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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六和听涛(上)

    六和塔位于西子湖之南,在钱塘江畔月轮峰上。

    塔名取佛门“六和敬”之义,即:身和同位,口气无争,意和同悦,戒和同修,见和同解,利和同均。

    又名六合塔,取天上地下,东南西北四方之意。从外部看,八面十三层,其内则分七层,除塔刹外,其下七层,分别题字为:初地坚固,二谛俱融、三明净域、四天宝纲、五云覆盖、六鳖负载、七宝庄严。

    据说登塔听涛,有并吞八荒之感,每当大潮横秋之日,人在高塔之时,那皎皎月轮乘潮辚辚而行,天籁声中,隐隐裹挟着千军万马之势。十万军声半夜潮,即是对太尉府那支大军地褒称,亦是对此景地描述。

    塔分内外两环,唯七层与内环相通,入内环,即是塔心室。为六和听涛此处的洞天入口。

    “真如境的要义是身心合一,此六和之意,怀明你正好领悟一二。”看着后脚跟就到的南怀明,岳峥负手望江。

    南怀明自是恭敬应下,不由想起了吕春秋临终前地传道,不管是哪个流派的功法,本质都是为了身心之修。身为肉身力量,心为神通之秘。肉身力量为基,易得,神通之秘为超脱,难修。肉身力量如苦海之舟,神通之秘则为撑舟之人。最终目的都是争渡苦海。”

    “能人舟合一者,见自己,入真如境。到彼岸者,掌命轮,从此可纵横天地间。”

    而岳峥此时在心里想着,听涛和观潮可有异曲同工之妙。

    在塔外静立片刻后,岳峥三人进入塔心室,只见洞天之口大开,已有人用星钥开启洞天,正等着。

    塔内洞天中一望无际的浪潮,但见前浪引后浪,后浪推前浪,在江面形成一垛高耸汐峰,波涛连天;而潮头如千万匹灰鬃骏马在挤撞、在撕打,喷珠吐沫,犹如十万大军兵临城下。

    素练横江,漫漫平沙起白虹。六和塔修建而成,正是为了镇守钱塘江潮之用。

    在外看不出其中奥妙,其镇潮之意,在洞天内体现无疑。

    此时正有一个血色身影静立在江面上,对于岳峥三人来说,踏浪如履平地,自然也是简单之极的事。

    “吴长伯,没想到竟然是你在此。”鱼楚惊讶,在荆镇与商公一战后的平西将军,此时竟然成为了此洞天的镇守之人。

    “少君,我们又见面了。”血瞳外露,声音嘶哑,正是界域战场山海关守将平西将军吴长伯。

    “你吴家在帝都的胜境是吴山天风,你能用星钥进此地,是受姬太乙所托?莫非你擅离界域战场,真是姬太乙之令。”

    “姬太乙尚难命令我,我在此,只受一人所托。多说无益,少君如要开启封印,需先过我这关。”一把血色长枪负于背后,吴长伯邀战。

    “怀明,你且去试试这位兵家四圣的传人。”

    早已跃跃欲试的南怀明二话不说,太上龙雀入手,一步已到吴长伯三丈外。

    “小小年纪,竟然能悟全玄化秘技三大法脉。可惜,一代天之骄子折损与此。玄化秘技,意、势、术三法门,今天我就分别以三法门出一招,如何你都能接下,算你过关。”

    南怀明没有答话,只是凝神看着吴长伯的一举一动。南怀明经历的撕杀并不算多,五天血战时的群战,石门潭二十战单挑不败,仅此而已。

    而现在面对的人,可是界域战场十大将军中排名第三的血色黄昏大军的执掌者。鬼知道,这样的大将这一生已经历过多少场的撕杀。

    鱼楚担心道:“吴长伯在荆镇借用血色黄昏大军的军阵,可敌司命强者,他自己的武道修为起码在五月轮之上,是两仪命轮境强者。且界域战场的命轮境强者可不比用大衍令的强者。界域战场只有纯粹的杀戮,所以根本无惧红尘业障,甚而以红尘业障磨炼杀心,以度过天人五衰。“

    “如今修为虽然压制在真如境,但在这样一个老牌强者面前,让这小子上前,必败无疑。”

    “有些人的武道,不能败。要以胜成势,勇猛精进。但怀明之路,必须要经历挫败。”

    “一簇火焰,如果不断燃烧,虽然会越燃越旺,但总有尽时,只是一簇虚火。唯有不断涅槃的火,才能凝聚出最为强大的内生力,有最终照亮黑暗的希望。”

    “再说,有我在,死不了。”

    鱼楚不再多言,身为师傅的岳峥都已如此说,他自无须多虑。正如岳峥所言,没有人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杀人。

    “第一招,我以意为招。”

    话音一落,南怀明顿时感觉自己看到的不再是浪潮,而是血海。在血海中有千军万马在陨落,不断陨落中还有着无数的身影,悍不畏死地前赴后继。

    还记得在石门潭烟波亭中,岳峥一言之下,近万人化为了血雨。当时岳峥所言,丛林法则,弱肉强食。任何法纪都只是针对弱者,强者是天随我意。

    而在界域战场,根本就没有任何规则可言。命轮境的强者可随意屠戮真如境、修真境,甚至山岳境的低层武者。

    但因有独有的军阵存在,高层级的武者想随意屠戮低层级的武者,也不是件想当然的事。

    当下,在血海中显现的场景,就是毫无怜悯地屠戮,苍生如狗,命比草贱。血海涛天,无边厚重的怨气,瞬间淹没了南怀明。

    面对此情此景,陷入意境者必会心生大恐怖。

    南怀明面对血海怨气,未见丝毫惊慌,任凭意念袭身而不为所动。他就像是一个一无所知的孩子看着未知生物,任这些奇怪的生物张牙舞爪,在孩子眼里毫无意义,也就无惧无怖。

    经历了石门潭二十战后,南怀明已融几家之长,初具自己的武道奥义。他取名为纪元法身。

    纪元之始是觉醒,刚一觉醒时,对这个世间所有的存在,都充满了好奇。不知死,不知生,无畏生,无畏死。

    觉身之无明!一念无明,无始无明!

    吴长伯万年不变的血瞳里闪过了一丝惊讶,竟然能有此法来面对血海侵蚀,虽有取巧之处,却也是最好的防御。

    “好!”随着吴长伯暴喝一声,向前迈了一步。

    这一步迈出,血浪排空,气吞万里如虎,想来太尉府那位军神的十万军声半夜潮,也不外如是。

    万里血花卷层浪,三千强弩射潮低。三千道血箭铺天盖地而来,其势不可挡,沾一箭即为死。

    而南怀明也没有想挡下这三千血箭。觉身之后为修身,修身需顺心,顺其自然,自然而然。

    修身之无为!无为却又无不为。其势如风,随箭起舞,又是一招以巧破力。

    在旁观战的鱼楚不由击掌称叹,“这小子,到是把南师的传承都学会了。第一式与佛门有关,第二式为道门,莫非第三式是儒家的?”

    “南师纵横武林不败,得释道儒三家大成,佛为心,道为骨,儒为表;他之后代,能尽悟三家之法,有何奇怪的。”

    刚说完话的岳峥,突然“咦”了一声,带着笑意摇头,“这小子苍穹无刀还没领悟,风斩刀到是领悟的不差。”

    刀君之苍穹无刀之孤绝式、倾情式、君临式,天下皆知;甚少有人知道,刀君所修刀道之基正是风斩刀。

    第三招,南怀明竟然主动发生了攻击。

    随风而舞,在躲避血箭的同时,南怀明已靠近吴长伯,太上龙雀在手,“吴将军,接一招晚辈的术之玄化秘技。”

    修身之后是什么,南怀明选择的是舍身。

    舍身之无尽!取儒家舍生取义之魄,融太上杀劫之凛冽,出风斩刀!太上龙雀以极高的频率震动,在狭小空间内极尽变化之道。

    不同的角度,不可思议的角度,极快的出刀速度,让刀势形成了一朵朵刀花,刀花飞舞,袭向吴长伯全身各处要害。

    “此刀,已初具孤绝式之精髓。可惜,怀明面对的是无定枪。”

    兵家有四圣,吴家正是其中一圣的传承,无定枪,被誉为界域秘典之下的至强枪术。

    果然,只见吴长伯随意摆了个姿式,看似只是把负于身后的一半枪身露在了身侧,枪尖斜指。

    而就是这么看似极其简单的一式,却在他围围瞬间形成了一个气旋。

    一个个气旋不断出现,南怀明只觉自己手中的太上龙雀顿时被一股股方向截然不同的大力撕扯着。

    连站身都困难,还如何舍身。竟然控制不住的朝吴长伯飞身而去。

    吴长伯应是出了半式,即无定枪式的起手式,就已破去南怀明的舍身之无尽刀。

    舍身可粉身碎骨,但可破而后立,舍身之后为融身。

    融身之无极!极速的刀花也在瞬间转变了刀势,借用无定枪势所形成的气旋,南怀明再度轰出的刀劲,也是圆劲。

    且圆劲内同时存在着阴阳正反的两股力道,以圆破圆,身形顿时稳定了下来。

    “这是太师北师落的阴阳家传承。”对于南怀明的悟性,鱼楚也是没话说了。

    在荆镇处理江湖后事的那几天,鱼楚只看到北师落曾用了半天的时间,向南怀明传授了阴阳家的奥义。没想到,这小子竟然这么快就已能融入到自己的武道奥义中,虽然还略显粗糙,但确实是破解无定枪式的最佳选择之一了。

    “垂死挣扎。”面对南怀明的刀势,吴长伯的评价是劈头盖脸毫不留情。用千锤百炼的兵圣传承枪道,去轰杀一个少年初创的刀式,还口出讽刺,也算是不要脸。当然,戴着血色头盔的脸,也看不到是否有脸红。

    吴长伯只是简单地调整了一下枪尖的角度,一个简单直刺,终于是出了完整的一式无定枪,只见一道血丝激射而出,毫不费力地洞穿了南怀明的圆形刀劲,直刺其喉间,一枪封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