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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六器

    人有六器——名、权、位、力、利,势。

    名者,众闻之,为负也;

    权者,上独之,当行也;

    位者,无明之,不身也;

    力者,独强之,难覆也;

    利者,驱人之,桎梏也;

    势者,倾轧之,转圜也。——《器》

    鬼神六器,为法术、古咒,强器、玄知、我道、先之。

    法术如宗门或组织底蕴,自有体系。

    古咒便是祀咒,远星之火便归此器。

    强器如白首人心、厚渊这等在神话体系中类比法器的存在。

    玄知范围最广,历史的光辉最重,三身、三气,心障、心魔等都在玄知内,同样也是最让人捉狂的器。

    我道为神通、命归、舟横渡、夫地一清明,勾符衍道等自身挥索求来的自我。

    先之最浅,却是他之六器前提,只有一个,鬼神能力。

    天下高山,下石担上,承重之厚,不与或让。

    周全看着徐闻侯给他的《器》,头都晕了。

    蒙古文,什么仇什么怨啊!周全一脸蛋疼,果然秦始皇要灭六国文字,强烈执行书同文是有原因的。

    忍着头痛和反感,周全艰难地看完了这本书。他揉揉眉心,缓解不适感,同时也借机消化了一些内容。

    《解六》开篇即写到———六之道,铭之生门,六之器,宾于死门。死生同有无,解六而掌,生死清浊。

    六道即生死,六器即轮回。

    怎么说呢?听着很霸道。

    将《器》小心翼翼地放回书架,他发现这一排书全是用蒙古文撰写的,徐闻侯告诉他这些都是真迹,周全不敢质疑,因为徐闻侯从来不懂装腔作势。

    小心翼翼地不碰触到书角,以免损坏书籍,周全将书放回原位后,转身推开门,离开了这个房间。

    在这间书房的门框的两边提着字——几卷典经烂枯柯,学知点墨不贪求。

    横批:方真知假。

    不过之前崔恔勐向过徐闻侯,为何知识不能贪求,从来听过有哪家人不想子孙多贪求一点知识。

    徐闻候当时给的解释是:“书中写的道理太大,抓起了也就墨水弄黑了手,求了多少也就只能那么多,把书翻烂了也一样,倒不如出去走走,验一验你抓到的多少道理,能做多少事,把那不沾上的墨水再重新找找,才能捉住、捉稳更多道理。”

    当时说的是云里雾里,他们一群人也就丽婘瑔跟上了,还和徐闻候论了起来,至于其他人,全给那话绕晕了。

    刚一出门,周全就差点和匆忙奔跑的安红豆撞了个满怀。好在两人都下意识地躲开了,没有真正撞到。

    安红豆急急忙忙地跑过,没有停下,只是扔下了一句“对不起”。

    周全并没有在意,只是看着急躁的安红豆在转角处消失不见,头也不回地说道:“我没惹你吧?”

    站在他身后的陈青烟刚刚赶到,一脸不悦:“怎么哪都有你!”

    周全抚额:“我也没经常见到你啊!”

    陈青烟还想在这个话题上争论一番,周全抢先一步打断了这个话题:“Stop,我们还是换个话题吧。”

    陈青烟“哼”了一声,周全开口问道:“你们是怎么确定渡关可以让基因缺陷得到完善?”

    这个问题是他想了很久的,至今在他所了解到跟第三进化方向有关的词汇只有渡关。

    可渡关更像是顿悟,顿悟所涉及的不是精神领域吗?

    陈青烟鄙夷的看了周全一眼,周全没转头,没看到。

    “你凭什么认为只有一条路可以到达终点?”陈青烟说道,“世俗的诸子百家需要融会贯通,才能找出更大的道理。”

    “如果你找不到其他进化的优点来相辅相成,那么你只不过是一个看不见道路的瞎子,有机会走到终点,但失败的风险太高了。”

    “在王阳明出现之前,鬼神是野蛮生长的,确实没有渡关这一说,更没有进化之路这一说法。”

    “大家通常都是在出生时就决定了一切,但也有些人另辟蹊径。”

    “比如仓颉造字,定寻祀咒;老庄无为,张角术法;欧阳治铸道,摸索强器,天下奇人,数不胜数,犹如过江之鲫,举石堆山,后来才有了王阳明这最后一步,才把进化之路这团半糊的泥巴定上了雏形。”

    听完这话周全心中也有了大概的历史形象,一开始的鬼神世界就类似于小说中异能世界或者是灵气复苏的时代,然后后面的人不甘愿被自己的先天能力所困终生,开始依托外物来提高自身实力,但后面的话有人在摸索中逐渐找到了路,才有了渡关。

    不过。

    周全转身:“你好像还没……”

    “现在到我问你了。”还不待周全说完,陈青烟立刻问道:“你问这话干嘛?”

    无缘无故,必有猫腻,陈青烟还是能察觉到周全的不对劲。

    周全痛心疾首地道:“咱们之间就不能多点友好吗?”

    “不能。”陈青烟坚定自己立场。

    “那关你屁事。”周全一溜烟地跑了。

    留下一个孤立在场的陈青烟。陈青烟看着周全跑开,瞪大双眼,左手插腰,右手指前,破口大骂:“羊美兔子流拉的窜,……”

    鸟语花香。

    人外人,山外山,天外天。

    可以理解为神话中的洞天福地,此三物是天地所聚,气运所钟,才存活于至今,其余的不是被人夺取气运,碎的不见一块,要么便是自失体系运转,也不见踪影了。

    但世间有人自创此类,定名钟须洞天,与天地洞天分隔开来。

    徐闻侯这一处小门户,也是个钟须洞天,取名半纸。

    一间房间里,半开的天窗纸花映照着斜阳,在地面上投射出一朵莲花的影子。

    松柏分立东西两侧,各自展示着笔直挺拔的姿态。

    中央书桌上放置着一张白纸。

    徐闻候卷起衣袖,右手握住一支毛笔,沾上墨汁,下笔犹如千钧重,墨散如开花,点缀出几分颜色。

    有时轻描淡写,有时浓墨重彩,偶尔停下笔来思考下一步。

    最后完成的是一幅肖像,但眼睛尚未点上,因此无法展现出神韵。

    发现无法画出心中所想的那个人的形象,徐闻侯不禁感到一阵失落,拿起笔涂抹,毁掉了这幅画。

    他轻轻叹了口气,整理好物品,走向门口,推开门,眼角余光瞥见门口旁边的摇椅上躺着一个人。

    此人穿着白金黑三色相间的衣服,给人一种高贵逼人的感觉。

    好的衣服自然需要美人来搭配,尤其是旗袍这种对身材要求较高的服饰。

    青山不远,近美人。

    云来生懒懒地闭上眼睛,沐浴在阳光中。

    并不炽烈的阳光是一位优秀的打光师,轻光柔舞,喜见佳人。

    摇椅轻轻地前后摇晃,幅度不大。

    大概是被开门时发出的“嘎吱”声打扰,云来生睁开双眼,媚眼缠绵,像是拉出丝来,让人的心跳漏了一拍。

    眼中还带着朦胧,我见犹怜。

    模糊的人影变得清晰,黑色降临,徐闻侯一巴掌盖在她脸上:“你现在是什么身份?”

    “来生。”云来生愤愤不平地说道。

    徐闻侯收回手掌,嫌弃地走到水池边洗手:“赤狐怎么不出来?”

    云来生擦了一下脸:“你斩去了她的一尾,后来她在光阴岁月中抓住了一段时间的机缘,现在还在炼化呢。”

    手指微挑,绕着垂下的一缕头发玩弄:“三个月的时间,还挺久的。”

    修炼,这个词在神话中非常重要,传说中动辄一千年岁月在鬼神的认知中不止一千年,异鬼的寿命也是个谜,修炼倒是容易理解。

    狐修百年得一尾,这百年,指的是求道的百年,云游历练都不算在此内百年,百年枯坐,红尘所缘死的也差不多。

    一尾斩去,恢复要一百年光阴,再长又需一百年岁月。

    “赤狐找的是哪百年?”徐闻侯问道。

    云来生掰着手指计算道:“秦,汉,东汉,三国……,哦,是五胡乱华那百年。”

    徐间候本想出声,却也只能咽回肚子里。

    机缘二字,真叫人糊涂。

    这时有人走来,“云姨,徐叔。”

    二人看向周全。

    周全挥手打招呼,问道:“你们知道哪有卖白铃尸吗?”

    钟须洞天——魁争胜。

    在繁华的街道上,车辆川流不息,行人来来往往。

    在一处街道上,两人互相瞪大眼睛,其中一人的眼神充满疑惑,另一人的眼神显得冤枉,旁边的人投来好奇的目光。

    “你还真是赶巧!”陈青烟的声音从面具中沉闷地传出,他还冷哼了一声。

    周全明显感受到了陈青烟的阴阳怪气,他隐藏在面具下的脸也充满了尴尬。

    于是,他选择沉默,秉持着“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的态度,死缠烂打。

    孟秋竫多穿了一件白袍,遮住了她的容貌和身材。白袍阴影下的她眉眼弯弯,透露出笑意。

    陈青烟也不再穷追猛打,但语气也说不上客气:“你怎么来的?”

    “徐叔送我来的。”周全也不遮掩,这件事陈青烟出去问一下就知道。

    陈青烟沉默了一会儿:“不对啊!他送你进来的?”

    “嗯”周全点点头。

    陈青烟乱了:“等会儿,让我捋一捋。”

    陈青烟低头数手指,口中不知念叨什么,如果你低头凑近去仔细听,你大概听到的是——他进来了,徐秧子送进来的、徐秧子送人进来,徐秧子可以送人进来……

    “我明白了。”陈青烟叫了一声,抬头便看见周全和孟秋竫两人各自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瓶饮料。

    周全松开嘴唇含住的吸管,冷不防地捅了一刀:“你都念叨十几分钟了。”

    噗。

    “陈叔给。”孟秋竫递给他一瓶没开封的无糖可乐。

    “还是秋竫乖啊!”陈青烟欣然接过,孟秋净愕然:“是老大付的钱。”

    噗噗噗,无限连环刺。

    陈青烟憋着内伤,面带狰狞的微笑转向周全,咬牙切齿地道:“多谢了!”

    感觉像是要把周全大卸八块一样。

    周全面带和煦微笑:“不用谢!”

    不是要互相伤害吗!来啊!

    噗,陈青烟:“行。”

    面色平静了。

    三人并肩而行,孟秋竫故意慢一步,无奈摇头,试图帮助两人化解矛盾,结果好像两个都成了幼稚园小朋友。

    心累,毁灭吧。

    三人走着。

    魁争胜不同于重山,重山是黑市,见不得光,魁争胜是正经的交易场所。

    周全走在街道上,脑海中会不自觉地回忆起发生的经历以及……那一场血。

    时间会抹平悲哀吗?周全心底无由生出这份念头。

    “呵。”周全失笑。

    这个世界的无力,才是悲哀!

    走上那条路,不再无力,不再逃避?

    三人走着,孟秋竫突然心有所感,扭头看到一家杂货铺,像极了童年旧时光动画中的那种杂货铺风格。

    光影交替间看到了店铺名字——老顽童。

    走在前面各自想着怎么应对下一招的俩人察觉到孟秋竫的停下,纷纷停下脚步扭头看向孟秋竫,又顺着孟秋净的视线看到了老顽童。

    “要进来买东西吗?”有一道声音响起。

    周全看到对方,差一点脱口而出那一句”包租婆,为什么突然之间会没水了呢?”

    好在忍住了。

    没办法,这声音的主人和《*夫》电影里的包租婆无论穿着和样貌都太像了,天生一股亲切感。

    “嗯。”孟秋竫倒没犹豫,迈步走进屋内。

    周全和陈青烟两人默契地交换了一下眼神,紧跟其后。

    屋内的景象与外面看到的景象略有不同,煤油灯散发出微弱的光芒,照亮了周围的环境,墙壁上挂满了字画和神像,而所有的字画和神像都是女性形象。

    火焰闪烁着白色的光芒,虽不见容貌,却能感受到那宛如仙子般的身姿,她左手按剑在腰间,右手提刀,俨然一副女侠风范。

    白焰散发出淡淡的艾草香气,但又更加清淡,心中的波澜在不知不觉中得到了些许平复。

    不觉其中。

    燃烧白焰的材料名为结霓,外名又被称为桑莫格虫,它并非动物,而是一种由植物产生的丝状物质,因其外形酷似虫子,所以人们便以虫子命名它。

    这种物质有很多产地,例如滇域的十万大山异场、非洲的泽拉库、北欧和东欧交界处的桑莫格等地,这些都是比较常见的异场出产的可用资源。

    他们穿过走廊,来到摆放物品的房间。节能灯照亮了约六十立方米的空间,墙壁四周都被装满物品的盒子占据,使得这个一百立方米的房间显得密集。

    然而,由于有结霓的作用,四人都面无表情。

    包租,啊不,老板,正在挠着她那乱蓬蓬的头发,仿佛还没有睡醒。

    “选好了就拿出来付钱。”说完,她打了个哈欠,转身走向躺椅,躺下睡着了。

    周全瞥了她一眼,然后压低声音问陈青烟:“你们鬼神都是这种服务态度吗?”

    陈青烟暗地里啧了一声:“你怎么不去问。”

    两人的暗中较劲显而易见。

    孟秋竫没有理会他们的明争暗斗,而是跟随自己的感觉寻找。刚才的感觉来自那颗白色的珠子,而现在,仿佛它在呼应她。

    这不是恶魔的低语,也不是天使的引导,而是触及心灵。

    她看见一扇矗立在海中的白金色天门,仰望它,推开它,而她站在门前无动于衷。

    陈青烟眉头皱起,“问心关。”

    “不是渡关吗?”周全说道。

    陈青烟摇摇头:“问心关道指本心,渡关直问真我。真我可得,本心难问。”

    陈青烟眉生紧锁:“可秋竫不是已经渡过问心关吗?怎么会有两次问心。”

    问心关是难问,也难求。

    何为知我,有一和尚说是“入空门”,有一道士说是:“历红尘”,有一书生说是“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他们说的是方法,倒是有个普通人说了句:“活着不就是了吗了?”

    把这三人的本心砸了个粉碎。

    知我只需明自你自己,自己在做什么。

    而本心,是要你明白你要做什么。

    有一句话“问题永远比解决方法更重要。”

    之前孟秋竫光阴岁月逆乱时是场意外,可这场意外却是提前了孟秋竫的问心关。

    陈青烟在周闲出来时就出现了,只不过因为孟秋竫的问心关让他有了其他算计,先藏起来,保证孟秋竫不会出事,等问心关过后才出来。

    陈青烟伸出手想要抓住孟秋竫的肩膀,但在那一瞬间,芥子须弥,空间无限延伸。

    一石填海,掌中世界。

    陈青烟的眼神变得凶狠,用力踩地,将空间旋转成幕布,以陈青烟那一脚为圆心,旋转撕扯。

    陈青烟再伸出一掌,抓住了一个神像。

    神像的样子还没有被看见,就被陈青烟一巴掌拍成了粉末。

    陈青烟的脸色并没有好转,被耍了。

    然而,下一刻,天地变得无限清澈,只见海中一艘小船横渡,向着那看不到尽头的天门撞去。

    但那不是天门,而是一柄倒插入海的剑。

    此剑通天镇海,具有浩瀚的力量。

    周全是这样想的。

    在“天门”前,周全站在海面上,风平浪静。

    人类在这个世界中显得如此渺小,一粒沙,一根草,一柄剑,人见之可握,但对于这一片世界呢,人类不比一粒沙子大。

    他也一样。

    然而,无论多么浩瀚的海洋,还是那把“天门”之剑,都在逐渐溃败。

    不,是消散、湮灭都无法描述的“解”。

    周全看见了一种“空”。

    “别看衪!”心底里小道童的声音轰碎了视线。

    另一边的孟秋竫立于“天门”前,孤舟泛于海上,“海”是火海,蝉冬在火然烧一切。

    一半粒豆火,落于海面,灼却了痕迹,一直坠落。

    “天门”的模样开始展露。

    那是一柄什么样的剑呢?立于波澜,镇平万海。

    描述剑,是因为它有故事,不与人听,但与人闻。

    恰我温一旧酒,与你论那今休。

    “天门”开,拔“天门”。

    拨动它,群海啸动。

    天门镇妖邪,万古不尽休。

    “天门”守在着,不是等有缘人,它无需有缘人。

    它在拒绝,因为它一剑,足矣灭此间妖邪。

    世人佩到,多是争风吃醋,可剑从来都不是附属品。

    人择剑?剑择人!

    “嗡!”

    是数不清的剑锋入声中,斩灭了一切逃出来的妖邪,也斩向孟秋竫。

    你配吗?

    这是“天门”的问题,更是答案。

    直到,那一双眼,没有任何感情,像是高高在上的王,坐在那个王座上,所有的一切藏匿,所有的一切不可窥探。

    “你配吗?”孟秋竫的回答,也是她的霸道。

    握住了剑柄,倒拔“天门”。

    拔“天门”,妖邪乱。

    妖邪冲破了屏障,开始肆意宣泄,不,是正要。

    立“天门”,镇妖邪。

    “天门”被拔走,妖邪自然是出来作乱,可他们还未出来时,孟秋竫轻吹一气,蝉冬覆灭此间妖邪。

    无论强弱与否。

    人间吹白焰,不比灼柴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