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雌雄毒蛊

    黄昏时分理石砌的比试台上，西风瑟瑟秋意正凉，两个年纪相仿，独树一帜的英俊男子正激斗正酣。

    一位握剑，剑气如风，举手投足间满是谨慎。

    一位赤手空拳，闪转腾挪却丝毫未见颓势，于刀光剑影之中游刃有余。

    武学一道最忌气息紊乱，徒手的赤城自是明白这些道理，他虽一直在衅攻，却又做好了每一步防范。

    眼见对方一个重肩劈出，他不退反进脚下一步便欺进对方身前，罹爝情知不妙无奈招数已老，只得弃剑后撤，腋下还是挨了对方一肘，结结实实甩出一丈开外，刚想深吸一口气站起来，赤城又化作鬣狼在空中狠狠一掌扑来。

    失控的斑斑血迹四散开来。

    罹爝的五脏肺腑皆濒临破裂，就连之前的旧伤未济，如今也全部复发起来。

    那一瞬，怜殇只觉得天地颠倒，世界只剩一片黑暗。

    和自己曾以为失去霏勿时的感觉一模一样，崩溃，绝望，破裂……

    噙着泪，大滴大滴，没有止境。

    她哀求地望着身旁的赤渝，希望赤渝能够出面阻止。可场上战况之精彩激烈，根本没人有制止的意思。

    住手！

    停下……

    停下啊！

    她望着罹爝忍受痛苦却不吭一声的倔强，致命的感同身受。

    满腔怒火聚拢，她拼命的想要挣脱束缚自己的力量，刹那间那瓶颈有所松动，她也在那一刻从座椅上失重掉下，狠狠跪在了地上。

    艳红华贵的花嫁同罹爝身上的血腥一样惹眼。

    “罹爝，你这个疯子！”她虚弱地伸出手，仿佛要将那个令人心疼的家伙拉下这血腥无趣之地。仿佛，只要指尖碰触了他的衣襟，就能带走他……

    可是他听不见也看不见，赤城早就封闭了他所有的视线和听觉。

    “赤渝，”她僵硬地转过满是泪水的脸，满是恨意的从颤抖的齿间咬出这几个字“赤城已经赢了！让他停手。规则中点到为止，不得恶意伤人！”

    赤渝没有理会她，只是往常那样淡淡的笑。

    她对上赤渝那双绿色的眼睛，瞳孔骤然收缩。她看清楚了，赤渝那平和的笑中，分明是满意和期待。他在期待罹爝伤的更重，甚至死在赤城手上！

    他果然一开始就是打了这样的算盘！可是煜烽，煜烽为什么一言不发？他不可能没有意识到！

    怜殇再回头望着平日里万分聒噪的煜烽，此时他已经完全安静下来，只是发着抖，捂着心口像哑剧一样无声的痛苦呻吟，长大着嘴巴想诉说什么却又未能有果。

    “你也看见了，这就是我的目的。”赤渝缓缓笑道，不难发现，他的身子也开始不受控的抖动起来，气息越来越不稳定。

    很明显，两个人突然有了这种怪异且相似的举动，无非是被什么绝妙的诡异手段联系在了一起。据她所知，寻梦族有一种十分珍贵的的毒蛊是少数不会被神族感知且可以毁其灵力的“近禁术”。

    毒蛊分雌雄两蛊，一但以任何手段进入不同人体内，便会因找不到对方在一段时日后爆体而亡。不过这两蛊略有分差，雄蛊寄生者控制着雌蛊寄生者的性命，若雄蛊寄生者受损或殒命，雌蛊寄生者便会很快去陪他。

    看煜烽这样子，只怕是之前与赤渝饮的婚令酒中便有毒蛊，煜烽喝到的是能侵蚀自己灵力的雌蛊，也因此迟迟未能发现自己早就被饮了雄蛊的赤渝扼住了命喉。

    “为什么？”她的声音有些空洞，像四月梧桐枯木被风咬过的干涩。

    “你是指什么？”赤渝从座上站起，伸手欲扶膝盖渗出血的怜殇。

    怜殇没有回应他的善意，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睛问“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明明厌恶火族，却不肯同赤城一气直接抵御。为什么你要将罹爝和赤城都折磨成这样？为什么你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赤渝也愣住了。

    他伸出的手久久没有收回。

    此时形同战场的比试台上不知何时起了一层血雾，浓浓的什么也看不清。只能听见赤城的怒号和罹爝手中清脆的剑鸣。

    “哈哈。问题还真多啊。”赤渝眉眼间的疤痕暗淡，他收回手扶着疤，笑了起来。“不过答案只有一个，我想让对我来说很重要的弟弟，得到这个本该属于他的位子。我想要为他除去一切阻拦，哪怕是神族，谁也不能阻碍他向前，以自己的方式。”

    比试台那边没了声响，浓浓的血雾还遮在半空。

    “看来他们那边已经结束了，我也是时候摆脱这毒蛊的疼痛了。这感觉真的不好受。”赤渝又笑了，笑容自信，坚定。他坚定最后的胜利者是赤城。

    “对了，你问了我那么多问题，那我也问你最后一个吧。”

    “为什么，冰族的神会心甘情愿为了火族的神流泪，你在质问我背叛火族时，又是以什么立场？”

    日落月起。

    没有回应。

    赤渝倒在了自己之前坐着的椅子上，那双专属于鬣狼幽绿凶恶的眼睛直到暗淡的最后一刻还望着那个从比试场上出来的人影。

    暗淡。消散。

    他有一句话虽然没有说出来，但是怜殇意会到了。

    我求你，求你这个冰族的神告诉他，我从来没有让他失望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