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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六章 长恨事与愿难逢

    十几顶凤轿肩舆鱼贯到了华盖殿。天晴位份低,依旧排在最末入殿入座。迎面见到了右首给女宾准备的那列大纱屏,她嬉笑道:“皇上真偏心,有好舞乐,只让儿子孙子瞧仔细,女儿儿媳却只能模模糊糊看个影。亏得臣女还巴巴备了寿礼来,竟然就这么给寿星公打发了~”

    皇帝大乐:“你备了什么寿礼?朕怎么没见着?只瞧见老四献的一双先天八卦白玉龟。”

    “怎么没见着?四殿下就是臣女给皇上备的寿礼呀!四殿下为了备份好礼,大动脑筋,生怕皇上不喜欢,要不是臣女劝说‘皇上只要见到儿孙满堂,和和美美,比收什么礼心里都甜,殿下交代完边务就快上路吧’,紧赶慢赶催着,皇上现在怎么能收到这样好宝贝呢?”

    皇帝指着她又是笑又是骂,显然龙心甚悦。

    朱棣心里冷哼,果然有她的风范,一文钱不花,好事她占,好人她做。不过,她刚才说什么“舞乐”?

    “好!你备的礼,朕确实喜欢得很~今天这纱屏就撤了吧,都是自家人,省得你说自己吃亏,又埋怨朕偏心。”

    待纱围被宫人撤下,刘川拍了拍手。内监高声唱过,二十八位异服女子翩翩步入,或坐或立。待宫中教坊乐师起了调,檀板轻敲,二十个女子僛僛起舞,余下八人琴瑟相和,桴鼓相应。听去望去,或舞姿蹁跹,或琴音悠然,譬如满堂生春,好一幅鸟语花香百艳图!

    下午时天晴就听说惠妃说了,去年朝鲜国进献美女二十八名,都是可圈可点的人才,平均素质之高堪称历届之最。经过尚宫局嬷嬷近一年的调教,琴棋书画都颇有小成。但皇上毕竟这把年纪,对女色什么早不热衷,听惠妃一提,想到这些少女最大不过十八九岁,留在宫中老去实在可惜,便想让儿子孙子各挑些可心的回去,这才趁着过寿举办了这场原来可无的舞乐。

    既然说了“儿子孙子”,太孙当然也包含在内,所以惠妃猜测,新妇马氏或是为此神伤,至于天晴对四殿下有此艳福完全不以为意,倒是她当初提醒时全没想到的,

    爱美之心人皆有,天晴虽说艺术造诣不算很高,对这场热闹的表演倒是看得津津有味,目光像跳跃的林雀,一会儿点这儿,一会儿到那儿。忽然,角落里的一位佳人引起了她的注意。尽管微垂着脸,双眼半阖,仍难掩清秀丽致姣容。只见她半抱琵琶,袖下露出从手腕到指尖一段肌肤,竟比琨玉还白上三分。

    天晴扫了一圈,心里下了评定:这一批的贡女里,当数这一个颜色最好了。想到这里,她突然起了玩心,依次去看那群按序而坐的王爷们。果然,所有人都在关注那位美人。华盖殿不比谨身殿宽阔广大,当中又只隔了那些起舞演乐的贡女,几乎每一位亲王的表情都能尽收她眼底。

    唐王和谷王都正照着美人贡女的弾拨击案合拍。宁王也看着她,仿佛感觉到自己被注目,他突然间朝天晴回过头,丢来一个算不得友善的眼神。天晴大窘,暗暗嘀咕这家伙怎么总警觉得跟猫一样,心虚之下只能把眼光移过一段,却被老十三代王的夺目表情固定在当场——只见他一瞬不瞬直直盯着那异国美人,既痴且呆,嘴张得简直可以跳进一只大蛤蟆。那神情真像极了见到严霏轻时的连为贵。

    天晴心下好笑,又不敢和身旁人调侃,强自忍下。再看朱棣,却见他正瞧着自己,心里不由一慌,佯装端起小盅仰面啜饮,躲在宽幅袖后终于镇定下来——难道她这点程度天知地知的失礼,也要被他提着耳朵骂一通吗?

    有了几分得理不让的底气,她放下玉盅,决定刚毅不屈回看向他。可彼时,朱棣却早已把眼神挪开,和在场大多数男宾一样,放在了那位最美贡女身上。

    天晴长松了一口气,心中更多了几分对那贡女的好感——若不是她长得好看,也不能这么容易帮她解围了,男人果然都是视觉动物呀。

    忽然一阵笑声传来,天晴循音回顾,是太孙殿下,正在和皇帝说着体己话。爷孙俩四眼相看,全都满脸乐意,似一点不把这边的风景摆在心上。

    天晴不由感慨,太孙真是孝子贤孙没的说,满园春色美如画也能这般毫不所动,马心蕙倒是得了一个好郎君。想着想着却又奇思忽起——“佳人满座,惟见天晴”,如果之焕今天在这里的话,也能这样不为所动,惟见自己吗?

    不知他今天当不当值,会不会又去太医院?还是在文华殿那里,等太孙?

    天晴想到就做,舞乐一罢,又找了理由避席,想去西华门打探打探,哪知刚走到武楼,刘川就急匆匆追来了。

    “娘娘,陛下找你呢!娘娘怎么一路往外走呀?”如今宫里谁都知这位燕王府徐娘娘是御前红人,北归时都是亲军十二卫保的驾,出入各处自然报上名号即可,可这路线明显不对,刘川不由奇怪。

    “哦~我刚刚更了个衣,也不知道是坐久了还是怎么,又犯了头晕,听惠妃娘娘说今天正巧是谈院判当值,就想直接去西华门跟他讨点药得了。没的为了一点小事,扫了皇上跟大家的兴嘛~”

    “原来如此——”刘川点头,“那娘娘现在可好些了么?”

    “诶刘公公真别说,被这皇城里的龙气吹了吹,好像又不怎么晕了。”天晴笑眯眯回道。

    待回到华盖殿,皇子皇孙们和众女眷都不见了,可能是去谨身殿领正宴。这也罢了,那班贡女却是个个都在。

    天晴进门见这排场,不禁有些心奇,抬头看皇帝正笑着扬手招她,立刻小跑了过去。

    “皇上~”

    “如何,今天的舞乐,好不好看呢?”皇帝笑呵呵问。

    “当然好看啦!这班朝鲜国姑娘长得好,跳得好,吹弹也好,怎么能不好看呢?”

    “这班朝鲜国姑娘,比起你来,怎么样啊?”

    “啊?”天晴眨眨眼,露出为难的脸色,“这就有些难比了。论相貌才艺吧,她们自然比臣女强多了,可这么说,就得罪皇上啦……”

    “嗯?怎么会得罪朕呢?”

    “哎~那么多可爱的姑娘,皇上偏偏只疼我这个讨嫌的,还让可爱的表演给讨嫌的看,传了出去,大家不都要说,皇上真太没眼光啦!”

    “哈哈哈~不害臊,谁疼你这个讨嫌的了?”一旁陪着的惠妃也笑:“皇上是有眼光,可爱的姑娘那么多,讨嫌的就你这一个,当然要别样待你了。”

    “刚刚朕跟孩子们说,有看中的贡女,就领一个回去,留在宫里终老,她们也可怜,只有老四和太孙说不要。太孙也就罢了……”皇帝顿了顿,本来这次秀选除了马氏,还给他纳了两个良娣,但他似乎都不在意,“棣儿那里,是不是天晴你的意思?”

    哎~棣儿对您的美女可没兴趣,他只对您老人家的皇位有兴趣啊。“皇上这是怎么说的呀!”天晴张大了眼睛,一脸无辜,“巴巴叫臣女来,就是为了这?皇上把臣女看成吃酸捻醋的妒妇了?”

    “哈哈哈~”皇帝看她委屈的小模样,忍不住点了她一下鼻子。“既如此,那你就带一个回去吧!你知道他的脾性,由你选个他喜欢的。”

    “哎呀~皇上可真是给人出难题!我选个漂亮的吧,皇上会怕殿下耽溺美色,无心正务,我选个普通点的吧,皇上肯定觉得我是小心眼,醋坛子。反正皇上怎样都是皇恩浩荡,父爱如山,单弄得臣女里外不是人,太狡猾了哼~”

    “呵呵呵,那你说怎么好?”

    “由皇上来选,只要是爹爹选的,殿下肯定都喜欢都宝贝,我也不用因为选的人不合殿下心意,被殿下数落啊~”

    “那你可要欠朕一份人情了?”

    “我还,我还~皇上要臣女上刀山下火海,臣女也飞奔着去~”

    皇帝笑了一声,这小丫头,嘴上大方,真要选个绝色佳丽塞给她夫君,心里必要怨朕了。但给棣儿的,也不能太差了。

    目光扫落,皇帝下巴点点站在最前领舞的那个贡女。天晴看去,见她身姿如柳,丰肌如雪,应道:“这女孩确实不错,不过臣女一眼看去,倒觉得那弹琵琶的妹妹更合眼缘些。皇上肯不肯给呢?”

    那一个,长得确实出众,几个儿子孙子都心如明镜,选拣时反而全绕开了她。唯独十三眼巴巴地要,他看着就气,倒不想给了。留在宫里给允炆吧,又担心到底是外邦女子,红颜祸水。棣儿性格持重,他最放心,既然天晴开口讨了,那正好。

    “你倒会挑。”

    天晴嘻嘻一笑,朝那琵琶女望去,却见她秀眉微皱,头低得更低了些。

    天晴心道:十三殿下从头到尾色眯眯盯着你流口水,你不想跟他也难怪。朱棣这人究竟如何先不表,起码看着正儿八经人模狗样,你都不乐意,难道非要日夜对着半截入土的皇帝陛下才好麽?

    突然间灵光一现,关窍大开,天晴不由惊然顿悟——哎呀!我怎么居然把这茬给忘了!

    是夜回别馆,朱棣先行一步。天晴吩咐将贡女的行李妆奁都装上了车,将她携进车厢,与自己并坐。

    “你今年多大了?我该怎么叫你才好呢?”

    “妾身闵氏,今年十九,娘娘若不嫌拗口,叫妾身海珠便好。”闵氏一口汉话,说得十分清脆流利。

    “海珠……”天晴合掌一拍,“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当真是个好名字!”

    “娘娘取笑妾身了……”闵氏低首谦辞,声音婉转,煞是轻柔动听。

    “海珠海珠,为你取名字的爹爹,定是位谦谦文士吧。”

    她微笑应道:“妾身的名字是祖父起的……”

    闵海珠……天晴心念一动:“你的祖父,是不是骊兴君闵忭?”

    传闻闵家祖先闵损,即孔子高足子骞。闵氏世居山东,高丽时期,其后人闵称道以使臣身份渡海,定居骊兴,成为朝鲜闵氏的始祖。放眼全国,姓闵的独这一支,又是世代簪缨的华族,能联想到她出自此门,本来就没什么奇怪的。闵海珠礼道:“娘娘所说的骊兴君,正是家祖。”

    “那好,我问你一句话,你可要老实回答。”

    她说得突然,虽然语气和缓,用词却颇有机锋。闵海珠被震得一颤,抬眸向她,磕磕巴巴答道:“娘娘但问,妾、妾身不敢欺瞒!”

    “嗯。”天晴呼了口气,慢慢道,“当时皇上说把你指给燕王殿下,你很失望,是不是?”

    闵海珠没料到自己不过一刹的神色,会被她看在眼里。此时若说不是,极可能被她拆穿,若说是,又大大不敬。自己现下已然是王府的人了,不要说荣辱,就是生死,也全捏在眼前这位娘娘手里。

    但对于她,闵海珠全然不知根底,只道她在皇上、燕王爷面前,都是极得宠的。虽然年纪小小,就是太孙殿下,也得客气敬她一声小王婶,卖她几分面子。

    这次分赐贡女,燕王本来谢不受赏,但皇上金口要她来选,她便选了自己。说起来,对此她也纳闷得紧。

    闵海珠不傻不盲,当然清楚,在这班贡女当中,她的姿容才貌,称得上鹤立鸡群,一骑绝尘。便是这徐氏娘娘如何自信,也不必特地给自己找一个劲敌来标榜;可若说她早知自己心志如何,无意争宠,又实在不大可能……

    闵海珠正思绪如麻,却听天晴嘻嘻笑道:“也难怪的。本来离家前跟你说要来服侍陛下,一转眼变成了王爷,辈分位份都矮了一级,心里定是不大乐意的呀~”

    这一句如五雷天降,轰得闵海珠一张俏脸上神色骤变,当即爬到几前跪下,叩首惶恐道:“娘娘明鉴,能服侍燕王殿下,那是妾身几世修来的福气,岂有不乐意的道理!”

    “诶~说的好好的,怎么突然行这么大礼?快快起来。”说着将她搀起。闵海珠本欲执拗伏地回话,却惊异对方力道奇大,整个人都似被她拉直一般。

    “我原是想着,皇上非要我指一个带回去,你生得这样好,又文静乖巧,有你侍候殿下左右,那才最合适~但说起来,到底没问过你,便你是不是自愿离的家,入的宫,我都不清楚。万一你是被家人强迫着来的,倒反而不美了。殿下这人呢,虽说看着严厉,却是极明理极公道的。你若是有别的打算,北平到底不比宫中,离汉阳也近,到时就是偷偷放你回去,也没什么不行的。”

    她声音清灵如乐音,一席话飘进耳中,竟然入骨入髓。闵海珠不禁抬头,见她眼中光彩闪耀,笑得温暖明媚,只觉心腔一热,如被三月春阳照遍全身,一瞬不自觉露出喜悦之色。

    然而,一个激灵,想到她或意在试探,或别有用心,闵海珠马上又换回恭敬表情,中规中矩道:“得蒙陛下圣诏,入选宫闱,妾身欢欣无伦,只盼不能早一日踏足圣土,以报陛下圣恩。如今陛下赐令,命妾身入王府,妾身定当尽心尽力,服侍燕王殿下与娘娘。只恨资质驽钝,尚不能为娘娘分担一二。还望娘娘不嫌,不吝纡尊调教妾身。”

    天晴骗人成精,只消一看,便知真情假意,对她这番表演难免失望,暗暗叹完一口气,还是笑吟吟道:“你不觉得委屈,那便好。不过我自己也是个不懂事的,能调教你什么?倒是陈尚宫大人她们教的规矩,你可都还记得?”

    听到“陈尚宫”三字,闵海珠绷着的弦又紧了一紧,生怕她话中有话,正计较该如何作答,但见她目光中只是好奇期待,又仿佛有些好笑“随口一问,你还当真不记得了?”便顿首道:“自然记得,妾身莫不敢忘。”

    “嗯!好极好极,我不似你,名门闺秀出身,好多规矩啊,弄不好还要反过来请教你呢!”

    “娘娘又取笑妾身了……”

    天晴又问了闵氏一些家乡风物俗事,两人有一搭没一搭无关痛痒的话聊了一路。

    天晴心中盘计,这闵海珠容貌妍丽,就是比起严霏轻来都不逊色,加之又是世家贵女,十八岁时还待字闺中,连婆家都没说,实在讲不过去。

    士聪虽然禁止她看本国古装剧,对于外国古装剧却放任自流,毕竟她一个乡下丫头,再怎么闹也不可能跑出国境线去搞风搞雨。韩剧看过那么多,对于李芳远搞的两次王子之乱当然也不会陌生了。他的妻子静妃,后来的彰德昭烈元敬王后闵氏,祖父正是闵忭,如此算来,闵海珠便是她的堂妹了。

    关于这闵氏王后的为人,天晴虽不甚明,多少知道是位聪慧果断的奇女子,后来她丈夫登上王位,她的辅佐功不可没。然而影视作品最爱表现的,是她“刚烈善妒”的一面。据说她刚嫁入李家做了王世子贞嫔,美丽的侍女就被李芳远纳作了妾。要是老婆家族里有闵海珠这样一个花容月貌的小姑娘,李芳远又不瞎不聋,怎么可能注意不到?将她送入皇宫,绝对是闵王后出的主意,再棒也没有。

    李芳远篡位势在必行,但名不正言不顺,为臣不忠为兄不义,以今上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性格,就是出兵肃清都大有可能;倘这时有个受宠的美人,在皇帝耳边吹吹枕头风,大事能化小小事能化了,就是坏事也能变好。

    然而这个美人,一要才貌俱佳,二要信任得过,本来就不易找。李芳远胸怀大志,若闵氏以此说服,将娘家堂妹闵海珠推为不二人选,他自然不会对小姨子再存什么绮念。美女千千万,江山只一座。这笔账,怎么样他都算得清。

    今上年届七十,对美色佳人之类早已不甚热心。李芳远也不是笨蛋,肯定计较过,闵海珠才貌双绝,一入后宫好比锥入囊中,只要太孙不盲不傻,必然注意得到。若她能成为储君的身边人,比起得宠于今上,自是更有用得多了。

    天晴原就怀疑闵海珠是李芳远故意送来京师的一枚美人棋,如今一听她的姓氏身世,更加笃信自己的判断。

    只可怜了这闵海珠,身负重任,却出师未捷,被皇帝发配到了王府。真是平地一道雷,万万没想到。

    她一个如花少女,当然不情愿来服侍七老八十的当今皇帝,对于见过都不知有没有两面的太孙殿下,更不可能怀有什么仰慕深情,所以她一说可以放她回去,闵海珠才抑制不住高兴。但想到这么一来一无所成,堂姐定不会轻易放过自己;她已为贡女,亦断无可能再嫁个好人家,回去又有什么用?这才又戴上假面,走一步算一步了。

    这样美丽聪颖,终归只是一颗棋子。命运造化,只能受人摆布,也是怪可怜的。好在她运气还不错,入的恰是燕王府,以后总能当个什么妃什么嫔的,以她现在手里这副牌,也没办法打得更好了。

    天晴原是怕朱棣又要啰唆,才想特意挑个他喜欢的回去堵嘴,但对闵海珠来说,她应该还是做了一件好事吧?

    谁知她巴巴跑到朱棣跟前邀功,眉飞色舞讲完了自己怎样把他喜爱的美人拿下,一句“我干得漂亮吧?”还没出口,对面就噼里啪啦一顿臭骂,说她今天在殿上又无法无天,聒噪无礼,明天是皇上千秋寿辰,切不能再丢他的人云云。

    天晴好心烧烂灶,被当头一桶冷水,大是不忿,忍不住低头嘟囔:“又发什么癫哦,大叔更年期……”

    “你说什么?”朱棣忽然暴起,大声喝道。

    天晴给他震得倒退半步,心虚之下辩解:“没说什么啊……就说知道了呗。”

    “胡扯!你刚刚明明说什么大叔!”

    天晴有些懵。重点在这里吗?不是“发癫”、不是“更年期”,是“大叔”??

    “论辈分,你爹跟我爹是平辈;论年纪,你表哥袁大海比我长好几岁,你义兄徐辉祖也小不了我多少——凭什么他们都是大哥,我却要是大叔?!”

    天晴懵圈了,过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妈耶他居然还认真考虑过这个问题!那么在意啊?有必要吗?!

    “哎~呀~”她撇过头,无奈地捏了捏侧颈,“这多大点事嘛……殿下若是喜欢,我也可以叫你大哥呀!朱大哥~”

    话一出口,天晴愣了半秒,竟被自己逗乐了。

    “哈哈哈哈哈~我在唱什么,什么都觉得……原来、原来你是我的朱大哥~”她一边不知所谓地胡言乱语,一边捧腹大笑,笑得肚皮发酸,直不起腰来。到最后,只差没在地上打滚了。

    “朱大哥……主……主打哥……哈哈……”她笑得捶墙,上气不接下气,却依然执着地重复着相同的台词。

    朱棣对这个神经病已经无话可说了,没有任何表情地大步走开。

    “你……你去哪里?朱……朱大哥,这是你的书房啊,这么早就休息么朱大哥?”

    朱棣“砰”地进房关门,将追来的她扔在院子里。那个美丽的异国姑娘,当然也没心情接见。

    天晴笑得脱力,在原地缓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闵海珠,哑着嗓子差人给她安排了厢房,让她早些休息,但有需要就说。

    可怜闵海珠贝齿咬唇,两眼汪汪地看着天晴。刚才她听到内院里一阵吵闹,又不敢出来,生怕是自己哪里做错,或者徐氏把她的身世透了底,引得王爷不喜,所以才受到这样的冷遇。

    天晴只得宽慰:“殿下明日一早要进宫,所以早点安歇养精神了。殿下向来注重姿仪,克己律己。”说完又笑了一笑,“如果换成十三殿下,估计今晚你就要忙啦。”

    闵海珠脸色一红。她聪慧敏感,自然注意到今天十三殿下看她的眼神,明白天晴的意思。

    “那就好……妾身还担心,殿下是因为妾身来弄得心里不舒服,那海珠可罪过了……”

    “怎么会?你多虑了啦。”

    他是心里不舒服,但是因为自己已经人到中年的缘故,与旁人无尤。

    可话说回来,又不是一夜变中年的,怎么今天突然想起来不舒服了?难道年轻貌美闵海珠的到来,变相提醒了他这一残酷事实吗?不会啊!他当年指十六岁果尔娜进府的时候,可一点都没见有心理负担。

    搞不懂。

    男人心,海底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