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换个活法
小乞丐没有睁开眼睛，濒死般的苦楚让他神志不清，他怀疑自己死了，不然怎么会在生死边缘闻到这般香甜气息。
他感觉到有人拍了拍他的双颊，触感清晰，他能分辨出来这双手的软玉温香，许是女孩子的嫩手，紧接着他听到了一阵稚嫩的童声喊着他：“小乞丐，醒一醒！”
睁开眼睛对于小乞丐来说十分困难，但为了回应，他还是睁开了他那双无垢无尘的双眸。
血水顺着细长浓密的睫毛滑下眼帘，小乞丐仔细看了看眼前的这番景象：
茶楼内景仍是旧般模样，那个恶心的捕快仍是看起来就令人作呕，一边的人们仍是如看客般高高挂起，唯一不同的是自己身边站着两个人。
血与汗与泪渐渐模糊了乞儿的视线，他只能依稀看得见二人的体型轮廓：二人都戴着斗笠，披着蓑衣，腰跨兵器，背负行裹，许是赶路的行人。
其中一个身形较为娇小，年岁兴许不大，正眨着忽闪的眼睛看着自己。
那是一双很美的眼睛，清澈灵动似裹破碎月光一闭一睁眨出这世上不该有的天真与纯洁，水灵的眸子像是晴日里的淅沥小雨，明亮却朦胧，他从未见过这般美丽的眼睛。
“呀！爹，他醒了！”稚声一出，似百灵啼谷似画眉吟诵，婉转灵动。
听起来这个小神秘人便是唤醒小乞丐声音的来源。
小神秘人说完看向站在二人前面的另一个神秘人。
那神秘人偏转头来，斗笠压得很低，许是不愿暴露身份有意而为之，他微微点头示意知晓，并扬了扬下巴。
紧接着那小神秘人收到信号，轻轻将乞儿拖至一旁，轻声说道：“小乞丐你便在这里好生待着，渴了便喝些热茶，饿了便吃些茶点，等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不要大惊小怪，日后出去若是有人问起也不要多嘴多舌把这里的事传出去，清楚?”
乞儿虚弱的点了点头，又是微微苦笑，心想：“日后，恩人，我或许会有日后吗....”
随后小乞丐又把视线挪到了另一个神秘人身上，那神秘人高大伟岸，忽然，一道亮光从神秘人手中闪出。
乞儿眯起眼睛想要看清那亮光来源，当他看清之后，他惊讶了起来---
那亮源竟是半截铁尺！
乞儿心中一惊，暗自寻思：“不会吧！”
乞儿视线转移，看了看周遭看客的惊慌神色和那捕快里的另半截铁尺：“嘶，应该不会吧....”
只见那高大神秘人微微抖动手腕，将手里的半截铁尺甩飞出去：嗖！噔！
正好将那捕快的官帽一并钉在了那捕头身后的槐木顶梁柱上。
捕快，捕头，看客，尽是霎的一下冷汗浸满全身！
神秘人双手环胸，缓缓开口：“诸位！”声音亮如洪钟，字字震耳。
“某，是个爱耍性子的糙人，现在，某心情不好。十息之后，某不希望这座茶楼里还有活物，可否！”
一字一顿，却声声寒人。
未等众人反应过来，只见神秘人抬起右手伸出两根手指：“两息已过。”
接着，刚刚反应过来的人们开始慌不择路，应声窜逃，人挤人，人推人的向茶楼门口跑去，仿佛在逃脱吃人的虎口一般狼狈，男人们不顾尊严，爬着，滚着；女子们忘了淑仪，骂着，喊着。这群人就像乞儿曾经在河南的角巷里看到的硕鼠一般。
乞儿笑了，他一般捂着因笑动而带来剧痛的腹部，一般缓缓抬手指向胡乱逃窜的人群：“哈哈哈！原来..原来他们活的还不如自己！呃！”
几息之间，闲杂人等尽皆散场，唯有那群狗仗人势的捕快被吓得痴傻的待在原地。
神秘人又冷声道：“七息已过。”
反应过来的捕快们慌忙奔向门口。
七八个捕快堆在门口，叫骂声不绝于耳：“滚蛋！让老子先走！”
“闭嘴！凭啥让你先走！老子媳妇儿和儿子还等老子养呢！老子可不能死喽！”
“谁他娘管你！”
“都给老子滚一边儿去！老子是你们的头儿！”捕头声嘶力竭的喊着，可那些平日里跟在自己屁股后面马首是瞻的小弟跟班儿置若罔闻，自顾自逃命。
“十息已到。”神秘人挥出一掌，巨大的掌风使得大门紧闭，茶楼里维剩两个神秘人，一个乞儿一个捕快和一个捕头。
那两个捕快见状连忙跪下，连滚带爬的来致神秘人身前，哭爹喊娘：“这位大侠，放过小差吧！小差在本地颇有威望，如若大侠不嫌弃，小差愿对大侠马首是瞻，做牛做马，还请大侠高抬贵手，饶小差一命！”说完便开始猛劲儿磕头。
“是了是了，是小差不好，冲撞了大侠，小差上有老母，下有妻儿，还请大侠放小差一条生路！若是小差碍了大侠的眼小差赔罪，小差赔罪！”说完便用力撤自己大耳瓜子。
寂静的茶楼里只听见磕头的咚咚声和掌嘴的啪啪声。
一个将脸扇的红肿，一个把头磕的血流。
忽然，那神秘人似是察觉到什么，说道：“你二人且先停手，正过头来。”
二人闻言，停下手上动作正过头来，这不转不要紧，转过来之后之间二人印堂之间肉皮之下赫然有两条肉筋，似肥硕肉虫般来回蠕动，隐隐的闪着黑气，甚是骇人！
那肉筋惊悚之程度就连神志不清的乞儿看了都为之寒毛卓竖，冷汗直流。
反观那两位神秘人确是无动于衷，从容自如。
那身形健硕的神秘人甚至想要伸出手摸摸看，一探究竟那是何物。
忽然，只见那肉筋快速膨胀起来，颜色逐渐泛红，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嘭！
终于，那肉筋在膨胀到一定程度后爆炸开来，毫无疑问，那两个仗势欺人，作威作福的捕班人手亦是命丧黄泉。
霎时，脑浆迸裂，茶楼里弥漫着腥臭味，槐木条地板也被鲜血浸了个透。
小乞丐闻到那令人作呕的腥臭味只觉胃里一阵翻腾，可惜内里无物，只引的阵阵干呕。
连那两位一直冷静的神秘人都纷纷皱起了眉头。
那高大神秘人蹲下，伸出右手，浅浅蹭了一点地板上那还略微带点儿温度的鲜血，在大拇指和食指之间来回摩挲，并嗅了嗅，淡定说道：“黔中道巫蛊的手段。”
听见这话，那体型略显娇小的神秘人快步走至那高大神秘人身前俯下身来，娇声问道：“可是蒙雌娭毑那一道的手笔？”
高大神秘人直起身来，将两指在被雨水浸湿还未干的蓑衣上蹭了蹭：“或许吧，线索太少了，下蛊手段，是何蛊类，何时下的蛊，为何下蛊，谁下的蛊...现在都看不出来。”
身形娇小的神秘人手拄下巴沉思。
高大神秘人却是弹了弹她的斗笠道：“好了，过一会儿官府的人就来了，我们先撤。”
他最后环顾了茶楼一圈，瞥见了瘫坐在角落里的小乞儿，于是缓缓向他走去。
乞儿已被先前的景象吓得有些出魂，直到那神秘人蹲下来拍了拍他的脑袋才回过神来。
神秘人爽朗说道：“小子！”
缓过神来的乞儿认识有些迷迷糊糊的回答道：“嗯...嗯？”
神秘人从口袋里掏出一吊铜钱，放置在乞儿右手边：“这钱你拿着去医馆找个大夫医医若有余付再买些吃食，”说罢，又从怀中掏出一两黄金，对着乞儿说道：“这一两黄金是我给茶楼的赔付钱，你可看好了，切记不要让别人拿走。”
乞儿看着眼前的沉甸甸的铜子儿和黄金一下子清醒过来，两眼发直。
见这情景，神秘人又拍了拍乞儿的脑袋：“铜钱是你的，黄金是老板的，记住了！”
话音刚落，忽听门外人声鼎沸，神秘人回头对着小神秘人道：“棉花。走了。”
“好嘞，爹！”
话音刚落，二人以及其诡异又俊俏的轻功步法于空中借力从二楼悄然溜出。
偌大的茶楼里只剩乞儿一人。
茶楼里格外寂静，茶楼外人声嘈杂。
乞儿重重叹息一声：“官府的人来了吗。”他把那锭黄金还有那串吊钱揣起来藏在衣服里，之后便缓缓闭上眼睛，他这躲在角落里残破不堪的身体需要休息。
几乎是在闭上眼睛的同时，茶馆大门被猛地打开。
站在前头的一众官差看着眼前的景象着实傻了眼，昔日人头攒动的茶楼如今竟如城外野林的乱葬岗般死寂安静，在那捕快后头看戏的众人远远瞥着血肉四溅的两具无头男尸皆是紧紧皱眉，连连作呕，一些刚从茶楼里跑出来的人连忙抚胸顺气，庆祝自己的劫后余生。
为首的那个捕头捂着鼻子，本就连在一起的八字眉越发皱巴不耐烦道：“李子，二牛，你们俩去看看那两具尸体是不是老高跟小刘，早点儿干完早点儿收工，这鬼地方老子是一刻也不想多待。”
听到名字的两名捕快不情愿地上前探查，在确认死者却为那二人之后便折过头去，愣是没看到躲在角落里的乞儿，便向那捕头汇报到：“头儿，死者确为高捕头和刘捕快无疑，只不过死状略显蹊跷，从血液的喷溅来看就好似脑袋从内里爆掉一样...”
那捕头却是未等二人说完便敷衍打断道：“好好好，速速回衙，尸体有蹊跷便送至义庄，交给仵作验尸，跟我说作甚，赶紧走赶紧走。”
说完便一边捂着鼻子一边屁颠儿屁颠儿的领着一众人马往会跑了，看热闹的人们嫌恶心，也随之一哄而散。
稍晚时分，义庄来取人，将两具尸体搬走后，茶楼老板便张罗伙计们收拾茶楼，也亏得是工钱给到位了，小伙计们一个个忍着恶臭和恐惧手上虽哆嗦但也认真的干着。
这一来二去的折腾出响动便把小乞丐弄醒了，乞儿睁眼一瞧，自己藏在这顶梁柱之后竟是无一人注意，再抬头一看，时辰已是下午，天空业已放晴。
乞儿向远处干活的一帮人看去，只见一个穿着藏青色粗布直裰的山羊胡中年男人正拄着脑袋焦头烂额的思索着东西。
“那位应该就是茶楼老板了吧。”乞儿如是想到。
他在怀中摸索了一番--黄金和铜钱还在。
他掏出黄金，掂量了一番，微微笑道：“不错，有些重量，那位大侠倒是大气！”
随后他费力的站起身，缓缓向茶楼老板的方向走去：“不过，你不是我的，我不要。”
终于，伙计们和老板注意到了颤颤巍巍走来的乞儿，皆是错愕与惊讶，就这么看他一步一步走来。
乞儿走到老板面前，端着那锭黄金，有气无力的说道：“老板老爷，一位大侠托我把这两黄金送您，作为...”
未等说完，乞儿便又两眼一黑昏死过去。
------------
等到乞儿再醒来却发觉自己躺在黄泥土炕上，盖着花绒大棉被，房间里弥漫着沁人心脾的药香，身体暖气聚集，有着前所未有的舒坦。
一旁正拿着蒲扇控制熬药火候的老头儿看见乞儿醒来，打趣的问道：“呦，娃醒了，我看是茶楼的王掌柜把你送来，怎么着，跟茶壶打起来了？伤的不轻嘛！打你的怎么着都得是昌南龙窑制的吧！哈哈！”
乞儿半睡半醒，睡眼惺忪问道：“老爷爷，您是？”
“他是城里医馆儿的郎中，皇甫老头儿，医术贼好，脾气贼怪，诊金贼高的那个。”未等老头儿回话，一个小二哥端着吃食走进屋内接话道。
一旁的皇甫老头儿听见这话则是转过头去，轻轻而傲娇的哼了一声，继续熬药。
乞儿缓缓起身，斜靠在墙面，对着小二说道：“啊！我认得您，您是送我豌豆黄的那位小二老爷...”
“哎呦喂，大爷您可万万不要折煞了小人啊，现在整个茶楼，您才是大爷，多亏了您的那两黄金啊，要不然这茶楼就怕是开不下去了，我们也得鸟兽群散喽。”
“不是，那两黄金...”乞儿正欲解释什么却又听那小二打断道：“好了爷，您这刚醒，还是得多注意休息，这是掌柜的安排的吃食，还有这干净衣裳，您若是还有啥需要就吩咐，小的先不打扰您休息了。”说完，将东西放下便风风火火的出去了，唯留没反应过来这一切的乞儿呆呆躺在炕上。
一旁的老郎中仍是眼神盯着火炉上的药壶，嘴里却对着乞儿说道：“怎么？被他们对你态度的转变吓到了？”
乞儿微微点头：“有点儿。”
“嗐，这有啥的，有个姓司马的说的好，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天下怎么的，皆为利往~你对他有利，他自会对你好。不必感到太惊讶，人心都这一个diao样，特别是像咱们这种缺钱的哪个不是有钱就是大爷。”老郎中摇头晃脑的摆弄他肚子里不多的那几两墨水，不时暴着粗口有模有样的对着乞儿说道。
乞儿却看不出老郎中的似懂非懂，反倒觉得他很有学问，很恭敬的学着学堂里学生对先生的礼仪，拱了拱手说道：“小乞丐受教了。”
“呦！挺行嘛！蛮讲礼节的，比那帮只会上树掏鸟蛋的小王八犊子懂事多了。”
长这么大头一次让人夸的小乞丐有些不自然，羞涩的挠了挠头。
看着小乞丐的窘迫样，老郎中有些怜爱，嘴角微微勾起，皱纹满布的枯黄老脸上多了些许笑意，看着乞儿，小声呢喃道：“这娃怎么跟臭小子你小时候这般像...”
“老爷爷，您说什么？”
“噢，没啥，我说，你把那吃食吃了，小米粥，炒猪肝还有那大骨汤，补血益气正适合你现在，多吃点儿，多吃点儿。”
看着乞儿狼吞虎咽起来，老郎中似是又看到了故人：“吃相也这般相像。”
“嗯?”乞儿注意到老郎中的眼神，有些不解的发出疑问的声音。
老郎中见状转过头去，故作淡定道：“嗯啥？别以为我夸你两句就不收你诊金了噢。”
“没事，小乞丐有钱，诊金应该还是付得起的”
这是，一直站在房门外的店小二坐不住了，大声喊道：“嘿，皇甫老头，过分了奥！咋还收两份儿钱？掌柜的可是把钱都明码给你了奥！”
“嘶...就你小子话多！小心我炼出味毒药把你毒哑！”
“切！你几斤几两我不知道？砒霜都不敢给人开的老头儿装什么狠！”
“嘿，小王八犊子，你等着！老夫这就把包里的雷公藤给熬了，小样儿，老夫毒不死你！”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谁也不肯退让，但明眼人都看的出来两人是在闹笑。
小乞丐摸了摸揣在兜里的铜子儿，这是他第一回腰包这么鼓；
他又巴拉几口温热的小米粥和咸香的猪肝，这是他第一次吃的这么好；
他看着像孩童般玩闹的老郎中和小二哥，笑的捧着肚子，小眼眯成了月牙，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开心。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活的像个正常人。
他感觉到有人拍了拍他的双颊，触感清晰，他能分辨出来这双手的软玉温香，许是女孩子的嫩手，紧接着他听到了一阵稚嫩的童声喊着他：“小乞丐，醒一醒！”
睁开眼睛对于小乞丐来说十分困难，但为了回应，他还是睁开了他那双无垢无尘的双眸。
血水顺着细长浓密的睫毛滑下眼帘，小乞丐仔细看了看眼前的这番景象：
茶楼内景仍是旧般模样，那个恶心的捕快仍是看起来就令人作呕，一边的人们仍是如看客般高高挂起，唯一不同的是自己身边站着两个人。
血与汗与泪渐渐模糊了乞儿的视线，他只能依稀看得见二人的体型轮廓：二人都戴着斗笠，披着蓑衣，腰跨兵器，背负行裹，许是赶路的行人。
其中一个身形较为娇小，年岁兴许不大，正眨着忽闪的眼睛看着自己。
那是一双很美的眼睛，清澈灵动似裹破碎月光一闭一睁眨出这世上不该有的天真与纯洁，水灵的眸子像是晴日里的淅沥小雨，明亮却朦胧，他从未见过这般美丽的眼睛。
“呀！爹，他醒了！”稚声一出，似百灵啼谷似画眉吟诵，婉转灵动。
听起来这个小神秘人便是唤醒小乞丐声音的来源。
小神秘人说完看向站在二人前面的另一个神秘人。
那神秘人偏转头来，斗笠压得很低，许是不愿暴露身份有意而为之，他微微点头示意知晓，并扬了扬下巴。
紧接着那小神秘人收到信号，轻轻将乞儿拖至一旁，轻声说道：“小乞丐你便在这里好生待着，渴了便喝些热茶，饿了便吃些茶点，等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不要大惊小怪，日后出去若是有人问起也不要多嘴多舌把这里的事传出去，清楚?”
乞儿虚弱的点了点头，又是微微苦笑，心想：“日后，恩人，我或许会有日后吗....”
随后小乞丐又把视线挪到了另一个神秘人身上，那神秘人高大伟岸，忽然，一道亮光从神秘人手中闪出。
乞儿眯起眼睛想要看清那亮光来源，当他看清之后，他惊讶了起来---
那亮源竟是半截铁尺！
乞儿心中一惊，暗自寻思：“不会吧！”
乞儿视线转移，看了看周遭看客的惊慌神色和那捕快里的另半截铁尺：“嘶，应该不会吧....”
只见那高大神秘人微微抖动手腕，将手里的半截铁尺甩飞出去：嗖！噔！
正好将那捕快的官帽一并钉在了那捕头身后的槐木顶梁柱上。
捕快，捕头，看客，尽是霎的一下冷汗浸满全身！
神秘人双手环胸，缓缓开口：“诸位！”声音亮如洪钟，字字震耳。
“某，是个爱耍性子的糙人，现在，某心情不好。十息之后，某不希望这座茶楼里还有活物，可否！”
一字一顿，却声声寒人。
未等众人反应过来，只见神秘人抬起右手伸出两根手指：“两息已过。”
接着，刚刚反应过来的人们开始慌不择路，应声窜逃，人挤人，人推人的向茶楼门口跑去，仿佛在逃脱吃人的虎口一般狼狈，男人们不顾尊严，爬着，滚着；女子们忘了淑仪，骂着，喊着。这群人就像乞儿曾经在河南的角巷里看到的硕鼠一般。
乞儿笑了，他一般捂着因笑动而带来剧痛的腹部，一般缓缓抬手指向胡乱逃窜的人群：“哈哈哈！原来..原来他们活的还不如自己！呃！”
几息之间，闲杂人等尽皆散场，唯有那群狗仗人势的捕快被吓得痴傻的待在原地。
神秘人又冷声道：“七息已过。”
反应过来的捕快们慌忙奔向门口。
七八个捕快堆在门口，叫骂声不绝于耳：“滚蛋！让老子先走！”
“闭嘴！凭啥让你先走！老子媳妇儿和儿子还等老子养呢！老子可不能死喽！”
“谁他娘管你！”
“都给老子滚一边儿去！老子是你们的头儿！”捕头声嘶力竭的喊着，可那些平日里跟在自己屁股后面马首是瞻的小弟跟班儿置若罔闻，自顾自逃命。
“十息已到。”神秘人挥出一掌，巨大的掌风使得大门紧闭，茶楼里维剩两个神秘人，一个乞儿一个捕快和一个捕头。
那两个捕快见状连忙跪下，连滚带爬的来致神秘人身前，哭爹喊娘：“这位大侠，放过小差吧！小差在本地颇有威望，如若大侠不嫌弃，小差愿对大侠马首是瞻，做牛做马，还请大侠高抬贵手，饶小差一命！”说完便开始猛劲儿磕头。
“是了是了，是小差不好，冲撞了大侠，小差上有老母，下有妻儿，还请大侠放小差一条生路！若是小差碍了大侠的眼小差赔罪，小差赔罪！”说完便用力撤自己大耳瓜子。
寂静的茶楼里只听见磕头的咚咚声和掌嘴的啪啪声。
一个将脸扇的红肿，一个把头磕的血流。
忽然，那神秘人似是察觉到什么，说道：“你二人且先停手，正过头来。”
二人闻言，停下手上动作正过头来，这不转不要紧，转过来之后之间二人印堂之间肉皮之下赫然有两条肉筋，似肥硕肉虫般来回蠕动，隐隐的闪着黑气，甚是骇人！
那肉筋惊悚之程度就连神志不清的乞儿看了都为之寒毛卓竖，冷汗直流。
反观那两位神秘人确是无动于衷，从容自如。
那身形健硕的神秘人甚至想要伸出手摸摸看，一探究竟那是何物。
忽然，只见那肉筋快速膨胀起来，颜色逐渐泛红，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嘭！
终于，那肉筋在膨胀到一定程度后爆炸开来，毫无疑问，那两个仗势欺人，作威作福的捕班人手亦是命丧黄泉。
霎时，脑浆迸裂，茶楼里弥漫着腥臭味，槐木条地板也被鲜血浸了个透。
小乞丐闻到那令人作呕的腥臭味只觉胃里一阵翻腾，可惜内里无物，只引的阵阵干呕。
连那两位一直冷静的神秘人都纷纷皱起了眉头。
那高大神秘人蹲下，伸出右手，浅浅蹭了一点地板上那还略微带点儿温度的鲜血，在大拇指和食指之间来回摩挲，并嗅了嗅，淡定说道：“黔中道巫蛊的手段。”
听见这话，那体型略显娇小的神秘人快步走至那高大神秘人身前俯下身来，娇声问道：“可是蒙雌娭毑那一道的手笔？”
高大神秘人直起身来，将两指在被雨水浸湿还未干的蓑衣上蹭了蹭：“或许吧，线索太少了，下蛊手段，是何蛊类，何时下的蛊，为何下蛊，谁下的蛊...现在都看不出来。”
身形娇小的神秘人手拄下巴沉思。
高大神秘人却是弹了弹她的斗笠道：“好了，过一会儿官府的人就来了，我们先撤。”
他最后环顾了茶楼一圈，瞥见了瘫坐在角落里的小乞儿，于是缓缓向他走去。
乞儿已被先前的景象吓得有些出魂，直到那神秘人蹲下来拍了拍他的脑袋才回过神来。
神秘人爽朗说道：“小子！”
缓过神来的乞儿认识有些迷迷糊糊的回答道：“嗯...嗯？”
神秘人从口袋里掏出一吊铜钱，放置在乞儿右手边：“这钱你拿着去医馆找个大夫医医若有余付再买些吃食，”说罢，又从怀中掏出一两黄金，对着乞儿说道：“这一两黄金是我给茶楼的赔付钱，你可看好了，切记不要让别人拿走。”
乞儿看着眼前的沉甸甸的铜子儿和黄金一下子清醒过来，两眼发直。
见这情景，神秘人又拍了拍乞儿的脑袋：“铜钱是你的，黄金是老板的，记住了！”
话音刚落，忽听门外人声鼎沸，神秘人回头对着小神秘人道：“棉花。走了。”
“好嘞，爹！”
话音刚落，二人以及其诡异又俊俏的轻功步法于空中借力从二楼悄然溜出。
偌大的茶楼里只剩乞儿一人。
茶楼里格外寂静，茶楼外人声嘈杂。
乞儿重重叹息一声：“官府的人来了吗。”他把那锭黄金还有那串吊钱揣起来藏在衣服里，之后便缓缓闭上眼睛，他这躲在角落里残破不堪的身体需要休息。
几乎是在闭上眼睛的同时，茶馆大门被猛地打开。
站在前头的一众官差看着眼前的景象着实傻了眼，昔日人头攒动的茶楼如今竟如城外野林的乱葬岗般死寂安静，在那捕快后头看戏的众人远远瞥着血肉四溅的两具无头男尸皆是紧紧皱眉，连连作呕，一些刚从茶楼里跑出来的人连忙抚胸顺气，庆祝自己的劫后余生。
为首的那个捕头捂着鼻子，本就连在一起的八字眉越发皱巴不耐烦道：“李子，二牛，你们俩去看看那两具尸体是不是老高跟小刘，早点儿干完早点儿收工，这鬼地方老子是一刻也不想多待。”
听到名字的两名捕快不情愿地上前探查，在确认死者却为那二人之后便折过头去，愣是没看到躲在角落里的乞儿，便向那捕头汇报到：“头儿，死者确为高捕头和刘捕快无疑，只不过死状略显蹊跷，从血液的喷溅来看就好似脑袋从内里爆掉一样...”
那捕头却是未等二人说完便敷衍打断道：“好好好，速速回衙，尸体有蹊跷便送至义庄，交给仵作验尸，跟我说作甚，赶紧走赶紧走。”
说完便一边捂着鼻子一边屁颠儿屁颠儿的领着一众人马往会跑了，看热闹的人们嫌恶心，也随之一哄而散。
稍晚时分，义庄来取人，将两具尸体搬走后，茶楼老板便张罗伙计们收拾茶楼，也亏得是工钱给到位了，小伙计们一个个忍着恶臭和恐惧手上虽哆嗦但也认真的干着。
这一来二去的折腾出响动便把小乞丐弄醒了，乞儿睁眼一瞧，自己藏在这顶梁柱之后竟是无一人注意，再抬头一看，时辰已是下午，天空业已放晴。
乞儿向远处干活的一帮人看去，只见一个穿着藏青色粗布直裰的山羊胡中年男人正拄着脑袋焦头烂额的思索着东西。
“那位应该就是茶楼老板了吧。”乞儿如是想到。
他在怀中摸索了一番--黄金和铜钱还在。
他掏出黄金，掂量了一番，微微笑道：“不错，有些重量，那位大侠倒是大气！”
随后他费力的站起身，缓缓向茶楼老板的方向走去：“不过，你不是我的，我不要。”
终于，伙计们和老板注意到了颤颤巍巍走来的乞儿，皆是错愕与惊讶，就这么看他一步一步走来。
乞儿走到老板面前，端着那锭黄金，有气无力的说道：“老板老爷，一位大侠托我把这两黄金送您，作为...”
未等说完，乞儿便又两眼一黑昏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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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乞儿再醒来却发觉自己躺在黄泥土炕上，盖着花绒大棉被，房间里弥漫着沁人心脾的药香，身体暖气聚集，有着前所未有的舒坦。
一旁正拿着蒲扇控制熬药火候的老头儿看见乞儿醒来，打趣的问道：“呦，娃醒了，我看是茶楼的王掌柜把你送来，怎么着，跟茶壶打起来了？伤的不轻嘛！打你的怎么着都得是昌南龙窑制的吧！哈哈！”
乞儿半睡半醒，睡眼惺忪问道：“老爷爷，您是？”
“他是城里医馆儿的郎中，皇甫老头儿，医术贼好，脾气贼怪，诊金贼高的那个。”未等老头儿回话，一个小二哥端着吃食走进屋内接话道。
一旁的皇甫老头儿听见这话则是转过头去，轻轻而傲娇的哼了一声，继续熬药。
乞儿缓缓起身，斜靠在墙面，对着小二说道：“啊！我认得您，您是送我豌豆黄的那位小二老爷...”
“哎呦喂，大爷您可万万不要折煞了小人啊，现在整个茶楼，您才是大爷，多亏了您的那两黄金啊，要不然这茶楼就怕是开不下去了，我们也得鸟兽群散喽。”
“不是，那两黄金...”乞儿正欲解释什么却又听那小二打断道：“好了爷，您这刚醒，还是得多注意休息，这是掌柜的安排的吃食，还有这干净衣裳，您若是还有啥需要就吩咐，小的先不打扰您休息了。”说完，将东西放下便风风火火的出去了，唯留没反应过来这一切的乞儿呆呆躺在炕上。
一旁的老郎中仍是眼神盯着火炉上的药壶，嘴里却对着乞儿说道：“怎么？被他们对你态度的转变吓到了？”
乞儿微微点头：“有点儿。”
“嗐，这有啥的，有个姓司马的说的好，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天下怎么的，皆为利往~你对他有利，他自会对你好。不必感到太惊讶，人心都这一个diao样，特别是像咱们这种缺钱的哪个不是有钱就是大爷。”老郎中摇头晃脑的摆弄他肚子里不多的那几两墨水，不时暴着粗口有模有样的对着乞儿说道。
乞儿却看不出老郎中的似懂非懂，反倒觉得他很有学问，很恭敬的学着学堂里学生对先生的礼仪，拱了拱手说道：“小乞丐受教了。”
“呦！挺行嘛！蛮讲礼节的，比那帮只会上树掏鸟蛋的小王八犊子懂事多了。”
长这么大头一次让人夸的小乞丐有些不自然，羞涩的挠了挠头。
看着小乞丐的窘迫样，老郎中有些怜爱，嘴角微微勾起，皱纹满布的枯黄老脸上多了些许笑意，看着乞儿，小声呢喃道：“这娃怎么跟臭小子你小时候这般像...”
“老爷爷，您说什么？”
“噢，没啥，我说，你把那吃食吃了，小米粥，炒猪肝还有那大骨汤，补血益气正适合你现在，多吃点儿，多吃点儿。”
看着乞儿狼吞虎咽起来，老郎中似是又看到了故人：“吃相也这般相像。”
“嗯?”乞儿注意到老郎中的眼神，有些不解的发出疑问的声音。
老郎中见状转过头去，故作淡定道：“嗯啥？别以为我夸你两句就不收你诊金了噢。”
“没事，小乞丐有钱，诊金应该还是付得起的”
这是，一直站在房门外的店小二坐不住了，大声喊道：“嘿，皇甫老头，过分了奥！咋还收两份儿钱？掌柜的可是把钱都明码给你了奥！”
“嘶...就你小子话多！小心我炼出味毒药把你毒哑！”
“切！你几斤几两我不知道？砒霜都不敢给人开的老头儿装什么狠！”
“嘿，小王八犊子，你等着！老夫这就把包里的雷公藤给熬了，小样儿，老夫毒不死你！”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谁也不肯退让，但明眼人都看的出来两人是在闹笑。
小乞丐摸了摸揣在兜里的铜子儿，这是他第一回腰包这么鼓；
他又巴拉几口温热的小米粥和咸香的猪肝，这是他第一次吃的这么好；
他看着像孩童般玩闹的老郎中和小二哥，笑的捧着肚子，小眼眯成了月牙，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开心。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活的像个正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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