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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来自荒野

    常寿是袍泽会第二十四堂口的堂头,今年已经三十多岁了。

    原本袍泽会只有二十三个堂口。前两年常寿带着一帮野人刚刚通过贿赂城建队混了进来,然后在没钱没粮情况下硬生生的在外城拼出了一块不大不小的地盘。当袍泽会总话事人高云透露出想要收并的意图时,常寿马不停蹄的赶过来拜码头,高云也顺水推舟的给了常寿第二十四堂头的名衔。

    常寿喜欢跟自己的手下吹牛,而且从不跟那些知根知底的吹,就专找那些进来没多久的小弟们聊。

    主要内容就是他面对众多变异兽如何英勇无畏,看到兄弟们遇到险境如何义薄云天舍生取义,然后自己又如何逢凶化吉手刃敌兽。虽有多不实之处,但架不住常寿讲得精彩,又有长着一副凶煞的面孔,信服者居然常有出现。

    不过私下大家给常寿取了个绰号:“说书堂头”。

    今天太阳正好,早上常寿要派几个人去西四街完成高云布置的任务——探查冷冻人。

    一众小弟哪见过这种传说中的人物。既没有见过总把子高云,也没见过冷冻人。

    纷纷挤挤攘攘着想要去瞅瞅。

    看着叽叽喳喳的人群,常寿不屑的撇了一眼众人。“我当初可是见过真的冷冻人的,那一招手一群变异兽跑也不跑了,吼也不吼了,就跟傻了吧唧一样。”

    常寿清清嗓子:“那都是些神仙般的人物。你们一个个歪瓜裂枣的,真要是遇到冷冻人,再给你们四条腿都跑不掉。”

    小弟们知道这是吹牛的劲儿又上来了,都打趣道:

    “说书堂头,细讲。”

    “堂头我给你搬张桌子,您站高点说。”

    “堂头,赏钱要不?”

    顿时院子内外弥漫了些快活的气息。

    “呸,一群没眼力劲儿的小杂毛”。常寿了啐了一口后随手点了两个身材敏捷脑袋灵活的去跑任务。

    回过头来自个儿搬了把椅子在院子里晒太阳,这是近两年才养成的习惯。在野外的日子可从没有这么悠闲过,每天不是找能吃的就是躲吃人的。按常寿自己的话说,这样下去,他奶奶的早晚一个个的都得疯。

    高云的任务让他回想起那些年当野狗的日子。

    “哪有那么多的冷冻人啊。”常寿在椅子上扭动一下不满的嘟囔。

    过去的事情本来就应该埋在冬天的土壤里,那些跟他一起看过冷冻人的兄弟们不是拿钱去种地盖房,就是去跑去学社当大龄学徒了,你要是准备追问那时候的事情,他们说不定都是一拍脑袋:“哪还记得那时候的事情啊。”

    还有一些人永远留在了那片恶心的荒野里,恶心的让人觉得那些事情就应该埋得越深越好。

    常寿躺了一会,翻身爬起来去算账去了。

    到了下午,外面传来大吵大闹的声响,常寿招手让旁边候着的健硕男子过来。“去看看,哪个狗日的在外面发瘟。”

    健硕男子过去招呼了几句,领着两个年轻人来到常寿身边。一个瘦削的矮个,一个瘦削的高个。正是早上派出去跑任务的。

    高个和矮个争先恐后一脸兴奋的想要报告“老大,高会长夸我们办得好,把摄魂钟给赏给我们堂口了。”“还赏了两斤猪肉呢。”

    常寿一听猪肉一下就坐不住了,像是浑身有蚂蚁在爬。嘴里却忍不住嘲笑:“什么摄魂钟!没见识的,那个叫摄影仪。”

    嘴上虽然不屑。但手上却很诚实的颤颤巍巍接过两斤猪肉。看着红白相间的猪腿肉,常寿感觉这简直诱过红灯区的那些人间尤物。

    常寿突然想到什么,一脸严肃的嘱咐到:“你两拿肉那个手别洗,过会得去锅里涮一涮先。”再回头把肉裹起来交给健硕男子,交代说:“通知兄弟们!今晚吃猪肉炖粉条子!”

    健硕男子点了点,朝院外走去。不多一会,外面传来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常寿心下也有点激动,继续问:“你们看着啥了啊?高会长这么高兴。”

    高个子挠头“我也不知道,要不您自个看看?”

    见常寿点点头,矮个子立马在摄影仪上用手划拉上高云说的秘钥。

    开启了的摄影仪先是缓缓飘了起来。瞬间碎裂成很多块向外展开,然后仪器碎片渐渐亮了起来。骤然动了,一个个仿佛乳燕归巢一样,各自奔向自己的位置。划过的轨迹流光溢彩,耀眼夺目。最后安静下来,在空中慢慢的组成一个透明的球。

    好在这里的三人都不是第一次看到这个样子了,都没有被镇住。

    等了几秒钟,里面出现了蒋婉婉与贾虞的全息影像,步履不停。正是她们一起前往去看房子的路上。

    银白色与黑色的装束对比鲜明,两人的面容栩栩如生。

    常寿眼睛一直不太好,眯着眼睛,想要仔细看看这影像哪里能藏有值两斤猪肉的东西。

    当看清贾虞后,常寿眼睛迅速睁大,瞳孔急速收缩。躺着的身体一下子挺直了,头上甚至微微出现了冷汗。

    两个小弟这下被镇住了,小心翼翼的开口:“堂头?”

    常寿缓了一会儿才平静下来,严肃的开口道:“这事儿以后谁问都别提,烂在肚子里!”

    看到两个小弟迟疑的点了点头。常寿赶紧挥挥手让他们回去参加外面的狂欢。

    直到盯着两个人确定都出了院子后,常寿才重新注视回影像。

    埋在冬天的种子从他内心往外拱着。

    他静静的看着,慢慢的站起来,忍不住颤抖的双手轻轻的抚摸全息影像中贾虞的脸,似乎一下就回到了变异兽怒吼还在身边的时光。

    时间过得太久了。现在回想起来,那些画面就像遮住夕阳的云晕,一切的人影光线都带着血红色的描边,让人觉得不真实。

    独独回忆中那个人好似烈阳照耀的身姿宛如隔日。

    眼眶已经兜不住眼泪了,任凭它缓缓的流下来了。

    常寿涕泗横流:

    “你真的从兽潮活下来了啊!你怎么从荒野到这儿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