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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 讨主意

    唐炼句句往好处上说。辛重沉声附和。指尖摩挲着豆娘的翅膀,心里百转千回有了想法

    皇帝陛下这次唤他来,定然另有目。前些时候,听闻蓝府尹正在调集人手彻查十多年前堕马涧那桩案子。这会儿话里话外又提到堕马涧,一定是意有所指。忽而又想到昨儿蓝府尹跟他抱怨差事难当,又说京郊有个证邪宫迟早是祸患。

    辛重将这几条线前后串联起来,得出了皇帝陛下要拔除证邪宫的结论。

    是了。皇帝陛下知道他与东岳观的观主有些交情。

    东岳观……

    辛重颦了颦眉。江湖事江湖了。东岳观要是能出手,也是一大助力。

    他的心思一路偏到爪哇国。全没有往辛夷这边思量一星半点。

    唐炼见他若有所思,心道:成了,成了。小白素来缜密,肯定已经由玉兰斋的姜大娘子想到自家儿子身上了。更何况,他和平喜一唱一和的演双簧,傻子也看出来了。

    唐炼万没想到,辛重看是看出来了,就是看的方向不对。

    辛重从宫里出来,抱着皇帝陛下赏赐给他的玉兰斋文房以十分满足。

    皇帝陛下时常有赏,对辛重而言并不稀奇。多是绫罗绸缎玉如意车马仆从之类的。真正赏赐到他心坎里的,这还是头一回。

    辛重脚步轻快。

    真好!回家试墨。又有得玩了!

    *

    辛夷好一番装扮带上阿甲到在四宝巷。

    这回他倒是轻车熟路,心无旁骛的一直往里走。

    阿甲紧拧眉头,亦步亦趋跟在后边。

    到了玉兰斋,就见小胜子端坐桌前,一笔一划的写大字。

    “葛胜。”辛夷端起先生的架势,沉声唤道。

    小胜子手一抖,面带惊惶的循声望去。

    “先,先生?你,怎么来了?”小胜子丢下狼毫,起身相迎。

    辛夷迈步进来,四下环顾。

    铺子还是那个铺子,经营了一段时候,褪去先前的生涩,多了几分熟稔与从容。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好闻的墨香和淡淡的紫笋茶香,辛夷唇角微弯,笑了笑。

    “我来看看你可有偷懒。”

    “学生没有!”小胜子脆生生的回道。

    佟掌柜和栓儿将后院的物料归置妥当。两人一前一后,迈步进到前头,看见辛夷,佟掌柜一怔。

    “辛……先生。”佟掌柜横了小胜子一眼,“葛胜闯祸了?”

    不能啊。孩子都放假好七八天了,天天在她眼皮底下写字读书,乖的很呐。

    小胜子颇为无奈的吐口浊气,仰脸看向辛夷。

    辛夷是来找姜家大娘子的。被佟掌柜这一问,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不是。葛胜一直勤勉刻苦。我来是想挑几件文房。”

    姜家大娘子不在,可不就得挑文房了么。

    佟掌柜神情一松,挽起袖子,利落的给辛夷拣出几支毛笔,“这些都是师傅新做的,用料更为讲究,您试试。”

    小胜子忙把他的小桌腾出来,重新铺上宣纸,立在旁边给辛夷研墨。

    姜妧到在玉兰斋看到的就是这副十分融洽的场面。

    辛夷悬腕书写,小胜子一边磨墨,一边虚心求教。

    佟掌柜和栓儿寿儿围在他二人身畔。佟掌柜脸上堆满了慈母微笑。寿儿和栓儿也不知听懂还是没听懂,一个劲儿的点头。阿甲没拿自己当外人,手里抓着小蒲扇给炭炉扇风,炉子上驾着煮茶的沙铫子。

    “他怎么在这儿?”白小乙从齿缝里蹦出这几个字,之后就全是磨牙的声儿。

    香玉香梅面色一沉。燕三娘抬手搭在白小乙肩头,示意她少安毋躁。

    姜妧正琢磨好生与辛夷道声谢谢,却又不能派人传话到丞相府。可巧他就来了。

    “辛郎君。”姜妧唤他。

    辛夷仰头,满脸的惊喜。

    装!这是个惯会装相的主儿!白小乙鄙夷的闷哼一声。

    “姜大娘子,我……”辛夷眸光飘到燕三娘脸上,很快就飘回来,“我来挑几样文房。”

    姜妧非常热情,“有挑中的么?辛郎君若是能等就等两天。很快就会一批老料送来。我请了江南道的匠人雕琢,工也好料也好,都错不了。到时,我送辛郎君两方把玩。”

    辛夷得了这话,赶紧应个好。

    如此一来,跟她再见就容易许多了。

    燕三娘暗自骂道:无耻之徒!低头看看大娘子,连连摇头,哎,年轻人就是爱皮囊。全不看那人是鬼是妖。

    说话功夫,姜妧到在辛夷面前。

    小胜子仰起脸看看辛夷,再看看姜妧,觉得这俩人的眼神儿有点古怪。以他的年纪,还想不明白究竟古怪在哪。

    佟掌柜是过来人,又常在生意场上转,见多识广。她略一打量,就知辛夷对自家大娘子有意。

    辛先生不是有心上人么?那日他与楼十七娘子所言不似作伪。

    佟掌柜转瞬了悟。

    辛郎君口中的心上人就是自家大娘子?!哎呦,这怎么能行?

    佟掌柜认真端看姜妧,觉得自家大娘子并无羞涩,而是相当磊落的与辛夷有问有答,心下一松。

    是辛先生单恋。

    佟掌柜笃定的点点头。

    “辛郎君后院。”姜妧吩咐香梅,“送壶茶来。”便引着辛夷去账房叙话。

    这当儿,阿甲都把茶煮好了。他快手快脚将茶汤舀进壶里。又从架子上取过托盘以及两只茶盏。动作娴熟,像是做惯了的。都拾掇好了,迈步要走,香玉沉着脸夺过他手上的托盘,“我去送。”说着,还不忘白了阿甲一眼。

    阿甲委委屈屈的哦了声。

    玉兰斋的账房收拾的清爽干净。窗子上绷着芍药粉的轻纱,撩起帘子就有一股若有似无的凤髓香。靠墙的书架上整齐的码着书册,多是官金陵的诗集,貌似还有几本医书和游记。

    原来她看这些书。

    辛夷手指着医书赞道:“大娘子涉猎广泛。”

    姜妧脸上一红,“诗集和游记我倒是常翻。医书是用来助眠的。”

    辛夷一愣。随即便笑了。

    她没打算遮掩,更没扯谎。坦诚的令辛夷愕然。

    这就是他喜欢的人。

    辛夷刚刚落座,香玉香梅就捧来茶点等物。堆在桌上满满当当。放下东西,香玉香梅一左一右立在门口,没有回避的意思。

    姜妧不以为意,端着茶盏浅浅抿了一小口,直入正题,“多谢辛郎君在皇帝陛下面前,为我阿娘的案子说话。否则,白捕头也不会这么快就上门查问。辛郎君的大恩大德,我姜家没齿难忘。”

    辛夷赧然,摆摆手道:“姜大娘子切莫将此事放在心上。”

    “旁人且不说,这件事对我祖母和外祖母就是天大的事了。“姜妧稍稍犹疑,又道:”祖母说,白捕头意在证邪宫。我想跟辛郎君讨个主意……”

    讨主意?!天大的事要跟他讨主意?这就是把他当成自家人了。

    辛夷浮想联翩。

    “大娘子请讲。”

    “此事究竟有多少牵扯到证邪宫,我不知道。但那天白捕头的的确确流露出想动证邪宫的意思。我想问的是,皇帝陛下真的下决心平灭证邪宫了么?”

    姜老夫人和姜家三兄弟商议过了。全靠府衙还是心里还是不大托底。再一个,自家事不亲力亲为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但姜家离皇帝陛下实在太远了。摸不清皇帝陛下的真实想法,姜家若是有了太大的动作,恐怕上面怪罪。可这事又实在没人可以打听。

    那可是皇宫大内,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怎么打听?

    姜澈三兄弟凑在一起商议,商议来,商议去,终是不得要领。

    毕竟是姜妧母亲的事,姜妧又这么大了,且在姜澈认为姜妧是要自立门户的,经的事越多越好,权当历练,也就没有瞒她。

    姜妧想了想,还是请教辛夷最为稳妥。他能在皇帝陛下面前说的上话,肯定也是摸清了皇帝陛下心思的。

    辛夷忖量片刻,问道:“你们家想要出钱找帮手?”

    姜妧彻底放心了。辛夷聪明,一点就透。

    “是。证邪宫高手如云,不比山匪全是一群乌合之众。我们姜家想出点钱招募天下豪杰。至于能做到何种程度……”

    姜老夫人的意思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打算倾尽全力。她这么做了,吕甫那边自不必说。两家合力,三五十万贯是拿得出的。有这些钱再加上府衙的差人,官兵,应该可以踏平证邪宫。

    但是,这只是一个初步的构想。如何实施还没有定论。

    辛夷摇摇头,道:“不好。”

    “怎么?”姜妧追问。

    “到时候证邪宫真被平灭了。是你姜家的功劳,还是府衙的功劳呢?”

    一句话,姜妧立刻晓悟。

    是了!是他们关心则乱,只想到快点把人头寻回来,以及妹妹的下落,或者是……尸骨。却没想到,这其中坐镇的不是他们姜家,而是皇帝陛下。

    皇帝陛下既然开了金口,断不会袖手旁观。这几天都城很是清静。这份清静跟一般时候可不一样。就连姜妧都能感受到,那种山雨欲来的压力。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

    这些当然是府衙出面做的。掌控一切的,还是皇帝陛下。

    “辛郎君所言极是。是我们着急了。”姜妧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多亏辛郎君提点。要不然,怕是既花了钱又没落着好。”

    “什么提点不提点的,姜大娘子严重了。”

    “我回去就跟阿耶讲明利害,叫他们一心听信儿就好。旁的什么都不要做。”

    “目下,你们要提防祝家。宫里不在四时坊采办,外间又把祝老六的恶名传扬开了。以祝老六睚眦必报的脾性,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因着姜妧,辛夷随时留意外间的动静。他打听到祝老六的常随带了人离开都城,似乎是去寻帮手了。至于是不是要对付姜家,辛夷并不知道。以防万一还是必要的。

    姜妧点点头,吩咐香梅,“你去把咱们刚定制的画具盒拿两个过来。”

    香梅得令去了。

    香玉咬着嘴唇瞎捉摸。

    辛郎君话里话外的都叫大娘子多加小心,又句句都说在点子上。貌似他是真心为姜大娘子谋算。他那个心上人要是知道了,会不会来找大娘子晦气?

    辛郎君长得好,家世好,学问又好。那个小娘子一定迷他迷的要死。

    妒忌么,不就是女人的天性?

    转念又想,来也不怕。她跟香梅的功夫不是白练的。真来了就打出去!

    辛夷眼角余光一扫,香玉生了根似得杵在门口一动不动,心里有点发急。他想跟姜大娘子解释解释心上人的那茬,怎么就是没有恰当的机会?

    香梅匆匆去,匆匆回,拿来两套画具盒放到辛夷跟前。

    辛夷眼前一亮。

    这画具盒的外观就很讨喜。巴掌大小的盒子上镶嵌螺钿,既精致,造价也不会太高。

    将其打开,笺纸、狼毫、颜料以及小砚都比之前的那款要小,也更容易携带。

    有了这个,走哪画哪,出门踏青郊游或是赏景最适合不过。

    “这是下个月玉兰斋将要推出的新品。还请辛郎君帮我试试看合不合用,以及有无需要改进之处。”

    说是试用,实际是一份微不足道的谢礼。

    姜大娘子这么体贴,真叫人无法拒绝。

    “那我就厚着脸皮收下了。若是有不好,我亲自来与你说。”

    这话在姜妧看来,是客套的说辞。画具盒怎么会不好用。辛夷根本不会为了这个来找她。

    “好。”姜妧弯起眉眼,痛痛快快的答道。

    辛夷登时信心倍增。

    有了这一个又一个的伏笔,想要再见姜大娘子就不是难事了。

    那件事等下次寻个便利与她说。既是解释,又是表白,不能叫别人听了去。

    对了,白小乙说姜大娘子不嫁人……

    辛夷气闷。

    想问也不是现在。他跟姜大娘子刚能说上两句话,姜大娘子犯不上跟他说这个。

    *

    辛夷离了玉兰斋,一会儿雀跃,一会儿消沉的回到府中。

    他直接去到前院书房,献宝似得把画具盒以及小砚狼毫等物堆在辛重面前。

    美滋滋的放好了,辛夷一怔。

    辛重手上盘着的就是玉兰斋的小砚台,不是他那方,是另一方。

    “父亲,去玉兰斋了?”辛夷有些难以置信的发问。

    辛重多久没上街闲晃了。他很忙,再一个辛夫人料理的妥妥帖帖,不用他在这上头费神。

    辛重把小砚放下,拿起画具盒端看,“诶?这个也是从玉兰斋买的?”

    “是玉兰斋的。”辛夷避重就轻,说一半藏一半。

    辛重没有在意,打开画具盒,像个孩子似得连连惊呼,“这个好!这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