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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人情债

    天幕中五星齐聚,耀眼之光持续闪现。周身涌动着浓郁的灵气,闪着细碎之光的星河在脚下飞流而过。幻影重重,无数化形妖围坐,双手扶膝,双目微合,一段琴声由远而近,似是在脑中弹拨,弦音低沉厚重......

    白兰深吸一口气,缓缓睁开眼。她松开已被捏皱的被角,光脚跑到屋外廊中,远眺东边的寂林。山林之间浮云飘散,缕缕晨光洒下。

    一切如常。

    白兰回想起昨日之事,觉得很有必要去扶桑那当面致谢。毕竟求人家的时候,执教爽快答应。如此受照顾,也是欠了个大人情。再不然,身为学子,抱回个麻烦,执教怎么也要出手相助,就算是解决掉麻烦,全当是理所当然。

    白兰自己神神叨叨地想遍了各种扶桑肯施以援手的合理缘由。最后还是深叹口气:

    “不管怎样,这就是欠了人情,没有那么多理所应当。”

    有欠就要还。白兰又想起当时只顾求情而说出的那句“你想怎样我都遵从”的话,真想咬舌。

    难怪扶桑会觉得她的样子是“视死如归”。

    刚要动身,就觉察到远处仙气卓然而来。

    是扶桑。

    白兰脑子一抽,赶紧钻回屋,施法关窗户关门,营造出还在酣睡的景象。

    她坐在床榻上,两手紧紧抓住床沿,两眼盯紧了房门。心里却百般纠结,既盼着敲门声,又不想面对扶桑。

    就在她内心戏一幕接一幕时,窗户忽然开了!

    ......白兰愣了,眼睁睁对上了扶桑懒懒倚在窗边看着她的眼神。

    蓦然双颊热腾腾的,脚尖一下下杵着地,外面飘进来的一小股风吹动了白兰的眼。

    看着这样的白兰,扶桑不解。

    “你,梦魇了?还是我扰了你的美梦?”

    白兰听了哭笑不得,真是尴尬到老祖宗家。她双手捂住脸,喃喃着:“刚醒来,我以为自己被扔回北玄了。”

    扶桑还是没看明白,进而问:“回北玄,是噩梦还是美梦?”

    “咚”的一声,白兰顺势倒回床榻上,小手摸索到被子将自己罩住。

    扶桑摇了摇头,转身走到廊中坐下,冲着窗户提高了声音道:“以前真是高看你了,没成想你只是个奶娃娃。这难道就是起床气?”

    白兰闷在被子里,咬了咬牙,掀开被子一角,探出头来,小心翼翼地翻过身朝窗户望去,见窗口没人才坐起身来。

    深吸几口气,想着以后还要往来,不能总躲着,再把人给得罪了可怎么办。定了定神,白兰下了榻,走到房门前,提起嘴角半眯起眼,拉开了门。

    日光尽数在眼前亮起,白兰边揉着眼,边提着裙角晃了两晃走到廊中。

    对着扶桑恭敬地施了礼,靠在门边道:

    “我已经六百岁了,没有那返老还童的仙法。全靠自己的一身正气,睡到不气才起床。”

    扶桑点点头,故意提起:“你还真的是一身正气,不然也不会漏夜踹开我的房门,求我替你发善心。”

    白兰望着远山,怅然道:“我以为你会等着我找你还人情。哪成想,一大早就被您这位大债主堵在门口。就不能容我好好想想怎么还债吗?”

    “债主?嗯,这个提法也不错,既然你一门心思非要还我点什么,那我也不好推拒。”

    扶桑说完起身要走,忽然又向白兰走近伸出手轻拍着她的头道:“那个小东西已回难留山了,这件事你和余鸳不要再提起。”

    白兰懂事地点点头,继而又想开口问问,她那双探究的大眼睛布满了“为什么?”。

    扶桑转过身扶着栏杆思索着,他清楚白兰始终没有问出口的那个问题。有些事还是不多说为好,况且,他与她该从何说起呢?

    “早课别耽误了。今日学尊召集议事,我不在,你也要安分些,毕竟......”扶桑握紧了栏杆,压低了声音,却迟迟没有下半句。

    “我都晓得,近来学宫内不大安定,人心浮动......”白兰深知昨夜的事恐有后患。

    仙界都盛传,如今星宿异象频现,甚至影响到了凡间,战乱不断。仙界也不得安生,原本就相互制衡的四界,更是在化形妖频出之时摩擦争执不休。

    学尊大殿中,四水序总执教连同学尊在推演星象。西水序的庆宗堂总执教白木一遍又一遍地临摹着四宿星宫变化位置。

    东水序东序堂的总执教祝余则在一堆记录星象的典籍中翻找。

    无疾执教在一旁看着他们忙活,扇着羽扇挪到正在独自饮茶的扶桑身旁小声嘀咕起来:“费这些劲有用吗?星象变幻可能阻止得了?”

    扶桑只听着,没接话,气定神闲地将一杯泡好的清茶送到无疾面前,示意他喝两口。

    无疾“哼哼”了几声拿过茶杯又挪回去。

    学尊老头戳了一阵额角,兀自烦心了一会儿,见白木和祝余二人并未找出什么线索。他叹了口气,起身走到大殿门口捋着胡须道:“如今四界学子在还宫内,奈何开宫时日不长,若此时闭宫怕是会招致不满。”

    说完学尊老头转身看着扶桑。

    扶桑摇着头吹着茶,没有说话。

    白木执教收了仙法看了一眼扶桑,径直走到学尊面前道:“学尊,此时不能闭宫。”

    老学尊眼光一亮,他又探头看了看扶桑,但扶桑一直没有要搭话的意愿。无奈对白木道:“自从这些学子过来,我宫内化形妖不断,如此下去,隐学宫千年安生怕是不保。”

    白木挺了挺胸道:“我隐学宫千年以来传课授业,多少四界君王贵胄由此走出。千年了,都没有中断,若此时闭了宫,何时再开?化形妖本就有,难道要等到它们绝迹才开宫?基业不保啊!”

    这一通慷慨激昂苦口婆心,直逼得老学尊不得不下决心。

    可这老头再一次望向扶桑,推开身旁的白木,来到扶桑面前,伸手压下他手中的茶,急切问道:“扶桑执教,这个时候你也该开一次尊口了吧?”

    扶桑依然不作回应,一旁的无疾倒是羽扇捂嘴诡笑了起来,边笑还边用兰花指戳着扶桑。

    扶桑见老学尊如此,也不好再端着架子,起身冲老学尊恭敬施礼道:“既然大家都不想闭宫,那就不闭。学尊何苦纠结于此?学子们在这里到底也没闹出什么天大的事。不如休憩一阵,拖拖看。若是形势不妙,任凭各界意愿,让他们各自将这些皇子小姐接回去,咱们岂不是清净了?”

    话已至此,大家松了口气。无疾翻了扶桑一个白眼:“多大点事,还推演星象,遍查典籍。不就是拖黄了嘛。”

    老学尊闻听这话,吹胡子瞪眼地没给无疾一个好脸色。

    “休憩也好。但难留山那处不安定,甚是影响。你们难道不觉奇怪?自从这一波的学子过来,隐学宫的化形妖就成倍增多。依我之见,还是请四大仙巫过来看看吧。”白木执教今日建议颇多,还条条切中了大家都不得不重视的点上。

    无疾顿住了羽扇,眼底生出厌意。

    扶桑端茶杯的手也顿了顿,又随后仰头将杯中茶一饮而尽,将茶杯重重磕在茶桌之上。

    大殿中被这落杯的声响震出了些沉寂。

    学尊看着白木的架势,又看了看扶桑和无疾的神色。

    他知道这两拨执教今日怕是要杠上了,老头不想徒增是非,尤其不想去理那些麻烦。

    直了直腰,又捶了捶,连声道:“各位执教先回去,先回去啊,安顿学子要紧。请大仙巫之事不急于一时。”

    学尊颤巍着身子先走了。

    无疾扭着腰走到白木面前,用羽扇指着他:“你急什么?我隐学宫的事少让外人来掺和。”

    白木一伸手拍开了在他面前乱晃的羽扇,冲着扶桑道:“到底是谁急?我看是有人想遮掩。请大仙巫来本就是个合情合理的事。”

    甩开无疾还要伸过来的兰花指,白木不耐烦地走了。

    祝余见他们三人的架势不妙,早已偷偷溜走。

    扶桑收了茶具,拦住要追出去的无疾。

    “你明知他求功心切,就别坏人好事。坏人好事小心给自己招惹麻烦。”

    无疾听了扶桑的话,咬牙切齿地理了理衣袍,恨恨道:“我倒要看看他以后什么下场。”

    扶桑笑了,他拍拍无疾的肩:“还是考虑考虑自己的下场吧。”

    无疾用羽扇使劲给自己扇风,让自己冷静下来,心里不服:“我的下场?我的下场好着呢,天地宽广任我浪!”

    精神抖擞了一阵,无疾又蔫下来,小声提醒扶桑:“白木怕是早就传信出去了,你刚刚为何不同意闭宫呢?”

    “有些事躲也躲不掉,我若太刻意遮掩,反而坏事。难留山如今的形势,他早晚都要来这一趟。”扶桑抚摸着无疾的羽扇,言语间透着无奈。

    无疾瞧着眼前人的模样带着些许心疼。

    远处难留山上飘来的云带着淡淡的红,又漫散开来隐匿进隐学宫的峰林之中......

    “执教您可是说真的?真的让我们休憩?”

    成均堂的大殿里学子们个个无比兴奋,听到总执教说给他们放长假便成群结队地围聚在殿中。

    无疾站在殿中角落里,扒拉走了眼前一个又一个聒噪不停的学子,连连训着:“我堂堂总执教还能骗你们不成?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别都在我眼前叽叽喳喳,烦死了!”

    这里最高兴的当属余鸳。只见她的眼睛止不住地往外瞟,心里面的小盘算全写在了脸上。

    嘈嚷的人群中其华挤到余鸳身旁,伏在她耳边道:“大公主可否赏个脸?”

    余鸳很是惊奇,平时这个其华可是谨慎得很,看来也是被规矩得久了,忍不住了。

    “说来听听?”

    其华将余鸳拉到殿外,回头往殿内望了望,见没人注意,放下心来。挎住了余鸳的胳膊,颇为亲密的样子:“自从咱们来到这里不是听课就是研习,当真枯燥得很。好不容易等来这闲暇时候,不如到市集上玩乐一回可好?”

    余鸳一听要去市集,向往之意呼之欲出。她连连点头。

    其华得意极了,撺掇着余鸳再邀请多点人一起去酒肆。

    余鸳想也不想地答应了,她数着指头道:“咱们南炎的几家都要去的,哦,对了,我还要叫上白兰,酒局里少了她岂不是太无趣了。”

    边说边拉住其华使出仙法往上广堂跑,找白兰。

    一路上,其华暗自咬了几次嘴唇,就是不服余鸳这大公主作派,明明请客吃酒的是她,怎么这大公主倒是替人做主起来。顶要紧的是,最想请的那个人不是白兰呀!

    相比成均堂炸锅似的热闹,上广堂这却安静许多。学子们三三两两进出闲逛。

    见到余鸳大公主过来,纷纷礼让。

    余鸳从未到过白兰的住处,不好擅入,找了位北玄的学子让他带带路,谁知这北玄学子连连摇头推拒。

    “奇怪了,你们自家的公主住哪你们能不知?”余鸳没想到白兰在这上广堂架势这么高?

    男学子恭敬应答道:“小仙的确不知。只因大公主的住处在总执教那。这总执教的寝殿我们是不敢无事惊扰的。”

    其华当真头一回感到什么叫惊掉下巴,她与余鸳面面相觑,咽了咽,调整了下情绪道:“我们公主的确有事要与你们公主面谈,你带个路,带我们去扶桑执教那。”

    余鸳一听赶紧拦住:“他们上广堂的学子都不去打扰,我们这点小事就不要惊扰了吧,还是叫人通传,我们在此静候便是。”

    听到余鸳这么说,其华也感到自己冒失了,不是她不懂规矩,是真的很好奇啊!她太想见识见识了。

    学子找来仙侍通传。不一会儿,小仙侍一路小跑过来,说领了总执教的口信,让余鸳二人去白兰公主处相见。

    余鸳和其华一刻不耽误,都齐齐提起裙角,紧跟小仙侍上山。

    在小仙侍的引领下,走了一段上山路,来到了总执教的寝殿前。小仙侍先行一步进内通传。

    不一会儿就看见扶桑踱步出来,他的影子被日光拉长,紫水玉面具熠熠生辉,那面具后的双眼堪比日光辉映。

    其华有些愣神,直到扶桑对着她二人轻点了头径直擦身而过时,那种扑面而来的卓然气息让其华呼吸紧凑了些,也回了神。

    余鸳见其华如此严肃且紧张的神情,宽慰她道:“扶桑执教你不是也见过?不必如此拘谨。咱们还是赶紧找白兰去吧。”

    其华暗自松了松手,跟在余鸳身后往白兰住处去。

    当她二人立在白兰的小木屋前时,残存的那一点点好奇之感已经不剩一丝。

    白兰看到余鸳的表情,再瞧着其华环顾着周围眼里的一团不屑,心下了然。

    她抱臂靠在门口道:“我这小木屋着实怠慢了二位尊驾。”

    余鸳有些尴尬地陪笑道:“哪有怠慢,是我们二人叨扰了。”

    其华跟着敷衍连连点头。

    白兰叹道:“这回你们倒是主仆同心了一回。”

    这一句“主仆”让其华好不甘心,对白兰的厌烦之意又拔高了一层。

    余鸳却没听出个所以然,依旧兴高采烈地邀请白兰入酒局。

    白兰却不糊涂,她也不扭捏,既然是余鸳出面替请了,那就要给面子。

    灵动的大眼睛转了两转,白兰有意道:“难得咱们相聚,有没有下回都难说,不如再叫来禹泽可好?”

    白兰说得大大方方,余鸳听了心里高兴可面上却支支吾吾,又递了眼色给其华。

    要说平日里看不惯白兰的作派,可今日白兰的这个提议倒是对了其华心思。

    “二位公主做主便是,我愿意作陪。”其华摆出一副乖巧样子。

    三人各怀心思地敲定了一场酒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