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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月亮

    车里,谢南景收回视线,神色复杂的看向坐在身边正在闭目养神的女人。

    女人长得很漂亮,眉眼如画,但那张漂亮到不行的脸上,此刻白的吓人。是那种不正常的白,毫无血色。仿佛得了一场大病,刚刚才出院。

    谢南景抿唇,替她拉了拉滑下来的厚毯子。他的动作很轻柔,生怕动作大了惊扰到她。但她还是醒了,苍白的嘴唇紧抿,长长的睫毛几不可察的眨了眨,眉眼间带着疲惫。

    她的眼睛很漂亮,但因为生病的缘故,眼神空洞洞的,暗淡无光,死气沉沉的。

    谢南景还在想要不要把刚刚看见孟晚的事情告诉她,看她这副恹恹的模样,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谢南景半抱着她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良月虽然有一米七,常年生病,体重不足九十斤,抱在怀里只有小小的一个,瘦巴巴的,轻飘飘的一点感觉没有。

    她的指尖有点凉,谢南景又替她拢了拢身上盖着的毯子。怀里的人猛烈的咳嗽了几声,谢南景有些急了,问她。“怎么了。”

    良月垂着眼睛,声音很轻。“嗯。”

    谢南景还是紧张,问她。“哪里不舒服。”

    良月依旧垂着头,无精打采的应了一声。“我没事。”

    良月显然不想跟他说话,谢南景了解她的性格,也没有再开口烦她。车里很安静。良月抬眸看向外面沉沉的夜色,A城是一座繁华的城市,灯红酒绿,霓虹闪烁。曾经,她最大的目标就是考上A城大学,生活在这儿。

    A城,这是很多年前,她和孟晚,谢南景约定好的。

    如今,她和谢南景都食言了。

    不知道孟晚一个人,这么多年生活的好不好。

    晚饭没什么胃口,孟晚在街上晃悠了一圈便回去了。浑身疲惫,没有力气洗漱,换了身家居服钻被窝里睡觉。手机调静音,两耳不闻窗外事。

    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听到有人摁门铃。不情不愿的爬起来,慢吞吞去开门。

    门被它的主人不耐烦的推开,张墨摁门铃的手收了回去。看见穿着一身家居服的孟晚,他一直拧着的眉才舒展开来。他的脚边放了两个行李箱,黑色的,挺大的两只,看着就很沉。

    孟晚认出来那是被她遗忘在程言后备箱的行李箱。她从高铁站出来,直接被程言拖着去吃饭了,她和程宥之说完事情,没有回去。她自己都忘了有行李这回事儿。

    张墨说。“我顺路带回来了。”

    孟晚抿唇,一副没睡醒的模样。“谢谢。”

    张墨的另一只手还拿了两个牛皮纸袋,看模样类似于吃的,一个里面放了食盒,另一个像是奶茶之类的,上面有某品牌的logo。

    他说。“我打包了夜宵给你。”

    孟晚伸手去拉自己的行李,还没睡够,看起来恹恹的,眉宇间有稍许不耐烦,但语气还是礼貌的。“谢谢,我不饿。”

    她伸手去拉行李箱,张墨用手挡住。

    他拉着行李箱进去,孟晚皱了皱眉,侧身体让他进来。客厅的灯昏暗,孟晚去厨房找水喝,才发现没有热水。她只好开冰箱,手还没碰到冰水就被张墨阻止了。

    张墨皱眉。“冬天喝冰水你不冷啊!”

    孟晚斜睨他。“有什么关系。”

    张墨关上冰箱,从牛皮纸袋里的奶茶放到她的手心里。常温的,放在手心里有点暖。他说。“喝这个。”

    孟晚皱了皱眉。“大晚上喝奶茶睡不着。”

    她这么说着,手里依然拿着奶茶。

    她看张墨。“好了,回去睡觉吧。”

    张墨还站着,没有要走的意思。“我还不困。”

    孟晚叹气。“我很困,谢谢。”

    张墨盯着她的脸看,她今天明显心情不太好。他忍不住问。“你今天怎么了?”

    孟晚打了个哈欠。“没怎么。做了几个小时的高铁有点累了。”她随意扯了一个理由。

    张墨忍了忍,最终还是没有再问下去。他淡淡的“嗯”了一声,跟她道了晚安,转身就离开了。

    孟晚站在安静地客厅里,看着手里的奶茶,又看了看桌子上整齐放着的几个食盒。抿唇,叹了口气。慢腾腾的走过去,坐下,打开食盒。一荤一素一汤,还带着热气,都是她最喜欢吃的。她还真的有点饿了,即便张墨不说,她也会自己叫外卖。

    张墨昨天晚上回去以后,一夜无眠。第二天早上回到公司,害他失眠的罪魁祸首今天心情倒是挺好的。她正在茶水间神采焕发的跟小朱几个人说话,眉眼带笑,丝毫没有看出来昨天晚上,她心情有多糟糕。

    张墨觉得自己想多了。

    下午,张墨奶奶要去医院复查。

    张墨有事情走不开,孟晚只好代劳。

    自从上次摔了一跤,张奶奶的腿虽然没什么大问题,但老是犯糊涂,记忆力有所下降。

    孟晚每次过去,老太太都一脸迷茫的问保姆阿姨孟晚是谁,孟晚只得笑眯眯的跟她自我介绍一次。有时候,孟晚和张墨一起过去,老太太会拉着她的手喊她孙媳妇,显然她把孟晚当张墨媳妇了。

    孟晚和张墨站在一边,笑容尴尬。

    医生说,是阿尔茨海默病的征兆。

    孟晚开车接老太太,她再次把孟晚错认成是孙媳妇。孟晚也懒得解释了,任由她这么叫,反正老人家高兴就好。

    她在前面开车,老太太和陈姨坐在后面。一路上,老太太在絮絮叨叨的说着话,大部分都是关于张墨童年的事情,她说起张墨的事情,眼睛总是亮晶晶的,很是骄傲。孟晚分心听着,偶尔笑眯眯的应一声。

    陈阿姨陪着老太太在休息区等,孟晚去前面挂号。

    今天是工作日,人倒是挺多的。

    她拿着资料跟在后面排队,期间低着头玩手机。

    忽然耳边听见有人大声喊,“谢南景先生您的东西忘拿了!”

    医院的大厅很安静,谢南景三个字清晰的传进耳朵里。孟晚的身体僵硬了一瞬,猛的回过头,寻着刚刚说话的声音望过去。

    有个年轻的护士小跑的追过去,最终停在一个身材挺拔,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面前。

    男人明显是听到了,推轮椅的动作顿了顿,停住脚步,转过脸去。

    很好看的一张侧脸,孟晚一眼就认出来了。

    他推着的那个轮椅上坐了一个身材瘦削的女人,谢南景的身体挡住了大半,从孟晚的角度看,只能看到女人搭在轮椅上消瘦的手,她的手很好看,骨节分明,在灯光下泛着冷白。但很瘦,几乎没有肉,只有一层皮包裹着骨头。手腕上的银色镯子挂在她消瘦的手腕上,显得空荡荡的,仿佛稍微动作大一点,镯子随时会滑下来。。

    孟晚记得,这是她送给良月的第一份生日礼物。

    孟晚的眼角湿润,喉咙干涩,半天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