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雄山漫道

    牧野又一次踏上了离家的征程。昨夜白影将牧野留下，只为牧野带来了一句来自父亲老铁匠的话：“外界之凶险你已初领略，真正之世界则更加艰辛，愿吾儿平安常在，若有诸般不顺可随时归乡。”不知道为何，一向粗狂的父亲突然之间捎来如此平淡甚至让人感觉文绉绉的话，让牧野心中说不出的感动，离家方才一日，他竟然有些想念那个生他养他14年的家了。牧野花了很大的力气，才抛开这一思绪。

    昨夜里还在一起烤火和吹牛的中年马夫已经不见了，他并没有能熬过昨晚那个可怕的夜晚。老马夫驾驶着马车一言不发，他的衣服的右袖子已经被扯掉了，右肩上裹着一层厚厚的纱布，一丝丝的鲜血隐约的从纱布中渗出。壮硕的右臂裸楼在外，几条可怕的伤疤盘在胳膊上。

    牧野没有坐在后面的货仓里，而是坐在了老马夫身边。

    “承蒙您的照顾，我还一直没问过您的名字呢。”牧野打开了话题。

    “没关系，是我该谢谢你们，要不是你们里德斯的狩猎队，也许我们这次就都折在这里了，介绍一下吧，我叫希尔德，出生在龙莱，很小的时候就和做生意的父亲来到了傲麟，小时候我的梦想是做一名骑士，在父亲的资助下，我一度跟随名师学习剑术，但后来，我的父亲死于一次去西北高原的贸易，家道中落，于是我也只能子承父业，也做起了武装商队。”

    “那您真的是一名大剑士喽？”牧野惊喜的问道。

    “是穆卡那个家伙给你说的吧。”老马夫希尔德悲伤的说到:“那家伙。”说到这希尔德的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痛苦。

    “对不起，让你又想起了这些。”牧野的话中也透漏出一丝哀伤。

    “没关系的”希尔德缓了缓情绪，轻轻地叹息了一口气到：“我们武装商队经常会遇到这种情况，我只是没有想到，那么多到大风大浪都熬过去了，他会在折在这里。”说到中年马夫，希尔德眼中有些湿润，话匣子也被打开了：“我可不是什么大剑士，那是我对穆卡那个家伙吹的牛，没想到他尽然相信了，真是个单纯的家伙呢。”希尔德又轻轻地苦笑的一声，接着说道：“穆卡的老家在花语平原，是七王联盟中和约城下属的一个奴隶家庭，奴隶，你能想象嘛，在和约城那个连精灵和人类血腥厮杀几十年后都可以握手言和的地方，尽然会有奴隶。而且并不是因为穆卡犯了任何错误，只是单纯的因为穆卡的父母是奴隶。”

    希尔德越说越激动，身体也不由的发出阵阵颤抖，他的双眼直勾勾的看向牧野：“奴隶，小家伙，你明白什么是奴隶嘛！”

    牧野被希尔德瞪着发红的眼睛吓的一哆嗦，小声回复到：“不，不太知道。”牧野自小在大山深处的里德斯长大，那里的民风淳朴且彪悍。是从来不可能有奴隶存在的土壤的。

    看到了牧野的神态，希尔德知道自己失态了，目光尴尬的转回马车前方，继续说到：“奴隶，没有人会把奴隶当做人看待，我亲眼见过，因为打碎了主人的装饰花瓶而被砍去四肢，曝尸荒野的奴隶尸体。穆卡也一样，13岁的时候，穆卡的父亲被累死在农场主的庄园里，母亲则为了保护偷吃农场主猎犬狗粮的弟弟，和弟弟一起当着他的面被活活的打死了。但那时的穆卡并不敢有丝毫的抵抗，只是木纳的承受着一切不幸。本来，他的一生也许就这么过去了，但在他17岁的那一年一切都变了。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那是圣辉历1032年，用咱们傲麟帝国的傲皇历，是197年，那年秋天爆发的那场盛大的奴隶大革命拯救了他！愤怒的起义军攻入了和约城城郊，在农场主的庄园中解放了如同呆猪的穆卡。对，是呆猪，穆卡就是这么说的。”希尔德苦笑着。

    “然后呢？”牧野好奇的追问到。

    “然后？然后也许就该是穆卡人生中最为壮丽的日子了。穆卡跟随了最伟大的奴隶起义者，解放者纳什，开始了他的解放之路，在起义军中，穆卡第一次学到了知识，知道了农场以外还有那么大的世界。”希尔德说到这里，不尽露出了一丝微笑，然后继续说到：“起义军的力量不断的壮大，他们称自己为自由人，最多时已经有接近十万人的规模，他们在牧马城集结，避开了七王联军主力的围追堵截，一路南下，奇袭了克耳一城的卫城，然后向东穿越死亡森林的边缘，又如同鬼魅般出现在文都王国城下。他们就这样一路走一路战斗，一路解放着被压迫的奴隶们。直到1036年夏天，在一系列传奇的进军以及反复拉锯后，纳什靠着他传奇的军事能力，成功的把疲惫的七王联军诱骗到了联盟北方的和约城与牧马城之间，而他自己则亲帅着由数万名自由人所组成的军团，出现在了联盟最南方的科恩城下。科恩城当时只有不到万余人驻防，城内的奴隶得知纳什的到来，更是掀起了一波又一波的起义浪潮，正当破城在即，胜利将至时。突然，数万神圣教廷的重装骑士出现在了起义军的身后。”

    “神圣教廷！这个我知道，他们是光明神最忠实的信徒，惩奸除恶，有他们的帮助，科法恩一定会被解放。”牧野激动的插话道。在里德斯，曾经有一个随商队而来的神圣教廷牧师，他在镇内传经布道，甚至一度想要建立一座教堂，但最终，由于小镇确实是偏僻，人们的生活艰苦，更愿意相信劳动而不是相信神，缺少了捐助，牧师本人的资金又严重的不足，最终不得已不了了之，牧师也随即离开了里德斯。但是他在的时候，天天对着孩子们又是散发糖果，又是给孩子们讲述神的故事，所以牧野记忆犹新。

    “我也希望是这样，我从小的梦想就是做一个骑士，但那群禽兽，实在是愧对骑士这一称号。”希尔德满脸愤怒的说道“他们诱骗了纳什，作为光明之神最虔诚的信徒，他毫无戒备的被诱骗到了神圣教廷的营地，在那里，他被诬陷为受到混沌侵蚀的污秽者，被活活烧死在了十字架上。”

    “什么！”牧野大吃一惊。“这不可能。”

    希尔德摇摇头，继续说到：“我也不愿意相信，但我说的每一句话，我都愿意对光明之神起誓，那群神棍根本不配对称之为神的代言人。在纳什死后，他们袭击了起义者的队伍，起义军根本不是那些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重骑兵的对手，在惊异和绝望中，数万起义军几乎全军覆没，或者被杀死，或者被重新变卖为奴隶。轰轰烈烈的大起义就此结束。一切都结束了，穆卡侥幸劫后余生，他先是向西逃到了君雅王国边境，然后一路南下，来到了龙莱帝国，在这里，他借着大起义时留下的财富，做起了生意，一边做生意一边借机做起了解救奴隶的偷渡客工作，最终，事情败露遭到通缉，又不得已隐姓埋名逃到了迪斯王国，我们两个就是在那里相遇的。你能想象嘛，世界上竟然会有这种人，他会一边在迪斯特的红酒坊里抱着姑娘喝烈酒，一边思索着如何再次去掀起一成轰轰烈烈的大革命，去解放故乡的奴隶们。”说到这里，希尔德的眼泪不由得在眼睛里打起了转。“我曾经答应这家伙，如果有一天，他真的能去再掀起一场解放奴隶的轰轰烈烈的大起义，我一定会拿着大剑，站在他的前面，为他裆下来自敌人的每一支利剑，特别是那些神棍骑士们，但是现在…”希尔德一声语塞，他一只手握紧了缰绳，一只手捂住在牧野那侧的半张脸，一时间，泪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