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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冲突

    周五晚上,官东回父母家吃饭。女儿跟他预告过,这周五学校晚自习取消,她可以提前回家。

    然而天都快黑了,女儿还没回来。

    这天家里来了客人,是老爷子乡下的远房表妹,带了六岁大的孙子来做客。

    官东随父亲坐在客厅陪这位表姑说话,她的孙子自己拿了个弹弓在他们家门前大庭院玩。庭院里有个圆形喷水池,阳光下一只只蜻蜓绕着喷水池飞,小男孩看见,觉得有趣,便拿弹弓追着蜻蜓射,满院子跑来跑去。

    屋子里,官东母亲正在饭厅吩咐工人抹桌子摆筷子,末了她也进客厅来陪客人。

    “饭做好了?”老爷子问。

    “早做好了,都快过饭点了,平安这孩子怎么还没回来?”

    官东对母亲说:“妈,要不先开饭吧。”他对客人客气笑道:“芳表姑,我们边吃边等吧,亮亮也该饿了。”

    亮亮就是芳表姑的孙子。

    芳表姑连忙摆摆手,讨好地笑说:“不急,不急,还是等等大姑娘吧。亮亮不用管他,下午吃了块大蛋糕,哪那么快饿——”

    话还没说完,大门口便传来亮亮的哭声。

    大家都不晓得怎么回事,赶紧站起来往外寻。

    走到玄关过道,只见大门打开,官平安一脸不耐烦从外面进来,后头亮亮哭着鼻子,两只小手不依不饶地拽住她衣角,她试图甩开他却怎么也甩不开。

    “松——手!”

    “我不!你赔,你赔我!呜呜......赔我,呜呜......”

    平安奶奶见状,准备上前调解:“哎呦,你们俩这是怎么啦?”

    芳表姑也赶紧先一步上前,想要拉开自己孙子,可亮亮倔得很,硬是不肯撒手。她有点着急,当着众人面苛斥孙子:“亮亮,松手!怎么能对平安姐姐这样没礼貌?快松手,听见没?”

    亮亮本就满肚子委屈,经奶奶一责备,哭得越发大声,索性两只手抱住官平安大腿,不让她走。

    他边哭边向他奶奶告状:“我的弹弓,呜呜......坏姐姐,扔......扔水里,不见了......呜呜不见了。”

    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但大家总算听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官平安被这小屁孩一路哭着纠缠,如今还把大人们都惹来,又是狼狈又是恼火。见他把眼泪鼻涕统统往自己腿上蹭,一时觉得嫌恶,下意识伸手将他推开。

    “走开!”

    可是,这一出手,官平安不小心用力重了些。只见亮亮小小的身子,被推后一下便往后坐倒在地,身体晃了两晃才坐稳。

    这下小男孩彻底嚎啕大哭起来。

    老爷子不满地“啧”一声,训斥孙女:“平安,你怎么能推弟弟!”

    “是呀,你这孩子今天怎么回事?”平安奶奶也忍不住责备,同时赶忙过去抱起亮亮。

    两老一边安抚亮亮,一边向芳表姑赔不是。

    官东皱了皱眉头,平日里女儿做事总归是有分寸的,更不会欺负小孩,今日的表现着实奇怪。他带着不解的探询目光,语气略带严肃对女儿说:“去,跟弟弟道个歉。”

    官平安原也懊恼自己出手太重,把弟弟推倒,可此刻听见爸爸的话,接触到他目光,恼怒和委屈一下子都涌了上来。她倔强地抬着头,还没张口说话,眼眶已红了。

    “为什么要我道歉?明明是他做错,谁让他那么坏,拿弹弓射蜻蜓,我说他,他还想用弹弓射我,你们怎么不说他顽皮!”说完噘着嘴,越过众人,气冲冲奔回自己房间。

    “诶,这孩子,年纪小,脾气倒是大。”平安爷爷虽然不满意孙女说话的态度,但他一向宠爱孙女,也只能任由她去。

    平安奶奶继续向芳表姑赔不是:“小孩子不懂事,回头我们说她。”

    “沒事,没事。”芳表姑可不愿因为这点事跟主人家闹得不愉快,反正孙子也没真伤着哪。她甚至故意当着大家的面,打了孙子两下屁股,“人家姐姐没说错你,还敢哭,看你下次敢不敢这样顽皮!怎么能拿弹弓射姐姐呢?”

    亮亮被他奶奶一打一训,更是哭得可怜。

    “芳表姑,别骂孩子了,我们平安也有不对的地方。”官东上前打圆场,摸摸亮亮的头,柔声安慰,“不哭了,一会叔叔让工人阿姨帮你把弹弓找回来。若是坏了,叔叔赔一个新的给你,好吗?但以后要记住咯,不可再用弹弓射人或小动物了,可以答应叔叔吗?”

    小男孩这才渐渐止住了哭。

    安抚完亮亮,官东上楼去看女儿。

    咚咚,他敲两下房门。

    “平安?”

    房里没回应。

    “爸爸进来啦。”

    推门进去,房里没人,女儿的书包被摔在了地板上。他扭头看洗手间,门是关着的,但门缝里透了点光出来。

    “平安?”他又朝洗手间喊了一声。

    女儿没有答应。

    他猜想她是故意不搭理自己,许是生他气了。就因为方才亮亮的事?但应该不至于呀。他有点琢磨不透。

    “你今天怎么了?”

    “是不是学校有什么事?”

    “出来跟爸爸聊聊好吗?”

    一连几个问句,都像投入河里的小石子,不生不息地沉没了。

    官东轻声叹气,然后耐着性子,过去敲了敲洗手间门,继续哄道:“大家在下面等着你呢,先跟爸爸下去吃饭吧。”

    洗手间里的人终于开口说话:“我不饿!”一句话负气得很。

    “不饿也多少吃点,今晚奶奶做了你爱吃的——”话没说完,就被女儿不耐烦打断了。

    “我说了我不想吃!我不吃!”

    官东怔了怔,女儿鲜少对他这样无礼,往日遇到不开心的事也都乐意向他诉说,今日却一反常态。他能从她话里头听出她对他有意见。

    他虽然好脾气,但不会一味惯着孩子。女儿的态度有点惹恼了他,他默然半晌,随后转身便离开了房间。

    官平安等了一会,听见外面没了动静,便从洗手间出来,发现爸爸果然一声不响走了。她知道自己把他惹生气了,越想心里越觉得憋屈。其实她不是有意将不满的情绪迁怒到爸爸身上,可谁叫那个女人是他招惹回来的?想到那个女人,气又不打一处来,她大字型趴倒在床上,两手捶床,抱怨道:“都怪那个女人!”

    官东回到饭厅,脸上没有显露任何情绪,对客人礼貌笑说:“我们吃饭吧,平安说她晚点再吃。”

    一顿饭他吃得心不在焉。女儿大概是在学校发生了什么不开心的事。今天是周五,话剧社活动的日子,难不成跟苏菲有关系?

    饭后,他犹豫要不要打给苏菲,问问看今天话剧课是否发生了什么事,结果,正想着,就先收到了她的短信。

    “有空吗?晚饭吃撑了,陪我去芦苇河畔散散步吧。”

    半个小时后,凉风习习的芦苇河畔,他跟苏菲在月光下肩并肩散步。昏黄的路灯照在他们身上,在两人身后的地上拉出两道长长的影子。

    苏菲问:“平安她……是不是很生我的气?”

    “你们俩发生什么事了吗?”

    苏菲如实将今日话剧社发生的事告诉他。

    这一周的话剧课,一如她所言,办了一场话剧选拔面试,每位社员都参与了表演选拔,最后她在全部人中挑选了谢天心来出演话剧女主人公。若论演技,官平安确实是班上最优秀的,准备功夫也做得最充足。反而谢天心在选拔过程中曾一度忘词,表现亦不如官平安自信。但苏菲认为谢天心自有她优胜之处,无论样貌气质,相比其他同学,她跟《项链》女主人公更为贴切,再者,她从小练舞,身材窈窕,舞姿出众,正好话剧需要呈现一段舞蹈演出。所以衡量再三之后,最终苏菲将女主的角色给了谢天心。

    官平安自然不服气。她一向对自己的表演很有信心,而且再怎么说,她这个话剧社社长的表演经验也比谢天心多。她认为苏菲的评选结果丝毫不公正,要么是公报私仇,因为自己反对她跟爸爸的婚事而故意跟自己过不去,要么就是像那些男同学一样肤浅,全凭外貌来定夺角色戏份。

    《项链》这套话剧的全部女角色中,除了女主人公马蒂尔德,其他都是闲角儿,在官平安眼里,根本没什么表演发挥的空间。而她,等了两年才等来全市中学生话剧比赛,她心心念念,一定要抓住这个表演机会,在舞台上展现自己。上一任教话剧的陈老师十分看重她,以往话剧社只要有校内演出,一向由她挑大梁当主角,这一次她也是信心满满,不想却在苏菲手里扑了个空。

    公布话剧角色名单的时候,官平安只听到公布女主人公的人选,没有继续听完其他演员名单就愤然离场,所以她尚未得知,在她离开之后,苏菲宣布,话剧男主人公由她来反串饰演。

    苏菲当然看见了官平安眼中的失望和不满。

    对于这次的选角决定,马非语同样向苏菲提出了不解。纵观全部社员在选拔中的表演,官平安确实是最挑不出错的,如果选她做话剧女主人公,基本上没人敢不服。为何不顺水推舟,遂了她的愿?当初决定来这所学校话剧社任教,不就是为了拉近跟这小丫头的关系吗?不过是学生作品罢了,怎么如此较真,傻得给自己添堵?

    马非语说的,苏菲当然都懂,但她做事一向遵从自己的标准。无论一开始进话剧社任教原因是什么,既然做了话剧社老师,她就要对自己的教学负责。如同过往演戏,她也一直这么较真。她只担心,别人无法理解,官东会不会也不理解,是以当晚就约了他出来。

    “你会不会也希望我选平安当女主角?”她问。

    “当然。”官东回答,“若单单以父亲的角度来说,我当然希望自己女儿获选,可是作为你的另一半,我相信你的决定,你有你自己的眼光和专业考量。”

    苏菲满怀深情凝睇他,流动的目光比月光更明亮。河风吹过,拂乱她额前的发丝,他立住脚,抬手温柔地替她整理头发。

    “可我担心平安她会不开心......”

    官东轻声叹息:“有时候成长过程中经历一下挫败,可能也未必是坏事。”

    此时另一边厢,在苏菲家的马非语收到了官平安的短信。官平安说,为表对苏菲不公正选拔的抗议,她正式通知要退出话剧社。

    马非语盯着官平安发来的短信,不由得摇头。这个小丫头,还真是跟苏菲姐杠上了。

    待苏菲散完步回来,马非语原打算找她商量,可见她一脸温馨甜蜜,不忍扫兴,当即决定将短信的事先压下不提。小丫头虽然性子倔,她马非语未必就搞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