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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6章 解释不完的误会

    高吉在院子里整整坐了一个晚上,他用这一个晚上来怀念这四年全部的生活。

    从初遇慧娘时的惊喜,定亲时的青涩与扭捏,送她耳环时故作镇定,迎娶她进门时的喜极而泣,刚开始在一起生活时的莽撞......失去第一个孩子时的崩溃......渐渐变得疲惫而冷却的幸福,他翻身装睡将欲言又止的慧娘故意留在身后的茫然......

    四年来,这一切大事小事点点滴滴,走马观花一般在回忆里接连浮现,有开心的,有难过的,有甜蜜的,有沉默的......高吉动了动嘴皮子,熬了一整个晚上,口也干了,话也说不出来,他试图站起身来,可挣扎了几次,都不得不因为无力而放弃......

    “要不要去帮帮他。”金枝毕竟还是善良的。

    “让他自己来吧,现在,我们什么都帮不了他。”宋宇臣说。

    终于,在折腾了半天之后,高吉翻身趴在井口......给金枝吓了一跳,以为他要寻短见呢,在金枝要冲上去之前,宋宇臣拦住了她。金枝急得焦头烂额,只能继续眼巴巴看着。

    好在,高吉扒着井边,使了半天的劲儿也没白费,最后还是让他站起来了......眼看着腿脚无力眼前发黑的样子,这一晚上,高吉从一个不懂什么事的年轻人就好像突然间变成了一个,步伐沧桑的中年人......

    “他这是要去哪儿啊。”金枝看着高吉要走,不知道他要去干什么。

    “让他去吧。”宋宇臣好像什么都知道,从一开始就早料到了会这样,“自己弄丢的东西,总是要自己找回来的。”

    “自己弄丢的东西?”金枝仔细想了想宋宇臣的话,隐约是想到了什么。

    他们跟在高吉身后,高吉一路跌跌撞撞的,几次摔倒在地上,打了个滚儿,或者原地躺上一会儿,使劲搓着自己的脸,让自己清醒过来,不多会儿,又爬了起来,继续往前走。

    这一段路倒是不长,不过宋宇臣和金枝跟在高吉身后远远地走着,愣是走了快半个时辰那么久。眼看到高吉走到了陈放着慧娘尸体的棚子前,金枝的猜测又一次被印证了......

    高吉没有直接冲进去,而是扑通一声跪倒在棚子前,他手捂着脸,哭得直不起腰来,这一次,只有不时从指缝间划落的泪珠,却再也不像前一夜那么嚎着哭了。跪在棚前哭了好一会儿,高吉又扶着一旁踉跄地站起身来,才慢慢地,一步一步走了进去。

    宋宇臣拦下要跟过去的金枝,“让他们夫妻自己待一会儿吧。”

    金枝回过头来,看着宋宇臣的眼神顿时明白了......金枝豁然一笑,随后打消了跟过去的念头,“其实,你一早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吧。”

    “嗯。”宋宇臣应了一声。

    “是什么时候?”金枝问。

    “那天,他跪着求我,让我收了慧娘的魂。”宋宇臣说。

    金枝回忆了一下,那天发生的事大概她都想的起来,“怎么会,那天高吉说的话明明很过分了,你真的是从那天看出来的?”

    “那时候只是怀疑,他虽然求我收了他夫人的魂,但是我看到他的眼神......他不是想杀他夫人的。”宋宇臣说起,“想杀一个人的时候,其实不会那么犹豫,但......也绝不像高吉表现出来的那么狠毒。他惧怕慧娘是真,可更多的,也许是怕再也见不到了。”

    “你说什么?”金枝越来越糊涂了,宋宇臣说的这是什么意思呢?什么叫害怕是真......“你的意思是,其实他心里虽然害怕慧娘变成恶鬼回来索命,但其实他是害怕再也见不到慧娘,所以才来求你帮他捉慧娘?”

    这话怎么那么绕呢,就像高吉的心思一样,她从来就没弄懂过。

    “高吉心里是深爱他那夫人的。”宋宇臣凝望着那草棚,就算有再多的话,都只剩下一声叹息而已了。最深爱的人,永远都是相互欠着的,高吉拒绝承认自己亏待慧娘,何尝不是想要解脱自己留在心里的遗憾,他对慧娘做过什么,其实他心里何尝不清楚,正是因为那些自认亏心的行为,才使得他心虚。明明心底想见,却又怕她恨着他不肯出现。“人都是矛盾的。”

    宋宇臣说完,含着高深莫测的笑意,看了看金枝。

    金枝似懂非懂......“你们这些人呐......看起来活得明白,可其实啊......都是笨蛋。”

    宋宇臣的笑意更清晰了一些,“怎么说。”

    “糊涂一些,有什么不好。”她说。“事实都弄明白了,不累吗。”

    “你说的对。”宋宇臣竟然同意了金枝的说法,“但有些事,弄清楚了,也好过一辈子都被蒙在鼓励。就像高吉和慧娘,如果从一开始他们就把话说明白了,不是就没有这么多误会了吗?”

    “那你知道,人和人之间,尤其是男人和女人之间,为什么总有那么多误会吗?”金枝难得在宋宇臣面前摆出一副说教的样子,“有些关系不必那么讲道理,因为本来就没道理,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像禹桀小春那样的,越是在乎,就越容易担心。比如我和玉麟哥,他吃没吃饭我担心,他喝没喝水我也担心,他身上有酒味我更会担心,他跟什么人喝酒,去了哪家酒楼,喝到了什么时候,同行的都有什么人,他们几时开始,他们几时结束,他喝了多少,是比同桌的人喝得多还是喝得少,他们聊了些什么,为什么要聊这些,他今天穿了什么样的衣衫去的,他有没有穿我送他的那一件,他穿了我送的那一件是不是因为他接受我了,所以愿意在他朋友面前穿我送的,他没有穿我送的,是因为不喜欢我送的那件眼色款式,还是因为那件是我送的,他不想穿到别人面前......”

    宋宇臣听着金枝喋喋不休的说着那些醉人的苦恼,忍不住伸手扶了扶额头,“女孩子都这样吗?”

    “不。”金枝叹了口气,“只有心里特别喜欢你的那一个,才会这样。看起来是庸人自扰,甚至当着你的面她们什么都不会说,还会冷冰冰的对待你,其实心里啊,早就把所有的问题都想过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