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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淡淡的乡愁 (8)钓鱼

    钓鱼

    后山有座山,叫莲花寨。这是后山最高的山,也是盛产黄金的山。它的半山腰叫高家坳,当年响应号召,修了一座水库,取名为高家坳水库。

    水库很大,一眼望不到边。一大片水,浩浩淼淼,有些寂寞,有些神秘。它负责方圆百里的农田的灌溉。

    家乡有条小河,小河是水库的延伸。我家离这条小河不远,出门右拐,有一条弯曲的小路。小路由小碎石铺成,步行约两分钟,就是河堤。河堤宽约四米,且有石级,当地称之为“码头”。

    这也是途径我村的河流,唯一的河堤,供附近百姓洗衣的地方。其他地方都由石头堆砌。

    码头对岸是一片河滩,平时干涸,除非涨洪水,才会有水流过。上面长满杂草,有皂荚树,还有万把勾。万把勾在当地也叫臭勾勾。

    这些都是我们儿时的玩物。皂荚树叶加水,能揉出泡沫。平时有脏的地方,扯皂荚树叶,能去污渍。

    臭勾勾结果时,椭圆形的外表长有硬刺且尖。这东西难缠,只要被粘住,极难扯掉。这样才好玩,在其成熟时,我们常来这里偷采,有时放在手中,有时心血来潮,嫌采的不够,就往口袋里塞。在回去的路上,寻找不知道情况的同伴,突然袭击,往对方头上一揉,导致的结果往往是尖叫声响彻四周。

    玩这种东西,并不是百发百中,彼此非常熟悉,有些同伴猴精似的,你刚摆出动作,对方就已知晓,早已防着你,结局只能两败俱伤。

    这些东西只适合和男生玩,和女生玩臭勾勾,很容易出问题。臭勾勾粘在女生头上,基本上扯不下来,弄得不好还要剪去她的一截头发。

    这就严重了。大家也清楚,发生类似的情况,这些小女生大多喜欢告状。父母知道了,自然少不了一顿“竹笋炒肉”。

    这条河不大,宽约十米。水也不深,只到脚踝,除了码头的水,淹过膝盖,但极富水产。鱼之类,小白条,胡子鱼居多。小白条鱼,当地叫“袍拉子”。胡子鱼,只小拇指大,长了两条长胡须,当地叫“黄子谷”。

    我的童年时期,家乡还是青山绿水,一片田园风光,生活在这里真的很惬意。水至清则无鱼,在这里不成立。河水虽然清澈,但是有石头,岸边还有石洞。鱼虾都能藏身。

    鱼虾晚上是否活动,我不清楚,但我知道它们白天是非常活跃的。

    “袍拉子”过于灵活,安全意识非常强,只要有人靠近,立马如箭般溜走。

    螃蟹有点憨头憨脑,生活还挺悠闲,只要不去碰它,可以和你两不相干,独自在水中慢悠地爬行。如想去碰它,就如同摸了老虎屁股,得掂量一下,它的那对“老虎钳”可不吃素。只要被夹住,非见血不可,能让你哇哇大哭。

    “黄子谷”也很憨,不如说很蠢,平时很少见其在水中游走,大部分时候喜欢藏在石头下面。

    这条河是我们儿时的乐园,不管大家是否爱吃鱼虾,都享受这种玩的快乐。

    我很喜欢吃鱼虾,这是小户人家佐餐的恩物。螃蟹去壳,与鱼虾同洗,鱼太小,无需解剥,用油炸干,加姜、蒜、辣椒爆炒。

    母亲反感我去捉鱼虾,她只希望我把心思全用在读书上,但周末放假,偶尔去玩那么一两次,她也不会说什么。

    暑假的时光是快乐的。只要不下雨,每天上午九点,总会见孩子们三五成群地在码头蹲着,坐着。有些人实在无聊,就趴在码头,把头伸在水面,窥石缝间的鱼虾。

    他们这些人中,有些人提着水桶,有些人拿着簸箕,还有些人拿了透明袋。拿透明袋的人一般是不喜欢吃鱼虾的,纯粹来凑热闹,和大家一起玩的人。

    我也是其中的一个,但我都是写完作业才去,就算母亲后来知道,也不会打我,毕竟我并不是一心想着玩。

    每当我写完作业,趁母亲不注意,就偷偷地拿着小簸箕,带着竹竿匆匆地前往码头。

    竹竿就是我的钓鱼竿。这是自己做的钓鱼竿,和专门卖的钓鱼竿自然无法相比。我的钓鱼竿的鱼线是缝衣服的细线,浮子是扯去管边细毛的鸡毛,鱼钩是细铜丝,一头磨尖,另一头用钳子弄弯,捆实在线头。

    当大家聚齐的时候,就开始下河捉鱼。这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此时的大家无忧无虑,声音时高时低,好不快活。

    这些声音大部分来自那几个拿透明袋的人。他们只是玩,顺便帮我们寻找“猎物”。

    “看,这里有螃蟹。”

    “这里也有,螃蟹太大,我不敢捉,你们来一个人。”

    “看,这里有“黄子谷”,快点来,不然就跑了。”

    听到这些,我们自然就往说有“黄子谷”的地方走去,一人把簸箕放在这头,一人把簸箕堵在另一头。“黄子谷”蠢头蠢脑的,很少有漏网的,特别在水浅的地方,不用工具,徒手就能捉住。方法也简单,挡住水源,把石头轻轻地拿开,石下的“黄子谷”就成了“瓮中之鳖”。

    “袍拉子”过于灵活,还未靠近,就已溜走。但我们也有办法,钓鱼竿就派上用场。“袍拉子”只喜欢在水深的地方慢游,而唯一水深的地方就是码头边。

    其实我们更多的是玩,享受玩的过程。每当看见有“袍拉子”的时候,我们就在岸边寻找有淤泥的地方,用木棍扒开,挖几条小蚯蚓。

    我们把活着的蚯蚓,挂在鱼钩上,把鱼钩放入有“袍拉子”的水中。

    它总是先试探,用嘴碰触蚯蚓,如有动静,转身而跑。它也不吞鱼钩,只咬鱼钩拐弯处的蚯蚓。这小调皮,让人抓狂。

    若任凭浮子上下浮动,那不行,吃完蚯蚓,鱼也跑了。鱼钩大,“袍拉子”小,十有八九也吞不下鱼钩。时间须拿捏。等浮子下沉,不管是否勾住,立马提竿。

    成功率虽低,但至少有机会。有时拉竿慢,鱼升半空,又掉入水里。有时运气好,掉在岸边。钓上一条,大伙立马手足蹈舞,把它装在有清水的透明袋。鱼儿游来游去,煞是好看。

    这时,我们也不钓鱼了,把钓鱼竿丢在一边,看鱼去了。等兴奋劲过了,才又拾起钓鱼竿,重新换条蚯蚓,沉入水中,继续钓鱼。

    当“袍拉子”意识到有危险,立马就逃了。剩下的“袍拉子”也望风而逃。鱼跑了,也不用钓了,我们就来到屋后的小溪。

    小溪其实就是条小坑,附近村民挖的。溪水来自渠道,用来灌溉河水够不上的农田。

    在小溪玩耍,是有危险的。溪边有水草,而且很茂盛。有草的地方,虽然有鱼,但还有蛇。有些玩伴胆大,不管三七二十一,总是先捞上再说,一人赤脚在前踩水草,一人拿着簸箕堵在后面。

    有一次,我看见小溪边有水草的地方,有好几条鱼在游。当时也没多想,或许是心里兴奋。我就拿着簸箕堵在水草下方,叫一个玩伴在前面踩水草。

    捞上来一看,确实有不少的鱼,但还有一条大水蛇,吓得我立马把簸箕往远方一抛,现在想想,还是心有余悸。等水蛇跑了,我才去把簸箕拿回来。

    每到饭点的时候,我们就散场,并把钓鱼竿藏好,把鱼偷偷地放在一个闲置的盆里。母亲当天并没有发现。

    直到第二天早晨,母亲用盆的时候,见盆里的鱼呆的呆,白的白,当然明白我做什么去了,脸色变得铁青,把鱼倒掉喂鸭。

    母亲抱怨道:“你昨天又去钓鱼?作业写完了?天气这么热,钓回来干嘛,喂鸭子?多花点时间在学习上,看看你的脸,黑成什么样了?”

    我只是听听而已,写完作业,又偷偷地拿着钓鱼竿出去。

    暑假是短暂的。开学的时候,我就不敢玩了。但周末的时候,我还是会偷偷地去,直到秋天,天气转凉,河水涨了,鱼虾躲了起来,我才又藏起钓鱼竿。

    但这样玩,自然容易让母亲生气,她砍了我的钓鱼竿,并骂出声来:“留着明年玩?有什么出息?想一辈子钓鱼?”。

    我默默地不敢说出话,惋惜地望着被母亲砍断的钓鱼竿。

    第二年夏天,我的新钓鱼竿又出现,而且更长、更直、更漂亮。母亲还是重复上一年的话。我又开始了属于我的暑假生活。

    八岁那年,堂姑小孩抓周,我们去喝喜酒。回来路上,我被面包车撞飞,被抢救了四天四夜。

    我们后来在正骨医院住院。姑父与院长属于同宗。负责我的科室医生是院长的女儿,在她的特殊照顾下,我还是住了两个多月。

    姑姑和父亲的感情很深。父亲未满三岁,我的祖母就已去世,从此由比父亲大四岁的姑姑照顾。

    姑姑长大,嫁在了邻镇。她家附近有条大河,属于资江的支流。河里有许多淡水鱼。在我的印象中,只要有时间,父亲就会去那条河钓鱼。

    其实我们都知道,钓鱼只是借口,看姑姑才是真,如父亲真只是纯粹的钓鱼,家乡就有座水库,里面也有许多淡水鱼,何必舍近求远。

    父亲晚年重病,住在正骨医院。当时的姑父,已经有七十多岁,他的孙子在县城读高中,他正好在陪读,得知我的父亲病重,坚持每天给我的父亲送饭。

    父亲在人世的最后一个月,姑姑因家务事缠身,有几十只鸭子和鸡,还养了一头猪,但还是常来家里看望父亲,并让姑父留下帮忙。

    一位七十多岁的老人家,还和我、我哥一天二十四小时,轮流守候我的父亲,知道他离开人世。

    由此可见,两家的关系不一般。他们的恩情,让我今生难忘。

    为什么要重点强调两家的关系?因为如果关系不特殊,母亲从不让我住在别人家里。这也是我第一次住在亲戚家里。

    那次车祸后,母亲怕我长不大,不敢管我太严,那时正逢暑假,我也是从医院回来不久,姑姑来看望我,想带我去她家住一段时间,母亲居然同意了,这真的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这次我在姑姑家里住了九天。九天的生活,让我玩的疯狂,不用想,自然全是和水打交道,而水又离不开鱼。

    姑姑的家门口,前方有口池塘。池塘颇大,有好几亩。那天遇上池塘放水捉鱼,因是私人鱼塘,开始的时候,我们是不能玩的。

    等他们捉玩离开的时候,我们就一窝蜂的跑了过去,池塘还有不少小鱼,特别是鲫鱼。这时就成了我们的天下。

    刚开始,我以为不能下池塘,只能钓鱼,见池塘边有不少细竹,纤长且直,砍了一根,做成了钓鱼竿。

    我和表弟又找了一块淤泥地,挖了几条红色的小蚯蚓,并提着水桶,来到池塘边。表弟小我几个月,是我的姑姑的小儿子。

    不知是运气佳,还是技术好,没过几分钟,就钓了几条小鲫鱼。当时的心情,真的无法用言语描述。

    池水比较浅,有几个人见半天钓不上一条鱼,心直痒痒,后来也不管池塘的主人是否允许,脱去了鞋,下池塘捉鱼了。

    这样一来,肯定钓不成鱼了,我也放弃了钓鱼,跟随他们的脚步,也下池塘捉鱼。当时不知道是太高兴,还是胆子大,根本就没想过危险,徒手往石缝里抓鱼,一抓一个准,却忘记石缝里面,鱼儿虽然多,但蛇也有很多,现在想想,还是心有余悸。

    不过运气也算好,当时没有抓到蛇,抓了小半桶鱼。周围的同伴,全投来了羡慕的眼光。

    我有点飘飘然,站在池水里,举起了桶,还不忘地摇了一下桶。还是经验不足,池里有淤泥,脚没站稳,摔倒在了水里,桶子也掉进了水里。

    等把桶子扶正的时候,鱼已经跑了大部分。我的兴致突然被全浇灭了。姑姑没有说什么,还把剩下的这些鱼,做成了红烧鱼。

    九天的时光,只要不下雨,我们基本上都是在河边。从姑姑家里出发,出门右拐,有一条弯弯曲曲的泥巴路,步行约两里路,就是大河。

    大河很大,望不到尽头,水自东南流淌,折西北而去。水面波浪翻滚,有轮船穿行。

    河对面是另外一个村庄,他们在岸边种了一排排高大的树。他们村的娃娃们更加勇猛,每天能看见他们牵着水牛,在大河里游玩。

    大河的水深不可测,我是不敢下水,只能在岸边静静地远望。

    其实岸边也挺好玩的,这里的河和家乡的河不一样。这里的螃蟹喜欢群居,并且是在岸边的小洞里,河边的浅滩石堆里,反而没有螃蟹。

    只要望见岸边泥沙有小洞,轻轻地扒开小洞,就能发现好几只螃蟹。在这里捉螃蟹根本不需要花费多少工夫。不一会儿,就能捉几十只。螃蟹太多了,就没啥趣味了。

    其实我也想过钓鱼,可惜水太深,鱼线根本不够,更别说浮子,用以前的方法做成的钓鱼竿,在这里根本不能用。

    那天回家,姑姑做了油炸螃蟹。我只吃了一只螃蟹。姑姑把剩下的分给其他人吃了。

    九天的时光一晃而过,父亲来接我了,我成了黑小伙了。

    十二岁那年,我有了真正意思上的钓鱼竿。暑假前夕,我瞄上了父亲的鱼包,偷藏了浮子、丝线、钩子及方向盘。

    方向盘是鱼线的转盘,有了转盘才能钓大鱼。当时父亲没有说话,但我知道他肯定是知道的。

    在某一个周末,我假装说去砍柴,来到了后山,砍了一根细竹。这样的细竹真的难找,一般只有那么几根“漏网之鱼”。

    这种钓鱼的细竹,必须是老竹,嫩竹不行,不仅容易断,而且等干的时候,就变小了,没有韧性。而且细竹还必须是直的,弯的不行,不然不好受力。细竹还得够长,离岸远的地方,鱼儿才多,但四季竹不行,竹筒易破。

    把细竹选好,砍去旁枝和枝杈,竹结缠上胶布。烧红铁丝,钻竹柄二十厘米处,装转盘。

    鱼竿做成时,就偷偷地藏起来,每天就开始数日子,等待暑假的来临。

    母亲对这一切,肯定是不知情的。

    又到了周末,我做完作业,拿了一本书,来到二楼。二楼的走廊,有一张靠椅,这是属于我的底盘。我平时玩耍或看书,都是在这里。

    家门口前方,有一棵葡萄树,是父亲从熟人那里移栽过来的。葡萄树的架子就铺在二楼,葡萄藤盘旋在树架上。树上接了许多小葡萄,悬挂在架子上。

    没事的时候,我也站在二楼,数着这些小葡萄。这一天,母亲在楼下喊我,说有点事情外出,叫我看家。

    听完这句话,我乐坏了,又是自由时间了。

    母亲走后,我立马关上门,喊了伙伴小明。他正好也在家里无聊,两人商量去屋后的小池塘钓鱼。

    这口池塘不大,只有几个平方,淤泥却很深。池塘是邻居的,废弃有好几年了,但还有不少小鲫鱼。

    我拿出藏了很久的钓鱼竿。小明觉得很新鲜,拿着钓鱼竿摸了又摸。这套工具,对于还是小孩的我们,简直就是奢望。

    还正处于炫耀中,小明来了一句,去捞蛆吧,听说鱼儿喜欢吃这东西,特别是鲤鱼和鲫鱼,我见大人们玩过。

    一听蛆这个字眼,我就呕心,最后还是决定去挖蚯蚓。我们找了一块淤泥地,挖了几条红色的小蚯蚓,把蚯蚓挂在钩子上,沉入水中。

    浮子漂在水中,给人的感觉就是不一样,心里美极了。刚开始的时候,见浮子动了,我迫不及待的拉了下钓鱼竿,拉快了,鱼儿脱钩了。后来浮子又动了,一拉,还是脱钩。

    这样一来,一下又打击了我,有点垂头丧气,正准备回家,却发现母亲已经到了拐角处。

    “果然又在钓鱼。”母亲走了过来,折断了鱼竿。

    我吓了一跳。母亲的脸还是铁青的。我只好又乖乖地上楼读书去了。

    从那之后,我不敢钓鱼了,直到考上省重点高中。这一年暑假,母亲允许我玩了一个月。梁姨给了我一本卡耐基成功秘诀,让我好好研究。父亲也高兴至极。

    某天,我在楼上看卡耐基成功秘诀时,父亲心血来潮,说要带我去钓鱼。母亲居然同意了。我放下书,立马跑下楼。这是多大的恩赐,好几年了,母亲还是第一次同意我去钓鱼。父亲扛着锄头,叫我拿上盒子。我们到了淤泥地。

    父亲说,小蚯蚓喜欢肥沃的淤泥,鲫鱼和“袍拉子”喜欢小蚯蚓。他把小蚯蚓连泥巴一起装在盒里。

    父亲又炒了黄豆,敲成粉末状,装在塑料瓶里。

    父亲还来到屋后一个厕所边,网了一网蛆,拿到溪边冲洗干净。我问父亲,蛆拿来干嘛?父亲说,淡水鱼喜欢,特别是鲫鱼和鲤鱼。

    我眼睛一转,还真有这么回事,小明说的是真的。父亲把这些放入渔网,拿了五根鱼竿,带着我来到小水库。

    小水库是池塘,但比池塘略大,有好几亩。它在水库下游。小水库有桥,水泥做的,且有护栏。桥对面有座小山,是钓鱼佳地。

    父亲背着渔网,从护栏上走,我从水泥地上走。我们找了平地,放下东西。父亲抽了烟。

    父亲说,钓鱼是门学问,水库钓鱼,不比河里。水太深,看不见鱼,就想办法把鱼聚集。方法无非投料,有条件的用鱼饲料,我们用炒香的黄豆。

    鱼闻到香味,会游过来。这时注意水中泡泡。鱼虽在深水,但也要呼吸。呼吸就有泡泡,像珠子似的滚到水面。单独的是鲫鱼,成群的大泡泡是鲤鱼,成群的细泡沫是甲鱼。

    然后是拉竿,要拿捏准确。如浮子轻微且有节拍地抖几下,这是鱼在试探。鱼竿不能动,一动,鱼就跑了。

    如水面的浮子,沉下去,又上来,反复几次,这是鱼把鱼钩吸进又吐出来。鱼竿仍不能动,一动,尚未深入的鱼钩,就从嘴边溜脱。

    如水面的浮子,突然沉下,又立刻浮上。这是鱼把鱼钩咬住,可迅速提竿。倘若慢了,鱼吃了蚯蚓,又脱钩了。

    如水面的浮子,突然沉下,没上来,乖乖,那不得了,肯定是大鱼,试着往回拉,看鱼线能否承受。

    如鱼儿跑得快,则松动转盘,但线不能太长,要牵着鱼儿跑,等鱼儿慢游,线不紧了,转动转盘,慢慢收线,把鱼往回拉,鱼肯定不干,又到处窜,只能又放线,慢慢来回几次,把鱼儿引到岸边,渔网一捞。鱼就落网了。

    父亲边钓边讲。我明白了,现学现用,不到几分钟,钓上一条不小的鲫鱼。运气好,鱼空中脱钩,掉在了岸上。我学的挺快,不一会又钓上一条“袍拉子”。

    上了高中,我来到县城。我没见过钓鱼,也没想过钓鱼,课余时间,大部分精力消耗在了小说。后来母亲重病,我就更没心思去钓鱼。父亲也不去钓鱼了,每天忙碌着,少了往日的笑语。

    高二暑假,我回家乡。偶去河岸,玩耍的小孩不多。我的心还是澎湃,想做根新鱼竿,终究没有勇气。我是大人了,不能和小孩一样。至从莲花寨开采,每下大雨,都会带来泥沙,河水浑浊,鱼更少了。有些小孩在家看电视,不来河里玩了。

    大一暑假,我回家乡。母亲去世,家里没有了生气,去河边玩,也找不到儿时的记忆。码头已焕然一新。新农村建设,这片河道全部整修。鱼虾也已绝迹。我沿着小路,往山上走,望着我的家,望着小河,望着整个村庄,有些凄凉,有些落寞。

    暑假将尽,我重温了旧梦。邻居小孩从深圳回村,每天和我玩。我们五六年未见,都变了模样。他长成了大小伙,但那颗童心还未变。

    有天他问我去钓鱼?我询问父亲。父亲说水库封渔,暂时不让,可去村部池塘,虽已废弃,但还有鱼,在我家农田附近。

    我拿了两根鱼竿,挖了几条蚯蚓,和他来到池边。许久未钓,我的技术还未忘却,但我现在更懂得享受田园乐趣。

    一根草,一叶浮萍,一个小水泡,甚至水中的波纹,我都看出了美丽,感到无限愉悦。我忘记是在钓鱼。两三个小时,未钓一条鱼。他说我忘了,我真的忘了。

    这里发生了不愉快。见未钓到鱼,我们沿路行走,发现有小池塘,只几个平方。池水很浅,不够一手指深,有两条小鱼在寂寞的游动。我和他说,这应该没人养鱼,干脆就钓这两条小鱼。我们刚把鱼竿放入水中,有人跑了过来,是刘家村的,伸手想抢我的鱼竿。

    我抓着没放,摸不着头脑,问他干嘛。

    你在我的池塘钓鱼,你说干嘛?

    你养了鱼?

    你管我养没养,就是不行。他继续抢我的鱼竿。

    我一听,来了脾气,开什么玩笑,有这样抢鱼竿的。我说你再抢试试。

    他以为我想打他,立马从背后拿出割草的刀。

    我更烦了,你敢砍一刀,我就废了你,并叫伙伴堵住了他的退路。

    他不敢抢了,但也没放手,僵持不下。

    正好有位邻居在割草。她走了过来,打了圆场,说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和气生财。

    同时对那位家伙说,你这池塘也没养鱼,他俩只是无聊,他们刚放鱼线,你就抢,有点不地道,不是这么欺负人的。

    那人不好意思,松开了手。我不干了,在争抢时,把鱼钩扯掉了。我要他赔。邻居打了我的手。那人没做声离开了。

    几天后,我回到学校。

    从那次到三年前,十来年了,我常年在外,过年也只在家待几天。听父亲说,他还常去钓鱼。这是他的爱好。鱼吃不完,用油炸干,送亲戚,送邻居,也会给我们留一碗。

    三年前,父亲去世,留下十多根鱼竿。哥和我商量,全给父亲寄去,一把火烧了。

    在城里生活,每天沿岸行走。不管刮风下雨,岸边总有人,以老人为主。他们坐板凳,叼着烟,盯着浮子。他们有耐心。早晨出去,看见他们。下午回来,还是能见。

    想起他们,我就想起父亲。他们只是爱好,应该是退休人员,衣服整洁,样子不差钱。我想他们也不会吃,这河富营养化。

    我没欲望钓鱼。今日偶感兴奋,咀嚼过去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