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射线暴的长光束边缘向周围发散，它的发生次数在增加，与太阳系的距离也在很快接近，同时人类越来越懂得如何观察它，显示器中光束仿佛是流动的，在光束前还有一块阴影，那是木星的庞大身躯遮挡去了。
在地球上这道光束会被云层消化，最后就算是最明亮的眼睛也绝对看不到清楚，但显示器里，它就像一只距离稍远些的聚光电筒中。
“每日问答继续，请问，对于你来说，食物是否为精神上的必需品？”
黄德斯一边关注伽马暴并且把自己的显示器录屏，直接取用数据库中的监测视频会被认为是泄露军事机密，但使用录屏文件就等于是她用摄像机对着伽马暴拍摄，可以发送给地表。
“我认为它的优先级低于书籍低于社会情感需求，基本上可以放在必需品的最后。”
“下一个问题，你对孩子是否存在过度干涉？”
她的目光转移到头盔屏幕的右下角，AI的人体形象的目光也在这个过程看向她。她思考这个目光转移的动作并不是它的注意力真的发生了转移，而是配合人做出的虚假举动。
“我认为没有。”
“从我的数据库上看，你对孩子投入的精力高出平均值，并且给他制定了相当完整的人生规划。”
“他比同龄人更加懂事也更加聪明，但没有父亲的约束，我希望他建立正确的价值观。”
黄德斯知道自己有些犹豫，信心也是在话出口后才确定的，她尽力找到不确定的一部分，但很快把它们归结于正常人对需求的迷茫上。
“应该没有人能肯定自己所有行为的目的。”
“这是真命题，今天问答结束，您的心理健康状态平稳，希望您继续保持。”右下角的形象消失。
黄德斯随即打开视频通话，这已经是她在太空漂流的第三个星期五，她无法说谎，对儿子有一种特别的需求，她越来越想要回到孩子身边。
“灵灵，睡觉了吗？”
视频连接完成，龙灵那边的画面是他在床上，只有一只床头台灯发出暖黄的光线。
“今天睡得比较早，最近越来越早了，好像没什么事可干。”龙灵用手捂住嘴，打了个哈欠。
“病毒的影响很大吗？”
“嗯，主要是网络环境很差，搞得人心惶惶。”
“那就不看，互联网的主要组成就是无效信息，将注意力放在自己要做的事上，就能清净了。”
“当然，这就是我越来越早睡觉的原因，太清净了，一下子空出了许多时间，好像没什么是可做的。早知道我应该听从你的建议，去做一个老师，那样我至少每天都可以跟学生交流，摆脱无谓的网络社交。”
“现在后悔也来得及。”
“我确实有这个意向，妈，你是怎么想到要做工程师的？在你那个时候，女工程师应该是很不受待见的吧。”
“就算现在也是，性别歧视在任何行业都存在，只有到两者融合或者区分为两个极端时这种歧视才会消失。但你不用担心教师职业轻视男人，在孩子们面前，大家都更愿意留下一个美好的形象。”
“我们不是在说你吗？不过为什么男女对立成极端会反而会把歧视消失。”
“嗯，我做工程师的想法是在你爸离开后产生的，我想要学习如何做一个父亲。”
“我能明显感觉到。”
“但我也努力平衡女人、母性的一部分。人类不会去说服一头野兽，当差距足够大，对立关系反而会被消去。但这比同化更难，从现在的趋向来看，社会的倾向是导向女性化。理智思考的工作会逐渐交给人工智能来完成。”
“人工智能能够取得人类的信任？决定权依然会放在人类手上吧？”
“如果面前是一座山峰，思考如何爬上去的你，会想到制造一座梯子，如果梯子就在那，没有人会去想梯子是怎么来的。人类对人工智能的依赖很快就会超过所有物主对工具的依赖。甚至于让它来主宰一生。”
“你说得对，早在我们了解星际之前，很可能就已经被安逸的生活消磨了意志。甚至会想如何逃到未来，逃到虚拟世界去。说不定我们走到了一个岔路口上，这两条路往后不会再有一个焦点。不过思考这些也没有什么好处，一切都是大势所趋。”
“想想我在做的事，就算大潮流是愈发消极，也一定会有人往积极的方向走。嗯，这让我想到了鲁迅的那篇文章。”
“是的，少数人用它们的固执改造了世界，但没有人会感谢前人，多数人更愿意抱怨为什么还没有人来拯救现在的苦难。”
“你的心情不好吗？”
“啊，妈你过于担心了，我没事，不过怨气确实感染了我，我实在想在网络上看到一个与我的价值观类似的群体，但我同时又不想看到他们抱团取暖，重复一些我早就接受的观点。我真的很矛盾，这种矛盾在现在这个特殊的时期，被孤独放大了，最后我找到了结论，人这种生物一定要找到一个能够分担精力的目标，即使是不停的重复，最好能麻木神经，能用一个高尚的解释缓解内心的折磨。”
“早点找一个女朋友说不定能帮你走出这种困境，不如我们现在来做一个假设。”
“妈，我只是还没有遇到合适的。”
“可是你并不了解你身边的女孩们，想象她们现在其实正在接受像你现在一样的折磨，你的出现能形成一个有利的循环。我们就从你身边最近的女孩开始吧。那个女孩是叫芸芸吗？她是个很恬静的孩子，我想她也会是个贤惠的妻子。”
“恬静？妈，你的印象跟我很不一样，我觉得她是个很积极主动的人，她经常有提议，比如去滑冰场，去爬山，每一次她都是主导者。我觉得她太耀眼了。”龙灵心理期待对方给他回应，但他同时感觉得到两者的价值观有很明显的差距。
“知道你在你的朋友们心中是怎么样的角色吗？”
“比较腼腆内向，斤斤计较的人吧，虽然我觉得他们不会主动说。”
“你错了，灵灵，我问过很多到家里来的孩子，他们都说你是会主动承担责任，正义感强的人，我听到得最多的词汇是一往无前。你被你的朋友需要着，你也是被期待和憧憬的人。”黄德斯用骄傲的口吻说出这番话，她对给予儿子这样的评价的孩子们也充满感激，这是个羞于使用赞美的时代，人们把褒美之词全部丢到公众人物，那些最不缺乏赞赏和自信的人身上。这让所有人都觉得自己是普通的，就只能用资产的多少来把人区分开。
“…他们真的这么说？”
“不管在任何场合信任都是罕见的，这个被互联网极端化的世界更是如此，但你可以体会到他们对你的依赖不是吗？”
“你是说，我应该更加自信吗？”
“你可以做一个假设，假设现在你就要去向芸芸表达心意。”
“可是，我还不确定是不是喜欢她。”
“在你眼中她只有优点，这就是喜欢。”
镜头中的龙灵眼神飘转，富余创造力的大脑为他指定了计划，甚至安排好了结果。联想让少年心潮起伏，四肢发软，也会给朝下的笔直线条抬升一个陡峭的斜角。物质波均匀的泛开，但高维度的意识隐秘地给它注入了一个加速度，这个加速度要在时间后面才表现出来。
“你看生活也不是一潭死水的，你要先用电话把她约出来吗？或者你立刻开车到她家门口，大声把人喊下来。”
“可是我什么都没有准备，那些烘托气氛、情绪转变…有很多东西。她难道不会觉得这很粗糙吗？”
“你需要一个理由吗？病毒正是最好的机会呀，你可以告诉她，不想突然失去任何人。”
“妈，给我一点准备的时间。我…我明天约她出来，一步一步来，这样或许不会太突兀…妈，我现在是因为懦弱才止步不前的吗？”
“这就是喜欢。”黄德斯看着注视龙灵的脸庞，发自内心感到幸福。
在地球上这道光束会被云层消化，最后就算是最明亮的眼睛也绝对看不到清楚，但显示器里，它就像一只距离稍远些的聚光电筒中。
“每日问答继续，请问，对于你来说，食物是否为精神上的必需品？”
黄德斯一边关注伽马暴并且把自己的显示器录屏，直接取用数据库中的监测视频会被认为是泄露军事机密，但使用录屏文件就等于是她用摄像机对着伽马暴拍摄，可以发送给地表。
“我认为它的优先级低于书籍低于社会情感需求，基本上可以放在必需品的最后。”
“下一个问题，你对孩子是否存在过度干涉？”
她的目光转移到头盔屏幕的右下角，AI的人体形象的目光也在这个过程看向她。她思考这个目光转移的动作并不是它的注意力真的发生了转移，而是配合人做出的虚假举动。
“我认为没有。”
“从我的数据库上看，你对孩子投入的精力高出平均值，并且给他制定了相当完整的人生规划。”
“他比同龄人更加懂事也更加聪明，但没有父亲的约束，我希望他建立正确的价值观。”
黄德斯知道自己有些犹豫，信心也是在话出口后才确定的，她尽力找到不确定的一部分，但很快把它们归结于正常人对需求的迷茫上。
“应该没有人能肯定自己所有行为的目的。”
“这是真命题，今天问答结束，您的心理健康状态平稳，希望您继续保持。”右下角的形象消失。
黄德斯随即打开视频通话，这已经是她在太空漂流的第三个星期五，她无法说谎，对儿子有一种特别的需求，她越来越想要回到孩子身边。
“灵灵，睡觉了吗？”
视频连接完成，龙灵那边的画面是他在床上，只有一只床头台灯发出暖黄的光线。
“今天睡得比较早，最近越来越早了，好像没什么事可干。”龙灵用手捂住嘴，打了个哈欠。
“病毒的影响很大吗？”
“嗯，主要是网络环境很差，搞得人心惶惶。”
“那就不看，互联网的主要组成就是无效信息，将注意力放在自己要做的事上，就能清净了。”
“当然，这就是我越来越早睡觉的原因，太清净了，一下子空出了许多时间，好像没什么是可做的。早知道我应该听从你的建议，去做一个老师，那样我至少每天都可以跟学生交流，摆脱无谓的网络社交。”
“现在后悔也来得及。”
“我确实有这个意向，妈，你是怎么想到要做工程师的？在你那个时候，女工程师应该是很不受待见的吧。”
“就算现在也是，性别歧视在任何行业都存在，只有到两者融合或者区分为两个极端时这种歧视才会消失。但你不用担心教师职业轻视男人，在孩子们面前，大家都更愿意留下一个美好的形象。”
“我们不是在说你吗？不过为什么男女对立成极端会反而会把歧视消失。”
“嗯，我做工程师的想法是在你爸离开后产生的，我想要学习如何做一个父亲。”
“我能明显感觉到。”
“但我也努力平衡女人、母性的一部分。人类不会去说服一头野兽，当差距足够大，对立关系反而会被消去。但这比同化更难，从现在的趋向来看，社会的倾向是导向女性化。理智思考的工作会逐渐交给人工智能来完成。”
“人工智能能够取得人类的信任？决定权依然会放在人类手上吧？”
“如果面前是一座山峰，思考如何爬上去的你，会想到制造一座梯子，如果梯子就在那，没有人会去想梯子是怎么来的。人类对人工智能的依赖很快就会超过所有物主对工具的依赖。甚至于让它来主宰一生。”
“你说得对，早在我们了解星际之前，很可能就已经被安逸的生活消磨了意志。甚至会想如何逃到未来，逃到虚拟世界去。说不定我们走到了一个岔路口上，这两条路往后不会再有一个焦点。不过思考这些也没有什么好处，一切都是大势所趋。”
“想想我在做的事，就算大潮流是愈发消极，也一定会有人往积极的方向走。嗯，这让我想到了鲁迅的那篇文章。”
“是的，少数人用它们的固执改造了世界，但没有人会感谢前人，多数人更愿意抱怨为什么还没有人来拯救现在的苦难。”
“你的心情不好吗？”
“啊，妈你过于担心了，我没事，不过怨气确实感染了我，我实在想在网络上看到一个与我的价值观类似的群体，但我同时又不想看到他们抱团取暖，重复一些我早就接受的观点。我真的很矛盾，这种矛盾在现在这个特殊的时期，被孤独放大了，最后我找到了结论，人这种生物一定要找到一个能够分担精力的目标，即使是不停的重复，最好能麻木神经，能用一个高尚的解释缓解内心的折磨。”
“早点找一个女朋友说不定能帮你走出这种困境，不如我们现在来做一个假设。”
“妈，我只是还没有遇到合适的。”
“可是你并不了解你身边的女孩们，想象她们现在其实正在接受像你现在一样的折磨，你的出现能形成一个有利的循环。我们就从你身边最近的女孩开始吧。那个女孩是叫芸芸吗？她是个很恬静的孩子，我想她也会是个贤惠的妻子。”
“恬静？妈，你的印象跟我很不一样，我觉得她是个很积极主动的人，她经常有提议，比如去滑冰场，去爬山，每一次她都是主导者。我觉得她太耀眼了。”龙灵心理期待对方给他回应，但他同时感觉得到两者的价值观有很明显的差距。
“知道你在你的朋友们心中是怎么样的角色吗？”
“比较腼腆内向，斤斤计较的人吧，虽然我觉得他们不会主动说。”
“你错了，灵灵，我问过很多到家里来的孩子，他们都说你是会主动承担责任，正义感强的人，我听到得最多的词汇是一往无前。你被你的朋友需要着，你也是被期待和憧憬的人。”黄德斯用骄傲的口吻说出这番话，她对给予儿子这样的评价的孩子们也充满感激，这是个羞于使用赞美的时代，人们把褒美之词全部丢到公众人物，那些最不缺乏赞赏和自信的人身上。这让所有人都觉得自己是普通的，就只能用资产的多少来把人区分开。
“…他们真的这么说？”
“不管在任何场合信任都是罕见的，这个被互联网极端化的世界更是如此，但你可以体会到他们对你的依赖不是吗？”
“你是说，我应该更加自信吗？”
“你可以做一个假设，假设现在你就要去向芸芸表达心意。”
“可是，我还不确定是不是喜欢她。”
“在你眼中她只有优点，这就是喜欢。”
镜头中的龙灵眼神飘转，富余创造力的大脑为他指定了计划，甚至安排好了结果。联想让少年心潮起伏，四肢发软，也会给朝下的笔直线条抬升一个陡峭的斜角。物质波均匀的泛开，但高维度的意识隐秘地给它注入了一个加速度，这个加速度要在时间后面才表现出来。
“你看生活也不是一潭死水的，你要先用电话把她约出来吗？或者你立刻开车到她家门口，大声把人喊下来。”
“可是我什么都没有准备，那些烘托气氛、情绪转变…有很多东西。她难道不会觉得这很粗糙吗？”
“你需要一个理由吗？病毒正是最好的机会呀，你可以告诉她，不想突然失去任何人。”
“妈，给我一点准备的时间。我…我明天约她出来，一步一步来，这样或许不会太突兀…妈，我现在是因为懦弱才止步不前的吗？”
“这就是喜欢。”黄德斯看着注视龙灵的脸庞，发自内心感到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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