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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英雄赞歌

    第二日,叶令不同往时,昨夜没喝酒,起得早。

    将方之心叫起后,他便扯了方之心的被子,出门给醉躺在大厅的顾柳二人盖上,拉了方之心的手出了客栈大门。

    “大师兄,我们去哪儿?”用另一只手揉了揉眼睛,方知心还有些困意的问道。

    “带你见个亲人。”

    “亲人?是下山的哪位师兄吗?”

    “不是。”

    方之心好奇着,一路上也不说话。一直等二人走到一家小饭店,叶令推门而入,她才看见那位亲人。

    是个老头,他头上裹着白布巾,身上披着黑油发亮的老羊皮袄,粗绳子勒着腰上的皮袄,腰里别着一根黄色的铁杆子,绳子还挂着一个小黑袋子,活像三师兄故事里的老仙翁。

    老人蓄着一撮短而硬的八字胡,颔下是垂到胸前的山羊胡,又尖又窄。一双棕褐色的眼睛深陷在眼窝里,长着一头蓬乱的灰白头发。

    瞥了一眼推门进来的叶令和方之心,老头从腰间抽出黄铜杆儿,从牛皮袋儿里掏了点黑色的干草,在桌前的蜡灯上点了。

    他把烟草揉成碎末安放在管子的一端,点上火,在另一端便用嘴深深地呼吸,直到从他的嘴和鼻孔里冒出为止,就像烟囱里喷出来的烟一样。

    吸了两口又吐出,老头拧着眉头露出一口黄牙的说道:“教你的还没晓会?你咋不蹋俩脚,吓毛妖呢?”

    方之心看着老头说话,感觉有些在训斥,但她没听懂这位老爷爷说了什么,朝叶令看了眼,随后饶有兴致的低头看向地上的蚂蚁。

    叶令松开拉着方之心的手,“咚”的就是一跪,“烟草当您而个没了呢,嘿嘿嘿嘿,还在了啊~”

    面前的老头儿看了眼叶令,也不说话。

    方知心看着叶令突然下跪,她虽然不懂为什么,但是师父十几年的教导,她也跟着跪下了,也不敢看那个老爷爷,悄悄的捏了只蚂蚁放在手心,任由蚂蚁在手心爬着。

    “娃娃,过来。”

    方之心跪下没多久,那老头就喊了声。

    叶令悄悄碰了碰方之心,方之心不知其意,看了眼老爷爷,悄悄的把左手拍拍,走过去。

    嗯…

    那只在手心的蚂蚁没被方之心拍下去,拍死了…

    方之心把左手心悄悄在裤子上搓了搓,结果被那老头看个正着。

    “怕个求了怕,老子还吃你耶?”

    这一声吼得,叶令跪在地上直接哆嗦一下。方之心没怕,只是七八步的距离她三步大跨奔了过去。

    到了近处,那老头捏住方之心的右胳膊,给她拍了拍膝上的土,嘴里说着什么“这辈子也莫养个女子,害不哈咋个伺候了…”

    “这是额师父他侯的,额们过阵儿可京城赶…”叶令看着老头这一两下,差点把自己小师妹的胆儿给吓出了,反正他的胆子现在是碎了…

    老头听了叶令的话,吸了一口烟,把手里的黄铜烟杆狠狠的朝叶令脑门上扔去。

    “你莫个可上的兰?这哒哒似不顶内哒好舌?啊哒越的危了,你咋可,可了嫑回来来来…”

    “她要可了,我咋拉哒都一样…”

    “这话你似等锤些你了?那你咋嫑可,叫她一个可,还这把求式子~”

    叶令低着头,没说话。

    老头也没说话,继续看着方之心,时不时给她捋捋头发。

    忽然又想起什么,起身佝偻着背,一颤一颤的掀帘走向后堂。

    方之心看着老爷爷,想去扶,又不敢。看了眼叶令,叶令给他使了个眼色,方之心赶紧跑进去扶着。

    不一会儿,老头出来,右手手里捏着几个圆饼,左手任由方之心扶着。

    “怂小子,就那哒跪着,养个儿子不顶个女子…”

    这话明显是说叶令,叶令没敢搭话,低头继续跪着。

    “来,女子吃几个干炉,还不咋硬着了”

    递给方之心两个干炉,看着方之心小口咬的费劲,老头笑着。

    “可了那哒,咋准备干甚也?”

    “能干甚干甚,先可了再看…”叶令软踏踏的憋出一句。

    老头这次没骂他,咧咧嘴,又闭上。想抽口烟,刚举起手,看了眼叶令旁边的烟杆儿,又悄悄把手放下。

    随后就是盯着叶令看,方之心悄悄看了一下老爷爷的脸,他干巴巴的眼睛都睁着露出水来了,应该不是哭了吧?他在哭什么呢?

    老头也许是想起了他当年,大历还在,他还未老…

    他一身拼凑破碎的戎装,手执锈迹斑斑的铁刀,面向敌军伫立。

    身后是接天大漠,再往后,是喧嚣热闹的漠城。这片大漠像是一面被恶虫蠹蛀的盾牌,保护着城,就像他如今保护着城中的人。

    听他爹说龙堂之上文武百官主和不战,竟无一人肯站出来大喊:大丈夫宁可玉碎,不为瓦全!

    他们提过和亲、提过纳贡、提过割地、提过称臣。平日享福惯了,他们又怎么知道,这片土地下有多少小子们的英灵在怒斥着他们,仿佛他们昨日的牺牲,理所当然,一文不值!

    城里的乡邻们一个个拉着他,喊着说:“你都莫了三个儿了,嫑可了…你可了还不似干不了甚?”

    他爹是个说书的,他说兰:“你嫑怂,怂个求了,老子仨孙子死了老子也没嚎,不少你这个小子!老子还莫七老八十,你没了老子上!而这是有你妹子了,你看不了她,等你妹子出个了,老子上!怕他个求!”

    他说:“干了干不了,可了再看!”

    他到不是因为他爹说的,只是觉得他已到了为国而死之时,纵然是明知不值得,但他心无遗憾。

    他也害怕,他也想过,面前的魔兵军队会将他如何一点一点的撕碎,或者就像烈火焚原,就像眨眼睛,他也许刚闭上,就再也睁不开了。

    但他宁可赴死,也绝不苟且偷生!

    他想,总有一天要到地下去的。见到自己的三个还未长大的儿子,他也可以笑着说:你们的爹,是大历倒数第二个有骨气的汉子!

    想到这里,他狂咋,他牛批。

    读书人的话,这叫骄傲!自豪!他没给老高家丢人!

    那说书的高说书有句话说兰,“敌有十万虎狼师,吾有百万黄沙军!何惧之有!”

    想了阵子,老头发话了:“行了,爬开。可了那达惹事了你奏说,有老子了。嫑造反奏行,聂爷个龟灾灾~”

    老头骂了两句,叶令也没说话,磕了两个响头,拉起方之心就急匆匆的跑出门去,门都没敢关一下…

    “老子莫死了,磕你大的脑了…”

    门里传来一声暴喝。

    出了门的方之心看着叶令狼狈的样子,悄悄问了句:“大师兄,你好怕那个爷爷啊~”

    “怕?哼~不怕不行啊~我家这老爷子,皇帝他爹都怕!”

    “他是谁啊?”

    “我爹。”

    “那个当宰相的吗?”

    “不是…另外一个…”

    叶令停了会儿,叹道:“生我者,谓我心忧,养我者,为我心忧啊~以后要是回去了,见了师傅,多孝敬些,那老爷子,也操碎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