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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6 太任性

    辛夫人捏着姜家的礼单,一边看一边抿着嘴乐。

    “他们这是正经预备的年礼,跟别家的可不一样。”

    红秀有点听不懂了,“夫人,那不正经的年礼什么样?”

    辛夫人瞟她一眼,“你看,有小白喜欢的文房。还有梅花蜜。”低头看看堆成小山的锦盒,“哪儿呢,蜜在哪儿呢,拿给我看看。”

    红秀挑挑拣拣,拿出一瓶镶嵌着宝石的西域水玉细口瓶,叹道:“这瓶子也值不少钱了吧。”

    辛夫人非常满意的点点头,“一看这瓶儿就知道是经了姜家大娘子手的。”

    “夫人,您怎么看出来的?”红秀大为不解。

    夫人现在还能掐会算了?

    “小娘子最喜欢这种鲜亮花哨的瓶儿。要是我的话宁肯用瓷瓶。”辛夫人把水玉瓶接到手里细细端量。

    红秀又问:“您不喜欢?”

    “喜欢!谁说不喜欢了。蜜吃完了,洗洗涮涮还能盛花露。”辛夫人笑得合不拢嘴,大概瓶塞闻了闻就说:“好!真好!快,倒水化开点儿我尝尝。”

    红秀斟了一碗水,倒了些些蜜在里头,用银匙调了调,沁人心脾的腊梅香直冲鼻端。

    辛夫人浅浅抿了一小口,餍足的眯起眼:“确是当得起这么贵重的瓶儿。等回头打听打听这蜜怎么做的。”

    问?问谁去?问姜家大娘子?她能知道么?

    话音刚落,辛夷撩帘进来,“母亲问我就成。”

    辛夫人捏着帕子印了印唇角,“你知道?”

    显然她是不信的。

    “那是自然。”辛夷笑呵呵的坐到辛夫人身畔,把从姜妧那儿听来的,详详细细的说了。

    辛夫人再看那蜜眼神儿就有点不一样了,“光是听听都觉着麻烦。姜家大娘子真有耐心。”下颌一挑,指了指那瓶儿,“收到我的小柜子里。回头勺一点给小白尝尝,剩下的都是我的。”

    “您若喜欢,我让姜大娘子今年多做些就是了。”辛夷说的理所当然。辛夫人撇撇嘴,嗤一声,“得了吧,人家听你调派?”

    辛夷红着脸,笑了笑说:“您能得了这瓶蜜,全靠我提了那么一嘴。再怎么,我也是她的救命恩人,些许薄面还是要给的。”

    “嗯,这话还靠点谱。”辛夫人随即撂下脸子,“姜家大娘子镇日琢磨吃吃喝喝,跟你更不般配了。”

    辛夷一听差点咬着舌头,“娘,吃人的嘴软,您怎么能刚吃完人家的好东西,就对人家横挑鼻子竖挑眼的?”

    “啧啧,我就是说两句,看把你急的。现在八字都没一撇,就这么护着。等以后真娶进门你还不得成了忤逆子儿?”辛夫人面若寒冰,“不许就是不许。你趁早歇了这心思。踏踏实实的当你的教书先生。”

    辛夷眼眶一酸,险些坠泪,盯着辛夫人看了片刻,闷闷的说句:“孩儿回去了。”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红秀抿着唇大气都不敢出,定定的望着辛夫人,想安抚几句,哪知辛夫人哈哈笑了。

    这是魔怔了吧?

    红秀吓的一哆嗦,“夫、夫人。您别、别生气。”

    辛夫人笑的前仰后合,腰都直不起来了。

    “气?我不气。”辛夫人摆摆手,好容易止了笑,“五过这回是真动心了。”

    真动心了是好还是不好啊?

    红秀略加忖量,试探着问:“夫人,是想棒打鸳鸯?”

    辛夫人竖起眉眼,“那哪能啊。我那未来儿媳妇不但长得好看还会做梅花蜜。我得赶紧想办法让她快点进门。诶?我教你订的头面什么时候能做好?”

    红秀有点反应不过来,顿了顿,“哦,得等年后。掌柜的说,花朝节一准儿能戴上美一美。”

    “有点不赶趟儿了。”辛夫人拢拢鬓发,“拿上钥匙,去大库房给我未来儿媳妇挑一套头面。吃人家的嘴软,咱不能白吃不是。”

    红秀从妆奁里取出钥匙,“夫人,这话当着郎君的面您怎么不说?”

    “我啊,就是让他急一急。”辛夫人捂着嘴笑的花枝乱颤。

    红秀无奈的摇摇头,叹道:“郎君真可怜。”

    *

    平喜如愿以偿,清早喝了盏温温的蜜水,整个人都舒泰了。

    姜家送的年礼真是送到他心坎儿里。

    陀螺,小皮球,羊拐,鸡毛毽子,弹子,风车,还有山海经绘本……林林总总装了一小箱。跟个小宝藏似得。光是抱在怀里就让人觉得踏实的不行。

    再加上那俩大糖人,真是死而无憾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平喜满脸带笑,走路带风,就连唐炼都看出他今儿个跟往常不一样。

    “诶?你怎么高兴成这样?有人给你送金砖了?”唐炼故作严肃的哼一声,“现在长能耐了,敢收大个儿的红封了。”

    “哪有?”平喜苦哈哈的咧着嘴,“奴婢就是得了几个小玩意儿。”

    “小玩意儿?什么小玩意儿?香香软软,娇娇柔柔,会唱歌会跳舞的那种?”

    平喜噗通一声跪下了,“大家,奴婢向来本本分分,不是那种胡来的人呐!”

    “行了,行了,快起来吧。你老老实实告诉我不就得了?非得打哑谜。”唐炼摆摆手,“快过年了,你这样多不吉利。”

    平喜赶紧起来,眼里含着泪,强颜欢笑,“是姜大娘子送的,都是小孩子的玩意儿。陀螺啦,风车啦,还有一大包弹子,还有山海经绘本……奴婢小时候家穷,买不起。看别的孩子玩,眼馋的不行。现在奴婢全都有了……”

    平喜不经意流露出的天真和满足感染了唐炼。

    唐炼回忆起了自己的童年,“我小的时候,也没怎么玩过那些。从开蒙就镇日埋首书堆。琴棋书画,骑马射箭就是解闷散心的玩意儿了。”他之所以贪玩,全是小时候亏的。

    平喜眼珠儿转了转,“诶?要不奴婢陪您玩怎么样?”

    “好啊!”唐炼一把捞起宝儿,“我在盛元宫等你,你回去把你那堆好玩意儿都取来。”想了想又道:“把常荣叫来,4人多才有意思。”

    平喜欢声应了和唐炼分头行事。

    *

    年尾事多,辛重回到府中已是华灯初上。

    辛夫人从湢室出来,一边拧着发上的水珠,一边问道:“你吃饭了没?”

    “吃过了。跟湛清在熙熙楼吃的。有点腻着了。”辛重脱下外裳,除去发冠,“湛清想把小十七送到军中历练,找我商议。”

    “好好的闺女他舍得?”辛夫人眼睛瞪得溜圆,“不准备嫁人了?前些日子不还挑女婿来着?”

    “挑中的那个湛清挺喜欢,他家小十七不满意。闹着要去军中。”辛重摇摇头,“这孩子太任性了。”

    辛夫人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幸亏当时小五把她给拒了。这要是娶回来,还不一定得闹成什么样。”

    辛夷也觉得后怕,“湛清治军严明,怎么就管不了自己的亲闺女呢。”

    “他哪是管不了,他那是舍不得管。”辛夫人从小柜子里取出水玉瓶儿,特意在辛夷面前晃两晃。

    烛光映衬下,瓶身璀璨,宝石莹亮,辛夷咦了一声,“这什么东西?是西域的香露么?给我闻闻。”伸手去够,辛夫人灵巧的躲开,“这是梅花蜜,你等着,我亲手给你调一碗蜜水。”

    辛重笑了,“还梅花蜜。你是叫人唬了吧。梅花开的时候哪有蜜蜂采蜜?瓶子这么好看,指定不便宜。我明儿就去找老蓝,让他把骗子锁了。这大过年的,真是,什么妖魔鬼怪都出来了……”

    说话功夫,辛夫人把蜜水捧给他,“你吃一口润润嗓子。”

    “这么香?”辛重低下头仔细闻了闻,“是腊梅的味儿。”尝一口,“香而不腻,甜味适中。真是梅花蜜?你从哪得的?”咕咚咕咚灌下去,喝了个底朝天,“再来点,我仔细品品。”

    “没了,没了!”辛夫人抱着水玉瓶,放进自己的小柜子里,警告他,“不许偷吃啊。”

    辛重嗤一声,“明儿我上街买去。”

    “街上可没卖的。”辛夫人将半干的头发松松绾个髻。

    “那你是从哪儿弄的?”

    “姜家送的。”

    “姜家?”辛重颦了颦眉,“是姜澈姜木卉府上?”

    辛夫人点点头,“是他,怎么了?”

    辛重心里有了底,“我跟他买就是了。看把你宝贝的。回头我买来分你些。”

    “买?你说的轻巧。这是姜家大娘子自己做的。家里人都不够分,哪有多余的卖给你。”辛夫人笑意妍妍,“我听说平内侍也得了一瓶。平内侍吃惯了好东西,难得有能入了他眼的吃食。”

    闻言,辛重吐了口浊气,不言声了。

    辛夫人自顾自说下去,“姜家给平内侍送的年礼更稀奇。你知道是什么?”

    辛重摇头。

    “送了一箱小孩子的玩意儿,弹子,风车儿之类的。保不齐这就是姜家大娘子的主意。我看这孩子心思通透着呢。”辛夫人匀了点面药在手上,“蜜是给我的,你那份人家也没少。我给你放书房了。是整套的文房,我瞧着不错。等回头你试试用着趁手不,要是不趁手就给五过。他不嫌弃。”

    辛重依旧不语。

    辛夫人望着铜镜里的辛重,忍不住偷笑。这老头子,惯会装相。这回看他怎么办。

    *

    次日下朝,辛重到在大兴殿与皇帝陛下奏对。

    平喜斟茶手突然发抖,洒了几滴出来。

    唐炼哈哈笑了,“我就说你腕子肯定得酸,你还不信。”

    平喜不服气的说:“常荣耍赖。他明明会抽陀螺偏说不会,把我那大包弹子都给赢去了。早知道我跟他赌别的了。那弹子我都没舍得沾地呢。”

    “行了,等回头让姜家大娘子再送你一包。不就得了?”唐炼好言相劝。

    “大家,那可不一样。奴婢好好练,肯定能给赢回来!”

    唐炼赞道:“是个有志气的。”

    虽说没听全乎,经由辛夫人提点,辛重也听懂了。昨儿皇帝陛下跟常荣平喜一块抽陀螺来着。弹子是彩头。常荣这只赖猫赢了个盆满钵满。

    “平喜那小箱子装的满满登登全是好玩的。我看着都眼馋。难得姜家没用什么南珠当胆子,玉石做风车。都是从街市上淘来的。市井气十足。不过,也十分难得。姜家送给平喜的,是童年快乐的好时光。珍贵极了。”唐炼慨叹,“这份心意,不是人人都有的。”

    平喜补充,“也不是人人都敢送的。”

    “人家送你东西,你得给人回礼才行啊。”唐炼端起茶盏啜了一口,“说说,你想回什么给人家?”

    辛重将目光投向平喜。

    平喜为难的说道:“奴婢也没个主意。人家是用了心的,我这要是不用心,人家挑理是小,给大家丢人是大。”

    “你个鬼灵精。”唐炼含笑白他一眼,“姜家大娘子不是提了一嘴烧肉吃葡糖酒么?等哪天下雪了,你就请她吃顿烧肉。”

    “这主意好。”平喜眼睛一亮。

    辛重问道:“为何要等下雪?”

    “姜大娘子说要赏雪吃烧肉。”平喜耐心的解释道。

    辛重点点头,“是个会玩的。”

    唐炼和平喜对视一眼,便不再多说了。

    *

    辛重坐在马车上,拧着眉,抱着肩膀凝思不语。

    这两天总有人在他跟前念叨姜家大娘子。她……真有那么好?好到连皇帝陛下都赞不绝口……

    辛重扬声对车夫喊道:“去四宝巷!”

    他到在四宝巷,天都蒙蒙黑了。辛重在车里换了身常服,打眼儿一瞧是位儒雅的先生,细看就有几分不怒而威的气势。

    这个时辰,辛夷应该回府了吧。

    经过私塾时,辛重心虚的瞟了一眼。黑漆漆一片,应该是回去了。

    辛重紧绷的唇角松了松。到在玉兰斋,尚有三五个书生在试狼毫。

    “诶?你们这是正宗北尾么?怎么些起来软软的?跟尚儒阁的不一样呢。”

    不等寿儿答话,小胜子背着手,摇头晃脑的说:“狼毫偏硬,要么加了马毛,要么加了紫毫。不过紫毫价高,不值当的。我们玉兰斋童叟无欺,用的是北尾狼毫,旁的没有。初初写起来有些偏软,用过两三次就能觉出妙来。宜书宜画,聚而不散。”

    寿儿又道:“您几位放心,雅慧学堂的孩子用的都是我们玉兰斋的毛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