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一）
黎白安：
你看到这封信时，已经摆脱了曾经的躯体，上载到水蓝星。
水蓝星是虚拟世界，你是唯一知道真相的神。
活下去，找回自己真正的身体，然后离开这里。
记住，虚拟的终归是假的。
祝好。
黎白安
*
折上这封信，面前漂浮着一个陌生的人，随着黎白安的动作而行动，原来是她自己的镜像，镜像一侧显示着信息和形象。
女，19岁，170cm，52kg。
皮肤白皙，四肢修长。
黑色眼睛，黑色短发，鬓角及耳，她扭动身体，脑后的头发在颈间形成一个柔和的倒三角。
【距离苏醒，倒计时五秒，五、四、三、二、一】
像是有人打开了车库的卷帘门，大量白色光芒瞬间涌入视线。黎白安眯了眯眼睛，费力地抬起手臂。
“哟，刚醒来就能有动作，不错。”穿着橙黄色制服，戴着棒球帽，扎着棕色马尾辫的女孩边说边向她走近，还低着头在平板电脑上写写画画，公式化地念叨着，“别激动，没人害你，再说你现在也没力气做什么。对了，我叫朱蒂。”
她可能经历了不少狂暴的唤醒者，但黎白安非常安静，安静得让她不得不抬头确认这位新的唤醒者是否已经完全醒来，而后她调出一段自动生成的解说视频。
“尊贵的客人您好，您于2020年参与了霍普公司的越冬计划。您参与计划时已身患多种疾病，以当时的医疗水平没有治愈的希望，因此您购买了我公司的服务，这是您签署合同时的视频和合同的内容。”
视频中出现了黎白安自己的身影，她正在签署越冬计划的文件，文件内容也随着她的翻动在同步显示，最后她还对着视频亲口说同意参与该计划。
黎白安看着视频中陌生的自己，在心中想，假的，如果这是虚拟世界，与其说给自己看，倒不如说是给对面那个心不在焉的员工女孩看的。
“根据合同约定，您可以选择在有药物救治后醒来，若无有效药物，您将在一百年后被强行唤醒，到时收取的冷冻管理费用将减少百分之五十。恭喜您，在第36499天成功匹配到所有药物，重获新生。”
黎白安倒吸口凉气，她觉得在费用减半的前一天醒来，让她的新生蒙上了一点灰尘。
果然，视频中亲和有礼的女人微笑地说：【除去您已缴纳的前期费用，您还欠霍普公司3.6亿元。】
正在黎白安思考要不要重新躺回去吸氧时，朱蒂赶忙关掉了视频解释道：“只听前半段就好了。这个视频模板是六十年前的，虽然它计算的时间是准确的，但这六十年翻天覆地，情况变了，你的债务没有那么多。现在，你可以自己下来吗？轮椅给你推来了。”
黎白安费力地迈出竖直的人体冷冻舱，身上的检测贴片随着她的动作而掉落，她踉跄着前行，越过轮椅，步子越来越稳，径直走到朱蒂面前。
朱蒂引导过不少唤醒者，却第一次看到身体恢复得如此迅速、精神状态如此稳定的人，她半张着嘴，抬着眼睛看比她高半个头的黎白安，那张如白瓷般无瑕的面孔上毫无表情，亦毫无敌意，像一座价值连城的白瓷雕像。
她半晌才意识到自己后面还有工作，“我、我需要向你核实信息，你还记得冰冻前的事吗？”
黎白安摇摇头。
“霍普公司的存档资料均已丢失，目前关于你的信息只有残存在冷冻舱上的姓名和年龄，‘黎白安，女，19岁’，我将此作为你的登记信息，你同意吗？”朱蒂问。
“同意。”黎白安涩声说。
她的喉咙正在适应重新发声。
“好的。根据姓名和基因比对，你已经没有直系亲属在世。如果你想寻找远亲，需要自己申请，但通常我们不建议唤醒者贸然寻亲。”朱蒂说。
黎白安点头，她没有这个打算。
朱蒂做好登记，点击了电子屏幕上的某个按键，忽然她们旁边出现了两排衣架。
黎白安穿上白T恤和牛仔裤，跟着朱蒂离开了“车库”，她回头去看，所谓“车库”其实是一间占地十平方米左右的独立建筑，像一座小教堂，类似的建筑还有两个，是所有唤醒者新生的起点。
外面白炽光灯能很好地模拟太阳光，室内广场中穿梭着各类小机器人，它们负责打扫或运输小件物品。
人工草坪旁边身穿白色制服的科研工作者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喝咖啡，偶尔会有激烈的讨论声飘来，几名身着同朱蒂一样的橘黄色制服的行政人员在喷泉旁吃简餐。他们之间气氛轻松，聊天时都面带笑容，看来这是一份不错的工作。
“拿一柄雨伞。”朱蒂说，“我们准备出去了。”
门口整齐地摆放着透明的新雨伞，黎白安拿起一把，跟在朱蒂身后穿过自动门。
失去了人工阳光的伪装，室外是铅灰色的天空，淅淅沥沥的雨打在撑起的透明伞上，变成一小滩水渍，在伞上短暂地留下不规则的痕迹。
除了伞和雨，仰起头的黎白安还看到了直耸入云的建筑，那些隐没在闪电之中的摩天大楼将天空分割成不规整的方块，楼宇侧面红色光芒一方面是提示飞行物的提示灯，一方面是监控城市中一切活动的摄像头。
“车来了。”朱蒂叫她。
她们收起伞，坐进宽敞的两人轿车中，朱蒂报出“花园街市民所”这个地点后，车便自动行使起来。
“所以，现在是2120年？”黎白安问。
“当然，你看外面。”朱蒂指指窗外。
她们正在窄长的高架桥上，从近郊驶向市中心，灰色的雨雾中街头巷尾闪烁着霓虹灯牌，建筑侧身的立体广告仿佛多个空间重叠，令人眼花缭乱，少数几辆航空器脱离地面在空中横冲直撞，引擎的轰鸣声引来地面司机的不满，鸣笛声不时响起。
黎白安问：“我的债务呢？”
“结论，你还欠市民所三十万。”朱蒂快人快语地说，“我刚才不是说六十年来变化巨大么，是因为五十年前发生了一起核爆炸事故，毁灭了一半的水蓝星，并遗留下诸多强辐射，人类自此之后只能生活在防护罩中，我们所在的希尔市就是拥有防护罩的城市之一。
“核爆之后，大家一直在积极重建，恢复人口是关键一步。于是有人想起了数十年前被深埋地底的冰冷人，也就是你们这些唤醒者。至于费用什么的啊，霍普公司早破产了，他们那套计费标准也废除了。
“这三十万主要是治疗和唤醒你的花费，还包括未来一年你的生活费，市民所会为你提供一年的住所和每月一千元的生存补贴。”朱蒂说，“你的当务之急是找到一份工作。”
朱蒂又开始滔滔不绝地说起工作的事，“住所只为你提供一年，续租需要经过一大堆核查，确定你有工作和继续租住的能力。在这一年中，我们会帮助你找到适合自己的工作，当然，现在的工作类型和一百年前大不一样了。”
“我想上学。”
“你可以，”朱蒂解释道，“但是这和一百年前的‘上学’不是一回事。十五岁之前的孩子在基础学校全日制上学，十五岁之后统一在社区学校学习，基本上都是半工半读，以免理论脱离实际太远。你要理解，我们不玩一百年前那套学历理论了。我对接手的每个唤醒者都说过这句话，现在也送给你，适应现在这个社会的关键是——实际一点。”
黎白安没有继续与朱蒂争论上学的事。
她们在市民所的接待处做完登记，朱蒂带她来到附近的某个公寓楼，将钥匙交给她，告诉她餐厅在一楼，健身房在二楼，约定了明天早上九点与她在市民所见面，具体商谈工作的事。
“早休息，明天有体检和体能测验。”朱蒂开心地下班了。
这间三十平米左右的公寓里所有生活用品一应俱全，厨房里连调料都准备好了最基本的。
黎白安蜷缩在松软的床垫上，认真回忆这信息量巨大的几小时。
她不记得也不在意曾经的经历，相信以自己的能力在哪个时代都可以过得很好，即使现在是控制论中的赛博朋克时代。
写字台上有为她准备的笔记本电脑和手机，均为旧物，上面都印着“花园街楠树公寓1913”的标识。
她摸索着打开电脑，点开浏览器，输入“水蓝星”，检索出大量的地理资料、世界形势、世界历史、全球生态等内容，检索“虚拟世界”，出现很多叫作元人生、绿洲、渊光之类的元宇宙虚拟空间。
至少在水蓝星中，没有人察觉到自己身处在一个虚拟世界，如果不是因为那封信，黎白安一定也不会怀疑眼前一切的真实性。
那是一封她自己写给自己的信，无论笔记还是行文，都是她熟悉的，她不怀疑信本身的真伪。
——活下去，找回自己真正的身体，然后离开这里。
尚有记忆的黎白安给现在的自己布置了三个任务，一是“活下去”，二是“找回自己真正的身体”，二是“离开这里”。后两句之间的“然后”表明这三件事间有先后循序。
她要在这里生活，在这里找到身体，然后离开这里。
奇怪。
为什么要她在虚拟的世界，寻找真正的身体，也就是现实世界的躯体？
话说回来，这个虚拟世界有人在运营吗？或者有知情NPC吗？
从冷冻舱中醒来的唤醒者会不会才是真正的人类，即拥有或曾经拥有真实的身体，但他们并不知道自己被上载到了虚拟世界，还以为自己休眠后来到了未来？
那么她与其他唤醒者的区别在于清楚的知道现在的自己和身边人只是一串代码。
可是仅知道这个真相就足以被称为“神”吗？
她敲击光感键盘，搜索水蓝星对“神”的定义，发现整体神话水平依旧维持在百年前，虽然经常有人宣称看到神迹，但往往很快被破解是奇特的自然现象或科技的力量，看来这个词只是她单纯对自己的吹捧？
嗯，像她做的事。
【你能不能想点正事？】
黎白安从床上翻身坐起，一秒起来警戒状态，哪里来的声音，竟然能知道她在想什么？
【是幻听。】
不，不对，“幻听”不是自己的想法，还是那个声音，悠远的空灵的，像个……小孩？
【你好，我是辅助你适应新世界的系统……】它后知后觉地将声音变成了无波无澜的电子音，像是为了阻止她深究而被迫上线。
黎白安轻轻打个响指，心想就知道自己一定留了后手。她才不在乎“系统”背后的心虚，只要能帮上忙的就是好伙伴，毕竟“寻找身体”这件事太抽象了。
所以现阶段的任务呢，指引呢？
【先把欠款还上吧。】系统透着一副容我想想的语气。
好的。黎白安愉快地答应下来，她喜欢明确具体的事情。
【完成任务后，你会得到对应的奖励，这些奖励可以帮助你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或者帮助你寻找身体，回到属于你的世界。】
哟嚯，系统的语气专业了起来。
那么她来到水蓝星的第一个小目标明晰了，就是：
搞钱！
你看到这封信时，已经摆脱了曾经的躯体，上载到水蓝星。
水蓝星是虚拟世界，你是唯一知道真相的神。
活下去，找回自己真正的身体，然后离开这里。
记住，虚拟的终归是假的。
祝好。
黎白安
*
折上这封信，面前漂浮着一个陌生的人，随着黎白安的动作而行动，原来是她自己的镜像，镜像一侧显示着信息和形象。
女，19岁，170cm，52kg。
皮肤白皙，四肢修长。
黑色眼睛，黑色短发，鬓角及耳，她扭动身体，脑后的头发在颈间形成一个柔和的倒三角。
【距离苏醒，倒计时五秒，五、四、三、二、一】
像是有人打开了车库的卷帘门，大量白色光芒瞬间涌入视线。黎白安眯了眯眼睛，费力地抬起手臂。
“哟，刚醒来就能有动作，不错。”穿着橙黄色制服，戴着棒球帽，扎着棕色马尾辫的女孩边说边向她走近，还低着头在平板电脑上写写画画，公式化地念叨着，“别激动，没人害你，再说你现在也没力气做什么。对了，我叫朱蒂。”
她可能经历了不少狂暴的唤醒者，但黎白安非常安静，安静得让她不得不抬头确认这位新的唤醒者是否已经完全醒来，而后她调出一段自动生成的解说视频。
“尊贵的客人您好，您于2020年参与了霍普公司的越冬计划。您参与计划时已身患多种疾病，以当时的医疗水平没有治愈的希望，因此您购买了我公司的服务，这是您签署合同时的视频和合同的内容。”
视频中出现了黎白安自己的身影，她正在签署越冬计划的文件，文件内容也随着她的翻动在同步显示，最后她还对着视频亲口说同意参与该计划。
黎白安看着视频中陌生的自己，在心中想，假的，如果这是虚拟世界，与其说给自己看，倒不如说是给对面那个心不在焉的员工女孩看的。
“根据合同约定，您可以选择在有药物救治后醒来，若无有效药物，您将在一百年后被强行唤醒，到时收取的冷冻管理费用将减少百分之五十。恭喜您，在第36499天成功匹配到所有药物，重获新生。”
黎白安倒吸口凉气，她觉得在费用减半的前一天醒来，让她的新生蒙上了一点灰尘。
果然，视频中亲和有礼的女人微笑地说：【除去您已缴纳的前期费用，您还欠霍普公司3.6亿元。】
正在黎白安思考要不要重新躺回去吸氧时，朱蒂赶忙关掉了视频解释道：“只听前半段就好了。这个视频模板是六十年前的，虽然它计算的时间是准确的，但这六十年翻天覆地，情况变了，你的债务没有那么多。现在，你可以自己下来吗？轮椅给你推来了。”
黎白安费力地迈出竖直的人体冷冻舱，身上的检测贴片随着她的动作而掉落，她踉跄着前行，越过轮椅，步子越来越稳，径直走到朱蒂面前。
朱蒂引导过不少唤醒者，却第一次看到身体恢复得如此迅速、精神状态如此稳定的人，她半张着嘴，抬着眼睛看比她高半个头的黎白安，那张如白瓷般无瑕的面孔上毫无表情，亦毫无敌意，像一座价值连城的白瓷雕像。
她半晌才意识到自己后面还有工作，“我、我需要向你核实信息，你还记得冰冻前的事吗？”
黎白安摇摇头。
“霍普公司的存档资料均已丢失，目前关于你的信息只有残存在冷冻舱上的姓名和年龄，‘黎白安，女，19岁’，我将此作为你的登记信息，你同意吗？”朱蒂问。
“同意。”黎白安涩声说。
她的喉咙正在适应重新发声。
“好的。根据姓名和基因比对，你已经没有直系亲属在世。如果你想寻找远亲，需要自己申请，但通常我们不建议唤醒者贸然寻亲。”朱蒂说。
黎白安点头，她没有这个打算。
朱蒂做好登记，点击了电子屏幕上的某个按键，忽然她们旁边出现了两排衣架。
黎白安穿上白T恤和牛仔裤，跟着朱蒂离开了“车库”，她回头去看，所谓“车库”其实是一间占地十平方米左右的独立建筑，像一座小教堂，类似的建筑还有两个，是所有唤醒者新生的起点。
外面白炽光灯能很好地模拟太阳光，室内广场中穿梭着各类小机器人，它们负责打扫或运输小件物品。
人工草坪旁边身穿白色制服的科研工作者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喝咖啡，偶尔会有激烈的讨论声飘来，几名身着同朱蒂一样的橘黄色制服的行政人员在喷泉旁吃简餐。他们之间气氛轻松，聊天时都面带笑容，看来这是一份不错的工作。
“拿一柄雨伞。”朱蒂说，“我们准备出去了。”
门口整齐地摆放着透明的新雨伞，黎白安拿起一把，跟在朱蒂身后穿过自动门。
失去了人工阳光的伪装，室外是铅灰色的天空，淅淅沥沥的雨打在撑起的透明伞上，变成一小滩水渍，在伞上短暂地留下不规则的痕迹。
除了伞和雨，仰起头的黎白安还看到了直耸入云的建筑，那些隐没在闪电之中的摩天大楼将天空分割成不规整的方块，楼宇侧面红色光芒一方面是提示飞行物的提示灯，一方面是监控城市中一切活动的摄像头。
“车来了。”朱蒂叫她。
她们收起伞，坐进宽敞的两人轿车中，朱蒂报出“花园街市民所”这个地点后，车便自动行使起来。
“所以，现在是2120年？”黎白安问。
“当然，你看外面。”朱蒂指指窗外。
她们正在窄长的高架桥上，从近郊驶向市中心，灰色的雨雾中街头巷尾闪烁着霓虹灯牌，建筑侧身的立体广告仿佛多个空间重叠，令人眼花缭乱，少数几辆航空器脱离地面在空中横冲直撞，引擎的轰鸣声引来地面司机的不满，鸣笛声不时响起。
黎白安问：“我的债务呢？”
“结论，你还欠市民所三十万。”朱蒂快人快语地说，“我刚才不是说六十年来变化巨大么，是因为五十年前发生了一起核爆炸事故，毁灭了一半的水蓝星，并遗留下诸多强辐射，人类自此之后只能生活在防护罩中，我们所在的希尔市就是拥有防护罩的城市之一。
“核爆之后，大家一直在积极重建，恢复人口是关键一步。于是有人想起了数十年前被深埋地底的冰冷人，也就是你们这些唤醒者。至于费用什么的啊，霍普公司早破产了，他们那套计费标准也废除了。
“这三十万主要是治疗和唤醒你的花费，还包括未来一年你的生活费，市民所会为你提供一年的住所和每月一千元的生存补贴。”朱蒂说，“你的当务之急是找到一份工作。”
朱蒂又开始滔滔不绝地说起工作的事，“住所只为你提供一年，续租需要经过一大堆核查，确定你有工作和继续租住的能力。在这一年中，我们会帮助你找到适合自己的工作，当然，现在的工作类型和一百年前大不一样了。”
“我想上学。”
“你可以，”朱蒂解释道，“但是这和一百年前的‘上学’不是一回事。十五岁之前的孩子在基础学校全日制上学，十五岁之后统一在社区学校学习，基本上都是半工半读，以免理论脱离实际太远。你要理解，我们不玩一百年前那套学历理论了。我对接手的每个唤醒者都说过这句话，现在也送给你，适应现在这个社会的关键是——实际一点。”
黎白安没有继续与朱蒂争论上学的事。
她们在市民所的接待处做完登记，朱蒂带她来到附近的某个公寓楼，将钥匙交给她，告诉她餐厅在一楼，健身房在二楼，约定了明天早上九点与她在市民所见面，具体商谈工作的事。
“早休息，明天有体检和体能测验。”朱蒂开心地下班了。
这间三十平米左右的公寓里所有生活用品一应俱全，厨房里连调料都准备好了最基本的。
黎白安蜷缩在松软的床垫上，认真回忆这信息量巨大的几小时。
她不记得也不在意曾经的经历，相信以自己的能力在哪个时代都可以过得很好，即使现在是控制论中的赛博朋克时代。
写字台上有为她准备的笔记本电脑和手机，均为旧物，上面都印着“花园街楠树公寓1913”的标识。
她摸索着打开电脑，点开浏览器，输入“水蓝星”，检索出大量的地理资料、世界形势、世界历史、全球生态等内容，检索“虚拟世界”，出现很多叫作元人生、绿洲、渊光之类的元宇宙虚拟空间。
至少在水蓝星中，没有人察觉到自己身处在一个虚拟世界，如果不是因为那封信，黎白安一定也不会怀疑眼前一切的真实性。
那是一封她自己写给自己的信，无论笔记还是行文，都是她熟悉的，她不怀疑信本身的真伪。
——活下去，找回自己真正的身体，然后离开这里。
尚有记忆的黎白安给现在的自己布置了三个任务，一是“活下去”，二是“找回自己真正的身体”，二是“离开这里”。后两句之间的“然后”表明这三件事间有先后循序。
她要在这里生活，在这里找到身体，然后离开这里。
奇怪。
为什么要她在虚拟的世界，寻找真正的身体，也就是现实世界的躯体？
话说回来，这个虚拟世界有人在运营吗？或者有知情NPC吗？
从冷冻舱中醒来的唤醒者会不会才是真正的人类，即拥有或曾经拥有真实的身体，但他们并不知道自己被上载到了虚拟世界，还以为自己休眠后来到了未来？
那么她与其他唤醒者的区别在于清楚的知道现在的自己和身边人只是一串代码。
可是仅知道这个真相就足以被称为“神”吗？
她敲击光感键盘，搜索水蓝星对“神”的定义，发现整体神话水平依旧维持在百年前，虽然经常有人宣称看到神迹，但往往很快被破解是奇特的自然现象或科技的力量，看来这个词只是她单纯对自己的吹捧？
嗯，像她做的事。
【你能不能想点正事？】
黎白安从床上翻身坐起，一秒起来警戒状态，哪里来的声音，竟然能知道她在想什么？
【是幻听。】
不，不对，“幻听”不是自己的想法，还是那个声音，悠远的空灵的，像个……小孩？
【你好，我是辅助你适应新世界的系统……】它后知后觉地将声音变成了无波无澜的电子音，像是为了阻止她深究而被迫上线。
黎白安轻轻打个响指，心想就知道自己一定留了后手。她才不在乎“系统”背后的心虚，只要能帮上忙的就是好伙伴，毕竟“寻找身体”这件事太抽象了。
所以现阶段的任务呢，指引呢？
【先把欠款还上吧。】系统透着一副容我想想的语气。
好的。黎白安愉快地答应下来，她喜欢明确具体的事情。
【完成任务后，你会得到对应的奖励，这些奖励可以帮助你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或者帮助你寻找身体，回到属于你的世界。】
哟嚯，系统的语气专业了起来。
那么她来到水蓝星的第一个小目标明晰了，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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