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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北玄王的担忧

    白兰嘴上硬气,可心里到底是不落忍。无祁的嘴唇还有些紫红,幽泉的刺骨可不仅仅是温度上的。尽管如此,他还是站得笔直。

    看着白兰气鼓鼓地些许嘲讽,他脸上冰霜溶解了。

    “我与你一同去吧,别再没来由地被王上教训。”

    无祁大世子这就是关心则乱。

    白兰歪起头抱臂瞪着他。

    她要收回刚才的不落忍,但凡她口气小点,都是她心太软。

    “王上教训我哪次有由头?只要你不拦着,让他一次教训个够,我也能有几日平静。”

    大公主所言非虚。

    往日里只要被王上拎过去教训,就必定有大世子“保驾护航”。

    无祁也是每每都认真地做着“两面不讨好”的事。

    王上责怪一句,世子必定辩上三分,错是他的,都怪他没劝着。

    老君王一个劲地捋着胡子暗叫不爽。大公主更是给他眼刀不断,这么算来她惹的事当真是莫大的过错咯?劳烦得大世子抓心挠肺地拦不住?

    白兰愤恨地拎起裙摆三步并两步地往外跑。

    殿外一阵的脚步凌乱还夹杂着嘈杂人声。

    北玄王长叹一口气,推笔站起。旁边的公公赶紧跟上,弯着腰等王上示下。

    抬手晃了晃,北玄王一个烦字当头,但仍不动声色道:“让公主到后院来。”

    公公低头应“喏”,眼睛却瞥见了老君王走路走得有些蹒跚了。

    王上的心思不可随意猜,可公主的做派却让人捏了把汗。

    白兰这头还在一门心思地推无祁出去,嘴上絮絮叨叨埋怨个不停。

    待公公往她面前一站眼神里充满了怜悯。

    白兰小脾气说来就来,可对于宫里这些“老人”却是十分给面子的。

    “公公这是来唤得谁?”白兰说着,眼神在她和无祁之间打了个来回。

    公公当然知道这大公主又做得哪一出,也轻叹了口气道:“王上让公主到后院去。”

    白兰冷哼了一声,抬脚径直往后院去。

    公公眼疾手快,一伸手拦住了无祁,凑近了低声嘱咐:“世子这回就别跟着了,让他们父女俩说说话吧。王上今早又有些晕眩,唉。”

    无祁听罢没再言语,只默默立在殿外的石阶上。

    穿过寝殿和书房,是北玄王的后院。老君王独自立在一棵茂密的白兰树下,仰头凝望。

    成年后白兰就甚少在这里陪伴父皇,她实在不想在这里,在她母亲亲手种的树下看到父皇和继王后。

    北玄王没有过多流露出一个父亲慈爱的神情,为王者喜怒不形于色早已习惯了面对各种人。

    “听说你不愿与无祁成亲?”

    白兰缓缓蹲下捡起一朵花“嗯”了一声。

    来之前还义愤填膺不大服气,憋了一肚子话,这会自己又不大想说了。许是在母亲的树下,闻着花香倒也平复了些心绪。

    “你昨晚浑喝了些酒,睡在房顶上,不知你梦到了什么,周身放出来的红光和你出生时一模一样,和你母后魂散难留山时也很像。”

    北玄王边叨念着边摩挲着树身。

    白兰闻言诧异着起身,她在这些话里听出了一些事,一些她隐约猜想的事。母亲的死另有原因?

    在难留山自己那一曲琴音有多么惊心动魄现在仍留在脑子里。白兰早就觉察到自己仙力异于常人,在隐学宫时那些化形妖能在她的琴声中化形就已说明一切。可这究竟是个什么缘由,她还是弄不明白。

    可这些,她也是万万不敢轻易告诉父皇的。现在如今仙界各处因化形妖之事变得各自警觉。如若父皇知晓她这新得的“本事”还不得将她扔进幽泉大义灭亲、彻底清洗一番?

    心里有了主意白兰扮起了无辜:“这个事我听说了,可我也不知道为何呀?许是有人看错了,也有可能是我驯化的火灵蝶顽皮了些,弄出来的光。父皇不必过于担忧,过几日大家便会忘了这许枝丫末事。”

    北玄王不是个好糊弄的,父女多年,她的套路他这个老父亲都懂。

    “不管什么光都会一闪即过,但有些事是会刻进人脑子里的。就好比你母后生你时的异象,过了几百年仍会被有心人拿出来说上一说。”

    “父皇您治理北玄千载有余,根基稳固,一些闲言碎语别有用心应当撼动不了您的吧?”

    北玄王被问笑了,这果真是个不谙世事的公主。

    白兰闪着亮晶晶的眼里看到父皇面色又冷了,还背起了手......

    一阵风吹过,头上的树叶子互相拍打响动起来。

    北玄王蹙了蹙眉头,压低了声音道:“你且随我去大殿,自己看看朝堂之上臣子们是如何的,你给我认真看着!”

    要我认真看着?看什么?看他们那些无事自扰者互相诡辩?为了各自势力不厌其烦地互相打压?

    ............

    皇宫的慎思殿中以离阳侯为首的十余位大臣都打量着王座旁的白兰。

    离阳侯拱手刚要进言,北玄王先道:“寡人已决定让公主择日去凡间试炼。另有公主在难留山所见异象之事,诸位若有想法可一并问了。”

    白兰明白了,让她来无非就是两个事:听他们说自己的八卦,让自己给他们说说八卦。

    这种场合不多见,即便有想法,白兰也颔首微笑给大家见了礼。

    无祁见白兰还算端庄也稍稍放了心,冲她微微点了点头。

    可白兰只顾笑得官方,压根没理会无祁。

    左卫大将军是个赤发仙,站在殿中火红一片,他已立起了赤眉,但转念白兰是大公主,看着又是位娇俏公主,怪好看的,不由得收敛了些许火爆气场。但声音还是很洪亮:

    “王上,公主到凡间试炼我等只得遵从祖制。只是无祁世子不便一同前往,毕竟,名不正言不顺。”

    白兰看到左卫说这些话的时候鼻孔像是随时能喷出火来,咬紧了后槽牙没让自己笑出来。

    北玄王没出声,目光转向了离阳侯。

    离阳老头眯着眼,什么时候都笑得谦逊和善。他接收到了王上的示意,不紧不慢地拱手施礼道:“王上毋须担忧,臣遍查祖制,公主不可只身一人到凡间试炼,带个随从不影响凡间人运数也不是什么大事。”

    火爆的左卫听了瞪圆了眼,声音又大了一层:“去凡间就是去当个凡人的,公主虽不是皇子,但好歹是个皇家仙人,凡间那些磕磕碰碰能怎么样?若是连这个都受不了,依臣看,还是放在闺阁殿内绣花玩吧!”

    他后面的几个人也小声附和起来,带着些讥笑。

    北玄王仍然不发一言。

    离阳侯皮笑肉不笑地朝无祁递过去眼色。

    无祁不耽误,规规矩矩地见了礼道:“王上,诸位大人,若是寻常时候公主到凡间试炼本就可以一个人去,但眼下的形势众位也都知晓,化形妖频出,大有染至凡间之势,仙界各处趁捉打化形妖之机已显露扩占边界之态。若此时有人把主意打到公主身上,挟公主发难于我北玄,众位可有万全应对之策?我北玄岂能受此辱?真到那时,交战再所难免。”

    左卫将军听到“交战”二字,血脉里有种临战激动的喷张。当即做出了撸胳膊挽袖子的架势,就差喊出:“来啊!打架啊!”一个常年不打仗的将军是有多憋屈?比小媳妇被恶婆婆扎针还憋屈。

    还没等左卫将军喷张起来,北玄王又抬起了手晃了晃道:“公主到凡间试炼不容耽误,此时仙界的形势也不容忽视。且做个万全之法,公主可带贴身侍女一名,无祁世子每九日到凡间照看一日,不可在凡间多做停留,必须把公主在凡间所行之事全部回禀。”

    父皇也不愧是当了多年王的人,这制衡之术信手拈来。白兰心里虽不愿意让无祁到凡间,可这等事她不愿意又能如何?扶桑执教经常挂在嘴边的那句怎么说来着?

    “且看以后”。

    听闻化形妖近来在仙界呆不下去,已有部分去了凡间。虽然凡间气运混杂,但也有助于隐藏气息。

    白兰心里有了些打算,目前看来能去凡间无疑是好的。

    大殿之上各人各有心思,白兰朱唇轻启顺服地朝北玄王施礼道:“一切同从父皇安排。”

    见公主如此,离阳侯带着众人俯首附议。

    左卫将军自然也只能如此。

    北玄王看众人无异议,也只是略点了点头,看了一眼无祁眼神示意了一下。

    无祁稍作斟酌刚要开口,左卫将军又走上前一步施礼道:“王上,臣还有一事要禀奏。”

    北玄王已有准备,哼了一声。

    左卫将军转向白兰道:“听闻公主从隐学宫归来的路上去了难留山?还打走了东仓的人,传言不足为据,还请公主自己讲讲吧。”

    大殿内又是寂静一片。

    这一回北玄王没开口,无祁与离阳侯也没动静。大家都是沉默着,只因事关难留山,事关异象。

    白兰头一回站在这里,也是头一遭面对这些候臣,他们每一个人都历经世事。而白兰在他们眼中也只个娇纵不堪的公主而已。

    可白兰心下了然,父皇一言不发,是怕落下个偏袒的名声,于他君威有碍。

    扫了一眼首座的那位,白兰嗤笑般:“如将军所言,传言罢了,只因事发难留山,传到北玄就成了我打人,传到东仓呢?怕是说本宫霸道不讲理肆意驱赶外界之人?”

    左卫将军听了白兰这话,似是有理,可仔细琢磨却觉得哪里不大对。

    见左卫有思虑,白兰继而道:“一个传字,遍布其他各界,堂而皇之地成了我北玄与那东仓之人抢地盘?”

    白兰嗓门高了几分,越说越有理,大有今日不把这传言破了,谁都别想回家吃饭的架势。她提裙下了圣台,行至左卫面前,专挑他一个人瞪着高声道:

    “左卫将军,且将你听到的有关本宫别的传言今日在这里一并讲出来的好,别憋坏了。待得本宫去凡间,就再难有空平息这些传言了。”

    左卫将军忽然间对上这公主坚毅的眼神,不由得想法有点乱。

    是啊,他也只是听说,别说难留山那档子事,就算是隐学宫的事,他也是听家里小儿子说的,自从那小青萍从隐学宫被退回来,蹲在离阳府乱打听的小散仙就多了......

    也不是自从那青萍,是离阳侯嫁妹妹的事,也不是嫁妹妹的事......

    哎呀!还真是有点乱呢。

    左卫将军一时间想不出个所以然,再说下去,自己倒是成了个长舌妇。

    他叹了一声,拱手而道:“公主所言有点道理,的确是传言,是臣唐突了。”

    白兰满意地点点头,虚扶了扶和善道:“本宫并非有意质问,将军心系北玄,不过是传言敏感,闻者容易多心而已。”

    慎思殿外钟声响起,白兰暗自长出了一口气,总算是熬到这严肃的朝会结束了,真是一刻都不想再面对这些老头子。

    众人三两往外走,只有左卫将军双眉打结,边踱步边想不明白。

    忽而一拍大腿,大呵一声:“呀!我要问那异象之事,是异象!”

    离阳侯笑着拍了拍左卫的肩劝道:“将军,慎思殿前莫要高声语。王上刚才不是已说了吗?当前的头等大事是查妖,流言此类当止则止。”

    左卫停了脚步,望着离阳侯莫测表情,想到他那个身为继王后的妹妹,再想想无祁......自己算哪棵葱呢?

    “朝会上你可是见识了?那些臣子是不会惯着你的,为了各自所需,他们可以把一些发生过没发生过的事都摆在你面前,稍有不慎,那个王座上遍是荆棘。”北玄王退去了王服,即便身着常服,时刻考虑的也是各方之事。

    白兰素是看惯了自己的父皇君威深远的模样,也早已懂得,她与父皇是先论君臣的。

    “父皇今日让我去朝会,儿臣受益,也知父皇所想所指,也已经一一做来,父皇可还满意?”

    北玄王看着眼前的白兰,她几分讥讽的神态与她母亲不差半分。当年,她的母亲也曾如此打趣他觊觎皇权,一本正经。

    她倒是闲散爱自由,生下这么个女儿离他而去。

    北玄王闭了闭眼,冷声道:“你今日逞能还不是有本王在给你做靠山?若是往后本王仙去,你可能制衡得了内忧,抵抗得下外患?”

    “王上仙躯贵体,何须早早担忧?我不行,离阳行,无祁也行,再不济还有个会冒火的左卫大将军更能行!”白兰心如擂鼓,她最难以自控的就是听到“仙去”二字,何况是她的父皇。

    北玄王周身仙气暴涨,一团黑气在掌中凝结。

    “冥顽不灵!愚蠢至极!”

    白兰挺起了身形,紧紧盯着北玄王,额间火苗若有若无。

    父女二人对峙之时,一团青气自外向内冲入,化做仙障挡在白兰面前。

    无祁大步走进,半跪于地劝道:“王上莫要动气,公主恐是仙气受损,才至思虑纷繁,口不择言。”

    嗯?仙气受损?白兰万分佩服无祁这拉偏架的理由,每逢这种档口,他总能搬出各种花样的理由平息父皇的怒气。

    父皇的怒气来得快,无祁劝架的功夫更是愈发精进。

    “公主,过几日我送你去凡间,我知道,这对你来说是件高兴事。”无祁自顾说着,发间的墨玉簪不时闪着光。

    白兰跟在他身后,对着那簪子发呆。

    无祁没听到白兰出声,转过身就看到她在发呆。

    歪着头,锁着眉,山风吹来,她的发丝和裙摆一起飘扬,她的周身有风都吹不散的光。

    “看什么呢?”

    “看你的发簪,它刚才在发光,可灵动了,不像你,板板正正的。”

    无祁愣了,这是嘲笑他吗?

    还怪好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