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楔子

    虚空之中，没有闪烁的群星，只有似乎连光都无法穿透的无尽黑暗。

    唯一的例外，就是那个正散发着微弱光芒的存在。

    这个存在有着奇怪的外形，全身薄如蝉翼，如同一片棱角分明的剪纸。它漂浮在虚空中，悄无声息地自转；表面散发出着微弱光芒，规律地明暗交替。

    纸片生物的不远处，光芒的边缘，凭空出现了一个人形轮廓。这个轮廓如同素描一样，不断勾勒出更多的细节，很快就凝聚成了一个真正的人。

    “每次进来都这么费劲……”他甫一凝聚，就干巴巴地抱怨了一句，但并未得到任何回应。

    这是一个黑发黑眸、戴着一副黑框眼镜、一身休闲T恤和牛仔裤的青年男子。他看着眼前的纸片生物，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但仅仅一瞬，就重新被冷漠取代。

    “这种无意义的坚持，是不会有任何结果的，”男子以毫无诚意的语气劝说着，“你执掌着光与暗，应该已经接近过本源了吧，为什么还想不明白呢？”

    纸片生物没有回应，仿佛自身并没有意识一般。

    “不是所有的坚持，都会有好的结果。”男子打量着围绕在纸片生物周围的数个光团。那些光团的亮度远胜于纸片生物自身，而且给人一种已经凝结为实体的感觉。每个光团中，都包裹着一具没有意识的躯体。

    他们有的看体型就是一个小孩，很没有安全感地蜷缩成一团；有的被背脊处长出的巨大翅膀包裹、看不清长相；有的身着古朴长袍、满脸无奈；有的左半身是人，右半身则是长相诡异的机器人……

    男子的脸颊肌肉狠狠抽搐两下，他随即收回目光，展开手掌，上面凭空出现了一个奇怪的光团。

    如果能凑上去用放大镜观察，会发现那光团之中，竟然是一个个微小到肉眼看不真切的星系，它们还在以难以察觉的速度运动着。就仿佛这个光团，是一个微缩的……宇宙！

    “嗡……”纸片生物发出了微不可查的颤动声，似乎也被这神奇的事物所吸引。

    “你每次都只取走最精华的部分；我就一直跟在你后面，收集被你遗弃的‘垃圾’。托你的福，其他人都被吓到了，他们都拿出了压箱底的东西，协助我完成了这个，”男子随手将悬浮着的微缩宇宙抛向对方，仿佛那只是个无关紧要的玩具，“它只有一个作用：重启多元宇宙，让一切重新来过。”

    “对我们而言，多元宇宙已经被你糟蹋得不成样子了，修复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重启是理所当然的优先选项，”男子无所谓地看着纸片生物身体上伸出一条实体光线，小心翼翼地缠绕着微缩宇宙，“对你而言，事情走到这一步，已经是死局了，我看不出任何坚持下去的必要。

    “当然，必须说明两点：第一，这种重启遵循着既定的因果。重启后，已经发生的，一定会再次发生；没有发生的，也决不会发生。所以，你不用抱有什么不切实际的期待；

    “第二，我没必要骗你，这东西之所以难做，是因为我们绞尽脑汁在里面掺杂了点私货。重启之后，你将再无可能掌握光与暗。

    “毕竟我们做这个东西，也是为了避开今天这种死局，对吧？你已经湮灭了多少宇宙？这种消耗之下，你还能坚持多久？我真心希望你能接受这个条件……”

    他犹豫了一瞬，继续说：“楚轩也是这么希望的，这个计划，他出了大力气。他占的比重太大，又一直拒绝融合，我无法忽略他的意见。”

    提到那个名字时，纸片生物发出了清晰的嗡鸣声，连自转都放缓了。

    “请做出选择吧，”男子的表情有所放松，似乎对纸片生物的反应很满意，“是在这种无意义的固执中同归于尽，还是用重温旧梦的机会，放多元宇宙一条生路？”

    话音刚落，纸片生物身上的光芒已经急剧收缩，甚至就连周围那十数个光团都被它吸收。所有光芒都被压缩到微缩宇宙中，整个宇宙都染上了一层金色。

    随后，那团金色迅速向微缩宇宙最深处凝聚，直至肉眼再也无法察觉。与此同时，纸片生物的身体也开始崩解。

    失去了金光的笼罩，周围暴露在虚空中的数具身影开始缓缓向远处飘散。但纸片生物没有再试图捞回他们，而是用最后一丝光芒，紧紧缠绕住已经恢复正常的微缩宇宙，仿佛那是自己最挚爱的珍宝。

    男子看着微缩宇宙中迅速凝聚并消失的光芒，脸色很是难看，嘴角却不自觉向上勾出微不可查的弧度。

    他没有采取任何行动，重启已经开始了，自己什么都做不了。他轻轻叹了口气：“我就知道，同时掌握两大权柄，还接近过本源，肯定会有……”

    话音未落，他的身体瞬间崩解成一片虚无。

    无视时间，亦无视空间，整个多元宇宙，都在同一瞬间崩解为无尽的虚无。

    虚无之中，只剩下那个微缩宇宙，迅速向内部塌缩成一个小到没有面积、亦没有体积的点。

    下一个瞬间，狂暴的能量与无尽的物质，从那无法描述的点中喷薄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