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虫
乌好活愣住了。随即，他陷入了思考，问道：“是我们在院子里经常看到的虫？那个‘虫’？”
“是啊。”
乌好活更加开心了，哈哈地笑。
高麒更加疑惑。“你为什么开心啊？你不想睡觉吗？”
“虫很可爱啊，我们昨天不是还在院子里玩蟋蟀吗？”
高麒皱起了眉：“虫是可爱啊，可是‘虫’不可爱啊。真的才可爱，假的不可爱。”
“我觉得假的更可爱。”乌好活下意识道。
轮到高麒愣住了。他的表情逐渐扭曲，最后蹦出了一句：“你好奇怪啊。”
乌好活终于意识到自己惹高麒生气了，刚想哄他。高麒却一话也不说，立即就跑了出去。乌好活看着他的背影，不禁咽了口唾沫。
翠翠拎着水盆回来，正好看见高麒跑出去，问乌好活怎么了。乌好活一五一十把事情告诉了她。她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安慰他道：“没事的，明天把少爷哄回来就是了。少爷很敏感，我们要小心，知不知道？不要逆他的意哦。”
他点头。
“累了不，要不要歇一下？让翠翠妈擦桌子。”
“翠翠妈你认识字吗？”乌好活把书伸到翠翠面前。
翠翠摇头。
“那你知道谁认识字吗？”
“你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我想识字。”
“我们不用识字啊，高家才需要，我们是他们的仆人。”
“可我……我不是要哄回少爷吗？所以我要识字，让他知道我也很困！”
这是乌好活第一次撒谎。他想了解书里那些可爱的虫虫，他不仅是想，他是一定要知道。他怕翠翠妈拒绝他，从来没有那么害怕过。他绝不能让翠翠妈拒绝他。
“保干爹识一些字。”
听罢，乌好活立马咧起嘴角：“谢谢翠翠妈。”话音刚落，他就往厨房奔去。保干爹在厨房工作。
“少爷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你明天去找你保干爹也可以，今天累了早点休息！——哎哟，小心别摔了！”翠翠看着干儿子可爱的背影，又是担心又是忍不住的开心。乌好活莽莽撞撞的，时而向左倾，时而向前倾，似要跌倒。
乌好活还没到厨房就大喊保干爹。他保干爹听罢，立即放下菜刀，擦了擦手，从厨房里小跑了出来。
“咋呢？”
“我要识字！”
“狮子？”
“识字！”乌好活指着手里的书。
保干爹和翠翠妈一样疑惑，问：“你为什么要识字？”
“我……”乌好活紧蹙起眉，陷入了他人生的第一个难题。他不知道该回答保干爹“他要哄少爷”还是“我想要识字”。
最后，他把刚才和高麒的事情全部告诉了保干爹。保干爹点了点头，答应了。他开心得双眼散发出光。
“但是我现在要准备晚饭，晚饭过后教你好不好？”
乌好活连忙点头。
就这样，乌好活的读书之旅开始了。
那天晚上，他问保干爹：“为什么我不需要上私塾？”
“我们是下人，高家哪和我们一样。”
“那我能上私塾吗？”
保干爹难以置信，盯着他。
“你想上？”
乌好活大力点头。
保干爹叹出一口气，没有回答他。
睡觉前，他又问他亲妈：“我能上私塾吗？”
乌来了：“那是有身份地位的人才能去的，我们去来干啥？”
“我们没有身份地位吗？”
“我们是仆人。”
“仆人就不能上私塾？”
“仆人就要做仆人做的事情，仆人不上私塾。”
那一瞬间，乌好活懂了些什么。他不能上私塾，就像他住不了高麒的大寝室、吃不了山珍海味一样。
那一天晚上开始，他就不帮干妈干爹们干活了，而是偷偷跑去听私塾。第二天，他就被邵花妈发现了。邵花妈正好经过万里房。万里房取自于“读万卷书行万里路”，高麒就在万里房上私塾。
“你在这里傻站着干啥？”邵花问。
乌好活张大的嘴说不出一个字。
“哦，乖孩子，原来你是在这里等少爷啊。”
乌好活呆住了，更不知如何回复了。这时，高麒上完课，从万里房里走出，看到了他。他立即抿紧了嘴，咽了咽口水。他这两天都没有哄高麒，他们也没说过话。要是平常，他惹高麒生气后，都会立即哄好他，哄个一两天高麒就不气了。
高麒瞪了乌好活一眼，就转头离开。乌好活不知所措。
邵花：“傻孩子快去追上啊。”
乌好活才回过神，追上高麒，连忙哄：“您不要生气好不好？我这两天也在学字，我发现它们更有趣了——”高麒又瞪了乌好活一眼，他连忙改口，“更……更无……趣了。”
高麒却忽然扬起了一边嘴角，道：“你觉得识字有趣？”
乌好活的眼珠子左眼转动，竭力思考该怎么回答。
“好啊。”高麒把一本书和几张纸放到他面前，“你帮我作业完成了，我就不生你的气。”
“好啊！”乌好活立即就答应了。
乌好活做得很好，先生、高老爷和夫人都表扬高麒。从此，高麒的作业都让乌好活做了，他也做得开心，他喜欢这些文字，比擦桌子、洗衣服快乐多了。
乌好活心里的不快乐消失了，直到那次灯会。那时，乌好活已经长到乌来了的肩膀了。
偷听完私塾后，乌好活蹦蹦跳跳地回到寝室，脑海里还萦绕着先生说的那些津津有味的话。乌来了的话给乌好活泼了一盆冷水。
“你都几岁了怎么还不帮忙干活？”
乌好活不知道该回复什么。
“这几天府里上上下下都很忙，都在为高家的出行准备——”
“准备什么？”
“高家后天要去参加灯会。”
“灯会？什么灯会？”
“就是些和高家一样的大户人家聚集在一个地方，彼此说说对行商、书还有其他一些我们不会懂的东西的认识吧。”
“我也去！”
“去啥去啊你，你还小，去到那里又不能帮啥。而且你还不懂那里的礼仪，给高家丢人可怎么办？”
乌好活急了，却知道自己没理，不知道怎么做。脑海里却突然冒出了一句话，他问道：“少爷去吗？”
“去啊。”
“他去我也得去！”
乌来了听得云里雾里。她甩了甩手：“我要端菜给老爷和夫人了，你快去帮帮你翠翠妈。”
乌来了走了之后，乌好活在屋里踱步。最后，他决定去帮翠翠妈干活。他要证明给他们看他能到灯会帮忙。
高家出发前一晚，他和乌来了吵了一架。他想去，但是不行。其实他确实去不得，去的仆人名单是高家安排的，乌来了没有话事权。他其实也理解，但是他不甘心。他不甘心也没用，他还是去不得。
高家参加灯会，一去就去十几天。在这十几天里，乌好活无聊透顶，他也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一天，坐在万里房门的阶梯上，他灵光一闪。他几乎从未出过高府，不如趁这个机会到府外看看，说不定还能遇上他的钟子期。想罢，他立即就站起身行动。他偷偷摸摸地走出了高府的大门。
他抬起头看天，禁不住高举起手，赞叹：“瑞云千里映，祥辉四望新。”
这天空毫无疑问和他在高府内看到的天空一模一样。
他开始闲逛，看看这、看看那。路过一风格典雅的糕点茶铺时，忽然停止了脚步。他听见有人在讨论他喜欢的一个文人。
“字美，但不够雅。”
乌好活走了进茶铺，他们讨论的声音随着他的靠近而越来越大，他也越来越兴奋。
“确实说得都是芝麻绿豆，但她的芝麻绿豆说不定能成珍珠翡翠。”
乌好活插嘴道：“字固然重要，但是意也重要。”
乌好活面前总共有三人，他们忽然听见陌生的声音，都闭起了嘴，齐齐看向他。得到他们的注视后，乌好活更加开心了，加以解释：“甚至，没有意，字就给人一种空洞的感觉，似乎没有存在的必要——”
“您好，请问您是这三位客人的朋友吗？”侍者突然走到了乌好活面前，打断了他。
“是啊。”
乌好活更加开心了，哈哈地笑。
高麒更加疑惑。“你为什么开心啊？你不想睡觉吗？”
“虫很可爱啊，我们昨天不是还在院子里玩蟋蟀吗？”
高麒皱起了眉：“虫是可爱啊，可是‘虫’不可爱啊。真的才可爱，假的不可爱。”
“我觉得假的更可爱。”乌好活下意识道。
轮到高麒愣住了。他的表情逐渐扭曲，最后蹦出了一句：“你好奇怪啊。”
乌好活终于意识到自己惹高麒生气了，刚想哄他。高麒却一话也不说，立即就跑了出去。乌好活看着他的背影，不禁咽了口唾沫。
翠翠拎着水盆回来，正好看见高麒跑出去，问乌好活怎么了。乌好活一五一十把事情告诉了她。她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安慰他道：“没事的，明天把少爷哄回来就是了。少爷很敏感，我们要小心，知不知道？不要逆他的意哦。”
他点头。
“累了不，要不要歇一下？让翠翠妈擦桌子。”
“翠翠妈你认识字吗？”乌好活把书伸到翠翠面前。
翠翠摇头。
“那你知道谁认识字吗？”
“你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我想识字。”
“我们不用识字啊，高家才需要，我们是他们的仆人。”
“可我……我不是要哄回少爷吗？所以我要识字，让他知道我也很困！”
这是乌好活第一次撒谎。他想了解书里那些可爱的虫虫，他不仅是想，他是一定要知道。他怕翠翠妈拒绝他，从来没有那么害怕过。他绝不能让翠翠妈拒绝他。
“保干爹识一些字。”
听罢，乌好活立马咧起嘴角：“谢谢翠翠妈。”话音刚落，他就往厨房奔去。保干爹在厨房工作。
“少爷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你明天去找你保干爹也可以，今天累了早点休息！——哎哟，小心别摔了！”翠翠看着干儿子可爱的背影，又是担心又是忍不住的开心。乌好活莽莽撞撞的，时而向左倾，时而向前倾，似要跌倒。
乌好活还没到厨房就大喊保干爹。他保干爹听罢，立即放下菜刀，擦了擦手，从厨房里小跑了出来。
“咋呢？”
“我要识字！”
“狮子？”
“识字！”乌好活指着手里的书。
保干爹和翠翠妈一样疑惑，问：“你为什么要识字？”
“我……”乌好活紧蹙起眉，陷入了他人生的第一个难题。他不知道该回答保干爹“他要哄少爷”还是“我想要识字”。
最后，他把刚才和高麒的事情全部告诉了保干爹。保干爹点了点头，答应了。他开心得双眼散发出光。
“但是我现在要准备晚饭，晚饭过后教你好不好？”
乌好活连忙点头。
就这样，乌好活的读书之旅开始了。
那天晚上，他问保干爹：“为什么我不需要上私塾？”
“我们是下人，高家哪和我们一样。”
“那我能上私塾吗？”
保干爹难以置信，盯着他。
“你想上？”
乌好活大力点头。
保干爹叹出一口气，没有回答他。
睡觉前，他又问他亲妈：“我能上私塾吗？”
乌来了：“那是有身份地位的人才能去的，我们去来干啥？”
“我们没有身份地位吗？”
“我们是仆人。”
“仆人就不能上私塾？”
“仆人就要做仆人做的事情，仆人不上私塾。”
那一瞬间，乌好活懂了些什么。他不能上私塾，就像他住不了高麒的大寝室、吃不了山珍海味一样。
那一天晚上开始，他就不帮干妈干爹们干活了，而是偷偷跑去听私塾。第二天，他就被邵花妈发现了。邵花妈正好经过万里房。万里房取自于“读万卷书行万里路”，高麒就在万里房上私塾。
“你在这里傻站着干啥？”邵花问。
乌好活张大的嘴说不出一个字。
“哦，乖孩子，原来你是在这里等少爷啊。”
乌好活呆住了，更不知如何回复了。这时，高麒上完课，从万里房里走出，看到了他。他立即抿紧了嘴，咽了咽口水。他这两天都没有哄高麒，他们也没说过话。要是平常，他惹高麒生气后，都会立即哄好他，哄个一两天高麒就不气了。
高麒瞪了乌好活一眼，就转头离开。乌好活不知所措。
邵花：“傻孩子快去追上啊。”
乌好活才回过神，追上高麒，连忙哄：“您不要生气好不好？我这两天也在学字，我发现它们更有趣了——”高麒又瞪了乌好活一眼，他连忙改口，“更……更无……趣了。”
高麒却忽然扬起了一边嘴角，道：“你觉得识字有趣？”
乌好活的眼珠子左眼转动，竭力思考该怎么回答。
“好啊。”高麒把一本书和几张纸放到他面前，“你帮我作业完成了，我就不生你的气。”
“好啊！”乌好活立即就答应了。
乌好活做得很好，先生、高老爷和夫人都表扬高麒。从此，高麒的作业都让乌好活做了，他也做得开心，他喜欢这些文字，比擦桌子、洗衣服快乐多了。
乌好活心里的不快乐消失了，直到那次灯会。那时，乌好活已经长到乌来了的肩膀了。
偷听完私塾后，乌好活蹦蹦跳跳地回到寝室，脑海里还萦绕着先生说的那些津津有味的话。乌来了的话给乌好活泼了一盆冷水。
“你都几岁了怎么还不帮忙干活？”
乌好活不知道该回复什么。
“这几天府里上上下下都很忙，都在为高家的出行准备——”
“准备什么？”
“高家后天要去参加灯会。”
“灯会？什么灯会？”
“就是些和高家一样的大户人家聚集在一个地方，彼此说说对行商、书还有其他一些我们不会懂的东西的认识吧。”
“我也去！”
“去啥去啊你，你还小，去到那里又不能帮啥。而且你还不懂那里的礼仪，给高家丢人可怎么办？”
乌好活急了，却知道自己没理，不知道怎么做。脑海里却突然冒出了一句话，他问道：“少爷去吗？”
“去啊。”
“他去我也得去！”
乌来了听得云里雾里。她甩了甩手：“我要端菜给老爷和夫人了，你快去帮帮你翠翠妈。”
乌来了走了之后，乌好活在屋里踱步。最后，他决定去帮翠翠妈干活。他要证明给他们看他能到灯会帮忙。
高家出发前一晚，他和乌来了吵了一架。他想去，但是不行。其实他确实去不得，去的仆人名单是高家安排的，乌来了没有话事权。他其实也理解，但是他不甘心。他不甘心也没用，他还是去不得。
高家参加灯会，一去就去十几天。在这十几天里，乌好活无聊透顶，他也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一天，坐在万里房门的阶梯上，他灵光一闪。他几乎从未出过高府，不如趁这个机会到府外看看，说不定还能遇上他的钟子期。想罢，他立即就站起身行动。他偷偷摸摸地走出了高府的大门。
他抬起头看天，禁不住高举起手，赞叹：“瑞云千里映，祥辉四望新。”
这天空毫无疑问和他在高府内看到的天空一模一样。
他开始闲逛，看看这、看看那。路过一风格典雅的糕点茶铺时，忽然停止了脚步。他听见有人在讨论他喜欢的一个文人。
“字美，但不够雅。”
乌好活走了进茶铺，他们讨论的声音随着他的靠近而越来越大，他也越来越兴奋。
“确实说得都是芝麻绿豆，但她的芝麻绿豆说不定能成珍珠翡翠。”
乌好活插嘴道：“字固然重要，但是意也重要。”
乌好活面前总共有三人，他们忽然听见陌生的声音，都闭起了嘴，齐齐看向他。得到他们的注视后，乌好活更加开心了，加以解释：“甚至，没有意，字就给人一种空洞的感觉，似乎没有存在的必要——”
“您好，请问您是这三位客人的朋友吗？”侍者突然走到了乌好活面前，打断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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