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躬耕垄田识万象 3900
襄阳城被称作“天下之腰膂”，每逢乱世那就是兵家必争，战火不断，却又极难被攻下。
汉水从城北流过，朝长江奔腾而去，江心的孤岛上牛羊徘徊，白鹭成双。
城市的东、南、西三面乃是引汉江之水灌注而成的护城河，河面极为宽阔，已经不亚于普通江河，不负“天下第一护城河”的美誉。
在这四面弱水中央，襄阳城拔地而起，城墙高大坚固，城头寒光闪耀，难怪会有“铁打之城”这个名号。
杨肃等人见了这幅场景，不由惊叹不已，成都繁华安逸，长安雄伟壮丽，而在这襄阳城边仿佛能听到千年来金戈铁马的杀伐之音。
隆中山便在襄阳西二十里之处。
杨肃一行人为了节约时间便没有进城，直接向东而去。
山林郁郁苍苍，十分宁静，仿佛是在中原乱世中的一片桃源，时时可见农人在门口的田地中挥汗劳作，村民在古老的柳树下推车卖茶，杨肃等人求田问舍，方知躬耕老人的居舍已近在眼前。
眼前是一条小路直通山里，杨肃等人有些犹豫，贸然进入有些冒昧，但在这等着又无人来接，不知该当如何。
这时山中走出一位庄稼汉打扮的男子，脏兮兮的头巾已经破旧，粗布麻衣上打着补丁，一双草鞋满是泥泞，也不知道穿了多久。这人肤色黝黑，看上去十分朴实憨厚，正体现了当地质朴纯良的民风，但是一笑起来那猥琐油腻的气质便再也掩盖不住。
“文……文哥？？？”殷辰率先发现这人的身份，“你他娘的怎地这么黑了？”
众人闻言再定睛一看，纷纷认出来人，笑声骂声立刻响成一片，燕影雪更是笑得腰都直不起来，凯瑟琳不明所以，但她看了看那个庄稼汉，虽然完全不认识但也觉得莫名的喜感，也跟着笑了出来。
这人名叫陶源文，也曾是鉴山书院的弟子，和杨肃殷辰莫末是同一级，两年前他告别众人，下山而去，大家都以为他回到了湘水之滨的故乡，不料却在这襄阳附近遇到了他。
“有……有什么好笑的，俺师傅算到你们今天来，叫俺接待，”陶源文见到许多老友，自己也笑得停不下来，眼睛都快固定成一条缝了，“不过他老人家不在，呵呵，先进山再说吧。”
众人沿山路行走，没多久视野便开阔起来，眼前是数亩农田，数个农夫正在劳作，农田之侧竟是一片乌黑的竹林，几间竹舍掩映其中，众人恍惚觉得回到了鉴山，看来这“躬耕老人”还是个念旧之人。
陶源文引众人至自己的草庐中坐定，又取出茶点招待。
“文哥，你怎么变成这幅模样了？你不是“背走”人嘛，以后改成“黑走”人算了！哈哈哈！”殷辰打趣道。
原来陶源文以前皮肤十分白嫩，甚至有个外号叫做“白皮”，而他又是白族人，口音十分奇怪，入学自我介绍时候说自己是“背走”人，惹得大家纷纷效仿。
“牛蝇大叔，当年你骗我们说回老家，怎么来到这里了？”燕影雪憋着笑也跟着发问
书院的迎新大会中，陶源文作为师兄的代表给下一届的师弟师妹深情演唱了一首杜牧的《秋夕》——“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嗓音十分惊艳，但受口音影响把“流萤”读作“牛蝇”，于是“牛蝇大叔”之名在新生中不胫而走，广为流传。
陶源文见自己的口音又被嘲笑，不由得朝在座各位连翻白眼，不过还是把大家的疑惑一一解答。
“首先我跟你说殷辰，俺们‘背走’不是用皮肤颜色命名，还什么‘背走’‘黑走’，你就是没有文化，我都不屑得和你讨论。”
众人大笑起来，仿佛已经远离凶险的乱世，又回到了轻松愉快的书院生活中。
陶源文继续道：“至于俺的经历，嘿嘿嘿，说来话长，俺没你们聪明，在书院里什么也学不会，感觉就是浪费时光，索性提前下山了，但是如果直接回家，俺爸妈肯定念叨俺一事无成，村里的人也要嚼舌根，所以路过这里的时候俺就在师傅这里找了份工作。
俺们都学诸葛亮，天天干农活，俺的皮肤便是这样给晒黑了，体格也健壮了不少。”
众人连连点头，这干农活看来比练功还管用些，当年陶源文那一身白花花的五花肉还历历在目，如今已是判若两人。
“文哥，你主要做些什么工作？肯定不光是种田吧？躬耕老人被传得神乎其神，据说天下武学排名和文学排名都是他弄的，到底有多神啊？”杨肃和陶源文关系甚好，此时两人勾肩搭背，杨肃也问出了大家的疑惑。
“嘿嘿嘿，俺师傅确实是很神奇，”
陶源文嘿嘿一笑，准备大吹一番，唾沫星子都飞了出来，“他也是鉴山弟子，但是年纪很大了，和出尘子院长是同时期的，他的卜筮之法如同鬼神，能算出古今中外的任何事。
如今他热衷于搞些排名，过去人们都喜欢看文人排名，长安还会发诗赋杂报，占据头名时间最长的便是李太白啦，现如今兵荒马乱，长安也不行了，大家也都看不上文人了，武功排名越来越有市场。
俺师傅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出一期‘躬耕册’，其中含有‘凤册’和‘凰册’，自然分别对应文学和武力啦，俺和其他几个弟子便会抄写许多份，传送给大小城市的青楼乐坊，很快就会成为当前最流行的话题，传遍天下啦。”
莫末不屑道：“这老人神通盖世，不去做大事，却为什么只搞这些期刊杂报?岂不是大材小用？”
陶源文大手一挥：“唉，我就说你们都理解不了这种境界！俺师傅以前也干过别的事，最后还是觉得此事最有意义。你们想想，不论天下兴亡，百姓永远都是受苦受难，俺们给他们发些娱乐谈资，给他们悲惨的生活添加些刺激佐料，岂不是功德无量？不比效力一方诸侯来得更加高尚？”
经他这么一解释，众人竟然觉得十分有道理。
燕影雪坐在杨肃身边，此刻将杨肃的胳膊一挽，向陶源文问道：“那么新一期的排名是怎样的？我哥有没有上榜？他最近可是干了不少大事哦！嘻嘻！”
“得亏你们遇到我，才能够提前知晓，嘿嘿，俺师傅外出取材不在家，便宜你们了，”
陶源文得意洋洋，二郎腿都翘了起来，
“首先文无第一，但若是没有排名，如何挑起口水？如何引人关注？偷偷告诉你们，下一期‘凤册’的第一名便是诗人韦庄，他好像身在蜀地，准备要给蜀王当宰相了，以后恐怕写不出什么诗来了。”
“那凰册呢？凰册呢？”燕影雪急问道。
“嘿嘿，武功排名也很复杂，既要考虑到奇术加成，也要考虑不同环境，以及攻守之势。其实幻术是有点吃亏的，比如俺师傅说澜沧夫人的绝招‘幽兰幻境’十分了得，但是没法纳入排名。
总之呢，文人靠作品说话，武人就凭战绩啦，肃哥最近硬抗天下第七的葛从周，又协助打败了第二十名的玉奴，现在已经上榜啦，目前仅次于蜀王太子王宗衍，排名第三十九。”
“我去你妹的，什么狗屁排名，”杨肃大怒道，“凭啥比他低一位啊，还特么‘协助打败’，要不是老子，他坟头草都好几米高了！你们这完全不专业，净瞎扯淡！”
“哎呀，息怒息怒，人家是太子嘛，而且排得有争议才有话题啊！”
陶源文连连安慰，然后又继续道，
“这天下第一仍然是李克用，但值得关注的是有一人蹿升非常快，从榜上无名直接到了第三的位置，便是海盗之王沙伏龙，他居然一人灭掉镜花书院，简直匪夷所思，而且俺师傅都算不出他是如何做到的，你若是有机会与他交手，记得回来告诉俺，俺们好补充一下信息。”
多年的好友许久未见，畅谈甚欢，不觉天色将晚。
“虽然世人对武力排名很感兴趣，，但俺师傅说今后其实是火器的天下。
他说‘天行有常’，世间万物都有规律，奇术武功千年来不断衰落，上古时代黄帝蚩尤大战撼天动地，春秋时诸子百家奇人无数，到现在只剩下这么零星几家书院，——其实只剩咱鉴山一家啦，
——如今‘飞火’忽然崛起，科技必将代替奇术，师傅预测千年后天下火器纵横，再无仙法啦，”
陶源文对今天的话题作了总结，并邀众人随意参观，
“趁天还亮，你们可以随处走走，田地的正中间是‘躬耕亭’，其实是供大家农忙休息之用；往西不远处是‘三顾堂’，既是纪念刘备三顾茅庐的事迹，也被俺们用作撰写书册的工作室；山腰上的祠庙便是‘武侯祠’，武侯的香火数百年来不曾断过。”
隆中的武侯祠比成都那座简陋了许多。稀疏的香烛后面立着一尊彩绘武侯木像，虽然已是非常陈旧但是被擦拭得十分干净。
杨肃拜过武侯，却盯着侧墙上一副草书怔怔出神。
“哥，这写的是什么呀？我怎的一个字都不认识？给我讲讲呗。”燕影雪跟在杨肃身后，好奇的问道，一边眨了眨大眼睛，对这位“结拜”哥哥的憧憬之情溢于言表。
“这是武侯《后出师表》中的一段，被人抄录在这里。”
“是牛蝇大叔抄的吗？”
“他那字如同狗爬，绝无可能是他，”杨肃道，“这书法恐怕有数十年之功，应该是‘躬耕老人’所写吧。”
“说的是什么意思呢？”影雪双手背在身后，歪着头问道。
“说的是世事无常的意思。当年刘备在当阳被曹操打得几乎覆亡，曹操非常高兴，感叹道天下终于要统一了。
谁知道刘备向东联合孙权，火烧赤壁，然后向西进军拿下巴蜀，又向北进攻，斩杀了曹操的弟弟夏侯渊，一切预示着汉室即将复兴。
不料转眼之间孙权背弃盟约，偷荆州，杀关羽，刘备来报仇却兵败身死，曹操的儿子曹丕终结了汉朝，自己当了皇帝。
世界上的事就是这样不断反转，令人无法预料下一步。于是诸葛亮的结论只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八个字而已，而无法去预测结果。”
杨肃解释道，
“按理说这里应该悬挂《隆中对》才是，但主人却放了这一段《出师表》，说明他对这番道理感触极深，不知道这位老人经历了什么，精通占卜却感叹世事难料，神通广大却只做些娱乐工作，令人思之难解。”
燕影雪香腮微鼓，蛾眉轻蹙，仿佛在思索义兄所言，良久才道：“你最近不是总说人们应该在世间找准自己的位置吗？大概‘躬耕老人’这位师兄认为这里就是最适合自己的位置。”
“嗯，还是你最省事，结业后回家嫁人便一了百了，丝毫不用动脑。”
“哼，你只会取笑我，你便不娶人了嘛？”
杨肃并未接话，只觉得最近经历事情太多，令自己有些不知所措。《出师表》段落写的是天下局势，杨肃所想的却是自己近来的种种境遇，或许回山之后应该请澜沧夫人指教一二。
圣贤祠下，烛火流萤。
日暮秋风起，萧萧青竹林。
“夫难平者，事也。昔先帝败军于楚，当此之时，曹操拊手，谓天下已定。然先帝东连吴越，西取巴蜀，举兵北征，夏侯授首，此操之失计，而汉事将成也。然后吴更违盟，关羽毁败，秭归蹉跌，曹丕称帝。凡事如是，难可逆见。臣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至于成败利钝，非臣之明所能逆睹也。”
——诸葛亮《后出师表》
汉水从城北流过，朝长江奔腾而去，江心的孤岛上牛羊徘徊，白鹭成双。
城市的东、南、西三面乃是引汉江之水灌注而成的护城河，河面极为宽阔，已经不亚于普通江河，不负“天下第一护城河”的美誉。
在这四面弱水中央，襄阳城拔地而起，城墙高大坚固，城头寒光闪耀，难怪会有“铁打之城”这个名号。
杨肃等人见了这幅场景，不由惊叹不已，成都繁华安逸，长安雄伟壮丽，而在这襄阳城边仿佛能听到千年来金戈铁马的杀伐之音。
隆中山便在襄阳西二十里之处。
杨肃一行人为了节约时间便没有进城，直接向东而去。
山林郁郁苍苍，十分宁静，仿佛是在中原乱世中的一片桃源，时时可见农人在门口的田地中挥汗劳作，村民在古老的柳树下推车卖茶，杨肃等人求田问舍，方知躬耕老人的居舍已近在眼前。
眼前是一条小路直通山里，杨肃等人有些犹豫，贸然进入有些冒昧，但在这等着又无人来接，不知该当如何。
这时山中走出一位庄稼汉打扮的男子，脏兮兮的头巾已经破旧，粗布麻衣上打着补丁，一双草鞋满是泥泞，也不知道穿了多久。这人肤色黝黑，看上去十分朴实憨厚，正体现了当地质朴纯良的民风，但是一笑起来那猥琐油腻的气质便再也掩盖不住。
“文……文哥？？？”殷辰率先发现这人的身份，“你他娘的怎地这么黑了？”
众人闻言再定睛一看，纷纷认出来人，笑声骂声立刻响成一片，燕影雪更是笑得腰都直不起来，凯瑟琳不明所以，但她看了看那个庄稼汉，虽然完全不认识但也觉得莫名的喜感，也跟着笑了出来。
这人名叫陶源文，也曾是鉴山书院的弟子，和杨肃殷辰莫末是同一级，两年前他告别众人，下山而去，大家都以为他回到了湘水之滨的故乡，不料却在这襄阳附近遇到了他。
“有……有什么好笑的，俺师傅算到你们今天来，叫俺接待，”陶源文见到许多老友，自己也笑得停不下来，眼睛都快固定成一条缝了，“不过他老人家不在，呵呵，先进山再说吧。”
众人沿山路行走，没多久视野便开阔起来，眼前是数亩农田，数个农夫正在劳作，农田之侧竟是一片乌黑的竹林，几间竹舍掩映其中，众人恍惚觉得回到了鉴山，看来这“躬耕老人”还是个念旧之人。
陶源文引众人至自己的草庐中坐定，又取出茶点招待。
“文哥，你怎么变成这幅模样了？你不是“背走”人嘛，以后改成“黑走”人算了！哈哈哈！”殷辰打趣道。
原来陶源文以前皮肤十分白嫩，甚至有个外号叫做“白皮”，而他又是白族人，口音十分奇怪，入学自我介绍时候说自己是“背走”人，惹得大家纷纷效仿。
“牛蝇大叔，当年你骗我们说回老家，怎么来到这里了？”燕影雪憋着笑也跟着发问
书院的迎新大会中，陶源文作为师兄的代表给下一届的师弟师妹深情演唱了一首杜牧的《秋夕》——“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嗓音十分惊艳，但受口音影响把“流萤”读作“牛蝇”，于是“牛蝇大叔”之名在新生中不胫而走，广为流传。
陶源文见自己的口音又被嘲笑，不由得朝在座各位连翻白眼，不过还是把大家的疑惑一一解答。
“首先我跟你说殷辰，俺们‘背走’不是用皮肤颜色命名，还什么‘背走’‘黑走’，你就是没有文化，我都不屑得和你讨论。”
众人大笑起来，仿佛已经远离凶险的乱世，又回到了轻松愉快的书院生活中。
陶源文继续道：“至于俺的经历，嘿嘿嘿，说来话长，俺没你们聪明，在书院里什么也学不会，感觉就是浪费时光，索性提前下山了，但是如果直接回家，俺爸妈肯定念叨俺一事无成，村里的人也要嚼舌根，所以路过这里的时候俺就在师傅这里找了份工作。
俺们都学诸葛亮，天天干农活，俺的皮肤便是这样给晒黑了，体格也健壮了不少。”
众人连连点头，这干农活看来比练功还管用些，当年陶源文那一身白花花的五花肉还历历在目，如今已是判若两人。
“文哥，你主要做些什么工作？肯定不光是种田吧？躬耕老人被传得神乎其神，据说天下武学排名和文学排名都是他弄的，到底有多神啊？”杨肃和陶源文关系甚好，此时两人勾肩搭背，杨肃也问出了大家的疑惑。
“嘿嘿嘿，俺师傅确实是很神奇，”
陶源文嘿嘿一笑，准备大吹一番，唾沫星子都飞了出来，“他也是鉴山弟子，但是年纪很大了，和出尘子院长是同时期的，他的卜筮之法如同鬼神，能算出古今中外的任何事。
如今他热衷于搞些排名，过去人们都喜欢看文人排名，长安还会发诗赋杂报，占据头名时间最长的便是李太白啦，现如今兵荒马乱，长安也不行了，大家也都看不上文人了，武功排名越来越有市场。
俺师傅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出一期‘躬耕册’，其中含有‘凤册’和‘凰册’，自然分别对应文学和武力啦，俺和其他几个弟子便会抄写许多份，传送给大小城市的青楼乐坊，很快就会成为当前最流行的话题，传遍天下啦。”
莫末不屑道：“这老人神通盖世，不去做大事，却为什么只搞这些期刊杂报?岂不是大材小用？”
陶源文大手一挥：“唉，我就说你们都理解不了这种境界！俺师傅以前也干过别的事，最后还是觉得此事最有意义。你们想想，不论天下兴亡，百姓永远都是受苦受难，俺们给他们发些娱乐谈资，给他们悲惨的生活添加些刺激佐料，岂不是功德无量？不比效力一方诸侯来得更加高尚？”
经他这么一解释，众人竟然觉得十分有道理。
燕影雪坐在杨肃身边，此刻将杨肃的胳膊一挽，向陶源文问道：“那么新一期的排名是怎样的？我哥有没有上榜？他最近可是干了不少大事哦！嘻嘻！”
“得亏你们遇到我，才能够提前知晓，嘿嘿，俺师傅外出取材不在家，便宜你们了，”
陶源文得意洋洋，二郎腿都翘了起来，
“首先文无第一，但若是没有排名，如何挑起口水？如何引人关注？偷偷告诉你们，下一期‘凤册’的第一名便是诗人韦庄，他好像身在蜀地，准备要给蜀王当宰相了，以后恐怕写不出什么诗来了。”
“那凰册呢？凰册呢？”燕影雪急问道。
“嘿嘿，武功排名也很复杂，既要考虑到奇术加成，也要考虑不同环境，以及攻守之势。其实幻术是有点吃亏的，比如俺师傅说澜沧夫人的绝招‘幽兰幻境’十分了得，但是没法纳入排名。
总之呢，文人靠作品说话，武人就凭战绩啦，肃哥最近硬抗天下第七的葛从周，又协助打败了第二十名的玉奴，现在已经上榜啦，目前仅次于蜀王太子王宗衍，排名第三十九。”
“我去你妹的，什么狗屁排名，”杨肃大怒道，“凭啥比他低一位啊，还特么‘协助打败’，要不是老子，他坟头草都好几米高了！你们这完全不专业，净瞎扯淡！”
“哎呀，息怒息怒，人家是太子嘛，而且排得有争议才有话题啊！”
陶源文连连安慰，然后又继续道，
“这天下第一仍然是李克用，但值得关注的是有一人蹿升非常快，从榜上无名直接到了第三的位置，便是海盗之王沙伏龙，他居然一人灭掉镜花书院，简直匪夷所思，而且俺师傅都算不出他是如何做到的，你若是有机会与他交手，记得回来告诉俺，俺们好补充一下信息。”
多年的好友许久未见，畅谈甚欢，不觉天色将晚。
“虽然世人对武力排名很感兴趣，，但俺师傅说今后其实是火器的天下。
他说‘天行有常’，世间万物都有规律，奇术武功千年来不断衰落，上古时代黄帝蚩尤大战撼天动地，春秋时诸子百家奇人无数，到现在只剩下这么零星几家书院，——其实只剩咱鉴山一家啦，
——如今‘飞火’忽然崛起，科技必将代替奇术，师傅预测千年后天下火器纵横，再无仙法啦，”
陶源文对今天的话题作了总结，并邀众人随意参观，
“趁天还亮，你们可以随处走走，田地的正中间是‘躬耕亭’，其实是供大家农忙休息之用；往西不远处是‘三顾堂’，既是纪念刘备三顾茅庐的事迹，也被俺们用作撰写书册的工作室；山腰上的祠庙便是‘武侯祠’，武侯的香火数百年来不曾断过。”
隆中的武侯祠比成都那座简陋了许多。稀疏的香烛后面立着一尊彩绘武侯木像，虽然已是非常陈旧但是被擦拭得十分干净。
杨肃拜过武侯，却盯着侧墙上一副草书怔怔出神。
“哥，这写的是什么呀？我怎的一个字都不认识？给我讲讲呗。”燕影雪跟在杨肃身后，好奇的问道，一边眨了眨大眼睛，对这位“结拜”哥哥的憧憬之情溢于言表。
“这是武侯《后出师表》中的一段，被人抄录在这里。”
“是牛蝇大叔抄的吗？”
“他那字如同狗爬，绝无可能是他，”杨肃道，“这书法恐怕有数十年之功，应该是‘躬耕老人’所写吧。”
“说的是什么意思呢？”影雪双手背在身后，歪着头问道。
“说的是世事无常的意思。当年刘备在当阳被曹操打得几乎覆亡，曹操非常高兴，感叹道天下终于要统一了。
谁知道刘备向东联合孙权，火烧赤壁，然后向西进军拿下巴蜀，又向北进攻，斩杀了曹操的弟弟夏侯渊，一切预示着汉室即将复兴。
不料转眼之间孙权背弃盟约，偷荆州，杀关羽，刘备来报仇却兵败身死，曹操的儿子曹丕终结了汉朝，自己当了皇帝。
世界上的事就是这样不断反转，令人无法预料下一步。于是诸葛亮的结论只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八个字而已，而无法去预测结果。”
杨肃解释道，
“按理说这里应该悬挂《隆中对》才是，但主人却放了这一段《出师表》，说明他对这番道理感触极深，不知道这位老人经历了什么，精通占卜却感叹世事难料，神通广大却只做些娱乐工作，令人思之难解。”
燕影雪香腮微鼓，蛾眉轻蹙，仿佛在思索义兄所言，良久才道：“你最近不是总说人们应该在世间找准自己的位置吗？大概‘躬耕老人’这位师兄认为这里就是最适合自己的位置。”
“嗯，还是你最省事，结业后回家嫁人便一了百了，丝毫不用动脑。”
“哼，你只会取笑我，你便不娶人了嘛？”
杨肃并未接话，只觉得最近经历事情太多，令自己有些不知所措。《出师表》段落写的是天下局势，杨肃所想的却是自己近来的种种境遇，或许回山之后应该请澜沧夫人指教一二。
圣贤祠下，烛火流萤。
日暮秋风起，萧萧青竹林。
“夫难平者，事也。昔先帝败军于楚，当此之时，曹操拊手，谓天下已定。然先帝东连吴越，西取巴蜀，举兵北征，夏侯授首，此操之失计，而汉事将成也。然后吴更违盟，关羽毁败，秭归蹉跌，曹丕称帝。凡事如是，难可逆见。臣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至于成败利钝，非臣之明所能逆睹也。”
——诸葛亮《后出师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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