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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米罗篇:终局前夕(三)

    浮岩岛外围,艾米罗——法莱西昂航线,某轻量级商船,驾驶舱。

    “我说,没必要这么五花大绑吧,我现在可是友军。”格拉涅特嬉皮笑脸地说道,他知道自己还有利用价值,处境相当安全。

    “什么情况?”潘将唐眠拉到一旁,他倒不是害怕格拉涅特,只是觉得这人很危险。

    “缴械投降了,前一秒还在跟我拼命,结果希璐拉一来,突然就变得识相了。”唐眠瞥了眼身后的格拉涅特。

    “投降了?为什么不杀了他,你该不是这种时候心软了吧。”

    “他杀了我母亲,你觉得我会对这种人心软吗?”

    “那为什么……”

    “像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真的死心塌地给奥姆托当走狗,说白了教会和骑士团,本质上是两股不同的势力,格拉涅特是个聪明人,懂得见风使舵。而我们现在,需要他把船划向我们这边,控制了他,就等于控制了骑士团,教会这时候想翻身,也只是负隅顽抗。”唐眠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潘,两人虽然年龄差的不多,但格局完全不在一个层面上,这让未来的国王觉得有些自惭形秽。

    戴上禁魔法环后,格拉涅特彻底失去了战斗力,不过他也没有反抗的打算,老老实实当战俘才是他应该做的。

    唐眠从一旁搬了把凳子过来,杀母仇人就在眼前,但她必须保持冷静,为了更长远的大局。

    “说说吧,你有几成把握?”

    “你是指……?”

    “骑士团,三大队长是听奥姆托的,还是听你的?”

    “这你不用担心,奥姆托还不至于把手伸进我的饭碗里。”格拉涅特自信地说道。

    “那就好,不过事先提醒你一下,要是敢耍花招,你会死得很难看的。”

    “你才二十多吧,说话跟那位大人简直如出一辙,”格拉涅特轻蔑地笑了下,随后直了直身子,“放心,我还是看得明白局势的。”

    “奥姆托知道自己的盟友是个这样的人吗?”唐眠鄙夷地看着格拉涅特。

    “你大可不必这样讽刺我,我们都是一类人,你为了司彼纳坊的利益,我为了骑士团的存续。说白了,使命在先,随波逐流是必然的。讲实话,在上岛之前,我就想过奥姆托这次会无功而返。我认识他有几十年了,这家伙一辈子都不可能成为第二个羽化,”格拉涅特看了眼周围,“如果可以的话,请给我一杯咖啡。”

    “可茵,”唐眠朝一旁正在看书的可茵喊道,“有咖啡吗?”

    “欸?”

    ……

    云梦堡区域,主堡正门西侧。

    三名离队的卫兵正在河道边有说有笑地走着,他们借口出来上厕所,实际上是为了偷懒。

    “去那个角落坐一会儿吧,反正回队里也是逛街。”

    “你们听说了吗?星辉那边烟草大减价,晚上要不要去。”

    “蛤?还是算了吧,就星辉牧场那吃相,能便宜到哪里去。”

    “香榭芙蓉,五支装只要六十云螺,这玩意儿可够大半个月了。”

    “真的假……”飞刀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划过卫兵的脖子,另外两人愣了几秒,直到血液沿着银色的甲胄不断流下。

    “谁,谁在那边!”

    “黑吞·蛇牙!”暗元素魔气从盔甲的缝隙处钻入,随后渗透到五脏六腑,迅速毙命。

    “这种杂毛也能进卫兵队吗?一点防备意识都没有。”银鸽一边拖着卫兵的尸体,嘴里还不忘嘲讽两句。

    “你……”瑞伊像是想说什么,但又憋了回去。

    “怎么了?”

    “没事。”

    “肯定有事,你想说什么?”银鸽将脸贴的很近,一副质问的表情。

    “真没什么事,就是觉得,你好像很随意地……在做这件事情。”

    “你杀哈维的时候,有一点犹豫吗?”银鸽突然认真地说道。

    “哈维……那是他自找的。”

    “那他们呢,就是无辜的?这些人就算曾经是一张白纸,但在他们沾上污渍的那刻就已经洗不干净了。穿上吧,不要有心理负担。”

    换上两套没有染上血迹的盔甲后,两人从外观上就跟一般的卫兵没差别了,这还要得益于这种几乎全封闭的盔甲类型,缺点就是又重又闷。

    为了让自己的身高看着像个男人,银鸽特意往靴子里垫了几块树皮,脚丫子遭殃是不可避免了。

    靠着这身装扮,两人大摇大摆地从主堡正门走了进去,厚重的盔甲让他们的走路姿势很不自然。所幸没人注意到,毕竟骑士团的三大主力队都在外面抓捕通缉犯,留在云梦堡内的几乎都是些领着微薄薪资的混子。

    “你不是说监狱失控了吗?这看着也不像啊。”银鸽用肘顶了顶瑞伊,钢盔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会不会,那个什么监狱,根本不在这里。”

    “不可能!我看过地图的,要不你找个人问问。”

    还没等瑞伊找到询问的对象,一股莫名的压迫感便从身后袭来,他的感知力察觉到了皇器的存在。

    沿路站岗的卫兵接连做出了单膝下跪的动作,虽然没搞懂状况,但银鸽还是下意识地拉了拉呆在原地的瑞伊。

    “喂,喂!”

    愣了有大概五秒,瑞伊才终于有了反应。随后,一个看不清正脸的神秘人被十几名卫兵包围着,向主堡内廷走去。那股充斥着暴戾的魔气是怎么都隐藏不住的,虽然没见过样子,但瑞伊确信,刚刚走过去的那个人,十有八九就是奥姆托。

    “好大的排场……”银鸽轻声嘀咕道。

    “是奥姆托。”

    “你怎么知道?”

    “直觉。”

    单膝跪地的骑士礼持续了好几分钟,直到奥姆托消失在内廷大道的尽头,压抑的气氛才得以终结。

    “要跟上去吗?”瑞伊有些犹豫。

    “你疯了?我们是来接应你那个大叔的,又不是来刺杀奥姆托的。”

    “也对,我先找个人问问情况。”瑞伊压了压嗓子,随后假装巡逻的卫兵,在周边游荡了起来。

    “吭,老兄,听说昨晚监狱失控了,你知道现在情况怎么样了吗?”

    一名举着旗子的卫兵不知所措地看了眼瑞伊,通常没人会来找他聊天。

    “三大队的人已经去抓了,具体怎么样谁知道呢?”举旗卫兵环视了下四周,“你胆子可真大,主教刚刚来过,你都敢偷懒。”

    “嘶……这城堡可真够大的,以前也只是听说,没想到比传闻中还要气派。”

    “你是新来的?”

    “呃……是啊,”瑞伊下意识地将目光转向其他的位置,以免被对方看出破绽,“欸,你说从这个监狱逃出去,会走哪个方向,我家就在那附近,这帮歹徒不会……”

    “这我哪知道?你还是赶紧回自己的位置站着吧。”

    一番交涉后,瑞伊并未获得任何有用的信息,他们现在的处境非常尴尬,哈维的反水导致他们无法联系到唐眠等人,与组织脱节在这种非常时期是极其危险的。格莱纳当前的情况也犹未可知,现在看来接应他似乎也成了笑话,而两人依旧像无头苍蝇一样,徘徊在皇宫大道。

    ……

    云梦堡内廷,王族居所,安息长室。

    昏暗的灯光如同伊兹戴尔的人生,即将走到尽头,即便仍有一息尚存,也改变不了烛光余烬的结局。

    “你来了……”声音很微弱,对一个将死之人来说,讲话也需要很大的力气。

    “王,很抱歉,这么久没来看您,身体还好吗?”奥姆托的说辞总是一尘不变。

    “……”禁忌符文爬满了伊兹戴尔的手臂,像无数朵紫红色的花,“我最近总梦到尤丽莎,是时候去见她了。”

    “时间还多的是,王,等我们找到封器,您就能延年益寿了。”

    “没必要再装模作样了,你心里在想什么我都知道,罗缇和零司也已经遇害了吧,呵呵,”伊兹戴尔的眼神逐渐黯淡,“这都是我咎由自取,潘的历史,到头了……”

    “您放心,零司还活着,”奥姆托的表情变得阴沉,他也确实厌倦了戴面具的日子,“不过只是暂时的。”

    “你就这么想赶尽杀绝吗?”伊兹戴尔缓缓闭上了眼睛,气息也逐渐变得微弱,“人死不能复生,封器也不会有那种力量,你再也见不到奥缇娜了,接受现实吧。”

    “您是对的,王,一直如此,”奥姆托依旧用着敬语,“但我也没错,我绝不会放弃任何机会,除非我跟奥缇娜在另一个世界团聚。”

    “你还是没变啊,记得以前有人说过我们很像……”

    “不胜荣幸。”

    “差不多是时候了,尤丽莎……带我走吧。”呼吸停止,艾米罗的第十代君王,迎来了他生命的结尾。

    奥姆托靠近到床边,合上了伊兹戴尔的双眼,到目前为止,除去浮岩岛的部分,事情依旧按照一年前的大预言发展着。

    云梦权杖散发着微弱的暗紫色光芒,直到死前的最后一秒,伊兹戴尔都没有松开紧握权杖的手。羽化虽然将诅咒带去了浮岩岛,但曾作为诅咒载体的云梦权杖已经无可避免地遭到了腐化。而在常年的共存下,伊兹戴尔也受到了潜移默化的影响,导致了他晚年的精神衰弱、魔力活性异常。权杖就如同寄生虫,不断啃食着艾米罗的支柱,直至其崩塌的那天。

    安息长室的大门被推开,侍女早已等待多时,正准备进屋却被拦了下来。

    “小祭司。”奥姆托传唤道。

    “请吩咐,主教。”

    “消息传下去,接下来的三天是国祭日,云梦堡全区进入戒备。还有,把骑士团全部召回云梦堡。”

    “国王他……”

    “很遗憾,但他确实已经离开我们了。”

    “您打算什么时候进行丧葬?我可以提前准备。”

    “我会另外通知你的,先解决我刚才交代的事情,”奥姆托说着重新进入了安息长室,“行了,都先下去吧。”

    大门被重重推上,暗紫色的巫术法阵出现在床的下方,或许在几个月前,连奥姆托自己都想不到,伊兹戴尔会成为他的底牌。

    “王,您还有最后一件事要做……”

    ……

    云梦堡区,皇室花园。

    花簇中央的南瓜灯总会在每晚六点准时亮起,也到了园丁下班的时间,喷泉停止了涌动,一切归于平静。

    “他走了。”瑞伊轻声说道。

    “呼,可算能出来了。”银鸽费劲地拨开树丛,他的大腿因为长时间蹲伏而有些麻木。

    “你确定这里能出去吗?”

    “我哪知道?看地图的话,东面是莱力司大平原,理论上从花园翻出去就是了。”银鸽观察了下四周,花园要比她想象中更大,除了中央喷泉以外,没有任何的参照物,想找到外墙翻出去,难度还是比较大的。

    琳琅满目的冬季花卉在灯光的照射下格外耀眼,其中有不少是空岛特有的品种,银鸽还是第一次见到。

    “真漂亮啊。”瑞伊感叹道。

    “这里好歹也是风精灵的皇家花园,能不漂亮吗?不过比起看风景,你最好赶紧找到出去的路。”

    “欸?这里除了花就是草,完全不知道该往哪啊……”

    “真是倒大霉,”银鸽苦笑了一下,“人没碰到,城倒是封了,早上就应该老老实实呆在积云港,没准现在已经跟你姐姐她们会合了。”

    “往好的想,我们至少到目前为止都是安全的。”

    “你倒是挺会自我安慰的。”

    两人随即进入了一大片由攀缘植物构成的长廊,密集的尖刺令人汗毛竖起,不难看出,园丁应该有很久没来这块地方打理了。

    “全是杂草,差不多也该到边缘了吧,我看这些皇族也是吃饱了撑得,一个花园建那么大干嘛。”银鸽驱赶了一下眼前的小飞虫,这地方越往里面走,越是感觉阴森。

    “有听到水声诶,应该是离外墙不远了。”瑞伊说道。

    “哪里有水声,你是产生幻觉了吗?”银鸽眉头微皱,她只觉得周围安静得要命。

    “就是有啊,是你耳朵不行吧。”感知力的差异令瑞伊能够听到更多的声音,而在一旁的荆棘丛中,云井的出口盖被缓缓挪了开来。

    “我先上去看看情况,你们呆着别动。”格莱纳费劲地扒开了杂乱的草丛,探出头的瞬间,两双呆滞的眼睛互相凝视着对方,直到几秒后,两人才从惊愕中摆脱出来。

    “格莱纳大叔?!”

    “瑞伊少年?!”

    ……

    云梦堡的紧急封城令瑞伊的计划弄巧成拙,只能被迫寻找出城的办法,然而在皇家花园的边沿长廊,两位一个月未见的好友竟阴差阳错地迎来了重逢。至此,少年的故事仍将继续……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