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 第十一章 烧尾宴
马上就要午时了，西市的门口已经围满了人。一个衣不遮体的老人坐在驴车旁边歇息，等着开门之后把烧好的炭卖掉，然后用卖炭的钱给家人买些蒸饼，好让家人能吃一顿饱饭。昨晚出来时，带着的一小块胡饼早就吃完了，现在早已饥肠辘辘。一个身着黑色衣服的壮汉肩上扛着两只羊，腰间还别着一把很大的菜刀，这个壮汉是一个屠夫，也想着赶紧开市，把身上的这两只羊换成铜钱，然后好找一个小酒馆好好喝两杯。一个年轻的商人身后跟着一帮胡人，他们牵着十几头骆驼，骆驼上堆满了货物，这一看就是刚刚从远方倒腾货物回来，好等西市一开门就完成交接，然后找一个胡姬酒肆中潇洒一把。米勒在这个年轻商人的素衣之下，看到了里面竟然穿着紫色衣服，就知道这一定不是一个安分之人。这种人不能惹，也不好惹，说不定就是那家大户人家的公子。这些商人和小贩之间还有一些孩子跑来跑去，这一定是一些小贩的孩子，这些孩子嘴里还不停地唱着歌谣：
穷粟特
病医人
瘦人相扑
肥大新妇
米勒知道这个歌谣——《不想称》，歌谣的内容也好玩，粟特人怎么可能穷呢，医治别人的医博士怎么会生病呢？瘦人怎么可能去参加相扑呢？新媳妇儿怎么会长的又肥又大呢？这倒是和“不想称”这个名字非常契合，也不知道这是谁编出来的这歌谣。虽然很无聊，但是却很好玩。
咚咚咚，随着鼓声想起，围在西市门口的人群围的更紧了，老汉也站起身，随时准备用手中的鞭子来驱使那头可怜的毛驴，屠夫骂骂咧咧地往人群的前面挤，年轻商人没有动，而是冷漠地看着周围的这些小商小贩。刚才大声唱歌谣的孩子们，现在好像打仗取胜那样“哦哦哦”地大声叫喊起来，几个小商小贩开始训斥这些孩子，他们肯定是这些孩子的父母。
鼓声终于响了两百下，西市的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人群和货物马上鱼贯而入。米勒这次要去的地方是粟特邸。因为粟特人在经商方面取得了很大的成绩，这在长安城中是世人皆知的。所以，很多人都认为只要是粟特人，就一定是富甲一方。即使不是富甲一方，那也比普通人要有钱的多。因此，才有了刚才的那首歌谣，也才有了西市中豪华的粟特邸。
米勒没注意到的是，在米勒刚进西市不久，西市就进来了一众来吃饭的人。这众人这次要的饭可不是一般的饭，他们今天要吃的是“烧尾宴”。前两年，皇上李显开始吃“烧尾宴”，这种宴席便迅速在整个长安城流行起来，这是典型的上行下效。前些日子，时任宰相的韦巨源还在自己的府中用“烧尾宴”宴请了中宗李显，据说当时整整有五十八道极品菜品。这一桌菜肴，可是几十个家庭的家产啊。长安城中的人，大部分也只是听过“烧尾宴”的名号，可从来也没有机会能见到，更别说吃上烧尾宴了。
这次做东的是禁军中“万骑”将领——葛福顺，这是他的升职宴。这次能够升职，还要多亏了三郎李隆基。要是没有李隆基提供的财力支持，他也不能这么快就打点好。虽然只是提了一个小小的级别，但也是值得庆贺的，更别说不用自己花钱了。在这一行人中，除了几位军中将领外，王毛仲、张伟也赫然在列。此外，还有道士冯处澄和僧人普润。这两位出家之人是李隆基在一次宴会上无意中认识的，马上就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那次宴会之后，李隆基就和两位出家人私下里来往甚密。李隆基从这两个出家人的口中得到了很多从未听过的内幕消息，也越加对两位尊敬。很快，他们就到了聚仙楼，一行人笑笑呵呵地走进了酒楼中。
一行人坐定后，王毛仲就开始招呼上菜上酒。昨天，王毛仲已经安排下人提前跟聚仙楼预定了今天的“烧尾宴”，所以酒楼早早就准备好了食材。
“你们知道这个为什么叫烧尾宴吗？”葛福顺今天兴致很高，就想卖弄一下。
“不知。”众人都知趣地说道。
“那就让我来给大家普及一下常识。据说，在以前的终南山上，有很多大老虎。这些大老虎都已经成精了，很多都已经化成了人形。但是，化成人形的老虎精还留着一条长长的尾巴。如果想要真正成为人，就要把尾巴给烧掉。而且真正化成人形的老虎，都会成为人中龙凤，必然不是池中之物。”葛福顺越说兴致越高，心情也越好。想着自己吃了这烧尾宴，一定也可以鲤鱼跳龙门。
像葛福顺这样的中级将领，想要真正成长为军队中的高级将领是非常困难的。在武后在位的时候，开始了武举考试。一般参加武举的人，都是出身非常低微的。能够在武举中脱颖而出，就可以在军队中当个小将领。正因为地位低微，没有显赫家族的支持，他们在军队的境遇并不如想象中那样顺利。大部分武举出身的将领都止步于中级将领，然后再怎么努力也是于事无补。直到遇到临淄王，葛福顺等人才算是真正看到了希望。一旦希望出现，他们就紧紧地抓住了这个希望。
“其实，这所谓的‘烧尾宴’还有另一种说法。”普润说道，“葛将军是否想听一下。”
“愿洗耳恭听。”葛福顺对面前这个普润非常客气，他知道李隆基很器重普润。
“一只羊想要进入一个新的羊群，他很难融入其中。如果想要融入其中的话，就要烧掉自己的尾巴，让自己稳固下来，也才能真正成为其中的一员。因此，一个人刚入官场和刚刚升职的这场宴会被称为‘烧尾宴’。”葛福顺一个大老粗，但还是从这个说法中听除了弦外之音，心里有点不悦，但是也不好发作。
看到局面有些尴尬，王毛仲赶紧出来打圆场：“好了，大家不要再说这个烧尾宴到底怎么来的了，我们赶紧看看今天都是上的‘烧尾宴’那些菜吧。对了，今天的酒是王爷特意托人从剑南弄来的烧春啊，绝对的极品，各位今天一定要不醉不归。”
说这话，第一道菜就上来了。
“光明虾炙！”店小二一声吆喝让这场宴会真正开始了。
紧接着，“通花软牛肠！仙人脔！羊皮花丝！白龙曜！小天酥！雪婴儿！贵妃红！吴兴连带！巨胜奴！长生粥！汉宫棋！甜雪......”
光明虾炙是用炼炭烤的生虾。所谓炼炭，是指等烧着的炭把自身的炭气烧完后的火炭，这样的炭烤出的虾才不会有炭气。如果有炭气的话，那么这道菜就算是失败了，真正懂的人是一筷子都不会下的。通花软牛肠，使用羊油和牛肠混在一起制作而成，而且一定要把握好两者的比例和火候，不然羊油的腥膻味儿不能去除干净；仙人脔使用羊奶来烤鸡肉，让羊奶和鸡肉充分融合，这样的鸡肉才能够更加香甜滑嫩；甜雪是将蜜糖在火上慢慢烧制，用脍炙人口形容一点都不为过；贵妃红是酥皮点心；吴兴连带，就是生鱼片，但这道菜取决于厨师的刀工，生鱼片一定要又薄又细，吹一口气就能飞起来，这才算是真正成功......
一道道精美绝伦的菜肴端上桌，香味儿扑鼻，这些万骑将领一个个都瞪大了双眼。长了这么大，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过吃一顿饭有这么大的排场，这里的每一道菜要是换成铜钱的话，估计够他们吃一个月了。葛福顺早就把刚才普润给自己造成的不痛快抛到九霄云外了，接受着一众人对他的祝福和恭维。
“好吃！”这帮军队将领都是粗人，根本就不懂用什么词来形容，就一个劲儿的边喝边说。
吃的差不多了，张伟看着酒足饭饱的众人，闲聊起来：“咱们这个‘烧尾宴’其实还不算什么，记得之前的那个逆贼张易之才真正会吃呢，虐吃。”
“就是，就是，把活的鹅在铜火炉上面烤，烤的难以忍受的鹅只好去吃旁边准备好的调料。就这样生生地把鹅给烤熟，然后再吃，真的是造孽。”万骑将领李先福附和道。
“这种人真是死有余辜！”葛福顺愤慨地大声说道。
“罪过！罪过！”普润双手合十。当然，普润也是吃荤腥的，只要不是自己杀的，在他的心里就不算是杀生。酒，普润也是喝的，只是从来不贪杯。
虽然中间有点小的不和谐，但整场宴会还是在欢声笑语中结束了。当然，最后付钱的是王毛仲，众位将领早就已经习惯了。临走的时候，张伟还替李隆基送了各位将领一些用盒子装好的礼物，葛福顺的那个盒子是最大的。当大家打开各自的盒子后，都不约而同地笑了。
穷粟特
病医人
瘦人相扑
肥大新妇
米勒知道这个歌谣——《不想称》，歌谣的内容也好玩，粟特人怎么可能穷呢，医治别人的医博士怎么会生病呢？瘦人怎么可能去参加相扑呢？新媳妇儿怎么会长的又肥又大呢？这倒是和“不想称”这个名字非常契合，也不知道这是谁编出来的这歌谣。虽然很无聊，但是却很好玩。
咚咚咚，随着鼓声想起，围在西市门口的人群围的更紧了，老汉也站起身，随时准备用手中的鞭子来驱使那头可怜的毛驴，屠夫骂骂咧咧地往人群的前面挤，年轻商人没有动，而是冷漠地看着周围的这些小商小贩。刚才大声唱歌谣的孩子们，现在好像打仗取胜那样“哦哦哦”地大声叫喊起来，几个小商小贩开始训斥这些孩子，他们肯定是这些孩子的父母。
鼓声终于响了两百下，西市的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人群和货物马上鱼贯而入。米勒这次要去的地方是粟特邸。因为粟特人在经商方面取得了很大的成绩，这在长安城中是世人皆知的。所以，很多人都认为只要是粟特人，就一定是富甲一方。即使不是富甲一方，那也比普通人要有钱的多。因此，才有了刚才的那首歌谣，也才有了西市中豪华的粟特邸。
米勒没注意到的是，在米勒刚进西市不久，西市就进来了一众来吃饭的人。这众人这次要的饭可不是一般的饭，他们今天要吃的是“烧尾宴”。前两年，皇上李显开始吃“烧尾宴”，这种宴席便迅速在整个长安城流行起来，这是典型的上行下效。前些日子，时任宰相的韦巨源还在自己的府中用“烧尾宴”宴请了中宗李显，据说当时整整有五十八道极品菜品。这一桌菜肴，可是几十个家庭的家产啊。长安城中的人，大部分也只是听过“烧尾宴”的名号，可从来也没有机会能见到，更别说吃上烧尾宴了。
这次做东的是禁军中“万骑”将领——葛福顺，这是他的升职宴。这次能够升职，还要多亏了三郎李隆基。要是没有李隆基提供的财力支持，他也不能这么快就打点好。虽然只是提了一个小小的级别，但也是值得庆贺的，更别说不用自己花钱了。在这一行人中，除了几位军中将领外，王毛仲、张伟也赫然在列。此外，还有道士冯处澄和僧人普润。这两位出家之人是李隆基在一次宴会上无意中认识的，马上就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那次宴会之后，李隆基就和两位出家人私下里来往甚密。李隆基从这两个出家人的口中得到了很多从未听过的内幕消息，也越加对两位尊敬。很快，他们就到了聚仙楼，一行人笑笑呵呵地走进了酒楼中。
一行人坐定后，王毛仲就开始招呼上菜上酒。昨天，王毛仲已经安排下人提前跟聚仙楼预定了今天的“烧尾宴”，所以酒楼早早就准备好了食材。
“你们知道这个为什么叫烧尾宴吗？”葛福顺今天兴致很高，就想卖弄一下。
“不知。”众人都知趣地说道。
“那就让我来给大家普及一下常识。据说，在以前的终南山上，有很多大老虎。这些大老虎都已经成精了，很多都已经化成了人形。但是，化成人形的老虎精还留着一条长长的尾巴。如果想要真正成为人，就要把尾巴给烧掉。而且真正化成人形的老虎，都会成为人中龙凤，必然不是池中之物。”葛福顺越说兴致越高，心情也越好。想着自己吃了这烧尾宴，一定也可以鲤鱼跳龙门。
像葛福顺这样的中级将领，想要真正成长为军队中的高级将领是非常困难的。在武后在位的时候，开始了武举考试。一般参加武举的人，都是出身非常低微的。能够在武举中脱颖而出，就可以在军队中当个小将领。正因为地位低微，没有显赫家族的支持，他们在军队的境遇并不如想象中那样顺利。大部分武举出身的将领都止步于中级将领，然后再怎么努力也是于事无补。直到遇到临淄王，葛福顺等人才算是真正看到了希望。一旦希望出现，他们就紧紧地抓住了这个希望。
“其实，这所谓的‘烧尾宴’还有另一种说法。”普润说道，“葛将军是否想听一下。”
“愿洗耳恭听。”葛福顺对面前这个普润非常客气，他知道李隆基很器重普润。
“一只羊想要进入一个新的羊群，他很难融入其中。如果想要融入其中的话，就要烧掉自己的尾巴，让自己稳固下来，也才能真正成为其中的一员。因此，一个人刚入官场和刚刚升职的这场宴会被称为‘烧尾宴’。”葛福顺一个大老粗，但还是从这个说法中听除了弦外之音，心里有点不悦，但是也不好发作。
看到局面有些尴尬，王毛仲赶紧出来打圆场：“好了，大家不要再说这个烧尾宴到底怎么来的了，我们赶紧看看今天都是上的‘烧尾宴’那些菜吧。对了，今天的酒是王爷特意托人从剑南弄来的烧春啊，绝对的极品，各位今天一定要不醉不归。”
说这话，第一道菜就上来了。
“光明虾炙！”店小二一声吆喝让这场宴会真正开始了。
紧接着，“通花软牛肠！仙人脔！羊皮花丝！白龙曜！小天酥！雪婴儿！贵妃红！吴兴连带！巨胜奴！长生粥！汉宫棋！甜雪......”
光明虾炙是用炼炭烤的生虾。所谓炼炭，是指等烧着的炭把自身的炭气烧完后的火炭，这样的炭烤出的虾才不会有炭气。如果有炭气的话，那么这道菜就算是失败了，真正懂的人是一筷子都不会下的。通花软牛肠，使用羊油和牛肠混在一起制作而成，而且一定要把握好两者的比例和火候，不然羊油的腥膻味儿不能去除干净；仙人脔使用羊奶来烤鸡肉，让羊奶和鸡肉充分融合，这样的鸡肉才能够更加香甜滑嫩；甜雪是将蜜糖在火上慢慢烧制，用脍炙人口形容一点都不为过；贵妃红是酥皮点心；吴兴连带，就是生鱼片，但这道菜取决于厨师的刀工，生鱼片一定要又薄又细，吹一口气就能飞起来，这才算是真正成功......
一道道精美绝伦的菜肴端上桌，香味儿扑鼻，这些万骑将领一个个都瞪大了双眼。长了这么大，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过吃一顿饭有这么大的排场，这里的每一道菜要是换成铜钱的话，估计够他们吃一个月了。葛福顺早就把刚才普润给自己造成的不痛快抛到九霄云外了，接受着一众人对他的祝福和恭维。
“好吃！”这帮军队将领都是粗人，根本就不懂用什么词来形容，就一个劲儿的边喝边说。
吃的差不多了，张伟看着酒足饭饱的众人，闲聊起来：“咱们这个‘烧尾宴’其实还不算什么，记得之前的那个逆贼张易之才真正会吃呢，虐吃。”
“就是，就是，把活的鹅在铜火炉上面烤，烤的难以忍受的鹅只好去吃旁边准备好的调料。就这样生生地把鹅给烤熟，然后再吃，真的是造孽。”万骑将领李先福附和道。
“这种人真是死有余辜！”葛福顺愤慨地大声说道。
“罪过！罪过！”普润双手合十。当然，普润也是吃荤腥的，只要不是自己杀的，在他的心里就不算是杀生。酒，普润也是喝的，只是从来不贪杯。
虽然中间有点小的不和谐，但整场宴会还是在欢声笑语中结束了。当然，最后付钱的是王毛仲，众位将领早就已经习惯了。临走的时候，张伟还替李隆基送了各位将领一些用盒子装好的礼物，葛福顺的那个盒子是最大的。当大家打开各自的盒子后，都不约而同地笑了。
转码声明：以上内容基于搜索引擎转码技术对网站内容进行转码阅读，自身不保存任何数据，请您支持正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