.....谢兄这是怎么了?”

    “哦,哦,没事没事,刚刚在下想些事情,一时间走神了......”谢温反应过来解释道。

    方诃也不在意,喝了一口茶有些唏嘘继续说道:“谢兄可知这江灵若长得貌若天仙,早年间找江太守提亲之人可不在少数,可惜如今身陷囫囵,这身世端的是悲惨无比;要说那江充江大人也是凄惨,传闻抄家之人到了南京城外江家之中,除了几本破书一点油水都没捞到,百姓们都说江大人是个好官呐......”

    “方兄,你我一见如故,此次交谈甚是尽兴!不过在下想起似乎还有要事在身,恕不奉陪,他日若是得闲大可来找兄弟,到时候你我二人一醉方休......”谢温急急忙忙的站起身,话说完转身便快步走开了。

    “这是怎么了?”方诃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谢温离开的背影,“叫我去找他,连个地址都没留,我去哪里找?”

    ......

    这边谢温一路上失魂落魄的走着,自云中城突围之后他无数次夜间从梦里惊醒,老是眼前浮现出江充死之前死盯着自己的眼睛,那个身材瘦弱的文官给他留下的心理阴影一直跟随着谢温。谢温也曾无数次问过自己,若是再来一次自己是否还会做相同的选择,可是每次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样。

    或许当时再劝一劝江充?这个想法刚在谢温脑袋中浮现他就立刻摇摇头苦笑了起来,若是能劝得动也不会在云中城被围困一年之久了。他从来不否认江充是个好官清官,也是个能干的官员,在云中城中江充宁可自己饿着肚子也要保证守城军士的伙食,为了取暖他更是以身作则将自己屋内所有能搬走的东西尽数搬走拿去当柴给将士取暖.......可是偏偏这么一个人,成为了他和自己手底下军士活命路上最大的障碍,再来一次谢温还是会选择杀掉江充,假传命令。

    谁的命都是命!谢温狠狠的想道,可是转瞬又犹豫了起来,这江充的女儿自己要不要出手救一救呢?毕竟无论如何她的父亲是被自己杀掉的?谢温闭着眼睛站在一处暗处思索,脸上的表情纠结不已,过往的路人看着他的模样都以为是发了疯。

    妈的!自己救不了天下所有人!现在自己在这南京城无权无势,就如同一只小小的蚂蚁一般,还是不要惹是生非为好!谢温睁开眼睛,坚定了自己的神情,朝着客栈的方向走去。

    “客官,这么早就回来啦,可还玩的尽兴?”那掌柜的看见谢温从门外走了进来,语气中带着讥讽的问道。

    谢温却是理都不理,径直的往自己房间走去,掌柜的在后面小声嘀咕道:“这乡巴佬受了什么打击不成?”

    谢温推开自己的房间,张贵已经回到了房内,他看见是谢温回来了急忙迎上来说道:“大人,钱取到了。”说着指了指床上的一个包袱。

    谢温轻轻嗯了一声,也不搭理张贵就坐在了桌旁。

    张贵看着自己失魂落魄的上司,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敢开口询问,只能陪着一起坐着。这一坐很快就坐到了傍晚时分,张贵看了看窗外夜色即将降临,站起身来说道:“大人,小的去叫一些伙食。”

    “你自己吃吧,我不饿。”谢温淡淡的开口说道。

    张贵没有别的法子,他实在是肚中饥饿无比,可是自己又不能真的扔下上官跑去吃饭,很快他转眼一想,从床上拿起了一个小包裹。

    “大人,小人回来的路上买了些蚕豆,大人既然没胃口可以先吃上一些。”

    张贵将蚕豆打开放在了谢温面前,接下来他就看到了无比奇怪的一幕,谢温用手捻起了一颗蚕豆,也不吃,就那么用食指和拇指把玩着,眼神直勾勾的盯着那颗蚕豆,仿佛是金子做的一般。

    “大人?”张贵被谢温的举动弄得心里发毛,低声问道。

    “张贵......”

    “大人请讲!”

    “你说我是好人还是坏人?”

    张贵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谢温问出这个问题,但是他脑子还是无比灵活,赶紧说道:“大人自然是好人。”

    “屁的好人......”谢温轻轻说道。

    “大人你说什么?”

    “没什么!”谢温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站起了身子,满脸坚定的望着张贵,开口说道:“救不了天下人,身边的人还是可以救一救!张贵!”

    “小人在!”

    “带上家伙,准备个蒙面巾!跟老子走!”

    “啊?大人,咱这是......”

    “跟老子抢劫去!”

    “小人还没吃饭.....是.....大人!”

    这边方诃在江边自谢温走后的确是没地可去,又在原地干坐了一会,他想起自己老家的老娘出门时叮嘱自己的话。

    “到了表舅那儿可要听话!”

    “知道了娘!”

    “诃儿你也一把年纪了,你爹如同你这般大的时候都已经成家立业了,可惜他去世的早,咱们家也就破败了。如今去了表舅手底下做事可要尽心尽力,莫让他人说闲话.......”

    想起母亲的絮叨他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随后又落寞了表情。为了送他来南京,母亲将家中唯一的一头牛卖掉给他凑够了盘缠,可是这来到南京之后却不是如同自己想的那般。自己去那表舅做事的地方连着等了两天连个人影都没见到,他也不是傻子,知道这是别人不待见自己,可是若如此回乡又自觉愧对母亲,他便想着在这南京城内找个什么谋生的差事先干着也行。

    “总不能活活饿死!”方诃暗暗想到,他腹内却传来一阵响声,已经整整一日他未进米粮,为了节约本就为数不多的盘缠,他每日就睡在桥头,肚子饿了便来这河边喝上一肚子一文钱的茶水充饥,如此已经过了两日,方诃此时却是感觉再也支撑不下去了。

    实在不行当个龟公也行......方诃看着那画舫这样想到,同时又为自己冒出如此想法惭愧的羞红了脸。正在他百感交集之时,一声呼喊传来:“方公子!.......方公子!”

    方诃听着那声音有些耳熟,转头看去却是下午和自己聊了许久的谢温。他内心深处对谢温印象不错,其实当时主动找谢温搭话也是存了一份想要蹭一顿饭的心思,不曾想自己也不知道哪句话说错了,谢温竟然匆匆离去。他方诃自认这点识人的本领还是有的,谢温虽然待人温和,但是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一股上位者的威严,若是能攀上谢温,无论官职大小好歹自己吃穿不愁了不是?

    “谢兄!”方诃赶紧迎了上去,内心想到难道眼前这人被自己才华折服,回来礼贤下士来了?

    “方兄!好!你竟然还未离去!”谢温喜笑颜开的握住了方诃的手,拉着他就往河边走去。

    “谢兄这是?”方诃被谢温弄得一脸问号,完全不知道谢温意欲何为。

    “谢某和方兄一见如故,想着请兄弟去喝喝花酒去!”谢温一边笑着一边指向了秦淮河上最大的一艘画舫说道。

    方诃呆呆的看着那画舫,长大了嘴巴半晌才回过神来,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亲娘诶!时来运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