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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失踪的财物(下)

    老太太有什么事情,都是看儿子和媳妇们不在的时候,偷偷的和初秋说一说。老太太用手打着手势,小声的说:“哎,你先不要去忙着干别的,你过来,我先和你说说。”

    等初秋走到老太太的面前,她又接着说,“他们这几个人,晚上趁没人的时候,都把人家看我拿来的好奶拿走了,他们以为我睡着了,看不见他们,以为我耳朵聋。其实我一点也没睡着,我躺在这里不动弹、装睡,我竖着耳朵听他们上隔壁屋里去把奶拿出来,拿走了。”

    初秋安慰老太太说:“那么多奶、鸡蛋,你也吃不了,他们愿意拿就拿吧,省得坏了。”

    老太太又说:“我已经叫他们每家拿走一箱子奶和一箱鸡蛋,又叫他们拿着奶和鸡蛋去走的亲戚。然后我又叫他们谁家的亲戚来的东西,谁家拿回去,我一律不要他们的。好几十箱子东西,快叫他们拿没了,你给我上隔壁屋里看一看还有多少箱子。”

    初秋听后上隔壁屋里看了看对老太太说:“里面还有十好几箱子,你一时半会也吃不了,等你吃完了,我再给你买新鲜的,你什么也不要去管、去操心,只管在家里好好的养病。”

    老太太听后说:“不管了,什么也不管了,管也管不了了,还不知道能活多久,我怕是也没多少活头了。”

    初秋知道老太太有点迷信,初秋想给老太太增加点活着的信心,就撒了个善意的谎言说:“我找神家给你问了,你还活个十年八年的没有事。”

    老太太听后一本正经的对初秋说:“你可不要这么说,要是让他们几个听到,就更不管我了。”初秋说:“他们都管你,怎么会不管你呢。”

    老太太忽然对初秋说:“我这家里的钥匙,不光是你四嫂有,他们几个每人都有一把。那一年,我生病了,他们每人都配了一把,晚上他们轮班来给我锁好院门,一大早再来给我敞开,你不想着了吗?”

    初秋想了想,对老太太说:“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你不说,我倒是忘记了,我还以为只有我四嫂家才有你家的钥匙,没想到他们三家都有。”

    老太太听后点了点头说:“嗯,他们都有。”

    初秋没想到老太太的记忆力还这么好,可他们几个都是自己的亲哥亲嫂,就算自己知道是谁拿了娘的东西,那又能怎么样?

    在她这里的农村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则,那就是做闺女的绝对不能管娘家人的事,平时往娘家拿东西管老人行,但就是不能拿走娘家的财产和插手娘家的事,否则做儿子的可不高兴。

    初秋的大姨早早的就告诉过初秋,哥嫂们的事,千万别去掺和,否则,惹着他们,可了不得。

    因此,初秋也不好过问此事,再说他们都给娘侍候的好好的,钱又没落到外人手里,她怎么敢去掺和此事。

    自从老太太从医院回家,初秋感觉娘就像是一个在皇宫里被软禁起来的皇太后,不但失去了任何权利,而且还受到了家人的监视。每当老太太有什么心事,她只能在没有别人的情况下,偷偷的和初秋说,这种感觉让初秋心中非常难过。

    难道老太太为这个家和孩子门操心受累一辈子,到老了、病了,在心里还在承受这些人为的事,孩子们真是太不孝了。

    这天,老太太当着四儿媳妇的面问初秋:“你大哥说我在医院里差一点就不行了,是吗?”

    初秋朝老太太点了点头。

    初秋四嫂接过话说:“可不是嘛,差一点就不行了,俺二哥连寿衣都给你买好了,现在你好了,叫初秋去给你上柜子里拿出来看看吧。”

    初秋本不想告诉娘二哥给她买了新寿衣,以免娘觉得自己得了很严重的病。

    有时候,哥嫂们守着娘说起她的病,以为娘聋、听不见,初秋就提醒他们说:“你们小声点,娘有时候并不聋,别叫她听见。”

    老太太自始至终都以为自己没什么大病,却打那么多吊针,她认为简直是往医院里扔钱。

    初秋也一直安慰老太太说,她一点大病也没有,只是感冒了,头疼才给她打吊针,既然住院了,就彻底的把头疼的毛病治好。因为老太太有好头疼的毛病,所以她信了。现在四嫂竟然叫初秋去给娘拿新买的寿衣,初秋有点不想去拿,四嫂就催促说:“你去给她拿出来,让她看一看,看看她就放心了。”

    初秋推托说:“那有什么好看的,柜子上放着很多东西,怪麻烦的。”

    老太太听后说:“那就拿出来看看吧。”

    初秋没办法,只好上隔壁屋里,打开柜子取出二哥给娘买的新寿衣,拿到娘的面前。

    寿衣是红花绸缎做的,金火火的,非常华丽。寿衣有单、有棉,还有衬衣,有一双绣花棉鞋,和一双绣花单鞋,还有头面和一些零碎物件,外加一床黄澄澄的绸缎褥子。

    老太太看后高兴的说:“这寿衣这么好看,你二哥一定花了不少钱,满花一千元钱,少了是买不着的。这我看了,就放心了。”

    四嫂喜形于色的说:“我说是吧,你看了就放心了。”

    老太太“嗯”了一声说:“放心了,放心了。”

    可是初秋却笑不出来,她心里一直在担心着什么。

    初秋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这天,四五个老太太都来找初秋娘玩,老太太坐在床上和老太太们有说有笑的非常开心,声音也变得铿锵有力起来,找她玩的老太太们都说她像个没病的好人一样,她听后高兴的哈哈大笑,坐在一旁的初秋也感觉娘比平常精神了许多。

    就在大家谈笑风生的侍候,初秋突然发现娘说话吐字不清,出现了言语障碍。她知道不好,忙上前对娘说:“娘,你是不是坐着累了,我扶你躺下休息吧。”

    娘没说话,朝初秋挥了挥手,表示不用躺下。

    在座的几个老太太也意识到了初秋娘说话有些含糊不清,就纷纷的劝她躺下休息,并起身告辞走了。

    这次犯病,初秋娘坚决不再上医院去治疗,孩子们没办法,只好找来村里的医生在家给她打吊针。原先没发病前,老太太每顿饭还能吃一碗面琪,里面加着一个鸡蛋和少量的蔬菜,现在她却只喝一点点小米粥。

    闲谈之中,初秋告诉大哥,前两天四嫂让她给娘看过新寿衣的事,大哥听后怪初秋不该给娘看。

    初秋告诉大哥,她本不想让娘知道,但想拦也拦不住,四嫂对娘已经说了这件事。大哥虽然怪初秋,但是有些事初秋是无法阻止,也无法改变的。

    不过,初秋要管娘,她就不能眼看着娘再受委屈,她注定要掺和进娘家的闲事之中,因为自从老太太没了钱和金戒指之后,老太太会经常想起此事,老太太不止一次的哭着说:“我的东西都没有了,这往后的日子我可怎么活呀。”

    初秋对病中的母亲的哭泣是看在眼里,疼在心上。

    初秋知道娘不光是疼那点东西的事,在娘心中,那是对她的无视。

    初秋就对娘说:“东西没了就没了,你安心的养病,钱不是事,等你养好了病,我给你拿三万、两万的来,放到你的床上,让你天天看着它,睡觉也守着它,让你高兴高兴。”

    老太太听后就不再哭泣,她说:“你给我拿那么多钱干啥,我又买不了东西来。”

    初秋笑着对老太太说:“那你不是哭你的东西没了吗,所以我才给你拿来。只要你把病养好,钱真的不是事,往后你吃什么,我就给你买什么。”老太太听后就不再说什么。

    有一天,初秋当着大哥和四嫂的面说:“做人难得糊涂,人有时候就得装糊涂,看透不说透,给人留点面子,也好让别人有个台阶下。你说是吧?大哥。”

    大哥听后说:“是呀,做人难得糊涂,难得糊涂。”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初秋的四嫂心中一惊,心想莫非初秋和大哥已经知道了什么。

    等大哥走后,四嫂悄悄地告诉初秋:“老太太的那些钱和金戒指没有丢,是你的四哥拿着,是老太太叫你四哥先收着的。老太太对别人不相信,唯独对你四哥相信,所以老太太就偷偷的叫你的四哥给她先收着。”

    其实,初秋听到这个消息并不感到吃惊,因为她早就料到这件事一定和四嫂有关,但是她又找不到证据。这次四嫂突然亲口说出此事,初秋在心里说:你就编吧,要是老太太把东西让我四哥拿着,那老太太也不会三番五次的哭她的东西没了。老太太虽然病了,但心里不糊涂。

    初秋对四嫂说:“我立刻把这件事告诉老太太吧。”

    四嫂听后马上阻止初秋,说千万别把这件事告诉老太太,也别告诉大哥和二哥,这件事咱三嫂也知道。

    初秋心中明白,既然四嫂说三嫂也知道这件事,这明摆着就是她们合伙干的。

    可不管怎样,初秋不想再对娘隐瞒这件事,为了娘不再伤心难过,她想要找机会告诉娘这一切。不过,她只想告诉娘,东西并没有丢,只是四哥给娘收着而已。

    傍晚,初秋给老太太吃过晚饭回到家。

    八点钟的时候,初秋的手机突然响起,是初秋的四哥打给她的,他在电话那头着急的对初秋说:“你快过来劝劝咱娘吧,咱娘以为是她惹着你四嫂了,是我惹的你四嫂,我和她说她不听,她正在家哭呢。”

    初秋已经从电话里听到了娘的哭声,初秋对四哥说:“你把手机给咱娘,我先和她说说。”

    四哥听后答应着,电话传来老太太呜呜的哭声,老太太边哭边说:“初秋,我说多话了,我把你四嫂惹走了,你快来劝劝她吧。她要是走了不来了,怎么办啊?谁帮你四哥种大棚啊。你快来吧。”

    初秋听娘哭的那么悲切,感觉事态严重,初秋忙对娘说:“你不要哭了,我立刻就过去。”说完她扣掉电话,忙叫王福来跟她一块骑着电动车快速的来到了娘家。

    老太太还在边哭边自责,她看见初秋去后,就催着初秋赶快去四哥家劝劝四嫂,以免四嫂离家出走。四哥见状对初秋说:“是我和你四嫂吵吵把她惹走了,又不是咱娘,她哭个没完,你快劝劝她吧。”

    初秋告诉老太太说:“并不是你惹走了我四嫂,真的是我四哥把四嫂惹着了,给你吃完饭我走的时候,四嫂还有说有笑的,并说晚上要在这值班,怎么会是你惹她。”

    一旁的王福来也随声附和着劝老太太,老太太才停止了哭声。

    初秋把老太太安抚好后,见天色已晚,就叮嘱在这里值班的四哥一定看护好老太太,然后她才和王福来离开娘家。

    吵架这件事,要从初秋四嫂和初秋说老太太的东西没丢说起,初秋的四哥并不知道自己媳妇干的这些事,初秋四嫂怕初秋万一向四哥问起这件事,他会一问三不知,初秋四嫂想要丈夫给她圆个场。

    等初秋给老太太吃完晚饭走后,初秋四嫂就在老太太院子里等着,等初秋四哥回家后,初秋四嫂就把和三嫂合伙翻老太太东西的事和盘托出,初秋四哥听罢火冒三丈。他想不到自己的老婆竟然干出这种丧良心的事,他一怒之下,大骂老婆。老婆自觉理亏,慌忙跑回自己的家,把院门给关了,免得丈夫回家找她算账。

    这时,屋里躺在病床上的老太太听到院子里的争吵声,以为是自己多说了话,惹四儿媳妇生气才和自己的四儿子吵架,老太太怕四儿媳妇再气走了,没人帮四儿子种大棚,自己又病着,还是儿子的一个拖累,所以她大哭。

    其实初秋早就料到了四哥为啥和四嫂吵架,只是初秋不想揭穿这件事,因为这件事已把四哥和四嫂搅得不和,所以她只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免得家中再闹得鸡飞狗跳。

    初秋面对娘的时候,总觉得自己对娘隐瞒实情愧对娘,初秋心里一直背个大包袱。如果再不让病中的老娘知道东西没丢的事,初秋恐怕自己的良心都过不去。

    有一天,初秋看看屋里没有外人,就趴在娘的耳边悄悄的对娘说:“我四嫂和我说了,你的东西没丢,我四哥给你拿着。”

    老太太坐在床上,手拿着喝水的杯子,像是没听到一样。

    初秋见她如此,就又重复说:“你没的东西,我四哥给你拿着。”

    老太太脸上露出笑容,答非所问的对初秋说:“再给我倒点水,我还想喝。”

    初秋赶紧说:“好、好、好。”说完她接过老太太手里的杯子去倒水。初秋也不知道娘有没有听到她说的话,不管老太太有没有听到,反正,初秋和老太太说了这件事之后,感觉心里也轻松了许多。

    几天后,初秋和大哥正好都在老太太的屋中,老太太突然大叫:“你俩去给我要来的,快去给我要来的。”

    初秋看到老太太的暴怒都蒙了,她忙跑到老太太的跟前追问说:“要什么?要什么?”

    老太太依然大叫说:“要来我看着,我看着还很滋哩。”

    初秋这回听明白了,娘是要她和大哥去把四哥拿着她的钱和金戒指要回来。

    初秋大哥不明白娘大叫的原因,以为是冲初秋发火,他见此情景,忙对初秋说:“你快走吧,回家吧,我自己在这里。”

    老太太这回不大叫了,声音小了些说:“儿也不中,闺女也不中。”

    初秋听娘说这话,知道是娘在怪她和大哥没有给她把钱和金戒指找回来。初秋想不到娘还放不下这件事,她就对娘说:“儿也不中,闺女也不中,那还不是儿和闺女在给你侍候。”

    老太太听初秋这么说就不再说什么。初秋对大哥说:“娘是想叫我和你把东西从我四嫂手里给她要回来。”

    大哥忙问:“谁和她说的这事?她怎么知道?”

    初秋说:“我和娘说的,我觉得还是让她知道这件事,当初咱俩给娘看的柜子,省得她再怀疑是咱俩把东西吞了,然后说没了。”

    大哥说:“这倒也是,我说娘怎么会知道,又没人和她说这件事。”

    初秋说:“前几天,我四嫂亲口对我说的,是咱娘让我四哥先给她收着钱和戒指,她说我三嫂也知道这件事,只是她不让我跟任何人说。我想这件事,我四哥压根就不知道。那天下午四嫂刚和我说过这件事,晚上他俩就打仗,肯定是为这件事。”

    大哥说:“我不知道他俩打仗的事,不过,你三哥也偷偷的和我说,是你四哥拿着那东西。”

    初秋说:“一定是她们良心发现,才这么说。咱娘如果让我四哥给她拿着的话,就不会为这个事难过而哭泣了。可咱俩怎么样才能让她把东西交出来?要不咱再等等,既然她这么对我说过,我想最终她也会交出来。”

    大哥听后点了点头。

    果然,待了几天后,大哥对初秋说:“你四哥昨天晚上已经当着咱娘的面把钱交出来了,连咱娘早的那些钱,我都保管着。”

    初秋问:“那个金戒指呢?”

    大哥说:“他没拿出来,咱也不再追究了,他要他就要吧。”

    初秋听大哥都这么说就“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其实,关于这个金戒指,老太太曾经对初秋说过。老太太的大孙子媳妇曾经对老太太说将来给她这个金戒指,老太太当时就答应下来。

    后来,老太太就和初秋说这件事,初秋当场就向老太太表态说:“这个金戒指是我二哥给你买的,你愿意再给他就给他,你不愿意给他,你就给你大孙子媳妇。反正,我又不要。”

    老太太听后说:“你二哥是不会再要,那你不要,我就给大孙子媳妇,她已经跟我要下了,我不给她怎么行。再说,长孙大的小儿。”

    初秋说:“你愿意给谁就给谁,那是你的权利,谁也管不着。”老太太听初秋这么说就点了点头。

    现在,初秋见大哥都不再追究此事,那里还轮的上她在娘家指手划脚。

    这件事总算过去了,但给老太太造成的伤害,是怎么也弥补不了的。

    因为在没了这些东西的日子里,老太太不知道伤心过多少回。虽然老太太生病,但她求生的欲望使她放不下这件事,她还在期盼着,等自己病好了,再用这个钱去生活。

    这可是老太太下半生省吃俭用才积攒下来的钱,可不容易,拿走了她的钱财,等于毁了她的希望。

    就像她自己说的一样“那是不让我活”。

    我敢说,在这个世上,大部分痛苦都是你最最亲近的人造成的,若是个外人给你造成痛苦,你完全没有必要再和他交往下去,离他远一点,也就罢了。可是你最亲近的人,你却不能抛开他视而不见,纵然他给你造成很多伤害,你也都应该选择原谅他,因为他是你的亲人。

    不然你又会怎么样?无奈,只能是无奈,人只要是活着,就会有太多的无奈。