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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Takin’a chance(莫失良机)(二)

    看到石络显然已经入了她的圈套,焦躁成这副模样,天晴忍住笑意,肃容道:“如果他不把自己牵扯进来,不搭上圣上深恶痛绝的白莲妖教,又该用什么借口在御前请旨,要求彻查此案?燕王现在等的就是石大人奏本陈情,或是问询于他,故而才费了那么大力气在城内掀起声浪,这样他才有理由喊冤;否则跟他八竿子打不着,他却自己主动提出此事,岂不惹人怀疑?

    “但如果真查起来,别说苏集违律走私要倒大霉;被皇上知道了商会乃至朝鲜国那边和太孙殿下私下牵连,作何观感?岂不让殿下大失圣心?虽然太孙贵为储君,可别忘了,不论皇上还是先太子,儿子可都不少啊……”

    这一撩拨,石络果然顺着她的思路想了下去,不由擦了擦额汗,庆幸自己尚算谨慎,还没开始行动,不至中了燕王的圈套。考虑再三,又生出新的不解:“然而圣心何等澄明通彻?最后总会查到是有人密报,这一问起密信何来,燕王不也逃不脱干系吗?”

    看来他也不笨,不过比起我还是差一点了~“就因为圣心明如宝鉴,那么多藩王,陛下嘴上不说,还不知道他们私下里是如何明争暗斗的?燕王只要咬定自己全不知情,一味喊冤,陛下就算不尽信,也难免怀疑另有藩王从中搞鬼,以图一箭双雕,既折了太孙,又损了燕王,还让两人闹得水火不容。况且……”

    她顿了一顿,怕石络跟不上似的,有意把语速放慢了些,“究竟燕王是不是幕后主使,太孙殿下缺乏实证,目前也只有六七成把握。说不定,此事真的另有其他力量推波助澜。总之情况复杂,若不是太孙殿下忧心事大,也不会急急遣我出面,用这种方法来跟石大人相告了。”

    她说得头头是道声情并茂,石络自然被带入情境:“是下官愚昧疏忽了,幸得沈大人提点救命!”

    “闲话也不多说。反正明日大人升堂问案,只管寻个理由,把两支商队都放了便是,接下来的事,我自会安排。”天晴看火候差不多了,再装下去难保不会露馅,只求速战速决。

    石络刚刚被她说得急出了汗,此时夜风探窗一吹,倒平生丝丝沁凉,整个人也清醒了几分。

    这位“锦衣卫”沈大人的意思他当然懂得,但事情已经闹得街知巷闻,要是以“误会”为由草草结案放走商队,还不知道会被怎么议论。再说,万一这沈三假扮锦衣卫,实则是燕王的人,故意拿皇太孙做幌子为他解难来的,那岂不是……

    见他又在摇摆,天晴只能再下剂猛药:“莫非石大人对我的话有疑?商会一直坐落苏州,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大人反悔想要来抓,只管差人来拿便是!若还不放心,沈某答应大人,等事了会再走一趟,入京讨得太孙殿下亲笔信函一封,交予大人为证,这样总可以了吧?”

    这话可把石络吓出一层密汗。要太孙殿下亲笔作证,等于是问未来天子拿一个把柄让他捏在手里!他一个区区四品的知府,怎能提出这样的要求?就是想都不敢想!也罢,只要沈三神志正常,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给自己凭空捏造一个朝廷密使身份;他若真是那个何足言,之前在北平这么给燕王添乱,该断无可能是他的人了。

    再者……沈三说的一点没错,商会就在江南,又是太孙殿下势力所辖,怎么看,他效忠储君的可能性都要远远高于效忠其他藩王。事情弄到如此地步,他石络要再唯唯诺诺,恐怕这金尊玉贵的太孙殿下,他不想得罪也得罪了……

    思前虑后,石络语气愈加松软,连连示弱:“沈大人有令牌在身,又是太孙殿下的心腹,下官怎可能不信?刚刚犹豫,只不过在思索明天以什么理由放人,才一时走了神,望沈大人莫怪!”

    天晴心里嘀咕:哼,你想什么我还不知道吗?算了,只要事情能办成,也没必要拆穿你。不过辛辛苦苦跑一趟,总要尽量多捞些好处。

    “石大人顾全大局,沈某代殿下一谢。另外,这次商队风波,最后势必要查个水落石出。以殿下的无双智计,扭转局面自是不在话下,说不定还能趁此机会做做文章,敲打一众藩王。到时,石大人可不要对外说些有的没的,坏了殿下的大事啊……”她的乌竹折扇在书桌上敲出“啪”的一声,转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石络赶忙低头称是:“那自然!就是有人拿到架在脖子上,下官也不敢吐露半字,迁累殿下!可惜下官人微位低,不得见殿下金面,还请沈大人务必座前相禀,下官对太孙殿下绝对忠心无二!”

    “嗯,石大人宽心,大人一片赤胆忠诚,太孙殿下必定铭感。将来殿下身登大宝,大人官升

    爵显的时候,可千万不能忘了,今天是我给大人指的路哟~”对面的笑容里含义满满,石络竟从中隐约窥见了未来飞黄腾达的美好蓝图,声音也不自主地高昂了起来:“沈大人哪里的话!下官……”

    “好了好了。”天晴不想再与他多做客套,直接断了话头,“燕王的人,指不定还藏附近盯着呢。石大人公务繁忙,沈某也不便再久留叨扰。明日的事,就托赖大人了!沈某这就先行告辞了~”说着大摇大摆踱出门口,向左一转便隐了身形。

    石络连忙后脚追出,别说半点人影看不着,整个天井阒然寂寂。但见夜色如水,唯闻风动蝉鸣,适才情景,宛若晃晃一梦……

    对于他是何足言的自陈,石络不由更信了三分,幽幽望空而叹。

    “一叶障目,不见泰山。这世上竟真有如此高人……”

    ……

    隔天上午,两支商队都顺利释放。一直守着等消息的汤宪立刻赶到,把苏集的人马货物都提溜了回去。搭作副手的陆竞刚同天晴说了句“会长,我有事求你!”便被汤宪他们拉拔走了,天晴也不理会。

    另一支朝鲜国商队,自然是由纪纲负责照管。为防夜长梦多,稍作整顿,纪纲就火速安排得力亲信,将他们送出了城,回来时乐呵呵地向天晴致谢:“也不知沈公子用了什么妙法,石络竟真的爽爽快快把他们都放了!沈公子真奇人也!”

    “哎~算不上什么妙法。得亏燕王殿下福泽深厚,才能如此轻松化危为安呢!”

    “唉,是啊,这次殿下显是遭奸人暗算了。白莲教?哼!这幕后之人用心也够歹毒的,还不如直接说殿下勾结北元呢!”送走了商队,纪纲心里大定,已然将这沈三少当成了自己人,说话也松懈了许多。

    “北元?”天晴眸珠略略一转,“是呀!明明殿下和北元还能拉上点关系,怎么那幕后黑手不趁此机会用一用呢?”话留一半,静待纪纲下文。

    他果然没有令她失望:“可能幕后之人和宁王有些牵连吧!整个大明,最出名的蒙古铁骑就数宁王殿下手中的泰宁三卫,这次商队又是由蒙古人经手保驾,要是翻扯出来,难保不会波及到宁王,所以干脆便不提了。其实以王爷的能耐,何需勾通北元?想招揽到精锐的前元旧部,还不是手到擒来?那群鞑子,哼!有奶便是娘!”

    给朝鲜国商队保驾的是蒙古人?!天晴大讶。但那群蒙古兵究竟什么来历,看来纪纲也不清楚。莫非……那群人真是泰宁三卫的?

    对啊,这样一来就都说得通了!

    士聪说过,历史上朱棣登基之后,几次跑到漠北,把汗廷一众部落打得落花流水,应该不大可能为现在这点钱就跟他们交好。就算要拉拢,以他的性格,如何也要选保险稳妥、已经被证明收钱就能办事、办好事的一群人;而且,还不能是已经归附北平都司的那些降将,那首选放眼天下——

    不就是泰宁三卫了嘛!

    更关键的是,这次的主谋又想扳倒朱棣,又要保护朱权,肯这么大费周章,除了朱权他自己,还能有谁?话说这朱棣也真够缺的,居然跑去招惹人家最看重的宝贝精锐,这跟偷睡人家最疼最宠的小老婆有啥区别?别说那个乍看就不好欺负的宁王了,就算是她徐天晴,碰到了这种奇耻大辱,怎么都得还以些颜色!

    好嘛!真相已然大白,保镖是泰宁三卫,主谋是宁王朱权。咦?那阿赤烈他们有没有来呢?

    算了,就是来了如今也该跑了。

    无论如何,案情已清,那接下来该怎么做,她也须打算起来……

    “这次事件妥善解决,纪大人功不可没,要不是大人肯借这块腰牌,想那石络是怎么也不会乖乖听话的。”天晴说着,双手递上令牌,恭敬呈还。

    纪纲讪笑接过,继而又微露担忧神色:“可石络如果知道了在下的身份,恐怕日后难免有些麻烦……”

    “纪大人不必忧忡,这般大事,沈某自有分寸,别说石络压根不知道有纪大人在,就连沈某的真实身份,只怕他也是一头雾水呢!”天晴一张折扇,轻摇之间,语笑飘然。

    尝过了甜点再得他许言,纪纲倍感心安:“沈公子做事,在下怎配置喙?这回能如此圆满作结,靠的全是沈公子超神手段。大恩大德,在下只愁不知如何一谢!”

    天晴眉目舒展,轻轻道:“你我都是为殿下解忧,何足言谢?哦~大人是指,我说过的,这次的功劳尽归大人是吧?”

    纪纲有些尴尬,又不能否认,又不好承认,只有合手干笑。

    “都说无奸不商,但沈某这人嘛,别的好处没有,唯独一样——一诺许人,千金不换。纪大人放心,届时大人跟殿下汇报,沈某的事不提或稍提皆可,只管尽力突出您自己的功劳,到时殿下金心大悦,少不了重赏重用大人。”

    “呵呵,在下也并非厚颜无耻之人,可做不出这样事来。再说以殿下的明断,石络是如何路数大变的,在下都说不出个所以,怎能蒙混得过?只要殿下问起时,沈公子能进进美言,说不才如在下,也有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就好。至于借用腰牌的事……”他稍稍皱了皱眉。

    “沈某不会提。这终归是冒风险的事,既然事情已成,没必要令殿下担惊后怕。”天晴体谅地把话圆满续完。

    纪纲领然,微笑揖身:“那在下更要感谢沈公子了!在下还受命在身,要时时注意这城中动向,不能离开,不知沈公子是否急着回苏州?如若不然,留在长春府这段日子,务必让在下略尽绵薄招待!”

    “纪大人不必客气。沈某确实还有事要逗留数日,这城里既有我商会分部,又有听咐下属,还不用劳动大人。再说,要是让官府的人看到你我二人出双入对,要石络要怎么想呀?”天晴诡然一笑,以纪纲的敏思自然登时会意,也不再强行客套,就这么轻巧作罢了。

    翌日,苏集长春分会。

    天晴向被她一并叫来的付惜敏派完了差事,随手翻翻分会的账目,便感到一阵困意。独自闲坐院中凉风亭,见日暮霞光,流云绵绵华彩绻绻,眼皮也仿佛被催眠一般越来越沉……靠着柱子正将将要睡着,突然感到一阵冰寒杀气,锋芒直指她的喉间。

    她伸手一捻,薄薄刃身便被她束在了指腹之下。天晴半睡不醒般恹恹抬起眼,金属的反光却映得她目光闪闪,明如烽炬。

    “纪大人,您监视了一个多时辰,只为挑我睡着的时候下手,可实在不算英雄所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